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這人的手,他霍地轉過身來。這個人敢情就與他貼身而立。六尺開外的個子,一身藍衫,那張臉卻是極見猙獰!雨水打濕了他頭上的發,身上的衣,看上去越加地顯現出冷峻陰森。
高桐一驚之下,說道:“閃開!”
這一次他可是施足了力道,左手握處,施展“流雲飛袖”的鐵袖功,整個袖角有如一片利刃,直向藍衣人頭上掃過去。
藍衣人冷哼一聲,竟在對方鐵袖拂面的一霎,身子霍地躍起。身子雖然起來了,可是他那只緊緊捏在對方劍鋒上的手卻是沒有松開,就憑着二指拿捏之力,偌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只倒豎的靖蜒,直直地倒立在對方劍鋒之上,這番奇異姿态不禁把現場目睹的任、高二人看得呆了。
不容高桐施展第二次身手,藍衣人單手輕彈,輕飄飄已離地而起,落向一邊。
“得罷手時且罷手,能容人處且容人。”他冷峻地道:“姓任的固然罪有應得,老兄也未免太狠一點了。”
高桐與他正面相對,這一次才算看清了他的臉,紅裏透黑、兩顴高聳、鷹鼻子鹞眼,敢情是張面具,這人原來不欲讓人知道他的真實面目,特別加以掩飾。
自然如此一來,對他就更加諱莫如深了。
高桐一驚之後,膽力繼壯。他自覺有恃無恐的,一來這裏陣勢已然發動,自己精于陣路,進攻退守,想來要較對方方便得多。再者自己武技精湛,對方出手不凡,終不能以此就妄論輸贏,況乎主子風來儀尚在一旁暗觀,至不濟就算自己落敗,她焉能袖手旁觀?
有了以上諸多自恃,高桐自是無懼于他。
“相好的,你報上個萬兒來吧!”
嘴裏說着,高桐已迅速地轉向一邊,這麽做是有意把對方身形現向明處,以便發動淩厲的陣勢來對付他。
哪裏想到。對方顯然是個大行家,偏偏就是不上當,高桐身子方自轉過,這人也自跟着轉動,妙在步法一致,快慢相若,高桐轉他也轉,高桐方停他也停下,仍然是先前未動前一般的架勢。
“哼哼……”藍衣人冷冷地道:“見面總是有緣,相逢何必曾相識,大管家的你就用不着打聽了。”
語聲一頓,他目光轉向一旁的任三陽冷冷地道:“我們久違了,老兄半世為惡,照理說我是不應該管你的閑事,只為兩害之間取其輕,也就不為已甚了。”
任三陽原已自忖必死,卻沒有料到竟會在性命俄頃之間來了這麽一個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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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行家伸手,剃刀過首”對方到底是什麽斤兩?任三陽焉能不識?成信他确是自己生平罕見的高人奇士,由不住猝然心生景仰,對方雖然口出不遜,對自己并無好感,到底總算是有救命之恩,為此性命危難之間,也只有暫托庇護了。
“好說……”任三陽面現苦笑,抱拳一拱,道:“閣下隆情,來日必犬馬以報之。”
藍衣人冷哼一聲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要想活命就得聽我的關照。哼哼,你當這六光陣是好玩的麽!”
任三陽雖然不認得此陣的奧妙,但“六光陣”這個名字他可是聽說過的,聆聽之下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知道自己誤打誤闖,竟然來到了“不樂幫”的手裏,只是不樂幫遠在南海不樂島,何以又會在此地?一時卻是大惑不解。
然而,無論如何,他心裏的這個悶葫蘆總算打開了。
此時此刻,實在無能再逞強鬥狠,如果不遵照眼前這個蒙面人的指示行事,只怕性命休矣!
一旁大敵高桐冷眼注視之下,已可感覺到對面這個藍衣人的不是好相與。由于藍衣人像是熟悉陣勢,一上來即看破了行藏,目前所站地勢,高桐若想出手即使無害于己,也休想占上一點便宜,倒是向任三陽發動出手,或可趁對方問答分神之際,取他性命也未可知。
高桐心裏這麽想着,表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忽然身子一晃快步搶向“巽”位。
這個位置一經站定,立刻對任三陽所立身的位置形成了鋒利的一個死角。
任三陽忽然覺出面前光華大盛,還來不及看清一切,高桐已驀地切身直入,掌中劍直劈中鋒而下。
這一招高桐是衡量好了眼前情勢才行出手,劍勢一出,頓時幻化為一面光牆,直向任二陽正面全身劈壓了下來,這一招顯然是借助陣勢的微妙與燈光的錯覺所形成的厲害殺着。
任三陽方才已經領教過了厲害,猝然見此大吃一驚,本能地向後擰身,無奈由于身陷微妙的陣勢之內,在高桐所攻的陣角之內,正好是一個死角,身子擰動之下,有如推山拔海,哪裏能夠動彈?眼看着對方長劍所幻化而成的一片光牆,形同巨海長波般地直向他身上卷了過來。
任三陽動既動彈不得,更迷于眼前玄妙的劍勢,方自大吃一驚,猛可裏一片衣袂閃過,藍衣人竟然又在此危機瞬息之間來到了面前。
他的出手,似乎永遠含蓄着鬼神不測!落身、展袖,看來是一個動作。大片的袖管是如何揮揚出去,簡直難以看清,不過顯然又是運施得恰到好處。
只聽見“當啷!”一聲脆響,長袖的一截袖沿不偏不倚地正好搭在了對方劍身上。
緊跟着藍衣人喝叱道:“撒手!”
右手倏地向外用力一揚,一道劍光直飛當空,高桐“啊唷!”一聲,身子倏地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淩厲斤鬥,翻出了兩丈以外,才自拿樁站穩。
這一霎他臉上罩蓋着極度的驚恐憤怒,掌中劍雖然有賴全力把持,沒有出手,可是由于雙方所加諸在其上的力道過于驚人,高桐握劍的那只手竟然虎口破裂,鮮血染滿了劍柄。
饒是這樣,高桐卻仍能緊握劍把沒有松手,這分力道亦甚是可觀了。
藍衣人嘴裏喝叱着“撒手”,卻并沒有使對方撒手。似乎微感意外,但是如此一來他也測出了對方功力的深淺,心裏也就更有了主張。
任三陽原本自忖必死無疑,想不到在驚魂一瞬之間竟然又逃了活命,而且伸手救助他的仍然是眼前這個神秘人物,看來今天這個“情”不領是不行了。
藍衣人一招出手,将高桐擲出數丈以外,眼前更是絕不怠慢,只聽他冷笑一聲道:“你得換個地方了!”
任三陽方自悟出對方像是在對自己說話,藍衣人一截袖管已飛卷過來,其力絕猛,任三陽心中一驚,只以為對方向自己出手,吓得伸手就擋。不意他的手方自一伸,正好為對方袖管卷上,一股絕猛的吸力突地自那截衣袖上傳出,以任三陽這般功力之人,竟然也不得不随着對方的力拔勁道,突地拔空而起,随着藍衣人的轉手之勢落出了尋丈以外。
任三陽驚魂未定,身子方一落下,仿佛覺出身側四周壓力驀地大為輕松。心中一動,這才暗驚藍衣人敢情已把他救離了險地,最明顯的感覺是眼前似乎已經失去了炫人眼睛的奇亮燈光。
緊接着面前風力響處,藍衣人已站在眼前。任三陽心中既感又愧,嘆息道:“恩人……”
“住口!”藍衣人一雙明亮的眼睛四下觀看,一面冷冷地道:“你以為現在已脫離了險境?”
任三陽愣了一愣,無言以答。
藍衣人目光一轉道:“跟我來!”
身子一閃,時左又右,時高又矮,轉瞬間已竄出了數十丈外,即在一處花架站定。
任三陽跟着對方身子疾進,只覺得眼前時明時暗,耳邊風力疾勁,雖已站定還是有點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驀地擡頭,卻發覺到對方那雙光華閃爍的眸子正自注視着自己。
由于有了以上的一番接觸,任三陽便由衷地對對方生出了感激,再者對方這身神出鬼沒的輕功,更不能不令他敬畏,在對方這般深邃的目光注視之下,真有點令他忐忑不安,弄不清對方對自己是怎麽一個态度?
“好了!”藍衣人道:“總算暫時脫困了,想不到對方六光陣如此厲害,差一點把我都困住了!”
任三陽雖然仔細聆聽,想由對方的口音裏找出一些端倪,或可猜出他的身分,無奈在一番仔細聆聽之後,他卻不得不又失望了。
“唉!”他沮喪地嘆了一口氣,苦着臉道:“要不是恩人你仗義打救,鵝可就要……”
一連嘆了兩口氣,他接着苦笑道:“……反正……什麽也別說了,大恩不言謝,恩人你對鵝的這番恩義,今生今世鵝要是報不了,來生變犬變馬鵝也……”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一陣傷感禁不住熱淚泉湧,竟自嗚咽了起來。
“哼!”藍衣人一雙眸子又回到了他身上:“那雙畜生平素助纣為虐,死了也不冤枉,就拿你來說,這些年所作所為哪一件又能見得人?今夜能保住了命,已是托天之幸了!”
任三陽雖是心裏慚愧,到底也是一大把年紀了,被對方這麽當面數說,臉上很覺得挂不住。冷冷笑了幾聲,他喃喃道:“聽口音恩人你年歲不大,想不到竟能練成這麽一身神出鬼沒的功夫,姓任的這麽一大把子年歲真他娘的是白活了。鵝他娘的也不說什麽了,”頓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反正以後,走着瞧吧,鵝任三陽可不是沒有血性的漢子。”
藍衣人聽他這麽說,不覺微微點了一下頭,正要說什麽,忽然發覺情形有異,立刻轉移了話題。
“現在不是說閑話的時候,對方的人來了!”
任三陽一怔,四下顧盼了一下,壓低嗓子道:“在哪裏?怎麽鵝看不見……”
對于把“我”稱為“鵝”這個字眼,藍衣人還真是聽不習慣,他每說一次“鵝”都令他皺一下眉,也叫無可奈何!
“你當然是看不見!”藍衣人冷冷地道:“因為你不明白對方這個陣勢的轉動變化。”
任三陽哼了一聲道:“可不是麽,要是鵝弄清了他這個陣也不會丢人現眼,還要麻煩恩人你動手來搭救鵝了!”
藍衣人冷聲道:“其實說穿了也不是什麽難事!你現在換一個方位,或是由左肩偏過頭去看,情形就會好得多了!”
任三陽愣了一下,依言偏向左肩外看,頓時就覺得眼前一亮,情形果然大為不同。只見眼前十數丈外人影穿梭,十數盞高挑燈分由十數名長衣少年待着。
這一次任三陽算是看明白了,細算了一下持燈的人共是十二人,他們所站定的位置前後參差不齊,卻是并足直立,絲毫也不搖動,再一推敲始知這些人是按照十二宮的位置布署站立,整個現場充滿着氤氲雲氣,襯托在五顏六色的燈光裏更顯得無限神秘!
“嗯,他娘的,原來如此,好厲害的陣法!”
任三陽一面偏過頭去看着藍衣人,緊緊地咬着牙道:“你把陣法給鵝說說,讓鵝進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哼!你想得也太美了!”藍衣人目光炯炯地道:“現在可不比方才了!”
“為什麽?”
“因為……”藍衣人冷笑了一聲道:“你再看看誰來了?”
任三陽依言望去,只見眼前彩光猝現,來自四面八方反射的燈光,一霎間照得他眼花缭亂。
一個身着粉紅長衣的長發女子,伫立在巨大的雪松之下,這女子望之如三十許人,眉目如畫堪稱絕色,只是略嫌清瘦,且雙顴高聳,一眼看去即可想知是一個慎細精明三刀六面的人物。女子手裏拿着一柄玉柄拂塵,背系長劍,身上那襲紅色長衣顯然是一襲法衣,上面繡着雲霞日月,更隐隐有八卦的圖影,在她面前設有一個方案,桌上放着一個透明六角水晶球,四而八方反射過來的燈光,俱都集中在這個水晶球上,再經反映射出,更呈瑰麗的奇彩,夜暮下有如一天流星,休說置身在其間者難辨東西,即局外者如任三陽亦是眼花缭亂無限神秘。
任三陽雖然稱雄黑道,一身內外功力也是相當不惜的了,可是像眼前這種奇妙陣勢,卻是他從來也沒有經歷過的,雖是勉強克制着心裏的激動緊張,亦不禁面色疊變。
“噢,這個小娘兒們又是誰呢?好厲害。”
藍衣人看了他一眼,道:“虧你在黑道上還混了這麽久,居然連她也不認識,真是難以令人相信。”
任三陽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痛,嘿嘿幹笑了兩聲道:“不怕你見笑,這個女人鵝是真的不認識。”一面說擡手搔了一下頭,龇着牙道:“他娘的,經過今天夜晚之後,鵝才知道鵝他娘的真的是白活了。”眨了一下眼,他看着藍衣人道:“她是誰?”
藍衣人哼了一聲道:“不樂島上有三位當家的,你總該知道吧,這位就是其中之一。”
“噢,”任三陽顯然吃了一驚:“難道她就是人稱的‘妙仙子’風來儀?”
藍衣人點了一下頭:“你猜對了,就是她!”
任三陽頓時瞪大了眼,一時連身上的疼都忘了。
對于不樂島上三位島主的傳說他聽得實在太多了,現在猝然發覺到傳說中人就在眼前,自然心裏吃驚,兩只眼睛骨骨碌碌在對方風來儀身上打轉不已。
“原來是她,難怪這個陣勢這麽厲害,看起來,今天晚上是兇多吉少了。”
藍衣人道:“那也不一定。”
任三陽心裏一動,暗忖道:“是了,我竟然小瞧了這位主子,只看他方才在對方陣內前後穿行的模樣,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分明不會把對方陣勢看在眼裏,也許他真有辦法對付風來儀這個娘兒們也未可知呢!”
這麽一想,便眼巴巴地看着藍衣人喃喃道:“這麽說……恩人你莫非還有什麽脫身之計不成?”
藍衣人銳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轉道:“那可就要看你的了……”
任三陽擠着眼睛,一時還弄不清對方的涵義。
藍衣人卻是暫不理他,随即轉過頭來,仔細向現場觀察着。
自從風來儀親自出現之後,現場情勢越加地現出淩厲殺機,但見風來儀手中拂塵不時轉動,随着她手指之處,燈光自四面八方一齊集中。
妙的是一經燈光集中之處,必有五七名殺手,自暗中躍起,猝然向燈光聚集處揮劍砍下,無論中與不中,寶劍一落便騰身縱起,絕不遲緩。
中座的風來儀顯然已是怒火萬丈,決計要把隐藏的兩名敵人逼現而出。只見她左手掐着咒訣,不時地動着,嘴裏像是在作法似地念念有詞,兩只眼睛含蓄着炯炯光采,随着座前水晶球的徐徐轉動,四下移動不已。
看到這裏,藍衣人輕輕哼了一聲道:“莫怪乎不樂幫聲名如此顯赫,這位女幫主敢情如此了得,看來我們這個藏身之處也将會為她發現了。”
任三陽一驚道:“那怎麽好?換一個地方吧!”
“太晚了!”藍衣人銳利的眸子徐徐地在四下轉動:“對方全陣俱已發動,妄動的必然遭災。”
冷笑了一聲,他繼續接下去道:“如果我一個人,諒他們還無能阻住我的來去,現在加上了你,情形可就沒有這麽方便了。”
任三陽嘆息了一聲,臉上無限沮喪。
“你不必擔心,”藍衣人說:“我既然答應救你脫困,便不會說了不算,不過對方實在厲害,事情能不能成,也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鐵馬鋼猴”任三陽昔日在武林黑道上,該是何等厲害難纏的一個人物,想不到竟然會落到眼前托庇于人這步田地,是從何說起。尤其使他聽不順耳的是藍衣人那種說話的口氣,有心想頂他兩句,無奈自己一條命還是對方所救,再若眼前對方真要是抖手一走,自己還是真的一籌莫展,這麽一盤算也只有忍氣吞聲不吭氣兒了。
藍衣人一面觀察着外面,一面向任三陽道:“對方所施展的是‘火雷七殺陣’,你可注意到其中的微妙之處?”
任三陽搖搖頭苦笑道:“不瞞恩人說,鵝可是‘餅面杖吹火’,一竅兒也不通。”
藍衣人冷笑道:“沒有吃過豬肉,總也該看過豬跑吧。哼哼,看來你這個‘鐵馬鋼猴’的外號,真是浪得虛名了。”
任三陽鼻子裏哼哼了兩聲,一張黑臉臊成了豬肝顏色,心裏那分不自在可就不用提了。
藍衣人當然絕非口頭刻薄之人,只是別有用心地故意折辱任三陽一番,以使他日後之改邪歸正。這時偷眼察看任三陽臉上神色,冷笑一聲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經過今夜之後,你也算是有些長進了。”
任三陽嘴裏不說,心裏卻在暗罵着,他娘的小雜種,老子不過是一時吃癟,弄成鵝眼前這副窩囊相,你竟然門縫裏看人,真把老子看扁了,嘿嘿,等一會機會來了,看老子不好歹地出幾手絕招兒給你看看。媽的,你還真以為鵝老子鐵馬鋼猴這個外號是揀來的麽?
心裏雖是這麽哺咕着,表面上還真的不敢表現出來,只是獨個兒地生着悶氣。
藍衣人卻是心裏明白,損歸損總得還要對方心服口服。當下冷冷地道:“我現在就把對方這個陣勢的奧妙告訴你,你記在心裏,等一下突圍時便有大用。”
任三陽嗯了一聲道:“洗耳恭聽。”
藍衣人道:“五行生克之理你是知道的了?”
任三陽點點頭道:“這個,略知一二。”
藍衣人随即就眼前陣勢,約略說了一個大概,其中特別指明了幾處生門。至于哪處是暗卡殺門,以及可能藏有伏兵之關卡都一一說明。任三陽果然前所未聞,耳詳目察,心裏着實對對方大為折服。
說話之間,外面情形更已大變。風來儀由于施展“火雷七殺陣法”之後,并沒有立刻奏功,心裏大為忿怒。忽見她拂塵一收,一聲吃道:“高桐你過來!”
高桐應聲而現,趨前躬身道:“卑職在。”
風來儀怒聲道:“這兩個人我斷定他們還藏在園中,你給我從另一面搜。記住,不可自亂了陣法,他們跑不了的,我要抓活的。”
高桐應了一聲:“遵命!”手勢一揚,即有四名長衣弟子同時現身而出,随着他同時閃身而去。
風來儀心懷忿怒,決計要将敵人逼出,就見她身子前傾全神貫注在眼前六角晶球上,忽然像是觸及了什麽,雙手把晶球一連轉了幾下,一蓬白光匹練也似地直射而出。
看到這裏,藍衣人忽然一愣道:“不好!”
話聲出口,即見他倏地閃身而出,極其快速地在眼前轉了兩轉,左右各行四步,随即步回原處。
他身法至為巧快。就在他身子方自站定的一瞬間,眼前奇光刺目,對方晶球上反映出來的一道奇光,已射向眼前。
任三陽大吃一驚,正要蠢動。
“不要慌,”藍衣人小聲制止他道:“他們還沒有看見我們。”
任三陽勉強鎮定,心裏卻由不住犯着嘀咕,明明對方所發出的強烈燈光已照在了臉上,怎說沒有看見?
果然那道晶球所反映出來的強光真的像似并沒有發現什麽,少作逗留随即又緩緩地移向一邊去了。
任三陽松了一口氣,打量着身邊的藍衣人喃喃道:“這可真有點邪門兒。”
藍衣人輕噓道:“噤聲!”
話聲方出,先時掃過面前的那片燈光自去而複返,又出現眼前。
人影一連閃了幾閃,高桐與四名長衣少年,已自兩側紛紛現身眼前。
任三陽一驚小聲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藍衣人炯炯的一雙眸子瞬也不瞬地向當前注視着,冷聲道:“準備你的家夥,随時都可能要出手。”
任三陽嘿嘿一笑,握緊了手裏的判官筆。
藍衣人小聲道:“剛才我不及布陣,想不到為這個婆娘看出了破綻。哼哼……我原本還心存厚道,這麽一來卻是迫我非下殺手不可了。”
任三陽只是打量着面前不時來回走動的五個人,想找一個适當的人,在适當的機會出手。當然他心中最恨惡的就是高桐,一雙眸子就跟着他身上轉。
“這個人叫高桐,”藍衣人輕輕地告訴他說:“武功頗是了得,我看你不是他的對手,還是把他留給我吧!”
任三陽冷哼了一聲,心裏可不這麽想,第一高桐這個名字他從來就沒有聽過,顯然是無名之卒,第二方才險些喪命在此人之手,不報此仇這口氣實在難消,有了以上兩點見地他勢将要待機找到高桐報仇雪恨了。
這時高桐帶着四名長衣弟子分在五個方位,仔細地在眼前打量着。
藍衣人剛才為脫一時之險,不過是匆匆布了個障眼法兒,高桐又是精明幹練,精擅陣法之人,眼前這一留神觀看頓時為他看出了破綻。
“哼!”冷冷一笑,他随即發話道:“這位朋友敢情也是個會家子,不過眼前這一手三腳貓,也只能騙騙小孩,拿來這裏顯得未免過于兒戲了。”
話聲一落,即見他倏地躍身而起,手起劍落,随着劍光閃處,又把正前方一截雪松的枝丫砍了下來。
就在這一瞬間,藍衣人一拉任三陽道:“走!”
話聲出口,藍衣人首先閃身而出,其勢翩若驚鴻,身子一經縱出,已飄身尋丈之外。
任三陽緊緊随着他的身後同時縱出,二人身子一經落定,面前倏地奇光刺目,顯然已吃風來儀座前那個六角晶球內所映出的奇亮燈光照住。
也就在這一瞬間,兩名長衣少年陡地現身面前,二少年一左一右,同時向藍衣人正面夾擊過來,各人手持一口長劍,劈面砍而下。
換在另一個人,當此千鈞一發想要閃過對方這手殺着實是萬難,然而藍衣人顯然胸有成竹,雖在對方強光照眼之下,亦不失其鎮定。
随着他雙手翻處,兩截袖角,有似出雲之燕,锵然作響聲中,一雙袖角已死死地纏住了對方劍鋒,緊跟着他兩乎向外一振,對方的一雙長劍已脫手飛向當空。
藍衣人腳下再跟着一個上步,随着方才出手的勢力,兩只手向外虛接了一下,發出了淩空掌力,雖不過用了六成勁道,那兩個長衣少年弟子卻已是當受不起,随着他發出的掌力,整個身子騰起半空,向兩側摔了出去。
就在這一霎間,他眼角已經窺見了高桐疾閃而前的影子,只見高桐身子一縱,即向空中拔了個高兒。當真是起落如鷹,身子一經下墜,掌中劍已挾着一陣輕嘯,劃出了一道長虹,直向着藍衣人身後的任三陽身上招呼了下來。
任三陽是恨透了高桐,高桐又何嘗不恨透了他。這一手分雲劍法高桐施展得極見功力。
劍式一出,就着閃亮的燈光,這口劍頓時幻為一天劍影,似乎任三陽全身上下俱都在他的劍勢照顧之下。
任三陽原本存心給高桐一個厲害,想不到對方竟然更厲害,先下手為強,一樣地饒不過自己,驚慌之中乍見此情,禁不住吓得打了個哆嗦。
“他娘的!”嘴裏罵了一聲,任三陽手上的鐵筆霍地向天上掄去。
他的鐵筆方自掄起,就聽得身邊的藍衣人一聲喝道:“想死麽!”
劍影闌珊裏,遞進了藍衣人一只白皙的瘦手,“噗”一下已叼住了任三陽拿筆那只手的手腕子,緊跟着向上一使勁兒,任三陽身子就像是風筝也似地飄了出去。
藍衣人雖然及時出手,救了任三陽,自身卻被籠罩在高桐的劍陣之內,他顯然有恃無恐,絲毫也不曾現出慌張神态,“唰!唰!唰!唰!”一連快速的四個轉身,恰恰閃過了高桐的一連四劍。
帶着一聲冷峻的笑,藍衣人身形猝起,已飄向任三陽身邊。
“借你的筆用用!”說完這句話,任三陽緊抓在乎上的一只判官筆,已到了藍衣人的手上。
“相好的,好俊的功夫,你還不能走。”
說話的正是這座行館裏的大管事高桐,想是他連番受挫于藍衣人手下,已由不住激起了無邊怒火。
話到人到,人到劍到。“唰唰唰唰!”一連又是四劍。
這四劍與剛才那四劍顯然大是不同,高桐身了轉動奇快,四劍難分先後,但由于出手太快,看起來簡直形同一式,是以藍衣人前後左右一下子俱都在對方劍勢包圍之中。
高桐顯露了他傑出的劍法,使得亦在劍陣包圍之中的任三陽大為驚駭,忽然感覺到自己即使與此人在平等正常的情況下單打獨鬥,亦怕不是他的敵手。
眼前可真稱得上是高手大會串了。
藍衣人的身手就是更比他高得多,藍衫轉處。這只鐵筆“叮!叮!叮!叮!”亦是向四面同時點出,不偏不倚正正地點在了對方劍鋒之上,頃刻間把對方淩厲的劍勢化為無形。
高桐身子一個踉跄,身勢為強烈的勁道逼得向後一連退了兩步。他自信對付藍衣人已經施出了全身的能耐,奈何對方功力顯然是出乎意外的高,依然是休想能夠占得了一些便宜。
眼前高桐若非及時退身,便難免為傳自對方鐵筆之內的淩人勁道所傷。
雙方的勢子一經擺開,藍衣人已把握住适當時機,霍地向前踏進了一步,這一步之進,便使他立于暫時不敗之地。至此高桐才訝然驚覺到,敢情對方對于自己這邊的陣勢亦是了若指掌。
人影連連閃動,六名長衣弟子,俱都撲向眼前。
高桐咬了一下牙,掌中劍直指中鋒,怒目視向藍衣人道:“朋友,你報個萬兒吧!既然有如此身手,當然不是無名之輩,掩掩遮遮算不得英雄好漢!”
藍衣人冷笑一聲道:“我已對你破格留情,再要刁難,怨不得我不客氣了!”
高桐已屢次在對方手下吃癟,心裏一口怨氣簡直無從發洩。對方這麽說,更叫他無地自容,當下把心一狠,環顧左右道:“擺陣侍候!”
六名弟子似乎都已知道來人的厲害,雖然來勢洶洶,卻是并無一人敢猝然冒失出手,現在高桐這麽吩咐,倒是正合了心意,當下一聲吆喝,全數分散了開來,卻是一個半月形狀,将藍衣人與任三陽鉗于其中。
藍衣人冷笑一聲道:“六光陣尚且無奈我何,你這兩手三腳貓就更奈何我不得了!”
高桐冷冷地哼了一聲,一言不發地緩緩舉起了手上長劍,其他六人見狀亦相繼學樣的,各人俱都舉起了手中劍。七口劍上光華,給奇妙的燈光一炫耀,頓時光華燦爛,眩目難開。
任三陽是時早已把另一只判官筆拔在手上,見狀趕忙蓄式以待,是時身邊上突然響起了藍衣人的聲音道:“你稍安勿動,這只是對方的花頭而已!”
聲音就像是貼着自己耳朵發出來的一樣,心知是藍衣人用傳音入密的功力發出,當下點頭示意,表示聽見了。
是時以高桐為首的七把長劍,在高桐的領先發動下,幻化成各種奇異的式樣,每一發動必然光華大盛,迫人眉睫,給人以無限殺招的感覺。
有好幾次,任三陽簡直感覺到對方的劍勢已經壓迫到頭上的感覺,如非是藍衣人通知在先,胸有成竹的話,簡直由不住混身而入,與對方好好地厮殺一陣才稱心意。
高桐想是為對方看破了心意,心裏更形惱火,驀地厲吼一聲,倏地躍身而前,連帶着身側的六個漢子也一齊騰身過來。
七口長劍在燈光的炫耀下,簡直是像有七十把劍,四面八方一齊擁了上來。
三十
任三陽雖然明知對方的劍勢可能是幻景為多,無奈他早已是驚弓之鳥,當此景象,亦難免不為之心動。
他身子方自移動了一下,藍衣人的一只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上。
并非這樣就說明了對方淩厲的劍陣全屬子虛,藍衣人的那雙眼睛事實上精明得很。即見他霍地揚起手上鐵筆,就着眼前一片劍海中揮去。“叮!”一聲脆響,鐵筆一出即收,卻連帶着使得奮身前撲的高桐身子霍地一個踉跄,向後退了下去。
然而高桐不甘落敗,立刻又揮劍沖了上來。滿空全是劍影,耳邊上亦不時響起哧哧的劍刃劈風聲音,那景象簡直讓人誤為對方是千軍萬馬一齊殺了過來。
任三陽瞪大了眼,在密集的劍陣之中,找尋對方的空隙以便待招出手,他雖然借着藍衣人的提示,猜出了對方的陣勢虛多實少,卻是無法像藍衣人那麽別具慧眼地一眼看出其間的真僞。
“不要緊張!”
顯然又是藍衣人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對方不過是虛張聲勢,很快就會黔驢技窮的,你只要聽我的吩咐出手,便能立刻奏功!”
任三陽點點頭,表示會意。
驀地面前劍光大盛,一排劍刀直向着二人正面徘山倒海般地卷壓了下來。
任三陽本能地向後就退,卻為藍衣人一掌托住。
“獨劈華山,右面第三劍!”
随着這一聲出口,任三陽只覺得身形一緊,已經被藍衣人背後那只手掌用力推出。
任三陽心中一驚,身子已由不住被背後手掌推得騰了起來,腦中記着藍衣人的關照,猛一擡頭,看見了迎面的一排劍刃,卻已沒有時間再讓他遲緩須臾,當下奮起右手全力,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