第21章 拔刀
兩人互瞪了一會兒,顧珣忍不住唇角一勾,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來。
“我若在,自當保你安然無虞;我若不在,你要好好保護自己,不然,我會心疼。”顧珣低聲在她耳邊道。
祁蓁蓁耳根發燙,忍不住捂着耳朵,抱怨似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了。”
顧珣一派從容地坐正身子。
祁蓁蓁紅着耳根默默坐了一會兒,想起小林子的事,道,“對了,以前我身邊的小林子,你還記得麽?”
顧珣略一點頭,“記得,怎麽了?”
“我交代他,留心蕭貴妃與徐淑妃的接觸。”祁蓁蓁道。
顧珣略一沉吟,“你是擔心,蕭貴妃利用徐淑妃,對二姐不利?”
不愧是男主,智商沒得說。
祁蓁蓁微微一笑,“說對了。我讓他,若是發現異常,便找機會禀告你我。”
“你我”這一詞,讓顧珣心尖一熱——這人是徹徹底底把他當做信任有加的自己人了。他忍不住深深看着祁蓁蓁,低聲道,“你無須為我做這麽多。”
“也是為我自己做,你不必挂懷。”祁蓁蓁誠懇道。
顧珣再度心一動,“其實……”
祁蓁蓁等着他的下文,但是顧珣又垂下眼睫,淡道,“算了,沒什麽。”
“嗯。”祁蓁蓁微微一笑,沒有追問。
她知道顧珣說不出口的,無非是自己的暗中實力,以及幾個文臣武将懇求他帶兵起義的事。
這些事複雜又幹系重大,顧珣一時說不出口,她也能理解。
回到将軍府,祁蓁蓁安心等待。
天氣一日日轉暖,将軍府最後一季臘梅開放了。
祁蓁蓁難得沒有癱着,趁午後陽光最好的時候,在院子裏散步賞花。
一陣腳步聲傳來,她回頭,看到忠叔疾步而來。
“公主,”忠叔躬身行禮,“将軍令我知會您一聲,寧國公世子的判決結果,出來了。”
終于出結果了。祁蓁蓁喜上眉梢,問道,“怎樣了?”
“貶為庶人并流放。”忠叔頓了一下,又低聲補充,“但是寧國公府其他人并沒有受到牽連。”
祁蓁蓁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盛寧帝當然不會因為蕭明煥而牽連寧國公,因為他還需要利用寧國公輔國大将軍的身份,牽制顧珣。
但是蕭明煥的判處結果,已經足夠動搖寧國公府的安定了。
七日後,祁蓁蓁再度去到宮中,找機會聽小林子禀報,結果并無異常。
但她碰到了另一件事:據說一名官員與皇帝新封的才人私會,盛寧帝知道後雷霆大怒,令人将他們雙雙杖斃。
“聽說他們都被打爛了,血流了滿地……”紅荔流露出驚駭混雜着惡心的表情。
祁蓁蓁不由得也有兩分汗毛倒立的感覺,心情複雜地朝宮門走。
她原本快忘了,這會記起來,書裏簡略提到過這件事——因為那名官員,是追随顧珣的,算得上顧珣的朋友。
“這也太亂來了,既已封了才人,怎麽還做這樣的事……”紅荔仍皺着眉感慨。
“若是,那官員與才人原本就兩情相悅呢?”祁蓁蓁沉重道。她有強烈的直覺,這才人,應當就是之前她在宮中遇到的哀戚美人。
紅荔聞言一愣。
是皇帝拆散了有情人……祁蓁蓁低聲嘆息。那官員固然有不對的地方,究根結底,還是皇權壓人。正因為如此,才更應該有一個明君,對皇權善加利用。
祁蓁蓁一路沉默地回到将軍府,忠叔迎上來禀報,“許大人與孫大人前來拜訪,但是大将軍還未回,我暫将他們安排在書房。”
“好,”祁蓁蓁簡略應道,“務必好生招待。”她知道忠叔肯定知道怎麽做。
“是。”忠叔躬身行禮後退開。
祁蓁蓁回後院休息了一會兒,想着自己身為女主人,至少應該和客人見禮一番,于是起身出門。
她去廚房端了兩樣精致點心,朝書房走去,不料遠遠聽到書房裏傳來疑似争吵的聲音。
祁蓁蓁納悶:這是許琢和孫大人吵起來了?好端端的,為什麽吵架?
許琢氣質溫和,即便是争辯,聲音也不急不躁;倒是孫大人,聲音粗犷洪亮,幾乎能掀翻書房的屋頂,似乎是個武将。
祁蓁蓁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什麽,正疑惑,忽然孫大人大吼着破門而出,四處張望後看到祁蓁蓁,便一把抽出佩刀,氣勢洶洶地直沖祁蓁蓁而來。
祁蓁蓁詫異不已,等孫大人流星一樣奔近,舉刀朝自己砍來,才悚然一驚。
這是招誰惹誰了?
“公主!”
祁蓁蓁正想閃身避開,紅荔卻大叫一聲,一把将她抱住,用自己的後背迎向森冷的刀鋒。
孫大人生生止住劈砍的動作,呵斥道,“讓開!”
許琢終于趕了過來,皺眉怒道,“孫勇,你冷靜一些!”
紅荔護着祁蓁蓁,渾身發抖,顫着嗓子道,“你是何人,不許傷害公主!”
“你管我是誰!”孫勇二十三四的年紀,黝黑臉龐,身材魁梧,一手仍握着刀,兇巴巴吼道,“速速讓開!今日我便殺了這女人,替大将軍掃清障礙!”
“孫勇!”許琢喝道,“你昏頭了!”
“不讓!”紅荔顫聲道,“你這賊人,好大的膽!”
場面一時混亂。
祁蓁蓁雖然不明白細節,但看這情況,也猜到了是孫勇對自己有誤會。
刺殺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也就能很快淡定了。
她拍了拍紅荔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擔憂,才要對孫勇說話,眼前卻白影一閃。
顧珣終于回來了,他一掌擊在孫勇手臂上,那把唐刀便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解釋,孫勇。”顧珣眉頭緊皺,神情愠怒,開口間一股威嚴與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孫勇怒沖沖道,“大将軍,這女人不過是來監視你的,何必留着!今日晉之慘死,就用這女人的血,祭晉之在天之靈!”
“我說過,她不是來監視我的。”顧珣冷道。
“如何不是了?”孫勇怒而反問,“大将軍難道是沉入溫柔鄉,便忘了此前種種?你遲遲不肯答應我們的請求,是否就是因為她?”
“孫勇,你當真是越說越離譜!”許琢怒道,“阿珣為人如何,你還不知嗎?”
“我只知老将軍死不瞑目,晉之死不瞑目,無數無辜的朝臣與百姓死不瞑目!”孫勇目光如炬,語音铿锵。
祁蓁蓁看了這會兒,大致明白了,從紅荔身後走出來,站到孫勇面前,道,“孫大人英雄氣概令人敬佩,只是,能否容我說兩句話?”
孫勇狠狠瞪着她,目光仿佛能吃人。
祁蓁蓁鎮靜道,“一者,我并未監視大将軍;二者,我不會妨害你們。”
孫勇冷嗤,“花言巧語!”
“是不是花言巧語,日後便知。只是當衆刺殺公主之舉,不可取。”祁蓁蓁從容回道。
“你!”孫勇更怒。
顧珣皺眉旁聽到此,神色一沉,快步上前,單手抓住孫勇的左胳膊,一扭一轉,孫勇頓時痛得大呼一聲。
祁蓁蓁定睛看去,只見孫勇滿臉是汗,五官扭曲,左胳膊軟塌塌地垂在身側——顧珣竟是瞬間卸了他的關節!
“若是花言巧語,只怕你活不到明天日落。”顧珣冷聲嘲諷。
孫勇痛得說不出話來。
顧珣伸手搭住祁蓁蓁的肩膀,緩和了聲音,“這裏我來解決,你受了驚,回房好好休息。”
祁蓁蓁轉頭展眉一笑,“好,聽你的。”
祁蓁蓁轉身去拉身體都軟了的紅荔,摸到她手心都是冷汗。
她便扶着紅荔回房。
“這人,好兇好可怕……”紅荔心有餘悸。
“雖有些沖動,但也是正直之人。”祁蓁蓁拍了拍紅荔的手,哄道,“你受驚了,下次可不能這麽做。”
“公主待我好。”紅荔眼眶紅了,想不通地道,“為何總有人傷害你……還好大将軍替你出了氣。”
“日久見人心。”祁蓁蓁寬慰地一笑。
夜間顧珣很晚才回房,眉宇間有幾分疲憊與沉重。
“怎麽了?心情不好?”祁蓁蓁接過他的外袍,挂在衣架上。
“今日你入宮,應當也聽說了晉之與李才人的事。”顧珣低聲道。
祁蓁蓁默默點頭。
顧珣揉了揉額心,嘆氣道,“我想救他,卻還是遲了一步。”
祁蓁蓁輕輕抱住他,安慰道,“你盡力了。”
她記得,是這個叫做晉之的人,不聽勸告單獨行事;當時顧珣又在忙別的,得到消息立即采取行動,卻仍是遲了。
“嗯。”顧珣回摟住她,借她的懷抱回複力量。
兩人享受了片刻的安寧溫馨,顧珣低聲道,“其實,許琢與孫勇,還有其他幾人,希望我能興兵清君側。”
“清君側”是委婉的說法,祁蓁蓁懂真實的意義。何況她早就知道了,所以也不驚訝,倒是有幾分感動于顧珣的坦白。
起兵叛亂是誅九族的大罪,顧珣願意告訴她,是真的信了她。
沉默了片刻,祁蓁蓁道,“兵戈一起,生靈塗炭。”
顧珣嘆道,“有時候,只能以殺止殺。”
“你說得對。”祁蓁蓁擡頭看向顧珣的眼睛,“萬不得已,我們可以只殺一人。”
“你是說?”顧珣表情漸漸嚴肅。
祁蓁蓁看着他,表情篤定,沒有開口。
半晌,顧珣唇角輕輕一勾,道,“你膽子,倒是大得很。”
離蕭貴妃設計毒殺惠妃的日子越近,祁蓁蓁的情緒便越緊繃,小林子那邊,依舊回報并無異常。
一切,仿佛處在暴風雨前的寧靜。
祁蓁蓁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三月初九,原書中惠妃被殺的前一天,祁蓁蓁再度入宮。
她避開衆人,悄悄來到了與小林子約定碰面的地點。
那是宮中一處非常偏僻的地方,她來到時,小林子已經等候了片刻。
“公主殿下。”見到祁蓁蓁,小林子跪下給她磕頭行禮。
祁蓁蓁令紅荔放哨,自己走到小林子身前,低聲道,“不必多禮,近兩日可有什麽異常?”
“回禀公主,”小林子依然跪着,低着頭,十分恭敬的模樣,“據奴才觀察,一切并無異常。貴妃那邊與淑妃這邊,只是一般往來。”
祁蓁蓁總覺得不妥,“今日貴妃出宮了?”
“是,”小林子低頭回道,“貴妃娘娘入寺拜佛。”
原書裏也是這樣。蕭貴妃似乎已經布局妥當,但是這布局,卻還未被祁蓁蓁發現。
祁蓁蓁深深皺起了眉頭,無意識地盯着小林子出神,過了一會兒,她回過神來,發現小林子身子微微發抖,似乎在害怕什麽。
“你怎麽了?”祁蓁蓁納悶問道,“對了,不是說你在我面前無須行禮嗎?你怎麽還一直跪着低頭回話?”
随着這個問題問出來,祁蓁蓁忽然明白哪裏不妥了——小林子最近的态度不妥。
“公主,”小林子終于擡起臉,眼露掙紮之色,落下淚來,“奴才有罪,奴才不是人!可是貴妃拿奴才全家人性命威脅,奴才不敢不從啊!”
祁蓁蓁悚然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祁蓁蓁:怎麽老遇到刺殺,我好方。
顧珣:莫方,我給你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