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是可以治他的人

遇安隔了一天便神清氣爽地回到了醫院,李柯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又和她說了說杜小芝最近的狀況。

杜小芝很不好,原本就纖細的身子,因為劉誠的死,悶悶不樂,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動不動,誰來也不理,只好給她強制打營養針補充體能,她也不掙紮,活像一個木偶,讓看的人心疼。

遇安去的時候,杜小芝就癱在床上,手上還紮着針,吊着水,眼睛望着遠方,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遇安叫了她很多聲,走近她,杜小芝都沒有反應。杜小芝閉着眼,蒼白的臉上更加消瘦,眼角劃過淚水,遇安不知道該說什麽。金色的陽光打在遇安的身上,灑滿了房間,卻溫暖不了女孩的心。

除了一蹶不振的杜小芝,還有令人擔憂的顧淮陽。雖然顧淮陽被徐弈博強迫架着去上班,可是貌似情況不太樂觀。聽徐弈博還有周思楠的話,不管讓他吃飯,還是讓他說話休息,他始終不理人,只是望着窗邊發呆,或是盯着那些資料不停的查閱。徐弈博或周思楠來轉悠,說了半天話,也等不來他的一句回應。雖然他本來就沉默寡言,可是卻有些變本加厲了。徐弈博給他打包的食物,他也是原封不動放在那,堆了幾盒。

遇安去了他辦公室,她喊了兩聲,附帶敲了敲門,裏頭沒有一絲動靜,遇安握着把手打開,門沒有鎖,她走進去,便見着顧淮陽埋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顧淮陽。”宋遇安走過去,又叫了兩聲,那人也不理會她。遇安氣不過,便去搶他手裏的資料,才換來他的回應,擡頭看着她,遇安看到他眼底的疲勞困惑,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悲傷。

他起身想搶過資料,遇安偏了偏身子,一臉嚴肅說:“顧淮陽,你該休息,你這樣會生病的。”

“不用。”

顧淮陽固執拒絕,意料之中,遇安沒有太多的失望,望着他那眼角的烏青,頓時一股悶氣襲來,憤憤道:“劉誠的手術本來風險就大,你怪你自己,他也活不過來。你打算這樣到什麽時候?”

顧淮陽蹙着眉頭,緊抿着唇,比夜色還濃郁的眸色,一股固執倔強蔓延開來。這是以往一樣,遇安所不喜的,只要他不說,無論周邊如何苦口婆心,他都是冷着臉,撬也撬不動嘴。

遇安當即也冷下臉色來,兩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遇安終于軟了軟,道:“去吃飯吧。”

顧淮陽想都不想便拒絕:“不去。”

“必須去。”

宋遇安突然就火了,态度也強硬起來。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始終做不到對顧淮陽的事不管不問。遇安見着他消瘦疲憊的臉頰,再次心軟了軟,語氣也柔軟了不少:“你自己走還是我把你拖走?”

前後判若兩人,顧淮陽微微愣了愣,遇安又變了臉色,威脅道:“你不吃,行。我也不吃,我陪你,你看着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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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安說完又坐在沙發上,故意可憐地補充:“我可是剛剛病好,這兩天也沒怎麽吃。”

她破罐子破摔又想着博取同情給他道出實情。而顧淮陽也如她所料,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去吃飯。”

低沉開口的話裏也沒有過多的溫柔,不過是斂去了平時的清冷,遇安想他一定是最近累了,才會這樣。

遇安聽了他的話,心裏一喜,面上故作鎮定:“行啊,你和我一起,我就去。”

其實她不過是随便一說,還在仔細琢磨該怎麽讓這個人聽她的話,畢竟她覺得,要讓一個食古不化的人聽她的話可沒那麽容易。她見顧淮陽突然擡步走了,遇安着急攔住他,問:“你要去哪?”

“去吃飯。”

他語氣透着她猜不透的無可奈何,顧淮陽看出她前一秒的害怕,但是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而遇安卻是疑惑不解,她還在想怎麽勸服他呢,怎麽這就跟她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食堂,徐弈博看到宋遇安,忍不住贊嘆:“還是只有你搞得定他。”

遇安欲哭無淚,不知道這算不算安慰。看着顧淮陽不怎麽吃,宋遇安強行用筷子敲打他的餐盤,發出低緩的砰砰聲,對上他那寡淡的瞳孔,她強硬而霸道地說:“大口吃,餓病了,可沒人照顧你。”

“……”

“不吃,我就直接塞了。”她趁機又夾了菜故意要往他嘴裏灌,他有些吓到了似的終于扒了兩口飯。遇安見着他那副恐慌模樣,勾了勾嘴角,也低頭吃起飯來。

“以後老顧再不聽話,我就叫你,他拿你沒有一點辦法。”落在後頭的徐弈博一臉精光朝遇安建議,遇安扯出一個苦笑,破罐子破摔道:“我反正在他心裏就是這個壞形象,也不在乎再差點。”

徐弈博搖頭,望着前頭筆挺的背影,低聲說:“你是可以治他的人。”

遇安:“……”是他治我,不是我治他。

杜小芝依然是那樣的姿勢趴着,沒有變化。無論宋遇安說什麽,她也不理。

遇安蹲下去,看着一動也不動的女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杜小芝沒有半點反應,遇安放低聲音輕柔道:“杜小芝,你該清醒點,你要這樣到什麽時候?”

“……”

杜小芝始終呆若木雞,眼神游離,遇安又耐心地勸說:“你這樣,劉誠也活不過來。”

也許是聽到劉誠的名字,杜小芝突然擡起了頭,望向遇安的眸間漣着淡淡的淚光,又帶着些迷茫。半天她問:“如果換成顧醫生突然死了,你還會這樣說嗎?”

“……”

宋遇安有些啞言,原本想要勸誡她的話頓時堵在了喉嚨,兩人相顧無言。

顧淮陽站在窗邊,思緒胡亂的漂移,連帶眼神也游離散漫,悵然若失之際,偏過頭,便看到剛剛大腦裏想起的女孩正在他面前。

她現在也學會了徐弈博的那一招,不請自來,大剌剌推門而入,她站在窗邊,和他并靠着。

外頭是通往新街的路,再是深夜,淮安也總是有人,暖黃的路燈蜿蜒曲折,通向漫無邊際的黑夜。萬家燈火,缤紛絢爛,放眼望去,高樓大廈,燈火闌珊,糜爛着淮安低奢繁華的夜色。而就只看着近處,那夜空的月柔和灑下,又給大地攏上一層清冷靜谧。兩種迥異的美,又恰到好處的融合。

遇安看着外頭的夜晚景色贊嘆:“你這還真是好地方。”

她連連贊嘆,偏頭便看到一旁的顧淮陽眼神也望着窗外,輕抿着唇,那白幟燈的光和那月光都融合了,散落在他側臉上,涼薄又凄冷。要是平時,那是他的常态,可是當下,遇安覺得他滿懷心事。

她想了下,突然神秘兮兮問:“要喝酒嗎?”

她莫名其妙的問題讓他費解地偏頭看她,雖然還是不說話,可是至少看她了。

遇安迎上他那看不出情愫又分明有幾分好奇的眸,好心解釋:“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棒了。”

顧淮陽聽她說完話,毫不知趣地打擊她的好心:“這是醫院。”

這便是拒絕了?遇安悶悶說:“醫院又怎麽樣?還不許人幹點想幹的事?反正你不是也無心工作?”

說完便從白大褂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灌酒,朝他眨了眨眼,一臉的促狹:“我第一次這麽喜歡白大褂,它的口袋深。”

“醫院不能喝酒,會被投訴。”

他沒有接過她遞來的酒,反而是雙手抱臂,毫不客氣地和她說教一番。

遇安癟了癟嘴,聽他說教完,又不滿地說:“這不道德,喝酒也影響不了別人。”

顧淮陽被她堵的啞口無言,見着她那副剛剛還眉飛色舞的模樣,突然就沒精打采起來,沉吟片刻,決定換一條思路:“你病才好。”

遇安聽了他的話,立馬捕捉到關鍵字眼,喜滋滋地說:“你也知道我病好了!”

顧淮陽無語于她的斷章取義,遇安又不放棄地補充了一句:“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好了。”

宋遇安見着無動于衷的顧淮陽,頗為嫌棄,打開易拉罐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感慨說:“都下班了,你好像總是習慣拒絕我。算了,你不喝我喝,反正我也只有一罐,剛剛好。”

她連喝了幾口,手裏的易拉罐便被抽走,遇安偏頭望去,顧淮陽握着那罐酒仰頭喝了一大口。柔和的燈光下,靜谧的夜晚,連同他也變得柔和了不少,好像伸手也能安心觸碰。

“你幹什麽?”

顧淮陽感受到一股熾熱的觸感,低頭便看到搭在她肩頭的手,遇安這才反應到自己做了什麽,匆忙收回手,神色飄離,低頭望着自己的鞋,底氣不足地解釋:“我只是……醉了。”

良久,她頭頂傳來他的輕聲低喃:“謝謝。”

遇安擡頭,怔怔望着他的側臉,他說話時依舊望着窗外,思忖了下,又補充:“對不起。”

“對不起?”

宋遇安聽到他突然的道歉,變得疑惑起來。

“昨天。”

他有些抱歉地望着她,那濃郁的墨色,盡是令她一眼便足以沉淪的誘惑。

遇安不自然地偏了偏頭,望着窗外,開口:“你對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一句對不起就打發了?”

顧淮陽:“……”

遇安又越說越離譜:“如果我現在把你打一頓,然後和你說一句對不起,你幹不?”

遇安說了一大堆,也沒見他說一個字,不禁狐疑望過去,便撞上了他那不明情緒的目光。她立馬偏開了視線,咬了咬下唇:“知道你不會說話,我只是逗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要突然失蹤,打不通電話,讓人找不到。”

她說罷又偏頭望着他問,“要求很難嗎?”

顧淮陽只是低低喝着酒,遇安見他苦惱又沉默,一口沉悶堵在胸口,她搶過酒,抱怨道:“給我留點。”

遇安見着他錯愕的模樣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道:“不是只有一罐嗎?”

她看到易拉罐口他剛剛嘴唇觸碰過的地方,用手輕輕碰了碰,喝了一口。

遇安突然望着窗外小聲低喃:“可是,你總是做不到。”

她的聲音小的連自己都聽不到,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給她自己聽。

顧淮陽聽得內心一顫,微微的呆滞,偏頭看着她,隔着柔和的白月光,看到一深一淺灑在她臉上,給她分明嬌小的臉平添淡如輕煙的風姿郁美,從她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他看到了一絲悲涼。

可是在他眼裏那麽陽光熱烈的女人,為什麽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呢?他頓時蹙眉深思起來。

“要是配上點燒烤就完美了。”

女人突然的感嘆打破他的思索,看到遞給他的酒,還有遇安笑意滿滿的臉,也許他真的想多了。他也不再矯情直接接過,遇安左手一直緊緊抓住口袋裏的另一灌酒卻始終沒有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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