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陸遙。”那個男人精準無比地叫出她的名字。

他說話的時候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喜怒。

陸遙詫異極了。她可不記得什麽時候認識這樣的人了,但看他渾身冒着的疏冷氣息,又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做了冒犯他的事情而被惦記了下來。……前幾天多看了他的車兩眼應該不要緊吧?

她抓緊了圓臉小助理的手腕,手指因為緊張而有點發顫:“對不起先生。如果她有得罪您的地方真的很抱歉。”

“你們公司的人,就是這麽沒禮貌的?”他望向她的眼睛,冷冷道。短短一句問話,聽不出他是什麽情緒。

陸遙垂眼呆愣愣地不知該怎麽回,眼角餘光落到他的衣服上,可笑污漬也沒有将他淩人的氣場掩下。

小助理明顯已經傻了,此時才突然想起來,急急地面朝下一彎腰,嗚嗚咽咽說道:“對不起……”

然而他已經越過她們徑自走出了這個空間,全然沒有理睬她們。

空氣似乎随着他的離開又開始緩緩流動起來。陸遙松了口氣,問小助理:

“你知道他誰嗎?”

小助理搖搖頭。

“你們剛剛說什麽了?”

“我什麽都沒說……”

“他訓你了?”

“沒……”

“然後他什麽都沒做你就吓哭了?!”

姑娘點點頭。

出息!!陸遙忍不住就要脫口而出,然而想到剛才自己緊張的熊樣,嘴巴剛張起又閉上了。

她安慰了小助理幾句就也走了,心裏只想着以後一定要找人打聽打聽這男的是誰。

來到寧姐辦公室陸遙就把要打聽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因為寧姐給她說了兩個更要緊的事情。一個是《南風渡》電影的選角,另一個則是關于陳雅馨的。

“三天後角色試鏡,我親自帶你去。”她說。

寧姐的辦公桌靠窗,背後是一片大大的窗戶,玻璃片通透反光。此時冬日暖煦的陽光透過這扇窗戶照進房間,将桌子照得一片暖意融融。寧姐就坐在這樣的太陽光中,陸遙看着她,覺得她面上似乎都籠上一層金黃,神色透着溫暖的氣息。

《南風渡》項目組寧姐已經具體接觸過了,并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那部電影的導演确實是個有名的難讨好,角色需要仔細揣摩,在試鏡的時候得好好表現。《南風渡》是一部題材嚴肅的大男主戲,沒有女主角。他們給陸遙的角色是一個女配,戲份僅次于另一個戲份更多的一號女配角。主要角色的演員都已經定下了,參演的包括拿過三金的影帝和前影後韓嫣然。

從導演到演職人員配置無不彰顯着這是一部用心準備、精心打造,将要在電影圈的深水中造出巨大波浪的大制作電影。

“好好抓住機會。”寧姐的眼神裏也隐隐透着一股躍躍欲試的興奮。

陸遙又期待又緊張。

只是說到陳雅馨的時候,房間裏的氣氛又陡然變了一變。

所有的一切看似是和陳雅馨無關的,但是之前的一切事情又和她工作室裏的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陸遙想不透。只不過,寧姐此時卻說:

“那件事是一個意外,從今後你的一切活動都會恢複正常。”她的細框眼鏡的鏡片也反着光,顯出點精明的氣勢來,“不要再過多追究了,對你我都沒好處。”

我提心吊膽了那麽兩個月最後就給我這麽一個含糊的解釋?!

陸遙心裏有點難受。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些,臉頰泛起些許因激動而起的紅暈,說道:

“就沒別的方法,什麽都不能告訴我嗎?公司也就這樣默許了?”其實她也知道再追究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了。

“收收你的脾氣。”寧姐蹙眉敲了敲桌子,“就算是陳雅馨不小心看你不順眼又怎樣?”

陸遙一口氣就憋在那裏。她微微垂着背,歪頭細細嘆了口氣。

寧姐定定地看着她:“有些規則是不得不遵守的。”

陸遙沉默着準備離開時,又聽到寧姐聲音開口,輕柔卻堅定,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暗示。她說:

“陸遙。如果想要有說話的資格,那麽對你來說那就是——必須徹底大紅了才行。”

一句話像重錘一樣打在陸遙心間,捶得她胸口發悶。大紅要靠命,她一直深以為然。

她轉身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寧姐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眼鏡片上反射出窗外照進的太陽光線,晃眼刺目。

陸遙低着頭默不作響地就搭着電梯一路下到了一樓。她簽約的美麗娛樂是業內三大娛樂公司之一,當然也是三個裏面墊底的那一個。只不過表面看到底還是有些大公司的氣派的,比如說公司的大堂前臺。

大堂地上鋪的是米色調的大理石,光可鑒人。沙發是專門設計好從家具廠挑了原料打造的。盆栽油光碧綠枝繁葉茂,比上面幾層樓的長得都好。前臺姑娘是剛畢業沒兩年的,水靈靈嫩生生。大堂的邊緣部分牆壁上張貼着當季的大幅海報,海報分為兩類,一類是公司自己投資過的電影宣傳,另一類則是公司的當家明星藝人。

此時大堂裏安安靜靜,只有幾個人的腳步聲回蕩着。前臺妹子無精打采地坐在位置上玩着手機,保安大爺在門口來來回回溜達。陸遙就一邊走向門外一邊望着牆上的那些海報走神。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她的海報也出現在這些人之中,出現在公司最顯眼的地方會怎樣呢?

陸遙帶着這個無聊生出來的念頭走出大門。

她在包裏翻找着自己的車鑰匙。她的包是早幾年Brada的中號單鏈款,藏青色,是剛工作的時候存了不少時間的錢買下的。公司那時候在教育剛入行的小新人,做演員明星就得有點演員明星的樣子,得注意點形象,別整得邋邋遢遢的老穿些地攤貨。

陸遙那時也是個聽話的小新人。她看過一部叫《穿布拉達的女王》的電影,對Brada這個牌子有着不少好感,所以最後也學着別人存了錢挑挑揀揀買了人生中第一只奢侈品包。

後來她從小新人混成了……不說老油條,也是個資深打醬油的,對那些條條框框的無理要求也變得愛理不理了。因此平時她幾乎都背着這只包,一背就背了近兩三年。此時她把自己的包翻得亂七八糟,卻是在包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了一個頗令人懷念的小物件。

她把它拿在掌心仔細把玩了一會,然後握在手上開車往與家相反的方向駛去。

陸遙的車停在了城南一家高級私人醫院的後門。她來到住院部,向護士登記詢問了病房號碼後便直接往三樓走,慢慢尋找着病房。

她對這家醫院這條通往病房的路其實是有點熟悉的。她第一次見到方進就是在這家醫院。走廊裏往來的人不多,兩旁的裝潢擺設有着不同于普通公立醫院的精致簡潔。暖黃色的燈光照在走道上,盡頭是一株蒼翠的盆景青松。當初方進在醫院裏幹的事情着實是刷新了她的世界觀。怎麽會有這麽奇葩的人呢?後來她又怎麽就認識了他那麽個腦子毛病的呢?

她踏着步子緩緩來到了走廊盡頭倒數第二間病房前,擡手敲了敲房門。

“咚”、“咚”、“咚”三聲,不緊不慢,不輕不響。

“請進。”一個女聲從房中傳出,柔軟尖細中帶着沙啞。

陸遙推開門,看到了正斜倚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臉上包裹着頭紗,一張臉卻依舊有着俏麗動人的輪廓,往日明亮的眼此刻有些黯淡,左臂和右腿纏着厚厚的繃帶,最外一圈還綁着固定板,架在固定支架上。她就那麽滑稽可笑地斜倚在病床上,瞪着一雙眼睛看向陸遙:

“你怎麽會來?!”

她看起來精神似乎不錯,陸遙想。

“有點東西要還給你。”她給躺在床上的鄧麗莎抛去一個涼涼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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