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遙晚上又連續接到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是賴倩打來的。
“遙遙遙遙！你怎麽了？！難道上回我們一起偷偷拍的浩哥醜照從你那邊洩露出去啦？！”賴倩咋咋唬唬，“剛拍戲休息呢寧姐就來電話了！聽着火氣有點大啊！”
“你覺得我像你這麽不謹慎？！……總之沒多大事，就我這兩天倒黴運。”陸遙又想了想，說，“倩倩，你還記得我這兩年做了什麽奇怪的事，被哪個人讨厭了嗎？”
“有啊！可多了！什麽圍脖開小號給王彥祖一條條表白啦，演花姑娘的時候乘機揩吳鮮肉的油啦，死皮賴臉地和周美人合影啦……”說了一半，賴倩出走的智商終于回來了，“不對，遙遙，你到底出什麽事了？多嚴重？！要不要我幫忙？”
陸遙無力地耷拉腦袋：“倩倩大人！你還是先好好拍戲別操心太多抓緊時間休息！有你這份心我就要感動得要熱淚盈眶了。”
“可是……”
“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說好的那家日料店，我吃你看啊乖！”
……
第二個來電話的卻是陸遙她老爸。
也沒有別的事，就是平常的問候電話，家長裏短。
“遙遙，我和宋阿姨分開了，她兒子死命不同意我們兩在一起。到底一把年紀了，找個知冷知熱的人也難啊。”陸老爹幽幽嘆道。
陸遙煩躁情緒還沒散去，沖着天花板就是一個白眼：“爸，你的這些破事我也管不着。你安安靜靜在家享受生活，少整點幺蛾子出來我就謝天謝地了！”
陸遙的老爸以前是個美術老師，看着風度翩翩，實際從年輕時開始就不大安分守己。以前陸遙媽媽還在的時候倒是幸福甜蜜了那麽幾年，不過之後她媽病逝了，她爸又恢複成了從前那副吊兒郎當的德行到處勾三搭四。
在陸遙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她爸作了大死被人打斷了一條腿，連帶着身上多了好幾處傷，在醫院一躺就是大半年。明明眼看着快要退休了，這中年人卻偏偏整出這種事，陸遙也十分無可奈何。
“遙遙啊，以前那個宋阿姨要給你的禮物還在我這，我給你留着等你回來啊。”
“遙遙啊，飯要記得按時吃。我聽說你們做演員的經常節食減肥的，你可不能這樣啊。”
“遙遙啊，錢夠不夠用？不夠的時候別硬撐，只管開口問老爸要。”
……
每次這些話老陸總要翻來覆去唠叨那麽些時候。陸遙習慣性地應着，手裏漫不經心地捏着自己的頭發。
放下了電話，她覺得自己的心疲憊地不行，仿佛歷經滄桑馬上就能立地成佛似的。這一天經歷的事情簡直比拍戲還要累上不少。
接下來的一周裏，不用工作的她窩在家裏，偶爾出門逛個超市買個飯，偶爾一個人大白天跑去電影院，坐在稀稀拉拉的放映廳眼神放空地看熒幕，又偶爾在八卦論壇上看當紅明星的粉絲營銷號掐作一團。
她依舊不知該如何消解心中煩躁，因為陸續傳來的通知告訴她，後面的工作安排都被取消了。
對付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最簡單粗暴快捷有效的辦法是什麽？就是盡可能封殺掉她有限的可憐資源了吧！陸遙真是不知道那人有了什麽通天的本事，讓經濟公司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覺得那人簡直對自己愛得深沉，而自己又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第二個周末她依舊是在隔壁吵吵鬧鬧的噪音聲中醒來的。對門的施工隊師傅堅持不懈地從早上八點多就開始“轟轟轟”的開工，持續了一個多禮拜從未停歇。
陸遙晃了晃腦袋，腦袋裏跟着嗡嗡嗡的有些雲裏霧裏不清醒。
等到她外出拎着早飯回到家時，整個人已經被冷風一吹精神了不少。她看到有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正從對面大門裏出來，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在灰塵零落材料散亂工人們灰頭土臉的地方頗有鶴立雞群之感。他看到她，朝她點了下頭就走了。
新屋主？長得還不錯。陸遙心裏想着，轉身開門回家了。
只是她還沒咬上第一口燒麥，“叮咚”的門鈴聲響了。她叼着燒麥打開大門，就見隔着一道鐵門，站着一個身穿黑色外套的颀長身影。
看到這個身影，她一下就愣在了那裏，瞪圓着自己的一雙眼睛。
“陸小姐，早啊。”那頭的方進和她打着招呼，看起來心情不錯。
他看到她呆滞的表情，難得露出了個有溫度的笑容，眼裏也帶着絲笑意：“我是隔壁402的新房主。以後我們要成為鄰居了。”
這笑容的弧度很淺，看在陸遙眼裏便是陰恻恻的不懷好意。只聽他繼續道：“其實一早就得知陸小姐住在這裏，今天才來拜訪真是抱歉。”
陸遙反應過來，立刻拿下嘴邊燒麥，露出一個不太自在的笑：“哦，早啊！真是有緣啊。”
她覺得自己剛剛叼着燒麥的形象一定蠢透了！她完全不想給他看見自己現在這種不修邊幅的日常樣子！
“上次晚上多虧陸小姐幫忙了。”
想起上次晚上的事陸遙腦子又有些發昏。她看到方進的臉就想起他那時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以及他泛着涼意的指尖。
她沒敢看他的眼睛，掩飾性地說道：“噢沒事沒事別客氣。”
然後她打開防盜門，目光盯着鎖匙：“對了說起來方先生上次還欠了我三百八十八的住宿費以及油費辛苦費就算了請問打算什麽時候還啊？”一口氣說完不帶停。
“現在可能沒帶現金，之後轉賬給你？”
“也行我的微信號是aabd直接還就行了當然也可以轉到我吱富寶賬上名字一樣@13謝謝啊。”她依舊試圖用一長串的話語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您慢點報成嗎？”他的臉冷下來，“噪音太大，我腦仁疼。”
“裝修師傅們也不容易。”她見方進不準備還錢就要關門。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只不過将要合上的門迅速地被他用手攔住了：“方小姐不介意我進去你家坐坐吧？好參考一下裝修布置。”
陸遙捏着慢慢冷掉了的燒麥，看着他扶在門板上的那只骨節分明的手，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行吧。”
進了屋換了鞋，方進坐在沙發上，面前一杯茶水閑适随意。陸遙坐在他對面有些拘謹。
她再一次後悔自己的多事。現在明明是在自己家裏，自己卻反而不自在起來了！
她捏捏自己的手指，不安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她剛想要開口說點什麽打破這個局面，便聽到他在那邊說：“房子在裝修，剛剛衣服上可能沾了點灰塵，陸小姐別介意。”
她點點頭，看着他潔淨的褲管，又看看他好似一塵不染的衣領袖口，說：“沒事。”
她也沒料到兩人竟會有這麽尴尬的獨處場面，當下又喝了口水：“那個，剛剛我看到有個年輕小夥子從你家出來，看着挺正經的，是你朋友？”
方進将打量客廳的目光收回，慢悠悠道：“你是說小朱？我助理。”
連助理都這麽氣派？！
“你……簽的哪家公司？意時娛樂？”幾大娛樂傳媒公司中，意時最是財大氣粗。
“是。”他清淡的目光掃過她的面頰，“你以後合約到期了要考慮來麽？我倒是可以大發慈悲幫幫你。”說着扯起一邊嘴角又笑起來。
陸遙卻最看不得他這種表情，連先前的尴尬不自在都被抛到了腦後。她只覺得這笑容賤賤的，有讓她擰他耳朵的沖動。
方進這小子，口氣倒不小！
聯想到這幾天工作上的遭遇，她忍不住嘆口氣往後一靠癱在沙發上，面無表情道：“就憑你……”
“就憑我啊。怎麽了？”他拖長了聲調。
“我這段日子可閑得慌呢，你是專門來逗我笑的吧？”她又嘆口氣。
“那你覺得開心滿意麽？”他撐着沙發邊緣從茶幾另一端欺近身體，似笑非笑。
“開心滿意得不得了。”她避開他的目光，垂着眼回答。
……
在這之後方進便大搖大擺地打着參考的名號把陸遙家幾乎參觀了個遍。折騰了半天，臨走前他還從果盤裏順了個蘋果拿在手裏把玩。
陸遙此時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方進這祖宗沒地方住了要搬她對門？！
她目光飄到他撫過蘋果表面的修長指尖，想到那天晚上這雙手握在自己手腕上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虧他還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她惡向膽邊生，咬着後槽牙走到方進身邊：“诶看你背上好像還沾着點灰，我幫你拍拍幹淨。”
“是麽。”他轉頭瞥她。
話音還沒落下，便傳來“啪！”的悶響，他的背部在被人重重拍打着。
陸遙便揮掌邊惡狠狠地想，讓你撒酒瘋！讓你不懷好意！讓你欠錢不還！
方進被拍得身子差點前傾。他眉頭微斂，瞥向陸遙的目光卻無愠色——這點程度的失禮，他想他還是能忍受一下她的。
陸遙拍了兩下卻突然覺得這麽幼稚的自己很沒意思。她收了手，然後看着他的背影慢慢下樓轉過樓梯角。
她看着自己剛剛拍打他的手發呆，上面還殘留着結實硬挺的背部觸感。最後她呆了好久才想起來，有一件重要的事她忘記當面問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