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萬重山（二）
白絨絨的毛團看着很漂亮，眼睛水汪汪，似琉璃般瑩潤動人。
喬思遠抱着貓走過來，澄亮日光灑在他臉上，五官越發明晰，清隽眉眼裏滿是純淨通透，絲毫不見暗沉之色。
好像昨天發生的事都已成了過往雲煙，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這麽快就消氣了？宋星辰打量他一眼，心裏有些驚奇。
察覺到她的目光，喬思遠眉宇微動，抱着懷裏的貓又靠近了些：“要摸一下嗎？”
少年的眸漆黑清亮，比懷裏的貓兒眼還要潤澤明澈，幹淨得仿佛不含一絲雜質。
宋星辰看得微微失神。
心裏沒來由地顫了下，隐隐有種被軟化的感覺。
“嗯。”宋星辰點頭，細白指尖在毛團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喬少爺目光一頓，眸裏閃過輕許羨慕。
這胖團子可真幸福，小仙女的手他都還沒摸過呢。
心神蕩漾間，喬思遠忽然聽見女孩沖他問了句：“還這麽早，你帶着貓在這幹什麽？”
“我、我過來遛貓啊。”喬思遠摸摸鼻子，不自覺挪了下視線。
聞言，宋星辰淺淺擡眸，不着痕跡地彎了下唇角。
遛貓能從南邊的高爾夫別墅區遛到北邊的帝景華庭來？
這理由可真夠牽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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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沒打算戳穿小少爺的謊言，看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莫名覺得還挺萌的。
又呆又萌的那種萌。
待回過神，宋星辰忽而有些懷疑，昨天那樣的做法，到底是對還是錯。
那些冷酷粗暴的話，對單純的小少爺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
心裏正遲疑着，旁邊傳來的喊聲乍然打斷她的思緒。
“望楠，快點過來。這邊不能停車，被拍到要吃罰單的。”
一輛黑色奔馳在前面拐角處停了下來，顧北淮從車裏探出頭，沖着這邊高聲大喊。
宋星辰無奈扯了下唇角，拍拍望楠的肩，示意她趕緊上車。
時間緊急，望楠也不好多說什麽，朝兩人揮揮手，然後便背起書包小跑過去。
等上了車，她還戀戀不舍地往後看了幾眼。
顧北淮暗自心驚，垂下眼狀似無意地問：“小阿楠，你在看什麽？”
望楠怔然回神，轉過頭，似羞似怯地笑了笑： “喬少爺那只貓好可愛。”
剛才他把貓遞給星辰的時候，她就想伸手摸一摸，但又怕惹他生氣，只好強忍着，安靜旁觀。
她這般小心拘謹，一來是性格使然，二來則是對這位小少爺有所畏懼。
因為她曾親眼看到，喬少爺當着衆人的面，把坐到他位置的那個女生，連人帶椅給踢了出去。
雖說他的座位緊挨着後門，這樣踢出去并不會造成人身傷害，可他當時那一臉寒霜還是把望楠給吓到了。
後來聽顧北淮提起她才知道，原來喬少爺有嚴重的潔癖，容不得別人碰他的東西。
所以在那之後她就留了個心眼，盡量離小少爺遠一點，堅決不敢觸及他的底線。
聽望楠這麽說，顧北淮當即放松下來，聳着肩戲谑道：“都說貓随主人，他那只貓估計也是少爺脾氣，沒什麽好玩的。”
望楠輕輕點頭，沒再說什麽。
看她如此乖巧，顧北淮忍不住揉了下她的頭，輕聲安慰：“你要真是喜歡，改天我給你買只布偶貓吧。”
男孩寬大的手罩在頭頂，掌心處的溫熱四下擴散，無端有種灼燒的感覺。
望楠不自覺偏了下腦袋，抱緊懷裏的書包，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不……不用了。”
顧北淮悻悻收回手，撇頭看向窗外，努力掩去臉上的尴尬，以及失落。
窗上倒映出的人影纖細卻又倔強，他默默看了許久，最終也只能在心裏暗嘆一聲：“要是現在就能畢業，那該多好啊……”
小區樓下，兩人一貓還在那站着。
宋星辰伸手擋了擋越發猛烈的陽光，轉頭瞥向喬思遠：“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等等。”
喬思遠喊住她，目光飄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星辰眯了眯眼：“怎麽了？”
貓遛完了，難不成還想繼續遛人嗎？
喬少爺随手撫着懷裏的貓團，視線卻下意識落在她的臉上。
女孩的肌膚細膩光滑，溶在澄淨似水的陽光裏，被浸染得越發瑩潤通透。
頭上僅有一層淺黑的短發，臉型完全顯露出來，五官明豔精致，幾乎找不到一絲瑕疵。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唇色隐隐泛白，看着有些虛弱。
“聽說你不太舒服，我陪你去醫院看一下吧。”喬少爺定了定神，心中醞釀多時的話終于脫口而出。
宋星辰聽得一愣：“我沒有不舒服啊。”
“你昨晚不是那個……痛得很厲害嘛，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
喬少爺說完就挪開了眼，耳根微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宋星辰這才恍然，肯定是望楠不小心說漏嘴，然後顧北淮那家夥就把她給賣了。難怪小少爺大清早就跑過來，原來是這麽回事。
正想開口說她已經習慣了，視線卻在無意間被那抹暈紅吸引過去。
小少爺這是……臉紅了？
不就是說到姨媽痛而已，至于臉紅成這樣嗎？
宋星辰心念一轉，挑起眉梢，連名帶姓地喊了他一聲。
“喬思遠。”
聲音清脆悅耳，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清晰。
喬思遠猛地回頭，然後就看見女孩唇角半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确定要陪我去婦科看月經不調？”
那語氣不似以往的清淡，聽着更像是調侃，散漫慵懶地傳入耳中。
喬思遠微愣了下，再回神時，卻發現女孩唇瓣輕翹，露出一截皓白貝齒，像是無聲的邀請。
那樣的景象讓他喉嚨一陣幹澀，恍惚間完全忽略了其中暗藏的陷阱，想也沒想，直接點頭。
“好啊。”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
宋星辰擡頭瞄了眼，典雅複古的紅牆綠瓦，建築精巧華麗，單從門面看起來就很上檔次。
再看了下門牌，果然是榕城數一數二的私人醫院。
她早就料到小少爺不會去那些人滿為患的公立醫院，但沒想到，他這麽熟門熟路，竟直接把她帶到榕城最好的婦科診所來了。
“你在這邊有認識的醫生？”宋星辰轉頭看他一眼。
喬思遠點點頭，含混地應了聲：“嗯。”
兩人走進大廳，很快就有護士過來，将他們帶到了二樓的專家診室。
速度快到簡直不可思議。
宋星辰敲門進去，裏面的中年女醫生略微擡頭：“坐吧。”
說完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挑眉看向她的身後：“不讓你男朋友進來一塊聽嗎？”
沒等宋星辰開口解釋，喬思遠已自動自覺退到門口，擺擺手示意她們繼續。
喬少爺就守在門側，隔的距離不遠，所以屋裏大部分話音都能聽得清楚分明。
“初潮是什麽時候？”
“初二上學期。”
“隔了多久來第二次？”
“大概半年吧。”
……
再後面兩人說了些什麽，他已沒心再聽，滿腦子想的都是，初二上學期之前，宋星辰是什麽樣子的。
過了将近四十分鐘，宋星辰從診室出來，看到的就是一個被蒸熟了的小少爺。
臉頰微紅，鼻尖冒汗，像是剛跑完五公裏那樣。
宋星辰看得納悶：“你怎麽了？”
“沒事。”
喬思遠避開她的視線，故作淡定地搖了搖頭。
宋星辰看他又擺出那副少爺姿态，也沒心思再問下去，随手往旁邊指了指：“我去洗下手。”
無論在哪，女洗手間總是格外的擁擠。
讓她意外的是，等她從洗手間出來，喬思遠居然不見了。
這麽幾分鐘都沒耐心等？
宋星辰暗自搖頭，随即排除了這個可能。她也說不上來具體的原因，但心裏就是有種莫名的篤定，覺得小少爺不會把她一個人丢在這。
真要說的話，或許稱之為女人的第六感？
往前穿過整條走廊都沒看到人影，宋星辰只好沿原路返回，走到一樓大廳，果然在交費處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背對她站着，旁邊是剛才給她看病的女醫生，兩人離得很近，壓低了聲不知在說些什麽。
宋星辰慢慢走過去，臨到跟前，才隐約聽到“昨晚”、“短信”這麽幾個模糊的字眼。
短信？
宋星辰眨眨眼，忽然想起些什麽，略帶疑惑地翻出手機。
點開來才發現，收件箱裏顯示還有20條未讀消息，全部來自某個陌生號碼。
最後一條是淩晨兩點發過來的，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小阿辰，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33個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