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考來臨的那天,氣溫好像陡然間就降了下來,空氣裏都是潮濕的味道。

範靈犀比較畏寒,她今天穿了長袖T恤,外面還罩着校服,一路走進教室,班裏面已經來了一大部分,估計是因為今天是升高二的第一場月考,都有些緊張,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論待會兒考試的事。

她拿出語文課本,過了兩遍,又拿出英語課本背單詞。

範靈犀記憶力強,語文一直都是她強項。

她弱項是理綜。

不過理綜明天下午考,倒不用太着急。

班裏熱熱鬧鬧的,班主任劉海東笑眯眯的站在後窗口,自以為沒人發現他,十分欣慰的點點頭。

這群孩子對學習真是有着十二萬分的熱情啊!年級組的那些同事還笑話他被分到這麽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差班來做班主任,殊不知他們班同學雖然成績不算好,但是态度卻是一等一的好。

他非常有信心可以在這次月考打個翻身仗。

這麽想着,他自豪又激昂的挺着胸膛走進教室,正欲給大家打打雞血鼓勵一下,就聽到坐在門口邊的方強和謝子豪激情蓬勃的在讨論昨晚的吃雞游戲。

“我他媽的,那逼一直陰我,我就一把98k,怎麽跟人拿噴子的貼臉正面剛啊?”

“就是技術不行,別找這麽多七七八八的借口哈,我上次還拿一把m416四十發子|彈連吃三把雞,哥還真不是吹呀,我跟你說……”

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一道深沉灼熱的視線朝他們這邊看着。

看清了那道視線的來源之後,謝子豪腦袋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老老老老師?”

劉海東微微笑,“你們剛剛是在讨論些什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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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有些聽不懂呢?

沒等兩個人回答他自顧自繼續說道:“哦我知道了,沒關系謝同學方同學,老師表示非常的能夠理解你們,學習的壓力實在是有些大,所以你們閑暇之餘有一些自己的個人愛好我十分理解,就像昨天我對周枳景同學說的那樣,老師非常支持你們發展自己的喜好,但是馬上就要考試了,我希望你們還是能夠好好複習……”

他話還沒說完,教室裏的聲音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劉海東動作緩慢的回頭,看到姍姍來遲的周枳景懶懶散散的站在大門口,甚至還一臉沒睡醒的打了個呵欠。

周枳景擡了下左手,“老師,我遲到了。”

劉海東迅速忘掉正在被他“淳淳教育”的兩個學生,溫和的看着周枳景,低聲問道:“周枳景同學,怎麽又遲到了,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老師,我昨晚背英語呢,要月考了,您也知道的。”周枳景道。

範靈犀聞言沒忍住擡起頭沖他看了兩眼。

其實早上來高二教學樓這邊的路上,她碰到過周枳景。

彼時,她面無表情的從他和一群男生身邊經過,明晰清楚的聽見了他們在很大聲的讨論昨天晚上網吧通宵打游戲的事。

居然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說,他遲到是因為昨晚背英語單詞沒睡好。

而且他身上連個書包都沒有。

然而劉海東笑的嘴都合不攏,堅定不移的相信了周枳景這句解釋,他連忙招呼周枳景進了教室,走到講臺上,激情澎拜的開始做月考動員。

周枳景慢悠悠往自己座位那走,秋季校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拉鏈拉到一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他經過範靈犀桌邊的時候,不知有意無意,步子緩了緩,眼神似有若無的瞟向她這邊。

好像有種莫名的感應,範靈犀緩緩擡起頭,對上少年來不及收回的視線。

範靈犀目光沉沉,如無波湖面,淡淡的對上那雙漆黑的眼。

下一秒,周枳景扭過頭,撇向另一邊,下颌線繃得緊緊的,像是在故意怄氣,就是想要讓她看過來,然後再“硬氣”的當着她面兒做出這個“我并不願意多看你哪怕一眼”的姿态。

跟小孩鬧脾氣似的。

不過她不知道他生什麽氣,更不好奇。

範靈犀緩緩吐出一口氣,視線重新回到課本上。

範靈犀因為是剛轉過來,沒有上一學期的期末成績登陸在冊,所以她就直接被分配到了最後一個考場。

上午第一堂考試是語文。

鐘然拉着她去吃了早飯,兩個人找考場的時候遇到了劉海東,劉海東遠遠的就看到了她們,一臉和善愉悅的走過來。

“範靈犀同學,身體好點了嗎?”

範靈犀知道劉海東這是在問她上次高燒昏過去的事情,面對着突如其來的關系,有些不大适應,但還是禮貌點點頭,回答:“已經好了,謝謝老師。”

劉海東欣慰的看着她:“以後有什麽不舒服直接找老師,不要自己憋着,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最不怕麻煩,師生之間就是朋友嘛,有事情找我我都會幫你們,包括學習方面,啊那也是一樣。”

第二道鈴聲打響的時候,劉海東才結束完“考前鼓勁動員”,放範靈犀去考場。

距離考試正式開始還有十五分鐘,監考老師還沒來,教室裏零零散散坐了十來號人。

最後一個考場總共應該是有三十個人。

看到這個畫面,範靈犀頓時就明白了這裏到底為什麽會被鐘然稱為“修羅場”。

一眼望去的十幾個人,全部都打扮的流裏流氣,唯一一個穿了校服的,她還認識。

就那天來問她要QQ號的,好像是周枳景的朋友。他這會兒正趴桌子上睡覺,側着臉,口水流了一手臂。

範靈犀默不作聲收回視線。

範靈犀的座位剛好就在第三列倒數第二個,前面是一個穿着鉚釘皮夾克的卷發社會哥,嘴裏咬着一根煙霧缭繞的香煙,看起來一臉的不好惹。

範靈犀劫後餘生的嘆了聲。

這些跟唐僧念經的唠叨班主任比起來,還是要好很多了。

她走到自己位置上,将文具都拿了出來。

一縷煙就這樣飄了過來。

範靈犀下意識皺起眉。

擡起眼簾,對上一雙飽含深意的細長眼睛,來自于她前桌那個皮夾克社會哥。

“喲,這不是貼吧女神麽?”皮夾克眼神讓人覺得很不舒服,笑意很怪異的落在範靈犀身上,像是在探尋什麽,“真人比照片好看呢,聽說好多人追你,你都愛答不理的,眼光很高啊?”

範靈犀直接無視他,低垂着視線盯着桌面上的“網戀選我我超甜,想網戀,加我QQ4288xxxx”默默出神。

皮夾克卻将惹人嫌惡沒完沒了的精神發揮到底,拍了下他的桌子,用勁兒挺大的,周圍好多人都被吸引,看了過來。

皮夾克長的像個賊眉鼠眼的反派,咬着煙沖範靈犀吐了個煙圈,估計是覺得自己這動作特別痞特別帥,“我跟你說話呢,怎麽着?捧你兩下還真把自己當個女神了?”

範靈犀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皮夾克,努力壓制自己即将破殼而出的怒氣盡量平心靜氣的,“同學,你太吵了。”

“什麽?”

“你能把煙拿開嗎?這裏是教室。”

皮夾克氣笑了,“我真是日了,怎麽的,你還想要教訓我了是嗎?誇你兩句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長腿女神?我他媽就想知道你那破腿幾個男的沒摸過,自視清高什麽呢?老子看你早他媽不爽了。”

皮夾克說着聲音越來越大,直接站了起來往範靈犀這邊走,結果他還沒等繞到範靈犀身邊,就被人一腳給踹到地上了。

“我|操|你|媽……”沒了聲兒。

所有人都驚愕不已的盯着那個突然出現,卻始終一副漫不經心懶散随意模樣的周枳景。

他松散的半邊屁股坐在範靈犀隔了個過道的桌子上,眼神冷冽的落在皮夾克身上,“還想打女人?你挺能啊。”

皮夾克咽了咽口水,估計是想要爬起來,結果多行不義必自斃,自己按到了自己未熄滅的煙頭上,燙的哭爹喊娘。

周枳景走過去踢了他兩下,居高臨下的淡聲:“喂,老子有沒有跟你說過,不想看到你?”

皮夾克聲音發抖,“說了……”

“把煙滅了。”

皮夾克忍着疼,立刻照做。

周枳景冷笑了聲,視線落到範靈犀身上,對上她眼睛,微微停頓了一秒,“去,給她道歉,剛剛說了什麽,自己還記得吧?”

“記,記得。”皮夾克走到範靈犀跟前,一臉憋屈的醞釀措辭。

周枳景又不耐煩的開了腔,“一個大男的,嘴怎麽這麽髒?”他看着範靈犀白皙秀氣的臉,煩躁的啧了聲,“快點,開考了,別他媽讓人看笑話。”

對着這麽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能說得出這種話,實在是看不下去。

當他走到後門聽到“我他媽就想知道你那破腿幾個男的沒摸過”這種髒話都蹦出來的時候,火一下子就竄上來了。

不為別的,看不慣。

個大男的,跟一個無辜柔弱的小姑娘有什麽過不去的?

“不用了。”皮夾克對不起三個字剛說出口,範靈犀打斷他,漆黑的眼望着他,有些冷冷的,“你不用道歉,也沒什麽意義。”

就在這個時候,監考老師捏着密封卷走了來,一看班上這麽熱鬧,立刻拍桌子,“幹什麽呢幹什麽呢?開會啊!還不趕快回到座位!”

鈴聲打響,上午第一堂的語文考試結束,範靈犀收拾好文具,起身準備離開考場。

經過周枳景桌旁的時候,她頓了頓。

周枳景打了個呵欠,看到她站在他桌前,挑了下眉宇。

範靈犀左手垂落在腿側,皺着眉,話到嘴邊有些說不出口。

今天他幫了她。

雖然她從來都一副淡定冷漠的樣子,外人看起來可能會以為她這悶葫蘆一樣的性格很好欺負,但以她的性格,其實也就是懶得搭理那些人,但她自己決計不會讓自己吃虧。

不過,心裏還是挺感激的。

社會哥幫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想到這裏,範靈犀擡起頭,看向周枳景,緩緩吐出兩個字,“謝謝。”

說完,,她點了點頭,不再看他的反應,直接提步離開考場。

周枳景原地愣了好一會兒,還沒怎麽料想到這高傲冷淡的小孔雀居然會對他說出這三個字。

許久之後,他沒忍住,低嗤一聲,唇畔浮上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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