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關心則亂

劉誠的養父母趕到醫院,過于激動地鬧事,對顧淮陽又喊又罵,甚至動起手來,幾個醫生去勸,但是那對夫妻有些兇,而顧淮陽一副雖然冷着臉卻又願打願罵的樣子,也不掙紮,更不解釋。有些吵鬧淩亂,不受控制。最終在劉誠養父母發洩完畢,精疲力盡後,一切歸于寧靜。

“你幹嘛不躲開?”遇安看着他眼角有些微腫淤青,拿着冰袋靠近他的眼角,心疼的問他,在那冰袋觸碰到他時,又被他下意識躲開,顧淮陽直接伸手要去拿她手裏的冰袋:“我自己來。”

他那副模樣看着遇安眼裏,卻是戒備提防,遇安不滿地說:“放心,你現在這副樣子,我沒有什麽興趣。”

“……”

顧淮陽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把唇抿的更緊了,身邊驟然氣溫下降般冷冽。

“你自己能看清自己的傷嗎?”遇安看着這個閃躲她的男人,有些不悅起來:“就算我饑不擇食,也不會打一個傷患的主意。”

遇安沒好氣地用冰袋打掉他的手,有些故意用力按在他眼角,換來他一絲疼痛,解決內心的惡氣。她讨厭他那麽不愛惜自己。

“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門口一陣戲谑打破了靜谧。

宋遇安看了一眼看好戲的杵在門口的人嫌棄道:“你還真閑。”

“你不是比我更閑?”徐弈博靠在門邊,望着裏頭,不以為然開口:“什麽急診室的醫生跑心髒室這麽勤?”

周思楠也狐疑地看到裏頭,“老顧,你受傷了。”

徐弈博看到遇安挑了挑眉的樣子,她嘴裏出不了什麽好話,又馬上道:“看來我是白擔心這塊木頭了。”

見周思楠不走,還是徐弈博無奈把這個單細胞生物給拽着走,周思楠一路掙紮,一臉茫然。

徐弈博終于放了手,周思楠一臉疑惑,他還沒看清顧淮陽的傷呢?遂即又斥責這個把自己拖出來的男人,“不是要去看老顧?幹嘛走到門口又不進去了?”

徐弈博一臉看笨蛋的樣子,沒好氣道:“不需要你操心。”

“你幹嘛任由他們打都不躲開?”宋遇安當時趕到時,就看到幾個醫生護士拖着那對夫妻,那個男人卻揪住顧淮陽的衣領,不肯放手,女人便用手裏的包砸向他,他卻躲也不躲,逆來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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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陽半天才清淡開口:“我只是想他們好受點。”

“好過點了嗎?”宋遇安故意用力按冰袋,突然的用力,讓他眼角一疼,他有些無奈地看着她,遇安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有些莫名其妙,遇安又咬牙切齒說:“疼嗎?疼就對了。”

遇安見他皺了皺眉頭,便放輕了力道,好脾氣地說:“這不是你的錯,顧淮陽,我知道你已經盡了全力。”

“可是我還是沒能救活他。”顧淮陽苦惱的話才落下,便又一次感受到眼角的疼痛,頗為無語看着她,而遇安卻再一次蠻橫地瞪他,她不喜歡顧淮陽只會自責,她心裏的顧淮陽永遠都意氣風發,信心滿滿。

好不容易閑下來去食堂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兩點,飯堂裏人只兩三個人。宋遇安端着餐盤坐在靠玻璃門的角落,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沒什麽菜色的飯。

“遇安,才過來吃飯?”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徐弈博。

“嗯。”宋遇安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手裏的筷子還在慢條斯理地夾着菜。

“怎麽,沒有老顧在,你很失望?”徐弈博在她面前的位子落了座,放下餐盤,又不依不饒地調侃。

遇安不過淡淡看了眼他,絲毫不理會他那若有若無的戲谑,可是徐弈博卻還在細碎念叨:“那麽想見他,就去心髒科找他呗。”

“人都是閑着自找沒趣。”宋遇安聽他喋喋不休念叨不停,不由蹙眉把筷子放下,終是忍不住打斷他。

聽了遇安的話,徐弈博不滿起來:“我忙死了好嗎?你以為就只有顧淮陽忙嗎?”

“嗯,所以你的結局不是閑着無聊死了,就是忙死累活忙死的。”遇安贊同地附和他,又拿起筷子,扒了兩口飯。徐弈博咋舌,他是又被繞到遇安的套路裏了嗎?

李珂此刻着急跑過來,一臉慌張,打破劍拔弩張的兩個人。

“怎麽了?”宋遇安放下筷子,站起來疑惑看着神色慌張的李柯,李柯氣喘籲籲地說:“杜小芝不見了。”

“怎麽回事?”宋遇安沒再管徐弈博,起身跟着李柯腳步急切地離開。

“不知道,就是突然沒在房間裏,我們找不到她。”跑到醫院住院部後的草坪,幾乎把醫院溜了一個圈,也沒看到。

“那是怎麽了?”

“那個女孩子……”聽着紛雜的議論,以及幾個圍着的人,宋遇安看到天臺一抹影子。

“報警。”

她的手機沒有帶在身上,她示意周邊的人。她揣着忐忑往那頭跑去,從沒想過八樓有這麽高。她推開天臺的門,跑過去,看到站在天臺護欄上的的确是杜小芝。

“小芝。”遇安的叫聲引起了小芝的注意。

杜小芝轉過臉看向她,與兩日前相比,杜小芝的臉又消瘦蒼白了些,精神萎靡,宋遇安聽她輕聲低喃:“我到現在還不相信他真的離開了。”

遇安小心翼翼靠近,輕柔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杜小芝涼薄地一笑,搖了搖頭,“沒有他,我什麽也沒有。”她的聲音透着絕望,單薄的身體無力地站在那,感覺稍微一不留神就會跌落。

遇安又勸慰:“你冷靜點。”

“宋醫生,你有沒有過失望到心灰意冷的感覺?就像溺水的人掙紮不了,喘不過氣,感覺快死了。”杜小芝眼神有些空洞,迷茫地望着她說。

“我知道。”宋遇安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杜小芝頓時有些激動,挪了挪腳步:“你別過來。”

宋遇安立即停在離她一米遠的位置,擺了擺手,小心告訴她,“我不過去,你冷靜點。”

杜小芝情緒高漲,激動說:“你不知道,我現在就感覺快要死了。”她一腳橫在空中。

“那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宋遇安急忙勸阻她,“你不是愛他嗎?可是你也死了的話,這世上又有誰能記得他,誰去愛他?你肚子裏的孩子你也不要了?”

兩個人對峙之際,顧淮陽還有另兩個醫生也趕了過來,停住了腳,不敢貿然上前。

“如果換成顧醫生,你還會這麽勸我嗎?”杜小芝瞥了眼不遠處的顧淮陽輕聲訊問。

聽了她的話,遇安眸色一黯,“我的确沒資格勸你。”宋遇安誠實說,“我自己也做不到那麽堅強,可能也會想去死。”

“宋遇安。”他一上來聽到的便是宋遇安的話,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但是她的話,哪是勸人,分明是火上澆油。

“可是,如果連自己也不在了,那就再也想不起這個人了,這種感覺我更害怕。小芝。”

看着小芝有些猶豫,宋遇安又繼續說,“他不在了,可是上天卻給了你一個禮物,延續你們愛的生命,你也不要了嗎?”

遇安看着決心赴死的杜小芝,突然問:“你真的想死?”

“活着太累,太孤單。”

杜小芝神情恍惚,固執地回答她。

想起不顧一切為這個男人離家出走,他卻抛下了她。

“那我陪你。”

宋遇安突然加快步伐走到她邊上。

遇安看了眼底下,擠滿黑壓壓的人,有些頭暈起來,小聲嘀咕,“這麽摔下去,要是摔不死落個終身殘廢就虧大發了。”

杜小芝比起訝異遇安的行為,更詫異她的話,頓時浮躁的心情散了一半,她的思路總是與常人不同。

而本來要大步過來阻止的顧淮陽一幹醫生,聽到她的話,便在不遠處停住了腳步,有些哭笑不得。怎麽會有人在跳樓前會有“要是死不了就虧大發”的思想?溫醫生攔住了此刻有些呆頭呆腦的顧淮陽,告訴他,遇安可以勸阻杜小芝。

遇安直盯着旁邊的杜小芝,其實她自己也很緊張,她怕疼,她偏頭不看底下,“孩子是無辜的,等孩子出生了,那時候你再看你還想不想死好嗎?”

“看到你好好活着,劉誠也會很開心的。”宋遇安邊說邊慢慢伸出手,想抓住她。

“如果真的跳下去,就什麽也沒有了,沒有了孩子,也沒有愛。”宋遇安的話讓她冷靜了下來,此刻的杜小芝沒有剛剛的激動情緒,眸間是不知所措的迷茫。

“小芝,你別沖動。”突然打破的平靜是劉誠的養母,還有她的媽媽,她突然紅了眼睛。

“小芝,你怎麽能丢下我們?”中年女士聲音有些顫抖。

“媽媽……”

杜小芝有些疑惑,躊躇,想邁回來的腳卻有些發軟踩空,宋遇安抓住她,卻被她往下的力量帶下去。

兩米的距離算遠嗎?還是因為一直躊躇不前,伸手便是咫尺天涯?

顧淮陽眼看着掉落的人,心沒來由地七上八下,他跑過去,卻只碰到衣角,那時候,他想,他很久沒有那種,腦袋空空,仿佛小孩子心心念念的玩偶丢失了,無能為力的失望,又像被抛棄的絕望。就像當時,她不辭而別,了無音訊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候他不懂。

徐弈博,李珂他們這時趕上來,看到站在天臺邊的背影,還有幾個人的叫喊,跑了過去。

“人呢?”徐弈博問的自然是從始至終比較冷靜的男人。

顧淮陽有些木讷迷茫地杵在那,似乎本來最該平靜的男人此刻最不平靜,他此刻就像個被抛棄的孩子,游離的眼神落在徐弈博視線裏,有些可憐無助。

“遇安姐。”李柯大步跑過去,神色慌張地朝底下大喊。

徐弈博眼尖瞥到底下的充氣床,松了口氣,又瞥了眼神色恍惚,失魂落魄的男人,對李柯道:“我們下去。”

李柯早匆忙跑下天臺,徐弈博偏頭,看到的是顧淮陽一動不動有些單薄的背影,大喊一聲,“顧淮陽。”

顧淮陽半天才轉過頭看着他,帶着迷茫失措,眸間也染上了不知所措的悲涼,眼底更被攏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無助。

徐弈博此時覺得,關心則亂這句話的精辟,徐弈博朝他靠近,好心安慰解釋:“遇安沒事,別擔心。”

顧淮陽此刻眸間早就清明過來,他順着徐弈博的目光偏頭看了看樓底,又故作鎮定看着給他投遞關愛的徐弈博,恢複了往日的冷清,幽幽說:“我不擔心。”說完便也不等徐弈博,只給他一個孤傲的背影。

你騙鬼,你不擔心?剛剛那個失魂落魄的是誰?我眼睛難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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