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了解你
看着長椅上呆呆的背影,楊溪宸想,大概這輩子,他都無法朝她生氣。
明明不想再管她,可是卻不能不管她。想起他忙裏偷閑放在她桌上的食盒,聽李柯随口說她給了陳遠,他就有些生氣,不知道是氣她對別人總那麽好,還是氣她對自己那麽不在意。現在的她,又為了另一個女人弄傷自己,他怎麽能不在意?不生氣?卻又舍不得生氣,更舍不得不理她。
他暗暗嘆了口氣,收起臉上的失落,沖她的背影喊了一聲:“宋遇安。”
遇安狐疑偏過頭,楊溪宸正噙着一抹笑意走向她,視線落在她紅腫的右手上,他心疼的斥責:“你怎麽還是那麽不愛惜自己的手?”
他坐在她旁邊,從白大褂裏頭自己的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個藥品放在中間位置。
“這不會是我上次給你的藥吧?”遇安拿起藥仔細看起來,有些相似。
“你覺得呢?”楊溪宸挑了挑眉,反問。
“你真小氣。”遇安下意識想當然地埋怨令楊溪宸有些哭笑不得,遇安又帶着好奇問:“不過你的這些雜物為什麽從褲子裏掏出來?”
遇安用手指了指自己還有他的白大褂,“這裏才是放東西的天堂,很深的口袋。”遇安提出自己的疑惑,同時也告訴他,有更好放東西的地方。
“因為對我而言,它不是雜物。”
楊溪宸半真半假解釋,又指了指白大褂的口袋,“口袋雖然很大,卻不是獨一無二的。”
遇安聽的一臉茫然,楊溪宸看着有些迷惑的她不免好笑,揉了揉她的頭,驀然收起笑意,看到她手都紅腫了,還要帶破碎的手表,他好笑:“你戴手表,是打算讓我把你的手表一同用藥揉了?”
遇安咬了咬唇,沒回答。就在楊溪宸要去碰她的手表,她下意識地掙紮,看到他受傷的表情,她這才道:“我自己來。”
她慢吞吞把手表摘了,他赫然看清她手腕的疤痕,他見過的傷痕,那道傷痕不過是提醒他,她愛的另有其人。
他半天才正經和她說:“你不知道醫生的手很重要的嗎?你最好去做個檢查。”
“诶,楊溪宸,你知道嗎?你真的很不适合嚴肅的表情,很好笑。”遇安說完還故意用手輕靠臉頰扇了扇。
楊溪宸有些無奈搖搖頭:“我很認真和你說話,你卻覺得我搞笑。”
遇安卻越發笑得開心了:“抱歉,但是我真的覺得好笑。”
良久,楊溪宸一直觀摩着遇安誇張拙劣的演技,認真開口:“宋遇安,不想笑的時候就別笑。”
她木讷地看着他,楊溪宸淡淡和她認真說,“你不知道你不想笑的時候笑,真的比哭還難看。”
遇安:“……”
看着她呆木狀,楊溪宸條件性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告訴她,“累了,就早點回去,不要整天胡思亂想。”
“你很了解女人嗎?”遇安不樂意他安慰的話,沒好氣問。
楊溪宸偏頭看着她,搖了搖頭,半天才說,“我不了解女人,但我了解你。”
看着他有些溫柔的眼神,她不自然轉移了目光,看到他胳膊上不太深的傷疤,浮現一絲愧疚,讪讪開口:“對不起。”
“什麽?”楊溪宸不解,眼光順着她落到自己的胳膊上,晃了晃自己的胳膊:“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遇安更加心裏不舒服。
“就像你會為了顧淮陽義無反顧一樣。”楊溪宸平靜解釋。
“上次天臺的人是你嗎?”遇安突然問,心裏卻是莫名的肯定。
楊溪宸卻故作迷惑:“哪一次?”
遇安有些別扭,支支吾吾道出:“就是……我……我告白那次。”
楊溪宸沉默剎那,眸間的芳華也暗了下去,笑了笑,“我都忘了。”
空氣中泛起一絲沉默,遇安突然叫喚,“楊溪宸。”
楊溪宸狐疑望過去:“嗯?”
遇安認真看着他說:“不要對我那麽好,就和小時候一樣就好。”
“遇安,我對你并沒有什麽變化,變的是你的心。”
楊溪宸認真告訴她。過去我對你的好,你能沒心沒肺地接受,是因為你心裏沒有一個叫顧淮陽的人。
遇安聽了他的話,越發愧疚,低着頭說:“我……什麽都做不了。”
楊溪宸看着遇安低眉順眼的可憐模樣,突然好笑起來,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她頭頂的秀發,“這麽一想,你的确越欠越多,那你是想分幾次還給我?”
遇安看着他故作輕松與她開玩笑的樣子,突然鼻子一酸,越發覺得內疚,沒有和他開玩笑的心情,遇安又試探性開口:“楊溪宸,其實Vivian挺好的。”
楊溪宸聽了她的話,笑意瞬間僵在臉上,緊鎖眉頭,打斷她的話,不悅起來:“遇安,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要把我推給別人,不然我真的會恨你的。”
他說的認真嚴肅,宋遇安只是愣愣看着他。
“走了。”
楊溪宸似乎是生氣了,執拗地起身,遇安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胳膊,弱弱地說道,“對不起。”
楊溪宸低頭看着那只拽住他的手,隔着幾層衣服,他覺得被遇安碰過的地方,熱的滾燙,可是在看到那只手還泛着紅腫,他又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拿下來,半天才輕柔說:“真的覺得對不起我?”
遇安糊塗了,疑惑地望着他,楊溪宸被她那癡呆的迷糊樣逗樂了,說:“每覺得對不起我一次,那就欠我一頓飯。”
遇安聽了他的話,立馬放了手,不滿地嘟囔:“你這是趁火打劫,這樣下去,我一輩子也還不完了。”
楊溪宸又一次淡淡低笑,問她:“那你是幹了多少對不起我的事?這般沒自信?”
遇安聽了,立馬炸毛地跳起來,朝他憤憤擺了擺手,“趕緊給我走。”
楊溪宸彎了彎眼角,他那柔情望向遇安的雙眸,深情地仿佛要把她吸進去了,不過炸毛的遇安自然沒有那般察言觀色的能力,楊溪宸就這麽盯着遇安憤憤離去,突然釋懷了,能看着陽光柔和地灑在她的臉頰,微風吹起她的頭發,就在他回頭的地方,能看到她那發自內心的笑,這樣就夠了。
當遇安從後門饒了一圈才看到門診部的大門時,一個猝不及防,便被人用袋子套頭,強制扔在了一個盒子裏,她半天才把麻袋打開,卻發現自己在一個碩大漆黑的箱子裏,而且箱子還在移動,想起上次她也是被突然抓走還送進警察局,她第一個念頭便是陸方,只有這個死小孩那麽不着調,屢教不改,真的要同他認真說教一番了。遇安敲了敲箱壁,用力往上頂,折騰半天都快沒力了,箱子卻沒打開,她大聲警告這個推着箱子走的人:“陸方,你再胡鬧信不信我去和你媽說。”她話還沒落,便聽得耳畔一陣低沉的戲谑,“趙二爺。”
這是從醫院後門出來的巷子口,一個穿着清潔工服,不高不矮,頂着一頭微卷的短發,皮膚偏黑,左臉頰下角又一顆醒目的黑痣,桃粉色的上唇上是細黑的胡子,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推着貨運車,推車上是一個偌大的被封的嚴實的盒子,看到前面攔住他的幾個男人,把視線落在了中間那個冷峻着臉的高挑男人身上,男人鎮靜地一笑,“趙二爺。”
趙若非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把玩着他左手上那條穿有碎鑽戒指的項鏈,清冷的目光不過淡淡看了眼男人,又遺落在那有人高的盒子上,冷冷道:“羅伽,沒想到你如今還有裝扮的癖好。”
羅伽被拆穿了,也不再掩飾,把頭上的鴨舌帽沿往後挪,直視着趙若非,就好像還有些無法理解被戳穿的疑惑:“你竟然一眼就看出我來了?”
趙若非冷冷看他一眼,“你太熱衷你那泡面頭還有黑框眼鏡。”
羅伽聽了他的話,故作遺憾地拍了自己腦門,“原來如此,只可惜了我這天生的卷發,我下次定要把它給弄直了。”
那被黑框眼鏡遮蓋的精光的眼神把四周環顧了遍,又落在一動不動的趙若非身上,他又道,“我可不記得你趙二爺有多管閑事的癖好。”
趙若非懶懶地摩挲着左手心裏那閃爍的戒指,再一次望過去時,又用他那低沉的毫無溫度的聲音說:“我不想管,只是你帶走的人,恰好我也需要。”說完,兩個情緒深藏的男人互相冷冷對望,羅伽頓時笑了笑,低着聲音道:“那可巧了,這女人我要定了。”
趙若非冷冷一笑,望向他說:“那你有把握逃走?”
羅伽摸了摸他那亂蓬蓬的發,有些頭疼地看着他,直言:“一個人可以,但是……”他又看了眼底下箱子,誠實說:“有點困難。”
蜷縮在箱子裏的遇安仔細聆聽外頭的話,可是越聽越糊塗,這兩個人她貌似都沒見過,她也不記得自己有結怨過,她附帶拍了拍箱子,只可惜沒有人理她。
箱子傳來一陣陣碰擊聲,外頭的羅伽失算般頭疼說:“我應該先把她打暈的……”羅伽又望向趙若非,趙若非始終是清清淡淡,不急不躁的模樣,更不主動攻擊他,那麽悠閑自得充滿自信地望着他,似乎是等待他主動出擊,只是這一次,他可沒那麽多閑情陪他玩耍,羅伽想了想,又道,“既然這樣,箱子就送給你。”他說完把箱子用力一推,裏頭的遇安就感覺到一股力量把她往前帶去,然後撞上了什麽硬物停了下來,而她也磕碰到了頭,趙若非就那麽看着羅伽爬牆呲溜地離開。
“老板,他跑了。”一個男人朝趙若非道,趙若非握了握手裏的戒指項鏈,淡淡說:“不急,總要先弄清楚他的意圖。”他說完又看了眼被兩個保镖攔住的黑色箱子,他疑惑地把那固定的栓子扳開,盒子被推開,便露出遇安的臉來。遇安本來因為盒子的禁锢,她坐不起來,只能微微擡身子,推上方的盒壁,盒壁紋絲不動,她還在繼續往上用力頂,終于她再一次推,她右手才受傷,本來就沒有多少力,此刻更加疼了,她花了很多力,突然頂上被打開了,眼前一亮,她坐了起來,便看到了趙若非。遇安知道是面前的男人救了她,她說:“謝謝。”
趙若非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終于開口:“你認識羅伽?”
遇安聽了,直接搖頭:“不認得。”
“你是宋遇安?”他的聲音低沉卻也更加清冷,宋遇安覺得他和顧淮陽最大的區別就是,顧淮陽是天生的冷漠不懂世故,所以比較不近人情,但卻無害。而這個男人應該是故意地不讓人靠近,帶着危險。
宋遇安被他這一問,弄得更加摸不着頭腦,卻也冷靜地回答他:“我是。”
趙若非眸色一涼,那眼神,遇安覺得不寒而栗,就好似她得罪了他一樣,但是遇安心想,她從來不認得這樣一個危險的角色,趙若非又一次淡漠開口:“你和林心語有什麽關系?”
遇安一聽,剛剛溫和的臉變得冷冽起來,“我不認識她。”
一貫察言觀色,又不顯山露水的趙若非已經把遇安變化的神色盡收眼底,趙若非也不再多問,只是用那沒有多少溫度的深藏不露的褐色瞳孔盯着遇安,那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讓遇安十分不舒服,甚至從心底生出一股涼意來,然後趙若非不發一言帶着身後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離開了。
遇安望着幾個離去的背影,他那幾個不着調的話,以及這一樁突如其來的綁架,她只覺得莫名其妙。
“這是流年不利嗎?”宋遇安疑惑地小聲嘀咕,她從箱子裏爬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還好,這個大箱子還算幹淨,遇安無語地走着往返的路上,仔細琢磨剛剛的事,卻怎麽也理不清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