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香姬（二）
有了戀愛的甜蜜加持，備考的枯燥繁雜也變得如魚得水。
從立夏到白露，時間眨眼而過。九月初，升上高二的宋星辰和喬思遠順利通過數學競賽的初試，拿到數學奧林匹克冬令營的邀請函。
秋分過後，盛夏的炎熱褪去，輕輕微風帶來舒适的涼意。
就在兩人收到邀請函沒多久，蓮臺山籌備近一年的動遷項目終于也要開工了。聽到這個消息，宋奶奶堪堪安定下的心頓時又揪了起來。
動遷項目開工，首當其沖的就是位于廣場選址旁邊的清蓮山莊。
清蓮山莊占地面積倒是不少，別墅區前面還有十幾棟洋房，從那邊開始施工，等拆到別墅區這塊，起碼還有大半年。
可宋奶奶聽到遠處那隐約的哐哐聲，就覺得心裏悶得慌。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和老伴親手種下的，星辰也是從小就生活在這裏，放眼望去，每一塊磚每一片漆都銘刻着過往的回憶。
到如今卻要盡數鏟去，被夷為平地，叫她怎麽順得了這口氣。
她開始每天坐在院子裏發呆，臉上神情郁郁，再沒有興致去侍弄花草，或彈奏一曲致愛麗絲。
不過大半個月，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好不容易才養回來的紅潤氣色也漸漸消耗殆盡，整個人枯槁如灰，感覺随時會撒手人寰的樣子。
宋星辰擔心得不行，拉着奶奶苦口婆心地勸說，想讓她回醫院再調理一段時間。
可老人家根本聽不進去，宋星辰沒辦法，只好請了個私人醫生住到家裏來。
新來的醫生性格溫和，脾氣非常好，宋星辰悄悄觀察了一段時間，見保姆阿姨對他評價也很不錯，這才稍微放心，繼續看書刷題，準備一個月後即将到來的冬令營考試。
有了去年的經驗，她和喬思遠準備起來倒是不慌不忙，按計劃好的進度逐套刷題，相比參加化學生物競賽的那些人，要從容淡定許多。
到十一月底，兩人一同前往海城參加考試。
臨走前她一再叮囑保姆阿姨，如果有什麽問題，随時給她打電話，或者聯系幹媽唐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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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阿姨點頭答應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老太太的。”
“嗯。”
走到門口，宋星辰又忍不住回頭望了眼，看着空落寂寥的院子，總覺得心裏不**穩，仿佛有什麽事情會發生。
直到上了飛機，她的臉色仍有些凝重。
喬思遠只好拉起她的手，輕聲安慰着，“別擔心了，家裏有保姆又有醫生在，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宋星辰看着窗外，敷衍地“嗯”了聲。
見她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小少爺無奈嘆氣，裝作很兇的樣子将她的臉轉了回來，“你再這樣，我就要親你了。”
自從在圖書館那次開了竅之後，喬思遠食髓知味，逮着機會就要和她親親。
“這套題我做得比你快，讓我親下。”
“又被我哥拉去幹活，不開心，想要親親。”
“今天我生日，可以來個法式的親親嗎？”
宋星辰從最開始的害羞心慌，到現在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但平時小少爺還算克制，怕她不高興，從來不在外面的公衆場合索吻。
通常只有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才會卸下矜高自持的架子，不停鬧着她要親親。
此時乍然聽到他公然“威脅”的話語，宋星辰愣了下，耳根沒忍住冒了點紅，“說什麽呢，別鬧了。”
喬少爺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等看見那紅潤的唇一張一合，唇線微翹不自覺勾出誘惑。
他眼神暗了暗，內心鼓動着，見周圍沒人注意，便飛快湊上去，吻住女孩那瓣櫻紅的溫柔。
宋星辰冷不丁被偷襲，正想推開他，卻被他握住雙手，牢牢按在胸前。
他加了力道，将她緊緊圈在懷裏，熾熱的唇急切探尋着她的馨香柔軟。
她的下巴被輕輕擡起，微仰的角度加深了這個吻，讓兩人的唇齒更加緊密相貼。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臉上，宋星辰腦子裏空白一瞬，忘了動作，任由他牽引着，越吻越深，越纏越緊。
良久，等喬思遠将她松開時，白皙如玉的臉龐早已染上層層紅霞，顏色豔若桃李，無比動人。
熱意仍在臉上蔓延，宋星辰瞋他一眼，轉過頭将衛衣帽子拉起，試圖隔絕外界的所有視線。
她心裏有點惱，當然更多的還是羞窘，這人真是……怎麽可以在大庭廣衆之下拉着她肆無忌憚地接吻呢……
還好登機前他堅持改了票，升級成頭等艙，周圍都是些不認識的陌生人，沒有同行的帶隊老師和隊友，否則……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小少爺嘗到甜頭，唇角都快咧上天，厚着臉皮将頭靠到她肩上，軟軟地蹭了幾下，“我這不是想幫你分散注意力嘛，別生氣啦，好不好？”
說着又伸手去抱她，雙臂交叉，指尖輕輕扣在她手背上畫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送你九千九百九十九顆星，換你九十九秒的好心情，嗯？”
清透嗓音在她脖頸間咕哝來咕哝去，宋星辰那點悶氣早就消了，心裏憋笑得不行。
被他這樣一打岔，心情确實舒緩不少，她彎了彎唇，将先前莫名的不安壓到心底，轉而将注意力都放到考試上。
開幕式結束後，隔天開始正式考試。一天兩場，很快就考完了。
從考場出來，喬少爺一臉躊躇滿志，“這兩科感覺不錯，說不定能考滿分。”
宋星辰笑了笑，沒接話。
因為她知道，接下來小少爺肯定會提要求，比如說趁機要求獎勵個親親，給他個愛的抱抱，諸如此類。
他的套路來來去去就這些，她才不要主動送上門去呢。
沒得到想要的回應，喬少爺有點失望，拉起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星辰……”
宋星辰忍着笑，差點就心軟了，還好及時而來的電話解救了她。
她接起電話，然後就聽到幹媽帶着異樣沙啞的聲音，“星辰，你奶奶暈倒了，正在醫院急救……你……要不要回來看一下？”
如果可以，唐梓雅也不想打這通電話。
她知道這場考試對星辰來說有多重要，從五月份準備到現在，為的就是最後這兩天可以一舉拿下金牌。
可是，宋奶奶突然病倒了，送到醫院後，醫生開出了病危通知書。
她不敢再瞞下去，萬一老人家真的就這樣去了，恐怕星辰會恨她一輩子。
考試錯過了，明年還會有。可最後一面如果錯過了，從此就是陰陽相隔，再也見不到了。
宋星辰渾身僵住，還沒聽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握着的手機已經脫力滑落下去。
喬思遠眼疾手快将手機撈回來，順勢扶着她走到旁邊，“怎麽了？跟我說說，我和你一起想辦法？”
想辦法……病危通知書都下了還能想什麽辦法……
宋星辰第一次對命運感到無能為力，她垂着頭，想要擦去眼角的淚，可是越擦越多，整個手背都沾滿了水漬。
“怎麽辦，奶奶突然病倒了，剛被送到醫院搶救……”
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猛地擡頭看向組委會所在的位置，“不行，我要回去，後面的考試我不參加了。”
喬思遠輕輕拉住她，就在她以為他會阻止的時候，身旁的少年一把将她攬進懷裏，語氣疼惜而溫柔，“別急，我陪你一起。”
他的黑眸在暮色裏閃着堅定的光，她望過去，一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出。
因為她實在沒辦法一個人去面對，和至親之人的生離死別，那些畫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讓她心如刀割。
喬思遠牽着她慢慢往組委會辦公室走，邊走邊給顧北淮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訂兩張機票。
在兩人的堅持下，組委會最終還是同意了讓他們退出這次考核。等人走遠了，組委會主任特地翻出兩人的卷子看了眼，“啧，真是可惜了。”
和他同樣感慨的還有遠在榕城的顧北淮和望楠，聽說宋奶奶出事之後，顧北淮立刻找班主任請假，叫上望楠一起去了醫院。
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還在進行中，唐醫生守在門外，看到他們兩個，眼眶一下就紅了。
望楠心中不忍，拉着她坐下來，從包裏翻出紙巾遞給她，“唐阿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宋奶奶怎麽突然又病倒了？”
“唉，這事，說來話長啊……”唐梓雅捏了捏眉心，長嘆一口氣。
宋星辰後來請的私人醫生脾氣挺好，可惜就是耳根子太軟。也是趕巧，保姆阿姨前腳剛出門，趙玉堂那小老婆後腳就來了。
年輕的醫生天真且愚蠢，被顧曼柔哄騙幾句就信以為真，開了門把人請進來，結果那女人一進門直奔宋奶奶房間，當面挑釁道：“老家夥，你可真狠得下心，賠的幾套房子全給了宋星辰，一套都不肯給你孫子留。”
“你對她那麽好有什麽用，她遲早是要嫁人的，還不如給我們家寶兒，等你死了，好歹還能風風光光給你辦一場，也不至于沒人送終是不是？”
宋奶奶氣得臉都白了，身子晃了晃，險些沒跌到地上。
顧曼柔哼笑着，非但沒上去扶，還想趁機強逼宋奶奶在産權轉移合同上按手指印。
好在那醫生終于反應過來，使勁将她趕了出去。等他回到房間，老人的臉色已經不太行了，心跳極其微弱，單憑他手頭上的藥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只能送到醫院去搶救。
唐梓雅接到保姆電話的時候，老人已經被送到醫院，需要家屬簽字才能進行手術。她抖着手簽完，在手術室外走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決定打電話告訴星辰。
冬令營就在鄰省舉辦，順利的話兩三個小時就能趕回來，最起碼……還能見上老人最後一面。
手術做了很久，從傍晚到淩晨，宋星辰到醫院之後，又等了兩個多小時，醫生才從手術室裏出來，“病人暫時搶救過來了，但她現在情況很不穩定，随時有可能再度發生急性衰竭，到時恐怕就……”
他的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這其中的暗示，彼此對望着，眼裏都是難過和不舍。
宋星辰咬着唇一聲不吭，跟在護士後面，默默走到加護病房。宋奶奶躺在病床上，麻藥還沒散，閉着眼一動不動，臉色白得有些吓人。
她坐在床邊守了一夜，天色泛白時，宋奶奶終于醒了過來，對着她虛弱地笑了笑，“乖囡啊，我夢到你爺爺了。他一個人待在那邊，也沒個伴，我是時候去陪陪他了。以後你可要照顧好自己，思遠是個好孩子，以後你們倆要好好過啊……”
宋星辰邊擦眼淚邊點頭，嗓子像被魚骨哽住，刺刺地疼。
宋奶奶又絮叨了幾句，聲音越來越低，直到再也聽不見半點氣息。
“奶奶！”
宋星辰撲過去，哭成了淚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有點虐的一天……
但以後肯定會好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