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國慶節放假前一天,所有卷子都評講完,範靈犀和鐘然一起去班主任辦公室拿班級的排名表格。

回來的路上,鐘然還是驚訝的不行,“犀犀,我曉得你成績好,但是沒想到你成績居然這麽好。”

她驚嘆:“年級第一诶,一班的邝飛宇你知道吧?他以前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從來沒有掉下來,你一來,直接拉開五分的距離,把他擠到第二去了。”

範靈犀笑了笑,沒說話。

事實上,她這個成績,她本人并不是很滿意。

總分698。

以前她在一高的時候,排名也一直都在年紀前三,但是從來沒有下過700。

來了三中反而下降了。

雖然年級主任一直在反複強調,這次的卷子是仿照重點高中的難度來出的題。

劉海東開心的買了五十份鹵蛋,全班每個人一盒,高興的接連兩天臉上都挂着深深的笑紋,渾身上下都彌漫着喜慶。

“同學們,我們都要向範靈犀同學學習呀!你們都是很棒的,老師相信你們,在不遠的将來,咱們十九班,一定可以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

臺下掌聲如同雷鳴,範靈犀無奈的嘆息,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吉祥物,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慈愛注視。

成績排名出來了,那麽毫無疑問下一步就是備受矚目的換座位了。

老早範靈犀就在期待這件事了,結果沒想到真正來臨的這天,她又開始犯愁了。

她原本急迫的想要換位置的原因是因為後排視野不好,有的老師聲音小又聽不太清,再加上那個時候,她後桌的那位實在是太吵,所以一直急切的想擺脫現狀。

雖然她現在已經不煩社會哥并且覺得他人還挺不錯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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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想過要跟他做同桌!!!

看到學習委員将座位圖畫在黑板上并且她和周枳景的名字緊緊挨在一起的時候,範靈犀的內心世界幾乎是崩潰的。

她都想去找壁虎哥問問,為什麽要把她和周枳景排在一起。

可是想想,最終還是偃旗息鼓。

反觀周枳景,看到座位分布之後,他下意識看向那只小孔雀,只是她是背對着他的方向,所以并沒能看清楚她的表情和反應。

不過他大概能想象的出來她會是怎樣一副模樣,想到這裏,沒來由笑了下。

謝子豪忽然竄了出來,賤兮兮的說:“老大,你和仙女妹妹同桌诶,真是一段天注定的妙緣。”

周枳景冷笑一聲,按着謝子豪後腦勺把他湊得過近的臉推開,“閉上你的狗嘴。”

周枳景和範靈犀的座位在最中間第二排,一個地理位置最為優越的神仙地段。和講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範靈犀換好位置之後一直低着頭在寫題,一副絲毫沒有打算搭理人的模樣。

周枳景納悶的看着她寫題的過程,忽覺一陣頭疼。

這小孔雀怎麽除了寫題就是學習的,這樣活着,不累?不無聊?

他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自覺性。

得,人家不願意跟他交流,估計是不滿意這個座位安排,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貼過去主動搭話,怪沒意思的。

哼笑了聲,周枳景從課桌裏拿出手機,打開鎖屏。

範靈犀寫完兩面化學題,忽然小腹一陣陣鈍痛,一張精致的小臉白了個徹徹底底。

今天上午她就覺得不怎麽對勁,但她這方面一直都很準時,每個月月初,不提前不延後。

所以她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她放下筆,四周看了眼。

這個時候正是大課間,班上來來回回全部都是人,打鬧嬉戲,甚至還有別班的過來串班。

人|流量巨大。

範靈犀簡直想罵人。

她今天剛好沒穿校服,外面穿的T恤剛好到臀上,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遮蔽作用。

她已經能夠感受到……熱流湧動。

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

這真的是太不走運了。

範靈犀死死的攥着衣服,默默思考把書包挂在身上遮住尴尬的可能性有多大。

忽然——

一件帶着體溫和淡淡煙草氣息的寬大外套罩了下來。

範靈犀懵了兩秒,偏頭錯愕的看着坐在她旁邊,手裏捏着手機,眼神定定膠纏在屏幕上游戲界面的周枳景。

“看什麽看?再看找人校園暴力你啊。”周枳景嗓音懶懶,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無波無瀾,像是剛剛那個往她身上扔外套的人不是他一樣。

別扭,擰巴,卻獨屬于直男的小溫柔。

他應該是看到她的一系列的反常察覺到了什麽,但是又知道她一個女孩子臉皮薄肯定會覺得尴尬,所以他就用這樣的方式,擰巴又溫情的表達了他的善意,提供了幫助。

她低着頭,聲音細小幹澀的道了聲謝。

頓了頓,範靈犀将那屬于男生的寬大外套套在身上。

她個子小,身高不算高也不矮但勝在比例好,而周枳景卻是實打實的一八五,高而挺拔,一件外套罩在範靈犀身上,簡直就像是小孩偷穿了爸爸的外套。

不過,尴尬算是遮住了。

去衛生間處理好自己,範靈犀脫下外套,慶幸的感嘆,好在她發現及時,沒有造成太尴尬的後果。

她抱着外套回到教室,看了眼周枳景又看了看衣服,“那個……你衣服,我帶回家給你洗一下再還給你吧。”

雖然沒有弄髒但是也算……

咳總之,她覺得應該清洗一下。

“VICTORY”的聲音一出來,周枳景松了松筋骨,聽到旁邊小孔雀細細軟軟的聲音挑了挑眉,懶洋洋嗯了聲,“随便你。”

範靈犀是真挺感謝他的。

細數下來,人幫了她三次了……

她還一直這麽不冷不熱的晾着作為新同學新同桌的他。

她就是性子冷淡不愛耗費時間在人際交往上,但是不代表她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那個……”範靈犀清了清嗓子,感受到社會哥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她,“以後就是同桌了,你有什麽不懂的題,可以問我。”

嗯,這是高冷酷妹小範能做出最大限度的主動了。

她在一高最好的好朋友名叫鄧安安,鄧安安和她打下堅實的友誼基礎還是在兩個人相處了一年之久,在鄧安安無數次主動靠近之後才慢慢建立起來的。

對範靈犀這種性格來說,挺不容易的。

估計周枳景也有些驚到了,聽清範靈犀說的話後,他舔了下下唇,愣了兩秒才似笑非笑的道:“真不容易,還是第一次聽你主動說句話。”

範靈犀臉有些燙,聞言盡量平靜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寡聲附加了一條條件:“不要在上課的時候,就可以。”

周枳景笑了:“不是——問個題還有附加條件的呢?”這也太他媽不可愛了。

不可愛的高冷小範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那就無論什麽時候都別問。”說着就要扭頭。

周枳景立刻順坡下,頗為無奈,“得得得,我剛剛說錯了,當然要,這個條件必須要有,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好不好?”

他嗓音條件好,低沉中帶着一絲清潤,臨界與少年轉變為男人中間的那一步,聲線低緩,壓低了聲音說話的時候,聽的人骨頭酥麻,莫名有種被縱容的感覺。

範靈犀被自己的這個詭異而危險的想法吓了一跳,紅着臉翻開課本,一臉冷淡的點點頭,“嗯。”

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鈴聲打響,放假的鐘聲應聲響起。

班上一片歡呼,劉海東的懇切叮囑被淹沒在陣陣聲浪中。

範靈犀把作業裝好,書包拉鏈拉上,在座位上僵硬的發了會兒呆。

周枳景像是永遠都沒睡過完整的覺一樣,他們做同桌才這麽會兒功夫,已經打了三四個呵欠。

範靈犀看了他一眼,左手從課桌裏緩慢探出,手心裏攥着一個什麽東西,猶豫了幾秒,表情掙紮的放到了周枳景桌上。

“今天…謝謝你。”

周枳景:?

他神情呆滞的盯着小孔雀慢騰騰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将視線調轉回他面前的桌子——上面靜靜躺着的那顆包裝少女心的不知名物體上。

思緒很久都沒能回到他腦海裏。

直到謝子豪咋咋呼呼的聲音在耳朵裏炸開,“老大,咱們走吧,五天假诶,這幾天咱兩找阿淮他們去他們學校打籃球吧?我聽說阿淮最近談戀愛了,咱們過去順便看看小嫂子長什麽樣,讓他這麽神魂颠倒的,游戲也不打了……”

語氣忽轉,謝子豪驚訝道:“喲,棉花糖?老大有情趣啊,還是草莓味兒的。”謝子豪爪子一伸就想撈過去。

外包裝都沒摸着,謝子豪嗷嗷嗷的叫喚。

周枳景一巴掌拍的他手發麻。

不動聲色将包裝粉嫩的小東西攥在手心。

謝子豪挺委屈,“老大,你打我?”

周枳景面無表情:“你瞎幾把造我謠的事我還沒算賬。”

謝子豪登時就焉了吧唧的,“老大,小的真的知錯了。”

周枳景沒理他,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沒在生氣了,謝子豪小心翼翼的看了會兒,沒忍住問他,“不過老大,我記得你是不喜歡甜食的啊,怎麽還把這麽個甜兮兮的糖當個寶貝似的?”

“關你鳥事?”周枳景不耐的背着書包,邁開長腿直接往外走,左手作拳狀,握得很緊。

五天假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範靈犀頭三天都窩在家裏看書刷題,到了第四天的時候,範長偉實在看不下去,非要她出去轉轉。

“寶貝女兒,爸爸知道你用心,但是也不能只學習了,畢竟身體也很重要,再這麽悶下去,鐵打的也受不住,乖,爸爸媽媽允許你出去找朋友玩,這一千你拿着,不夠打電話,爸爸給你轉。”

就這樣,範靈犀被迫立離開了她的小卧室,出了家門。

她在晉城沒有什麽很熟悉的朋友,轉學一個月,她的性格又比較沉悶,到現在除了鐘然,基本上叫不出幾個人的名字,更不提其他。

她就算出門,也沒什麽地方可去,沒什麽人可找。

順着他們家的單元樓走出去,她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了幾步,餘光瞥見綠植蔥郁的包圍圈裏一處幽靜的小公園。

這個時間段沒什麽人,小公園裏安安靜靜,只有兩個坐在花壇邊下象棋的大爺,戴着老花鏡,像兩尊沉默的雕像,執着的盯着棋局。

範靈犀掃了眼,搖搖頭。

坐在左邊的頭發花白的大爺一眼就看見了,脾氣暴躁的敲了敲手裏的拐杖,氣哼哼的敞着嗓子喊:“你這小丫頭什麽表情?你這是在看不起我?!”

範靈犀急忙擺手,驚愕不已,“我不是啊爺爺。”

“你就是!”老爺子氣的吹胡子瞪眼,“小臭丫頭,你給我過來!”

五分鐘後,老爺子眉頭舒展,欣賞的看着範靈犀輕輕松松結束了面前這個困擾了他和隔壁老胡一個星期的殘局,滿意的呵呵笑。

不錯。

這個小丫頭很不錯。

“爺爺,我可以走了吧?”範靈犀指指棋盤,示意老爺子看看她的戰果。

殊不知老爺子此刻心裏已經對她滿意的不行,捋着胡子不停點頭,贊賞的看着她,跟看自家孫女似的,“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

範靈犀:“……”

“爺爺我先走了。”

“請留步。”老爺子慢悠悠站了起來,伸出手示意範靈犀幫忙扶一把。

範靈犀嘆了口氣,無奈的扶住老爺子,卻聽見老爺子心情愉悅的嗓音沉沉的貼着耳廓響了起來,“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範靈犀雖然性子冷淡不喜歡跟人來往,但是對于老人家,也許是因為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她是被爺爺奶奶帶的,所以本能的比較容易對老人産生憐憫心,完全無法拒絕。

于是她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叫範靈犀,爺爺。”

“靈犀,嗯,好名字,心有靈犀一點通,有詩意,又好記。”他給他大孫子取名字也是有着這樣美好的寓意。

老爺子心情很好:“靈犀丫頭,你是要送我回家?好好好,我家就在這前面,來,爺爺指給你看,順便介紹我那混賬孫子給你認識認識,你說好不好哇?”

範靈犀:“……”

“啊,好的爺爺。”她有些無奈,但還是不忍心拒絕這個自來熟的老人家。

老爺子家離小公園不遠,是個複式小洋樓,在這高高林立的商品房裏很顯眼,應該是以前特意留了一塊地特意做的這麽一棟,還挺新,走了不到兩百米就到了。

範靈犀攙扶着老人家走進電梯裏,“爺爺您慢點,我給您按樓層,您家幾樓啊?”

老爺子笑眯眯的:“不用按,這棟樓就五層,我去二樓。”

範靈犀按了個二。

“——叮”電梯門開,範靈犀扶着老爺子走出電梯,正思考着要不要找個什麽借口趕緊離開人家家裏,畢竟這樓看起來就非富即貴的。

下一秒,耳邊響起一道熟悉清潤的聲音——

“爺爺?”

老爺子暴躁的用拐杖敲打地面,“臭小子,還不趕快過來,我領你認識個姑娘。”

那聲音的來源逐漸逼近,那張臉也逐漸的顯山露水,範靈犀呆滞的看着那張英挺好看的臉,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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