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來乍到

宋遇安愣了一下,才察覺自己過激的反應,癟了癟嘴,手又開始有節奏地按動按鈕,燈光再一次忽明忽暗地閃現。她盯着暖色的燈幟老半天,不甘示弱地開口争辯:“我們共同認識的男的有幾個?”她緊緊握着手機,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瞎緊張什麽。

“呃……那周末我們聚的話,他也去你不介意吧?”蘇文青也裝着他們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再次試探訊問道。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我都OK。”

宋遇安無所謂地應答,其實她已經有些心虛,攢着手機的手心都出了細汗,而那只一下下搭在按鈕上的指腹也有些發了汗。終于在不知道第幾次明暗交替之間,在泛黃的光陷下去時,她抽離了自己的手。

蘇文青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而蘇文青的男朋友,是那個人不離不棄的摯友,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再次見面。她不可能為了他,和他們斷絕來往,也許她也沒有勇氣,就好似她一言不發去了美國,換了號碼。即使把他的號碼牢記于心,也沒舍得把他的號碼删掉。

當初小青在還不知道這兩個人已經見過了的情況下,還興致勃勃地把他們湊在一塊。一個自帶冷凍系統,一個人營造冷凍現場,都讓人無言以對,這樣兩個人湊在一塊一定很有趣。誰知最後卻是天翻地覆的收場。

蘇文青在沒心沒肺的宋遇安身上第一次看到了落寞失落,就連當初那個人消失的時候,她都沒有過那麽……落荒而逃。而顧淮陽此人,對遇安的離開,沒有半點反應。依舊是清清淡淡地上課做實驗,沒有人知道他們發生過什麽,就連徐弈博也是。蘇文青也怪過顧淮陽,卻又沒法真的怪他。因為他那個人就是那樣遲鈍呆木,冷着一張臉,惜字如金,從不肯多言,就仿佛多說一個字會要了他的命一般。沒有人知道他想什麽,而且,他也沒有刻意傷害過遇安。遇安事後也說,她是因為想去美國增長見識,不是因為他。

可是蘇文青明明白白,遇安走的太突然,即使偶爾三分鐘熱度的她,也不會不打聲招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概是當初,他們這些旁觀者,太過無中生有,一個人的一廂情願總是會落得黯然收場。

如今回來,看似精神十足的人,也不知道內心是不是真的和她表現的那樣毫不在意。這樣一想,蘇文青倒覺得遇安和顧淮陽的确不适合。一個鬧騰一個安靜,天壤之別。當初蘇文青覺得遇安和顧淮陽适合是因為遇安一股熱的對顧淮陽窮追不舍吧。

蘇文青沒辦法怪別人,只好把脾氣撒在徐弈博的身上。徐弈博一身睡袍,擦了擦剛洗過的短發,洗澡踏出浴室,推開門便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正睜大她賊溜溜的雙眼,咬着下唇直勾勾瞪着他。

徐弈博疑惑地連帶擦頭發的動作都靜止了,走在她面前,低頭狐疑問她:“你怎麽了?”

蘇文青輕嘆了一口氣,側了側身子,便蒙頭睡覺了。讓徐弈博一陣詫異,莫名其妙,洗澡前還好好的女子,怎麽瞬間就變了臉色?他壓根就不知道蘇文青突如其來的脾氣。他又困惑地看了眼被蒙進被子,拿背影對着他的女人,關上燈,轉身去了客廳。

“你記得我嗎?我是老徐女朋友的閨蜜,宋遇安。”

“……”

“我們見過的,在教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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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失憶。”

多久前,遇安對他窮追不舍的搭讪,他清淡的五個字,讓她有些木讷地怔住,又後知後覺在自己腦袋裏轉了轉,頓時喜上眉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那麽容易知足。她跟着他整個下午,在他耳畔喋喋不休,不過換來他冷淡的幾個字,卻足以讓她心神馳往,雀躍不安。

她竊喜萬分,又難以置信,緊跟着他。激動中帶着些怯懦羞澀,又忍不住緊張地說:“你真的……記得?就是那個……那個坐在你邊上,問你時間……”

一向口若懸河的她第一次支支吾吾起來。

而他頓住腳步,蹙眉打斷了她的話:“自己拿錯書還睡過課卻說別人不認真聽課的人。”

他的聲音低沉又清冷,時刻散發着疏離淡漠之意,渾然天成的清淡冷峻氣質。遇安卻不惱,有些拘謹不安,連臉上還有耳尖都蔓延着一絲微紅。

其實他記得,那時候遇安聽到他漫不經心的指責嫌棄,先是激動,又轉為尴尬,最後只能輕輕咳了咳,又是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一系列的小動作,無不掩飾着自己的心虛。

喜歡他那麽久,纏了他那麽久,卻生怕他記不得她,好似每一次重逢都是初相遇。終于鼓起勇氣來,最後竟然還要用“你記得我嗎?我是老徐女朋友的閨蜜”這樣拙劣的問候方式,就像是她慣用的伎倆。

他說“我沒有失憶”,還記得那麽清楚,即使他惡劣的話有些損人,依舊掩蓋不了她內心的雀躍。以前她加他微信時,也是從別人那威逼利誘坑騙過來的。即使遇安再大咧,也總歸是一個女孩子,會膽小怯懦,大概她把所有的勇氣,還有丢臉事全用在他那兒了。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一深一淺,在他力挺的面上,恣意投下一層層金色,給他冷硬的線條增添了一份平和。漆黑的深不見底的雙眸,也被金色的光芒晃的暈開了缤紛絢爛,漫不經心又肆無忌憚地滲進她的心裏,生根發芽。

宋遇安突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是黑的無邊無際的天花板。她順手摸了摸燈壁,按下臺燈按鈕,暖黃色充斥在黑色的眸間。

她坐起身子,揉了揉亂糟糟又蓬松的長發,恍惚地爬下床,拉開門走出房間,聽到細微的動靜,看到客廳裏的桌子上豐富的早餐。

“奶奶。”看到忙前忙後的人,她停在跟前,輕聲叫喚。

宋奶奶看到懶洋洋還穿着睡衣的遇安,催促着說:“起來了,趕緊去洗漱,桌上有溫水,喝了吃早飯。”

聽到了宋奶奶的親切又碎叨叨的催促,她突然傻傻的一笑。有多久的時光,沒有被她老人家這般碎念個不停了?

宋奶奶轉頭見遇安一動不動地發呆,不由又一次催促:“愣着幹啥,還不快點,等下又遲到。”

“哦。”她輕輕應答,今天是她去上班的第一天。

遇安突然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奶奶。奶奶手裏的鍋鏟勺停住了,宋奶奶怔了怔,看到緊抱住她腰的手,沒有太大情緒波動地悶悶開口:“這麽大了還撒嬌。”

“是啊,我要永遠撒嬌。”

遇安把頭埋在宋奶奶的肩上,這份陪伴太久太濃厚,她怎麽還改的了?

明景醫院門診樓1樓急診科。

“王主任。”第一天上班的她,急診室的主任王析便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那是一個五十多歲左右的男人,長的倒是中規中矩,冷着一張臉,比較嚴苛板正。

“我不管你的學歷有多好,也不關心你是哪兒插進來的,有多大的關系,我在意的只是你的能力,你的經驗,不要給我做那些小動作。”

這是她初來乍到時,她科室的王主任和她才見面說的第一句話。

她一個正兒八經努力才到這裏的人,卻被硬生生扣上走後門的帽子,她就算想走關系戶,也得有背景好嘛。這個男人,簡直莫名其妙,無中生有。

遇安所在的位置是急診科的大辦公室,明亮寬敞的房子內,簡單素靜。幾張辦公桌平平整整地整齊擺放,餘下中間空落落的位置,只有一個大的會議桌。除了王主任,還有另一個資歷頗深的男人,據說是王主任親自帶出來的徒弟,和王主任如出一轍的冷臉,不茍言笑。只不過他還算年輕,遇安想他大概也不過三十幾歲。皮膚偏黑,消瘦的輪廓,眉宇凸出,挺拔的鼻翼,立體感很足。五官端正,明明有一股書生的溫和儒氣,可那犀利的眼神又給人淩厲之感,讓人望而生畏。遇安朝他客氣地打招呼,那男人瞅她的眼裏就像在衡量一個待售物品的價值,讓人不太愉悅。吳省不過颔首輕點頭,一句廢話,不……一個字也沒有。這倒是讓遇安很心安省事。

“終于又來了一個妹子,不再是我一個人孤軍奮戰了。”這是李柯拉着她手說的第一句話。

也許有時候,友情的開始就是這樣,連名字也沒有問,直接就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遇安想,要不是這個主動的女孩朝她伸出手,大概她是絕不會再朝人主動勾搭的吧。

熱情洋溢的李柯大抵自來熟慣了,一下就攻陷了清淡的遇安。李柯比遇安小三歲,23歲的年紀,活潑開朗,就如大學的遇安。

剛剛李柯埋首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其實尖着耳朵仔細聽幾個人之間的話,待王主任和吳省一走,李柯立馬活躍起來。她跑到前頭遇安的辦公桌邊,坐在陳遠的座椅上,拖去遇安的旁邊,拉着遇安的手安慰:“別理他,王主任就是這樣,這個科室的人都被他說過的,人到不壞,就是嘴巴毒。最近醫院一堆破事,他是心煩,沒地方撒氣。”

“沒事。”遇安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毫不在意,緩緩道:“一般這個年紀的多少有些性格不穩定。”

李柯:“……”為什麽李柯感覺,遇安反安慰她的話這麽怪。

李柯想了想,還是和她細細解說了一遍:“剛剛和你冷着臉打招呼的是吳師兄,吳省,他是王主任一手培養出來的。”

遇安贊同地點點頭,認真補充:“怪不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又青出于藍勝于藍。”

李柯一臉的疑惑,遇安望着她輕聲吐出兩個字:“都冷。”

李柯面無表情地默默點頭,內心其實躁動成了一團。天知道她有多贊成遇安的話。這咬文嚼字的功底,她一個理科女壓根聽得反應慢了不止一點點,轉眼一想,眼前這個女孩不也是和她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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