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根本無需看清對方的臉,已可斷定這人是誰,一顆心頓時為之忐忑起來。

對于風來儀說,這是前所未有的恥辱,盡管是惑之于風雨,但是對方欺身到近前咫尺,竟沒被自己發覺,對于一個像她如此武功而又自負的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然接下的反應,實在是夠快的,随着風來儀揚起的銅瑟,手指已經拔動了一很特殊的琴弦,“哧!哧!”兩股極為尖銳的破空之聲,夾帶着兩支銀光耀眼的銀釘陡地飛出,直循着窗下那高大的藍衣人身上射去。

藍衣人顯然身負奇技,這一點可以由他在風來儀暗器出手之後,仍然沒有立刻逃開之意看出。

那是一種武林中罕見的收接暗器手法。随着藍衣人撩起的右手,一上一下,只聽見“叮!叮!”兩聲脆響,已把古瑟中飛出的一雙暗器接到手裏。

閃電乍亮。這一次風來儀和朱翠都看得很清楚。對方敢情臉上帶着一面極其猙獰的面具,即使心知是假,亦不禁為之暗吃一驚。

風來儀一聲清叱道:“你是誰?”随着叱聲之後,身子已倏地騰了起來,起落之間直向對方藍衣人身上猛撲了過去。然而,她的這種進身之勢,立刻受阻于來人身上所發出的充沛內元罡炁。

當然這種抗拒是無形的。風來儀似乎未曾防備到對方有此一手。雙方力道猝然一交接之下,她不得不中途落下,身子一歪,一擰,落身子現場一隅。

來人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我只當不樂幫三娘娘武功有什麽驚天動地之能,今天一見不過如此,令人失望之至!”

對于朱翠來說,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海無顏!”她心裏呼叫着,差一點脫門而出,然而,對于風來儀來說,這個聲音卻是聞所未聞的陌生。

“你是什麽人?”

吐出了這五個字,風來儀已向前踏進了一步。

兩股內元真氣立刻在空中交接頂撞起來,憑着風來儀數十年交敵的經驗,她立刻就判斷出對方這個高大的藍衣人功力至強,是過去從未領受過的一個勁敵,這一驚使得她禁不住心頭升起了一片寒意。

兩股氣機繼續在抗衡着,只是從表面上看來,兩個人卻像無事一樣的平靜。

“你好大的膽!”風來儀冷笑着道:“這裏豈是你随便可以進出的!”

“我想來就來!”藍衣人用同樣冷的聲音回答道:“包括你們那個不樂島在內,我只要想去誰也阻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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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來儀怔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不信,你只是口說白話而已!”

“那就算是空口白話吧!”

“你是誰?為什麽臉遮面具?”

“這還不簡單!”藍衣人說得極其自然:“當然是不想讓你看見本來面目!”

“這麽說,我們以前見過面了?”

“也許是吧!”藍衣人道:“我已記不大清楚了!”

風來儀在說話時,一面暗聚真力,好幾次都想試圖把對方護身真氣突破攻入。但是每一次對方都似乎有備在先,一任她內力攻向哪裏,那地方總似有了防備,兩股力道交接之下,便使得她的用心白費。

風來儀一向目高于頂,然而這一次卻是自內心對這個人生出了戒懼,哪裏敢絲毫悼以輕心。

“尊駕貴姓?”

“我不會告訴你的!”

藍衣人冷森森地接下去道:“不過你不必多心,今夜我來這裏,只是一次禮貌的拜訪,确實沒有心存惡意。”

風來儀一笑道:“這麽說你是手下留情了?”

藍衣人冷笑道:“對于貴幫,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微微一頓,他立刻又接下去道:“當然該留的我已經留過了!”

風來儀一笑道:“聽你口氣,好像你與不樂幫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

“也沒有這麽嚴重,不過我倒是自己心裏發了一個誓罷了!”

“願聞其詳!”

“也沒什麽!”藍衣人輕描淡寫地說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便要與‘不樂幫’周旋到底!”

“哼,這又為了什麽?”

“不為什麽!”藍衣人略似輕狂地道:“不樂幫一天到晚要別人不快樂,我也想讓他們嘗嘗不快樂的滋味就是了,這是我私下裏的一點心意罷了!”

“你以為你能做得到麽?”

“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不過我決計這麽做就是了!”藍衣人冷笑了一聲:“我的最後宗旨是把不樂幫全數瓦解,徹底消滅!”

風來儀發出了一串顫抖的笑聲。

“你的雄心壯志,确是值得嘉獎,聽你口音,你的歲數不大,小夥子,來試試吧,想毀不樂幫,最起碼你要先勝過我,要不然豈非夢想?”

“這話有理!”藍衣人點了一下頭道:“這也就是為什麽今夜我冒雨來訪的道理!”

風來儀冷冷笑了一聲,道:“那一天在馬王廟,我們不是見過面嗎,為什麽你走得這麽快?”

“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沒打算與你見面!”藍衣人腳下已輕輕在向後面移動:“今天見面不是比較恰當麽!”

話聲一落,他身子已如一只巨大的飛鳥,兩只手倏地一張,騰身而出。呼嚕嚕,衣袂蕩風聲中,他已落身子樓前木橋。

雨勢未己,藍衣人身上早已淋濕了,只是卻壓不住他心裏的火氣。

緊随着他的轉進之後,風來儀一陣風也似地飄身而出,落身在小橋的另一端。

兩條人影雖然落身先後的順序不同,可是所采取對立的勢子卻是相同的。

藍衣人身形直立如前,透過他臉上面具,可以覺察到他亮炯炯的一雙眸子,瞬也不瞬地盯向對方,似乎有立刻出手的意圖。

風來儀在片刻伫立之後,忽然間如風擺殘荷般地搖動了起來。藍衣人慢慢地矮下了身子。四只眼睛彼此全神貫注着,情勢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看到這裏,朱翠忍不住縱身而出,正因為她猜出了那個藍衣人是誰,心裏才越加的為他擔心,生怕在此一戰裏,失手于風來儀。只是眼前情勢之将要發生,卻是她無力所能阻止的。就在朱翠身子方自縱出的同時,木橋兩端的兩個人已經同時展開了身手。

兩條人影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裏,猛然向當中擠了過來,其勢之快,簡直令人來不及細辨。在極為短暫的一瞬間,雙方已似乎交換了七八掌。

帶着一聲輕嘯,藍衣人身子戛然劃空直起,落向荷池之尖。他的一·只足尖無非只在殘荷頂端上點了一點,随即騰身直起,揍在了木橋的另一一端。

“果然高明,見識了!”

話聲既落,再也不想在此多留片刻,身形再次拔起,卻是一招“神龍升天”的絕妙輕功。沉沉夜色裏,他身子足足拔起了六七丈高下,在緊接着吹來的一個風勢裏,立刻消逝無蹤。

一旁冷眼旁觀的朱翠,看到這裏才算是喘了一口氣。轉過臉來再看風來儀,出乎意料之外地,她竟仍然還站立在木橋上。她在發呆。

朱翠目睹着海無顏的來去,本想喚住他上前說幾句話,只是礙于風來儀的在側,卻不便如此。

甚久之後,橋上的風來儀才似警覺過來。她冷冷地笑了一聲,目光轉向朱翠道:“這個人你可認得?”

朱翠心裏一動,以為被她看穿了心事,可是轉念一想,覺得這想法幾近無稽。

搖搖頭,朱翠道:“我不認識,他不是戴着面具嗎!”

風來儀一言不發地轉身進入廳內,朱翠亦跟着進去。

忽然風來儀轉過臉來,目光炯炯盯向朱翠道:“這個人一定與你有關系。”

朱翠一驚道:“怎麽……”

風來儀冷哼了一聲道:“因為他兩次出現,你都在現場,這絕非偶然的!”

朱翠原本以為她發現了自己什麽隐秘,聽她這麽說不禁放心,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麽,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我真希望能夠見識一下他的廬山真面目。”

風來儀這才想到上次這個藍衣人出現時,适逢朱翠中計李妙真,昏倒在地,當然她不知道了,這麽一想确實也不能斷定她與那個藍衣人暗中有來往。一想到藍衣人那般傑出的身手,果真要是他立意與不樂幫為敵,前途還真是大有隐憂。

朱翠見她神态有異,心裏多少也猜知了一些,當下試探着道:“那個藍衣人武功真的很強麽?”

風來儀看着她點頭道:“他是一個我生平罕見的高手,哼……但是如果他憑此就認為可以與不樂幫一較高下,也未免太天真了!”

朱翠道:“聽他口氣與貴幫仇恨不小,前輩你可知道他是誰?”

“現在還不知道!”微微一頓,她又接道:“不過我會查出來的!”

經此一鬧,風來儀自然失去了先前的興致。正當她想把背後的古瑟拿下來,忽然身邊上響起了一陣奇怪的響聲,像是有節奏的六種不同聲音,卻是一串傳出,尤其在靜夜裏聽得格外清晰。風來儀神色先是一怔,不禁冷冷地一笑。

朱翠奇怪地道:“這是什麽聲音?”

風來儀沒有說話,可是緊接着身邊上又自響了起來,仍是先前的一串音階。

“哼,他居然還沒走!”風來儀長眉挑了一下,甚至得意地道:“這一次他可是自投羅網,看他還怎麽逃!”

一面說,她随即向着朱翠看了一眼道:“這小子誤入陣門,如今陣勢已經發動,敵暗我明,看他是無能逃生出去了,你可要跟我去看個熱鬧?”

朱翠為之一驚,心裏記挂着海無顏的安危,點點頭道:“好,我們這就去吧!”

話聲才住,即見廳前人影一閃。

風來儀一聲叱道:“誰?”

“三娘娘是我!”來人進來道:“莫青荷!”

說時分別向風來儀二人請安站起。

“有外人擅入別館,現在在六音樓,已被陣法困住,高二管事已經親自出手,他臨走前要婢子報告三娘娘不必擔心,他還可應付,請安心睡覺!”

風來儀點點頭道:“高二管事是否已經看見了來人?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這個……婢子還不知道!”青荷道:“二管事已經親自出手,還不是手到擒來!”

“哼!”但願如此……”風來儀眉頭微微一皺道:“這人要是無知入陣,倒也罷了,要是故意闖陣,可就不是容易對付之輩,我們這就瞧瞧去!”說完率先步出。

朱翠由于一心惦記着海無顏的安危,不覺信步跟出,心裏卻不禁暗暗責怪他的魯莽,即使是他的武功超人,可是此刻身困陣內,如果再加上那位高二管事與風來儀的一旁助陣,這麽一來想要從容進出,只怕是不易了,最起碼要現出了本來面目,豈非是得不償失?想着,她便跟随風來儀步出了大廳。

外面風雨依舊,三人穿過了木橋,只是這一小段路,已是全身水濕。

青荷慌道:“婢子來得匆忙了,竟不及與三娘娘公主備傘!”

風來儀冷着臉道:“用不着,一點小雨義算得了什麽,沒瞧見麽,人家還不是說來就來說去就去!”

她一心只想着那個藍衣人,尤其渴望着能把他困入陣內,只是當着朱翠的面,卻故意壓制着激動的情緒,不使現出表面。

前文曾經描述過這座別館內的建築情勢,原來六座樓閣之間,都有一道回廊所連貫,是以三人一踏入樓廊之內,頓時就感覺到風雨勢微,最起碼身上再不會有雨水浸入。只見兩個青衣小童,正在把懸挂在樓廊兩側特制的燈籠點着,一時間大現光明。

朱翠邊行邊自打量,黑夜裏看去,這片院落閃爍着點點燈光,這些燈盞色彩既是各異,懸挂的地位,或高或矮,更是不一,加以連貫樓與樓之間這些回廊內的挂燈,形成了一片奇幻迷離。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貿然來到這裏,只是這片燈陣已把他弄花了眼了。

朱翠看在眼裏,情知這裏陣勢必已發動。那一天她與青荷外出時,曾經乘機觀察了一下,當時尚覺不出十分奧妙,想不到一經發動,尤其是黑夜裏看起來竟是如此奇幻,大非尋常。

風來儀故示從容地緩緩前行,一面向身邊的朱翠冷冷地說道:“我們馬上就可以看見這個大膽涉陣的人了。要是剛才那個小子,只伯這一次容不得他那麽張狂了!”

說話間已來到了正中石樓,即見四名青衣抱劍弟子,并立門前,樓內懸滿了燈,光度極強,朱翠猝然接觸之下,真有點刺目難開,心裏禁不住狐疑忖道:“這又是怎麽回事?哪裏來的這麽強的燈光?”

四弟子乍見風來儀等三人來到,慌不疊地上前跪拜見禮,口呼三娘娘,敢情這裏規矩甚嚴,較之皇宮內院亦相去不多。

風來儀冷冷地道:“來人可曾現出了身形?”

四名弟子中為首之人趨前抱拳道:“回三娘娘的話,敵人已被困在六光陣內,目前還掩身未出,不過……”

風來儀不待他說完,已向樓內踏入。

朱翠青荷随後跟入。

乍然一走進後,朱翠只覺得一陣眼花缭亂,仿佛自身涉入了波谲雲詭的燈陣一般。

侍到她定下了心神,仔細打量之下,才算看清了眼前一切。敢情那些炫目難開的五色燈光,全像來自四壁的反射所致,而致使燈光反射的原因卻是由于四壁間所鑲鑄的四面銅鏡。

銅鏡的形狀凹凸各異,所影射的燈光,自然也就不同。這些反射出來的燈光,再經過高懸中廳的一個六角形的明珠折射,便形成了眼前如夢如幻,泛如置身星海的奇妙世界。

二十九

原來這座大廳整個形狀亦為六角形,每一面都似乎有一排同樣形勢的軒窗,只有一面敞開着,其他五面都垂着銀光閃爍的篩幔。每一面都有一位身着長衣的弟子踞座看守。

被稱為“二管事”的高桐,這時正自倚窗直立,與一名弟子向敞開着的窗外全神察看。

他全神貫注樓外,兩只手把持着一個形若羅盤樣的遠照燈,射出匹練般的一道光華,正在小心地搜索敵人蹤影。風來儀一直走向他身邊站定。

高桐雙手把鏡,向風來儀欠身為禮道:“來人可能一個,卑職自信可以應付,三娘娘不必擔心!”

風來儀微微點了一下頭,一雙眼睛向外面看着。

“你确定來人困在了六光陣裏?”

“卑職可以斷言!”高桐回答道:“這個人很狡猾,鬼鬼祟祟不知他的來意如何!”

風來儀道:“你可看清楚他是什麽長相?”

“個子矮矮的,動作很快!”高桐道:“大概他沒想到陣發這麽厲害,有點驚慌失措,哼!卑職估計他這就要現身而出了!”

一聽見對方個子矮矮的,朱翠算是放心了。

風來儀輕輕哦了一聲,略感失望地道:“原來不是他,哼,“這就奇怪了!”

高恫不大明白她的話,怔了一下。

風來儀冷笑一聲道:“我倒想要看看是個什麽了不起的人,居然膽子不小!”

微微頓了一下,她催促道:“把他逼出來!”

高桐應道:“遵命!”随即轉向身邊侍立的那個長衣弟子吩咐道:“逼陣!”

這名弟子又應了聲“遵命”,即見他将手上一面三角小小令旗揚了兩下。頓時即見到由四面樓內射出了數道燈光。

這幾道燈光卻是全數集中正中射來。一時光華人盛,像是早已演習好了一般。燈光交集之處,正是高桐雙手力握的那個六角鏡盤,頓時幻化出百十道奇光異彩,萬千點星光,一股腦兒地全向着當前院落內灑去。

陣勢的威力,廳內各人,尤其是朱翠萬難想知,只是被困于陣內的來人卻是十分消受,想必是猝然遭到了淩厲的攻擊。

猛可裏,再聽見一聲十分淩厲的怒嘯聲,一條人影猝然間騰身而出。緊接着這條入影之後,吱吱兩聲尖叫,同時又現出了兩條宛若小童的影子。

當然這三個影子,一經現身立刻無所遁形地即為四面八方所集中的奇異燈光緊緊懾住,敢情是一人二猴。

一個身材矮小卻穿着肥碩的矮老人,和兩只異常靈活的猴子,像是猝然來到了迷魂陣內一般,四下裏一陣子急沖猛縱。可是每一次都受阻于面前變化詭異的燈光,俱都反彈了回來。

這個小老人以及兩只猴子乍然現身,朱翠與青荷俱都情不自禁地交換了一下目光,彼此心裏都有了數兒。原來這個冒險涉陣的小老人正是那日在街上她們所遇見那個玩猴兒戲的老人,想不到他居然把兩只猴子也一并帶來了。

使朱翠更吃驚的是,小老人身形一經現出,即為數十道光彩迷離奇幻的燈光所集中,只聽見“波”的一聲輕震,一點小小星光在他那件反穿的羊皮小襖上爆炸了開來,頓時引起了一片火光。小老頭嘴裏怪叫了一聲,就地打了個滾兒,把上身的熊熊烈火在雨地裏熄滅。可是不容他身子站起,嗤!嗤!一連十數點流動的碧光,全數向他身上擊過來。波!波!波!

波!炸開了無數團火光,雖然在雨地裏,這些氣焰難以發揮出預期的效果,可是由于為數衆多,看起來也情勢逼人。

小老頭一只手原來運施着一對判官筆,這時将雙筆插向腰際,卻把燃着火光的一件上襖脫下掄在手中,四下不停地揮打着飛來的火彈。與他同行的那兩只猴兒,更是嘴裏吱吱連聲叫着,有如凍蠅沖窗地四下亂跳亂穿不已。

看到這裏,風來儀微微皺了一下眉,冷冷地道:“哼,原來是他!”

高桐道:“三娘娘認識此人?”

風來儀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我知道他就是了,你沒聽過‘鐵馬鋼猴’任三陽這個人麽,就是他!”

高桐冷笑一聲道:“卑職聽過!”

他轉過臉來向風來儀道:“請示三幫主如何發落此人?”

風來儀道:“還有什麽話說,任何人未經許可擅入者,都按幫規處置,叫他作個糊塗鬼吧!”

高桐應了聲:“是!”

即見他霍地自位上站起,道:“且容卑職親手處置了他再來複命!”

風來儀微微點點頭道:“速去速來!”

高桐躬身一叱道:“遵命!”反身拔出了長劍,身形霍地一長已自越窗而出。

眼前奇幻的燈光陣勢,随着高桐的出戰,立刻有了奇妙的變幻,似乎所有的燈光在這一霎間全部暗了下來。

朱翠由于對那個玩猴老人産生了好奇,也就對眼前事格外注意。

高桐縱身前的一霎,她注意到他身邊那個長身弟子揮動了一下手上的旗幟,立時燈光全熄。

這只是極為短暫的一霎,等到燈光再亮時,顯然高桐已現身當場。

現場的玩猴老人,早已按捺不住滿腔怒火,偏偏對方這六光陣,高奧玄妙無比,一時竟是難以窺清堂奧,兩只猴兒更是圍着他身邊亂跳亂闖,吱吱怪叫不已。

須知“鐵馬鋼猴”任三陽其人,在江湖黑道上聲望極隆,武功也頗不可輕視。這一次出道,原意染指“西天盟主”邵一子所藏寶圖,無奈就此一事件險遭不測,遭遇到許多勁敵。”這一次無意間遇見了“無憂公主”朱翠,滿打算可由朱翠身上發上一筆財,卻是想不到誤打誤闖,竟然會來到了不樂幫的行館這所閻羅殿裏。他雖是久聞不樂島不樂幫之種種不法離奇,只是卻與他們素無交往,更不知在此濱海內陸,還設有他們的行館,否則他豈敢造次。只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認清眼前形勢,更不知身陷何地,只是知道陷入了前所未見離奇布陣之內。

果真任三陽要是認清了眼前之特殊情勢,見招轉舵及早抽身未始不能,無奈他偏偏動了肝火,決計要硬拼到底,找回臉面,這就未免有些不識進退了。

随同他前來的兩只猴兒,平素仗着任三陽的嬌寵喜愛,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前此雖在邵一子手上吃了虧,曾幾何時又自故态複萌。

這一人二猴原在陣內被困得昏天黑地,雖是怒發如火,卻是找不到發洩的對象,這時忽然發現高桐的闖入,自是俱把矛頭指向了他。

高桐其人,武功絕高,稱得上下樂幫中僅見的幾名高個之一。因為一直處身不樂幫內,最近三年才調入內地,從事于不樂幫的財經秘密安排,對外絕少露面,是以任三陽不識其人。

這時随着高桐的乍然現身,任三陽倏地發出了一聲尖嘯道:“兩個兒,給鵝摘下他的照子!”

“照子”即“眼睛”之意,兩只猴兒自然省得。

随着任三陽喝叱,這雙猴兒倏地騰起如飛,“吱!吱!”兩聲怪叫,齊向高桐身前飛縱了過去。

高桐既是精于眼前陣勢,哪裏又會把兩只猴子看在眼裏?只見他肩頭輕晃,已閃向一旁。兩只猴兒那麽快的身法,竟然雙雙撲了個空,紛紛墜落下來。

“鐵馬鋼猴”任三陽,一聲怒叱,緊接着二猴之後,倏地躍身而前。

“老小子,你欺人大甚!”

随着他嘴裏的這聲喝叱,兩只判官筆在手上“當”地互碰了一下,冒起了一點火花,一雙筆鋒霍地向兩下一分,照着對面高桐的眼睛就紮。

高桐鼻子裏冷哼一聲,倒是存心要拿拿他的斤兩,是以在他雙筆來時,身形岸然挺立不動,容得任三陽鐵筆筆鋒幾乎已經紮到了眼睛上的一霎間,驀地擡動右手,長劍自腕底倏地翻出,其勢如電,“當啷!”一聲,已架住了對方的筆鋒。

這一手“脫袍讓位”高桐施展得不溫不火,堪稱“恰到好處”。

任三陽只覺得手上一陣發熱,忽然才發覺到對方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然緊緊地貼在了鐵筆之上,由不住猝然為之吃了一驚。

原來判官筆這類兵刃被貼上,在動手過招上來說,這叫做授人以先招。

任三陽吃驚之下,向後力挫雙腕,以奇快手法将雙筆收回。盡管這樣,在高桐的劍勢之下,亦使他飽受虛驚。随着高桐推出的劍勢,一片霞光閃處,羊皮袍子上頓時留下了一道尺許長短的口子。這口劍只要再向前挺送一寸,任三陽可就非得落個血濺當場不可!

一驚之下,任三陽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腳下向前一個急跨,掌中雙筆同時遞出,直向着對方前心猛地紮了過去。

高桐第二次揮劍,袖影、劍身,搭襯得極見潇灑。這一劍看似無力,實則力道萬鈎,看似無奇,其實是奇妙絕倫,劍勢一揚,任三陽只覺得眼前劍花缭亂,簡直耀眼難開!除了劍光之外,眼前燈光更形逼人,原來對方熟悉陣勢微妙,一現身便己站妥了有利部位,将任三陽誘入險地。

眼前萬蓬奇光,正為主樓內那盤六角鏡面反映而出,任三陽原本就有些情虛,這時吃眼前鏡光劍勢一逼,仿佛只覺得眼前金花亂冒,一霎間仿佛四面八方全是劍影,齊向自己身上招呼過來。這一手堪稱厲害至極!

“嘶!”一聲,右肩上先自着了一招。任三陽負痛之下,向外一個急閃,一片血光發自傷處,那地方敢情連衣帶肉,給對方刺下了一大片,只痛得他一連打了兩個哆嗦,腳下踉跄着向外退開。

高桐一劍得手,哪裏肯就此饒過了對方。

“姓任的老小子,你留下命來!”

話聲這才出口,身子平着向前一個快抄,掌中劍又一次向前遞出,卻是出奇的狠。原來高桐有意要在主子風來儀默察之下,展示他的能耐,決計要把任三陽立斃當場。

眼前這一劍迎合着四面岔集的燈光,更似有“個劍拱照”之勢。

也就在這一霎,兩只猴子護主心切,雙雙自兩側同時向高桐飛縱過來。

高桐這一劍原已遞出,見狀不得不分勢先照顧這雙畜生要緊,他冷笑一聲,肩頭輕晃,長劍力收乍揚,随着二猴其一所發出的一聲凄厲鳴叫,為首落下的那只猴子,先自身首異處,随着高桐的劍勢揮處,只把這只猴子自肩斜下,活活劈成了兩片,“吧嗒”兩聲,墜落地面。

任三陽乍見此情,由不住發出了凄厲的一聲怪叫,這兩只猴子乃是他一直由幼猴起開始調教,寸步不離的精神夥伴,稱呼它們是“兒子”,一點也不為過。這時眼見死在高桐劍下,焉能不痛澈心肺!

狂叫聲中,任三陽已形同瘋狂般地,驀地向着高桐撲了過去。

高桐冷笑着肩頭輕晃,影身子大片燈光倒影裏。

他熟悉眼前陣勢,進退左右無形中占了極大便宜,自是穩操勝券,任三陽哪裏是他的敵手。

眼前任三陽身子方一撲到,猝然發覺到對方已在三數丈外,妙的是對方手上只有一口長劍,而每當他引劍揮動時,即像是有千百把劍影直向自己身上招呼過來,雖然明知是假,可是敵晴我明,待機出假中帶真,險惡之極!

任三陽由于方才吃了苦頭,一個不慎傷了肩頭,這時早已是流血不住,疼痛難當!一襲不中,知道厲害,慌不疊閃身就退。他身子方自退後,尚還不及站定,耳聽得後腦尖風刺項,憑着他多年臨敵經歷,立刻就斷定這一次是真家夥,慌不疊向前一個搶撲,卻是慢了一步。

高桐這一劍真稱得上是神出鬼沒!任三陽躲過了頭可是躲不過背,劍鋒走處,在他後背上留下了半尺來長的一道口子。

這一次可沒有那麽幸運了,劍鋒走處非但把他身上那件老羊皮襖子劃開了,連帶着可也傷了皮肉。任三陽痛得“吭”了一聲,一連向前跄了四五步才算站穩了腳步。

只覺得頭頂上衣袂蕩風之聲,高桐靈活的身子,有似怪鳥一般由頭上掠了過去。

任三陽發出了一聲悶吼,右手抖處,判官筆有似出洞之蛇,“哧!”劃起了一道黑影,直向着高桐背影擲去,緊跟着他身子拱伸之間,再一次地平竄而起,直向着對方背影撲過去。

按說任三陽出手不謂不狠了,無奈眼前受阻于這個所謂的“六光陣”,大大減低了他出手的威力,況乎敵人更是出奇的陰狠淩厲,神出鬼沒,相形之下任三陽便只有吃癟的份兒了。

四面八方岔集而來的燈光,簡直令人眼花鐐亂。

那個高桐恰恰正是站立于萬千祥光彩氣之中,但見他長袖猝揚,已把任三陽飛擲而來的鐵筆卷上了半天。

是時任三陽已狂襲過來。一筆一劍,在極為短暫的一霎,一連交鋒了三次,三式都極稱狠厲!

高桐一張臉顯示着無限陰森,殺機迸現。他決計要在這一霎取對方性命,是以就在第三式筆劍交鋒的一霎,猝然抽回他的長劍,左手倏揚,“噗!”一掌擊向任三陽後肩上。右手長劍倏地一震,幻化出千百劍影,随着他轉動的身形,已将急怒攻心、氣極敗壞的任三陽圍在中央。

任三陽這時氣喘如牛,連番受創受辱,已使他難以保持鎮定,恨不能把敵人一口生吞下去,偏偏眼前這陣勢,竟是那般奇妙,為他生平所僅見,一個把持不住便有性命之憂。這時的任三陽可以說早已銳氣盡失,容得他稍事冷靜之後,急怒既去,便只有一腔戰栗了。

在滿空劍影炫光裏,任三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跟随着神出鬼沒的高桐身子打轉,只是很短的時間已令他眼花缭亂。

就在這一霎,耳聽得一聲凄厲的猴鳴,敢情另一只猴子也死在了對方手上!

高桐人影修現,抖手打出了一團黑影,任三陽待筆一撥,打落在地,敢情是血淋淋的猴屍!

“鵝的兒……”

任三陽幾乎抽了筋似地全身戰抖着倏地撲向地面。

“鵝的兒……鵝的兒……你死了……死了……”

只是一具去了頭的猴屍,看着,叫着,任三陽差一點昏死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一霎,一口冷森森的劍鋒已自架在了他的肩上,容得任三陽一驚擡頭時,對方長劍鋒利的劍鋒,已經逼在了他的咽喉。

“你若敢動一下,我就割下了你的腦袋!”高桐臉上閃爍着得意的笑:“老小子你認栽了吧:“

任三陽眼睛裏像是要噴出了血來,他身子戰抖得那麽厲害。

“好……小子……你報上個萬兒來吧……姓任的就是死也作個明白鬼!”

“哼哼!”高桐倏地飛起一腳,踢落了對方手上那只鐵筆、掌中劍一擰,改指向任三陽前心。

“老小子,你就作個糊塗鬼吧!”

說時,高桐手底用勁,抖動了一下劍身,正待向對方心窩裏紮去。

一只手神出鬼沒地竟由一邊遞了出來,卻是不偏不倚地捏住了他正待遞出的劍鋒。

“啊!”

即使身為地主的高桐,也不得不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只怪乎吓得打了個冷戰。

其實就那只手本身而論,實在是沒有一點怪異之處,只是此時此刻的猝然出現,真給人“鬼手”的怪異感覺,莫怪乎連身為地主的高桐,也吓得臉上變色。

他本能地用力向後面奪劍,那把劍雖被來人兩根手指捏着,卻竟然力逾萬斤,用了兩次勁兒都是休想把寶劍抽回,高桐簡直為之駭然!

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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