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治療不孕不育哪家強？！咦不對應該是……治療男科哪家強？

陸遙揣了一個三明治悄悄地随人群大流蹿到片場，一面還在憂心忡忡地翻着手機上的分類信息。她憂郁地在百毒百科的搜索框裏剛打出“治療男科”四個字，底下的搜索提示就貼心地跳出了“治療男科為什麽那麽貴”“治療男科不可怠慢”之類的字眼，直唬得她差點把手機抖在地上。

剛剛她踹方行舟的那一腳應該沒用太大力吧？！

沒！有！吧？！！

她糾結着眉頭看着屏幕裏觸目驚心的“可能會導致生育功能障礙blabla”，整個人都不好了。恐慌鋪天蓋地襲來，如同方才他帶給她的威壓一樣讓她心悸。

只不過她尚存着一絲僥辛心理。

自己剛剛下腳的力道其實沒那麽重方行舟看起來那麽健康也沒喊痛說不定就是像平常打鬧一樣疼一陣就過了呢呵呵呵。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呢他的子子孫孫肯定也是要遺害萬年的嘛怎麽就會突然那啥功能障礙了呢呵呵呵呵。

她安慰着告訴自己一些沒什麽用的道理，悄悄深呼吸了兩下，然後才抖着手撫了撫自己的嘴唇。唇上還殘留着他的微涼觸感，被輕咬過的地方似乎還能感受到他唇齒上傳來的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的思維拐了個彎，又想到了之前她在電梯鏡子裏看到的情景——他托着她的頭筆尖貼着她的臉頰，她的身體幾乎要貼到他胸前，他們的唇緊緊貼在一起。暧昧旖旎，又一整個荒唐得不行。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她感到自己的臉在後知後覺地慢慢發燙。

死……死色狼！！臭……臭流氓！！活該斷子絕孫！！

陸遙羞惱地想。

可是他不是方進，他是方行舟。她會被怎樣報複？如今她好不容易事業上才有了點能夠看得到的希望啊？！

她又痛苦地絕望起來。

她拿着手機一面嘆息一面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這一敲就敲出了好事。

她手上還由于神思恍惚沒什麽力氣。手機被軟軟地抓着，于是這麽一敲腦袋，就“啪叽”一聲給掉在了地上，滑出去了老遠距離。

呆滞的陸遙看到手機掉在地上還歪着腦袋盯了兩秒，接着才走過去準備彎下腰撿起來。

然而就在她發呆的那兩秒有人已經先她兩步伸手将她手機撿上來了。

韓嫣然的小助理甲恭恭敬敬地将手機遞給自家主子——明明是陸遙的手機，卻先遞給了韓嫣然。

韓嫣然一雙保養得宜的纖巧白手施施然接過助理遞來的手機，沒帶什麽感情的雙眸掃過手機屏幕，接着又斜眼掃過正在走過來的陸遙，嘴角牽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包藏了數不盡的快意和優越。她揚起聲音朝陸遙屈尊開口：

“無法生育？”尾音上揚，極盡嘲諷。

陸遙當即就定在了那裏沒法反應。

她看着韓嫣然挑着眉越過她的助理們朝這邊走來，步伐優雅從容。她走到陸遙身前停住：“我從來不知道，陸遙小姐原來還有這樣的難言之隐。”話語輕輕，卻如重錘一般打在陸遙心間。

她誤會了些什麽？

韓影後大發慈悲地将手機遞還給陸遙，繼續湊近低聲道：“用不用我介紹兩個認識的醫生給你？”

她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憐憫，臉上卻挂着十足風情的笑容，姿态嬌俏，惡意十足。

她肯定是誤會了什麽！！！

陸遙捏了捏手指沒去接回自己的手機。她要組織些語言告訴韓影後，事實不是這樣的！

只不過韓影後卻沒等她說話便又大發善心地親自把手機塞回陸遙的手中，末了還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輕飄飄地說：

“這樣的身體，做情人倒是最合适不過。”然後又朝陸遙露出一笑，昂首挺胸地走了，俨然一副勝利者姿态。

等等！！你一副勝利者的樣子是怎麽回事啊？！！

別走！！聽她解釋啊！！事情不是那樣的啊！！！

陸遙無力地抓着手機伸出手臂僵在半空，嘴巴半張着卻吐不出一個字。她該說什麽？說不孕不育的不是她是方行舟？！是她家親戚？是不小心點開的網頁？

她的牙都酸了。

于是她的心裏又添了一件值得煩悶的破事。從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她的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多得占滿了她思考糾結醞釀情緒的空閑，簡直要把她的腦子塞滿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她糾結着一張臉愁悶地蹲在片場最邊緣。這裏在影視城外圍的一處山中平地，往東望去便能看到影視基地裏高低錯落或精致或雄偉的亭臺樓閣。建築群隐在早晨的薄霧中，朦朦胧胧美得似真似幻。

初升的太陽漸漸穿透薄霧越來越耀眼，照在群山環繞的這一邊，照得萬物熠熠生輝。建築群的另一頭不遠便是斷崖了。一道築起的城牆将自然風光與人工雕琢的宮殿美景隔開，生生分為兩個不同的世界。

景致雖好，陸遙卻沒太大興致來欣賞。再過不久，等先前一組戲拍完了便要輪到拍她的這一場戲，奸細孫師師被賜死的那一場。

她拿着劇本費力地集中精神，努力把昨晚到今早的事情先抛之腦後。該注意的重點她前兩天已經勤奮好學地請教過導演了，影帝也好脾氣地和她對過一次戲，剩下就只要看這場戲中的另一個角色，韓嫣然扮演的王妃了。

她們兩個今天是那日對手戲之後的第一次碰面。劇組不知出于什麽心思，特意細心地把兩人拍戲的時間地點盡量全都錯開了，以至于陸遙到今天才又一次正面碰到到了韓大影後。

陸遙垂頭看着劇本，眼睛卻不由自主斜到了一邊去看韓嫣然。韓嫣然在助理們的簇擁下遠遠地坐在椅子上，腳下是一片平整的草皮。她看似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高傲，甚至心情有些不錯，和顏悅色地吩咐助理們忙前忙後。

陸遙正要将偷看的目光收回，卻沒料到她這小心翼翼的目光被覺察的韓大影後抓了個正着，後者稍稍垂了垂眼皮送給她一個迷離的笑。

這笑容看在別人眼裏挺友善動人的，看在陸遙眼裏卻不是那麽個味道。這笑容仿佛凝聚着最毒辣的太陽光輝，化成細細密密的金針，帶着似剛似柔的千鈞力量不易察覺地穿透進她的身體，在她體內穿梭橫行，攪得五髒六腑血肉模糊。

陸遙抖了抖身子僵着臉回了韓嫣然一個笑便收回了目光。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有這種詭異感覺。大概，這應該就是玄學中所謂的直覺第六感？

一個多小時後，終于輪到要拍他們這一組的戲份了。此時烏雲蔽日，雲層厚積，山風亂舞，方才晴好的天氣一下變得山雨欲來。

導演有點興奮，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等演員們走位過後便開始了正式拍攝。

影帝範祁飾演的端王身着戎裝立在山石間，背後是形容肅穆的一隊精兵親衛。韓影後飾演的王妃則也換了一身質料上好的簡裝，手中握着一把帶着血跡的精鋼寶劍。

孫師師一身勁裝倒在泥石山路邊，頭發散亂。那柄寶劍亮晃晃地懸在陸遙飾演孫師師的頭頂上方，銀灰的劍身和暗紅的血漬同時反着晦暗的光，在烏壓壓的雲層下給人無形的壓迫。血槽裏的血水順着傾斜的方向滴到她的額頭上，再順着她的額頭流下臉頰，一直流到了脖頸裏。

這個奸細已經沒了反抗的能力。死在這柄劍下，或者拖延時間等待無望的救兵，或者從身旁的山坡上滾下山澗，她必須得選擇一個。她多情的眼拂過端王，拂過王妃，最後帶着功敗垂成的遺恨用手搶奪過劍身往自己脖子上劃去。

端王有些動容但最後還是忍住了，而端王妃臉上則是快意和憤恨交織。

孫師師死了。陸遙擺了個優美的姿勢敬業地閉着眼在地上躺屍。她覺得端王妃這個角色簡直就是為韓嫣然量身定制的，不然怎麽能演得那麽惟妙惟肖演得那麽好呢，讓她都有些自慚形穢了。

她靜靜地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下的草皮石子，耳旁還有念着臺詞的人聲，攝像機運轉的機械細響，以及更遠處鳥類撲棱翅膀的聲音。

這條戲毫無意外地順利拍完了。導演滿意得不得了，在監視器前來來回回看了不少遍，邊看邊把影帝後誇出個花，最後還不忘順帶贊揚下陸遙的進步。

陸遙睜開眼從地上撐起身子。星星點點的雨絲落在她臉上，她擡頭一望，果然已經開始下雨了。小助理杜賓跑過來幫忙扶她，一蹦一跳也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麽。

杜賓這一跳沒注意，腳下一滑便在陸遙近前摔了個四腳朝天，口袋裏的手機滑到了遠處。她掙紮着爬過去想要去撿那部滑到山坡樹根下的手機。陸遙看她樣子滑稽可憐，就好心地起身幫她撿了起來，順帶還扶了她一把。誰能料到陸遙自己也踩到了塊石頭腳下打滑，杜賓情急之下手一推拿着手機跳開了。

陸遙往山坡下滑去。這種情形像什麽？大概就像新聞中經常出現的好心人救助溺水者反而把自己溺死了的報道。她又開始悔恨自己的多管閑事。

重力帶着她不斷地往山下滾去，晃眼間她看到杜賓站在坡頂一臉驚訝又俏皮的表情。那是一種矛盾的表情，出現在同一個人臉上卻出奇地和諧。那種表情和韓嫣然的有點像。

陸遙感受着樹枝山石劃過自己的身軀脊背，用手臂盡力地護着自己的腦袋。山雨越下雨大。

杜賓是故意的。她暈乎乎地想，演員真是個高危職業。

她一路歪歪扭扭滾到了一處還算平坦的溪流邊，溪邊巨石擋住了她下滾的勢頭。她的腰磕在了冷硬的石頭上，腦門蹭在一根老樹皮上，火辣辣地痛。她有氣無力地擡眼望天，天陰沉沉的，滂沱大雨攜着泥石穿過枝葉灑到她頭臉身上。

她沒有力氣也爬不起來，于是便癱在原地淋雨等着被人發現。

她覺得就這麽直接暈過去才最好，這一連串的破事真是受夠了。她甚是無趣地想着，要是出現一個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來救她她一定馬上跟着他一起飛升去。

……

英雄沒有出現，出現了一個神經病。

盡管視線模糊她還是認出了他。但她此時居然想問他一句：您要不要去男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