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手打出了一技暗器“甩手箭”。

對于他來說,絕少施展暗器,是以這枝“甩手箭”也就格外顯得有功力。“嗖!”,星月下劃出了一道醒目的白線,直循着高立背影追射了過去。

高立身形略探,施了一招“白鶴剔翎”,肥大的袖管向上輕輕一撩,已把這枝甩手箭卷了過去。他身法既經全力施展,确是快到了極點,白影晃處,轉瞬無蹤。

年輕漢子緊接着跟蹤而出,顯然已是落後一步。目注着高立飛鶴般漸遠的背影,他輕輕搖頭嘆息了一聲,如以輕功而論,他确信較諸高立要落後一步,對方既立意飛去,自己是很難追得上了。

眼前的确有點納悶兒,以高立平素性情,下手務必求勝,非置敵于死命絕不輕言罷手的性情,顯然大是不符,這又是為了什麽?

“戰到七分已知勝敗!”顯然,高立是在“畏敗”的心情下,先自求個全身而退,保全了實力,以備日後的全力一拼。

年輕漢子回憶着方才的對手過程,那一式彎身送掌,其實正是下一步辣手的引子,只要對方一接手,這裏便将發出,高立竟然看出了破綻,不沾而退,确是夠得上聰明。他的不勝而退,其實正是明哲保身的措施,的确“姜是老的辣”。

年輕人臉色黯然,多少覺得有些失望的。

五丈以外,人影閃動,現出了矮不隆咚的一個人來。

“怎麽回事,那個老小子跑啦!”

說話的敢情是“鐵馬鋼猴”任三陽。

年輕的漢子自然也就是被譽為“蒼海無情”的一代奇俠海無顏了。

任三陽一徑地來到了近前,見海無顏只管凝神呆思,卻是不發一言,不覺心中納罕。

“你怎麽啦?別是受傷了吧?”

海無顏這才苦笑了笑,搖搖頭道:“這只鶴确是‘高’!哼哼!今夜倒是便宜了他,來吧,我們到下面看看去吧!”

所謂的“雪山寶藏”并非是空穴來風,還真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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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澄澄的元寶,有十幾大箱,另外再加紅藍寶石,珍珠玉器,足足鋪滿了一地。

任三陽喜得簡直就攏不了口,不時地摸摸這個,弄弄那個,真恨不能用金元寶把自己埋起來。

天已經亮了。第一道陽光撥雲直下,透過了高嶺絕峰的照雪折射,來到了地下冰層。頓時間現場奇光迸現,滿眼飛金,緊接着陽光益盛,現場也就格外明亮,透過陽光照射下的冰枝,交織出一片五顏六色,晶瑩透剔,十彩缤紛,卻是美不勝收。

費了老半天的工夫海無顏等二人才把這批為數可觀的金子寶貝收好了。

望着地上一個個大箱子,“鐵馬鋼猴”任三陽不禁又發起了愁來。

“鵝的老天爺,這麽多箱子可怎麽個搬法子呀?”

海無顏道:“我在這裏看着,你去找些牲口來,無論有沒有,都快回來。”

任三陽答應了一聲,皺着眉發了一陣愣,這才轉身離開。

海無顏把這批寶藏箱子圍成了一個奇怪的圓圈,乍然看上去有點類似六角形,每一個都開有一道可供通行的道路,他自己盤膝跌足,就坐在當中,靜候着任三陽的歸來。

時間,在毫無聲息之中,靜靜地過去了。漸漸地,天色又暗了下來。

前文曾經說過,這片地方乃處于地層表面之下。所謂地層,并非想象之中的黃土岩石,乃是長年,累月結在地面上的堅硬玄冰,說它是一個冰窖、冰穴,倒也恰當合适。

海無顏靜靜地坐在寶藏之中,耳中卻清晰地可以聽見珍珠的流水之聲。

他于是猜測到,多半自己坐處下方,隐藏着五溪流水,這種不知哪個年月被冰封了的流水,彙然成澤成川,或為湖泊,并非怪異,卻也合乎造物之理,料是有的。

所謂“半天之間立半松,無波之水有波瀾”這後一句料必是指的此處了。

多年靜中參悟,靜中練功,已使得海無顏造就出一種獨特的功力,這門功力說來未免有些玄異,卻又是十分真切,不容不信的事實。

這門功力可以稱得上“上體天心”。

靜坐凝思之間,他的接觸常常是“不可思議”的,一些令人費解,不着邊際的人事常常會偶然地出現腦海,也常常會為了偶然間來到腦海的一點“玄因”,而費神躊躇,這些所謂的玄因,事後證明,竟然并非全然無因,敢情是一種事前的“預兆”,他竟然為此而獲益不少。

眼前誠所謂“多事之秋”。海無顏了解到自己此一行所負的責任重大,這批關系着未來全藏禍福安危的寶藏,無論如何是出不得差錯的。海無顏有見于此,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從事。

雖然,最大的強敵高立知難而退,童玉奇夫婦雙雙遇難,卻仍然保不住沒有別的敵人繼續來到。

一條人影陡地飄身而下,極其輕靈地落在了一根冰柱上,現出了一個頭梳佛髻,身着白衣的中年女尼。這個居姑身方落定,随即向上招了招手,緊接着一連落下了同樣裝束的四個妙齡女尼。五個人像是早已商量好了一般,身子一經落下,一中四外,緊緊把海無顏看在了正中。

為首中年女尼,右手向肩後一操,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拔在了手中。四名年少女尼,更是不待招呼,各自反手拔刃,一色式樣的四口“沙門魚鱗刀”。

“施主有禮了。”

中年女尼二指向劍上一貼,算是行了一個江湖禮節,緊接着細眉一挑,朗聲妙口道: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貧尼青霞劍主李妙真,這裏向施主問候了。”

四名少年女尼同聲喧了佛號,各啓櫻口,分別報出了名號,為“如一”、“如藹”、“如慈”、“如玉”,話聲一落,每人探手入懷,霎時間取出了一個晶瑩亮潔的小巧葫蘆,高舉手上,也不知內裏裝盛的是什麽物什?

端坐中央的海無顏,原來兩眉低垂,似在參悟什麽,自從青霞劍主李妙真一經現身,他即似得到了一種強烈的感應,倏地睜開了眸子,目光的的直向對方逼視過去。

“原來你就是黃家堡的‘白衣庵主’,久仰之至!”海無顏話聲微頓,冷冷一笑,目光四下一掃,道:“怎麽貴師徒這是要向在下打劫不成?”

“阿彌陀佛!”李妙真劍抱前胸,左掌直豎,道:“施主言重了,出家人慈悲為懷,聞得這裏多金,不遠千山萬水特地趕來求布施來了,施主慈悲,南無阿彌陀佛!”

海無顏冷笑一聲道:“師太在江湖上,素有俠聲,想不到竟然也是徒負虛名,居然無聊到來化起惡緣來了。”

“阿彌陀佛,施主慈悲,這個緣,貧尼已在佛前許過大願,勢在必化,施主成全。”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既是佛前許願,師太是想布施來裝點菩薩了?”

李妙真欠身豎掌道:“正是此意,阿彌陀佛,施主你成全吧!”

海無顏低頭暗忖道:這些錢財,為數甚多,既是用來裝點菩薩金身,也算是好事一件,我何不作上一個順水人情,分她一箱,也算是在佛前結下一個善緣,既可免卻了一場兵争,何當不為?

這麽一想,他随即點頭微笑道:“師太遠道而來,既然有此一說,在下不便拒絕,只是這些金錢雖系為在下發掘,卻也并非無主之物,在下打算全數用來嘉惠藏民,好在為數不少,且先分出一箱,就與尊駕駐錫的白衣庵,結上一個善緣吧。”

“青霞劍主”李妙真聆聽之下,長眉微挑,哈哈一笑道:“施主倒也是幹脆之人,既然這樣,貧尼倒也不便相欺,直話直說了!”

海無顏見她說時,一雙眸子流光四顧,分明心羅詭詐,不禁心裏一動,暗中加以戒備。

李妙真沒有想到,對方這麽好說話,一時貪心大起,她此行由于作了萬全準備,原打算勢将勞師動衆,打上一場群架,卻沒有想到對方卻僅是獨身一人,也許對方見自己這邊人多勢衆,心存忌諱,才致這般軟弱。不如将計就計,先拿大話來吓他一吓。對方果真害怕知趣,自己兵不血刃,平白得上許多金銀珠寶,豈非大好之事?心裏這麽盤算着,李妙真笑哈哈打量着對方道:“不瞞施主說,貧尼志在全數,并無分羹一匙之心,施主你答應最好,否則,哼!”

微微一頓,李妙真把手上“玉池”劍往空中舉了一舉道:“貧尼師徒既然來了,可就不借一戰呢!”

海無顏這才知道對方意在全中,敢情來意不善,當下面色微沉道:“師太既出此言,只怕連一箱也搬它不走,更逞論全數了。”

李妙真愣了一愣,哈哈一笑,手中長劍一舉道:“如一、如藹聽令!”

兩名女尼各自應了一聲,閃身而前。

李妙真目光視向場內的海無顏,卻向二弟子發話道:“你二人這就進去,先搬它幾箱出來再說!”

二弟子嘴裏答應了一聲,肩頭輕晃,雙雙已撲身而前,卻沒有料到,海無顏事先所部署的陣勢,望似無奇,其實卻極為微妙。二尼足下方自探入雷池方寸之間,陣勢已自發動。

卻只見眼前人影連閃了兩閃,兩名女尼竟然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內層。

“青霞劍主”李妙真原是布陣高手,竟然會沒有看出來對方陣勢的微妙,這時見狀,由不住大吃一驚,一聲清叱,霍地飛身而前。

無如海無顏所布這陣勢,名叫“六合分光陣”,乃系得自“二天門”鐵匣秘芨中所記,還是首次應用,當今江湖更是前所未有,自有其不可思議的威力。

“青霞劍主”李妙真身子方一縱過,當頭仿佛見場內的海無顏迎頭撲來,不覺一驚,行動略緩,随即覺得正前方一股絕大力道迎面撞來,當下不及閃躲,腳下一個跄踉,已跌出陣外。一驚之下,李妙真由不住身上冒出了陣冷汗,容得她站定之後,才發覺到對方仍然一如前狀地穩坐陣內,哪裏有什麽異動?分明是自己亂了步子。再看如一、如藹二人,已吃卷進陣內,分明已亂了陣腳,想不到師徒三人如此不濟,一上來即失了先機,由此看來,對方這人分明異人者流,自己竟把他當成了尋常武林中人,真正是大為失策了。

思念之中,卻只見兩名卷入陣內的女弟子不知何故,雙雙尖叫一聲,相繼被直直地抛了出來。抛出的力道極大,以至于二尼站立不住,各自四腳八叉地摔倒地上,手中的沙門戒刀也自跌出了手,兀自頻頻呼痛,爬不起來。

李妙真見狀尖叱一聲,身子陡地拔起,直縱當空,卻由空中高抄着,直向着居中的海無顏當頭直落下去。無如眼前這“六合分光陣”,太過奇妙。李妙真身起當空,恍惚中只覺得面前物什一轉,分明對方再次奮力迎擊過來,心中一驚,略見遲疑,便着了對方陣道,一下子又自被狠狠摔了出來。

總算她輕功極佳,第二次心裏多少有了準備,腰身一擰,直挺挺站立地上,總算沒有當場出醜,偷眼一看,陣內敵人,正自面現微笑地望向自己。

李妙真急羞之下,大聲呼道:“四極分殺,上!”

四名女尼聽得一聲招呼,各自應上一聲,霍地分向四方,齊向當中海無顏坐處,猛力攻來。

同時,随着四名女尼左手揮處,四只葫蘆脫手飛出,相繼落入對方陣內。頓時,只聽得叭叭一陣葫蘆着地破碎聲,即見蒸騰起大片黃色煙霧,直向陣內彌漫過去。

李妙真與四少年女尼見狀更不延遲,各人快速由身上取出了一面特制口罩,罩向口鼻,顯然可知那片黃色煙霧,敢情為奇毒之物。眼看着這陣子類如雲霧般的黃色毒煙,凝聚成大片黃雲,冉冉向陣內飄入,轉瞬之間,己彌蓋了現場。

李妙真睹狀大喜,手打佛訊道:“阿彌陀佛,施主你休怪貧尼手狠心辣,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哪個。”

眼看着那片黃色毒煙冉冉由眼前飄過去,衆尼各自面現緊張地向裏面望去,竟然不見了對方的蹤影。李妙真輕嘆一聲,只當對方已橫死就地,正待下令搬箱之際,卻聽得身後傳過來一聲清晰的冷笑。

“出家人竟是這般狠心,足見你等平素之心狠手辣了!”

李妙真一驚之下,無暇多思,倏地一個疾轉,掌中玉池劍倏地暴射如虹,一劍直向着海無顏咽喉上斬去。

這一劍觀其出勢,快到了極點。無如海無顏近來功力大進,自習參二天門之鐵匣秘芨之後,平白又領會了許多前所未精的劍上絕招。“青霞劍主”李妙真這一劍稱得上既準又快,無如卻已為海無顏上來識破了先機。

倏地,只見他右手猛然向上一提,拇、食二指輕拿之下,竟然已把對方的劍尖捏在了手上。眼看着這口長劍在李妙真與海無顏分持之下,青光顫顫,搖出了一片流瑩。這一刻,竟然是進退不能。

李妙真既稱“青霞劍主”,可知其劍上功力不弱,無如眼前她卻是遇見了更擅于施劍的高手。在一陣劍光搖曳之後,這口劍在海無顏二指力道之下,緩緩向後退出。

李妙真如果施展全力,自可阻住長劍退後之勢,只是那麽一來,自己這口愛若性命的名劍便難免要毀在了對方手上,自非所以

一旁四位女尼,眼看着師父行将敗陣,俱都大為驚惶。如一、如玉二女尼站得較近,彼此以眼光打了一個招呼,雙雙嬌叱一聲,兩口沙門戒刀,一左一右同時向着海無顏身上招呼了下來。

海無顏冷笑一聲,他如同深精劍術,已然識得個中三昧,只要有一線生機,即可加以活用。在一般人看來萬萬難以躲開的刀勢之下,他竟然不慌不忙地站在原來地方,左面一吸,右面一收,一收一吸之間,猝然間使得身子縮後了不少,兩口沙門戒刀竟然緊緊地擦着他的衣邊,雙雙落空地揮了下去。

海無顏腳下一個上步,怒叱一聲道:“撒手!”左手力掙之下,對方那口玉池劍唏哩哩發出了一聲龍吟,霍地抛空直起。

李妙真急怒之下,正待以“潛龍升天”一式拔空騰起,無如海無顏早已料到了她會有此一手,左手順勢前推之下,暗聚真力。一掌震出,約莫有七成的力道。

李妙真卻已是吃受不起,身子滴溜一轉,滑出了七尺開外,只見她臉色一陣子發紫,“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頓時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四名少年女尼見狀吓了個魂飛魄散,一時呆在了當場,海無顏身形微轉,飄出丈外。

四尼驚慌失措地對看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戰又不能,退又不能,實在是窘極了。

海無顏打量着她們,冷笑道:“令師已為我五行掌力所傷,最快也得三年才能恢複體力,只怪她心貪手辣,佛門中有此弟子,實在是吾佛蒙羞,念在她一身武功練來不易,我破格留她活命,你們還不把她擡下去,愣在這裏想死不成?”

四女尼聆聽到此,才知是死裏偷生,哪裏還敢逗留?當下匆匆扶起昏迷中的李妙真,頭也不擡地去了。

海無顏自雪地上拾起李妙真遺落的那口“玉池”劍,只見劍上光華如銀,一塵不沾,悉知乃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寶劍,有心想喚回她們,卻已不及,目光瞟處,意外地發覺到,原先背在李妙真後背的一口劍鞘,也竟遺落現場,倒像是上天所賜。當下他拾起劍鞘,合劍入內,收好身上。

這時,卻見任三陽遠遠來到,笑得嘴都阖不攏道:“這可是天意,老天爺的恩典,大妙了。”

任三陽見了海無顏之後,搖頭晃腦地道:“你不是叫鵝去找牲口嗎?這種地方到哪裏找去?卻沒有想到才拐了彎兒,就看見一窩子駱駝,數了數共有十匹,怪道的是身上都裝備好了,簡直是上天賜的,你說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鵝把它們都給弄來了!”

說罷轉身去,不一會工夫,就見他連推帶拉地果然弄出了大幫子的駱駝。

海無顏上前打量了一下,只見每個駱駝身上都披着繡有“佛”字的佛嵌,倒像是趕做佛事的隊列,心裏一動,忽然明白了過來。

任三陽不知究裏,只管連聲嘆奇。

海無顏随即把剛才李妙真等師徒五人意欲打劫,事敗而逃的事情說了一遍。

任三陽這才明白,哈哈笑道:“這麽說還得多謝這幾個尼姑不可,要不然這冰天雪地裏,到哪裏去找這幫子駱駝去!沖着這一點你也不能把那個老尼姑殺了!”

海無顏嘆了一口氣道:“李妙真在江湖上素有俠名,卻,沒有想到竟然徒負虛名,她吃了這次虧,如果能改過向善,倒也是佛祖恩典,否則的話,可就是她自取滅亡,實在可惜!”

任三陽嘻嘻笑道:“鵝們這一趟總算大功已告,這麽多金子,你倒是怎麽個打算:還是早作一個安排的好!”

海無顏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我原想把這批寶藏全數交到布達拉宮,可是卻礙得紮克汗巴這個人。”

任三陽連連點頭道:“對了,對了,這個人才是罪魁禍首,有他在一天,這地方就平靜不了!”

海無顏道:“你放心吧,即使我們能放得過他,他卻也饒不過我們。”

話聲一頓,他猛地偏過頭厲叱一聲道:“什麽人!”

即見一旁冰崖後慢吞吞地閃出一人,一個十分衰老的老喇嘛。

海無顏這才想起,仿佛此人剛才是與不樂島主白鶴高立一道兒來的。高立自去,卻把他留在了這裏,一時倒是沒有想起。心中一驚,正待出聲喝問,任三陽卻已先自騰身撲縱過去,嘴裏罵一聲老王八旦,霍地舉掌直向對方身上擊去,任三陽功力雖非了得,這一掌要是擊在了老喇嘛身上,卻也萬萬當受不起。總算任三陽心思靈敏,掌勢方出,忽然看見老喇嘛胸前一片血漬,分明受傷不輕,心中一動,錯步盤身,硬生生把待發的錯力又收了回來。

海無顏是時亦閃身來到面前,卻見老喇嘛身子晃了晃,顯然由于體力不支,雙腿一軟,就地坐了下來。

任三陽咦了一聲,奇怪地道:“這是怎麽回事?這老小子是哪裏鑽出來的?”

海無顏先不理任三陽,一雙眸子注向老喇嘛道:“我記得你,你不是跟随高一路來的那個喇嘛麽?”

老喇嘛氣喘籲籲地看了他一眼,一面點頭道:“不錯!我叫蘇拉,高立他答應我,這些寶貝由我分給西藏的窮人,你們可不能拿走……不能拿……”

身子一歪,“撲通!”栽倒在雪地裏就不動了。

任三陽吓了一跳,趕上去翻動了一下他的身子,皺了一下眉頭道:“死了……”

地上吐了大灘的血,看樣子他像是傷重而亡。

海無顏試了試他的脈搏,又看了看他的雙瞳,悉知确實無救,不免嘆息道:“看來他倒是一個難得的好人,一定是上了高立的當,被騙來此地,卻又為童玉奇夫婦暗中所乘,中了毒手,童氏夫婦傷了他,自己也未能逃開,雙雙遭了高立的毒手,真是一報還一報,歸根結底,全是這批寶藏害的!”

任三陽道:“可不是,連鵝都差一點受害,要不是遇見了你,現在還不知活着還是死了,唉!”

海無顏一笑道:“那還用說,多半是死了。來吧,我們把這些箱子搬上駱駝吧!”

二人于是動手搬寶,一只駱駝裝載兩只大箱子,剛好把二十只箱子裝完。

由于李妙真等來時,早已為駱駝作好了掩飾,每只駱駝事後披上一件上嵌“佛”字的紅披,看上去就像是哪家佛廟搬家,馱運佛經呢!

當時就由海無顏前引,任三陽殿後,大隊的駱駝随即浩浩蕩蕩直向山下行進。

這是一段寂寞漫長的旅程,山行竟日,不要說人了,連鳥獸都沒有看見一只。

一直到了第三天的傍晚,駝群才算是來到了較為平坦的山地,由呼吸的感受,判定地勢較為低矮,空氣比之山上更濃多了。

安置好了駱駝,二入在附近壁洞生火取暖,吃了些備好的于糧,泡上一碗熱茶,就算是這地方唯一能享受到的極大安慰了。

四十三

天邊的彩霞聚集成大片的火雲,一色的嫣紅,較諸少女的芳唇更為迷人,幾點禽影,靜悄悄地在空中移動着,遠處響起了牧羊人的茹聲。任三陽眯縫着兩只昏沉欲睡的倦眼,一只手支着旱煙杆子,煙嘴無力地咬在發黑的牙齒裏,“吱吱!”有一聲沒一聲地吸着。

“鵝說……這麽些金子珠寶……”他喃喃地道:“咱們都給了布達拉宮?”

海無顏背倚着岩壁,毫無妥協餘地地點了一下頭:“不錯!”

“鵝說……”任三陽臉上顯出了一種貪婪,又略似不大自然的那種笑:“咱們能不能分出一小半,你鵝兩個人分分,也算沒有白忙上這麽一陣子?”

海無顏沒有說話,只用一雙湛湛的眸子注視着他。

“咳……”任三陽含着煙嘴的嘴裏嗆出了一串咳嗽,頻頻擺着手:“得得……就算鵝沒說,就算鵝沒說……”

一面說,他的頭往下縮着,把頭上的一頂厚羊皮風帽拉下來,帽沿都遮了眼睛。他像是真累了,不大會兒的工夫,鼻子裏已發出了沉重的鼾聲,真的睡着了。

海無顏站起來,踱出壁洞,才發覺到不過這麽一會的工夫,天邊原現的絢麗彩霞已然盡失,天空中飄浮着的是沉重的雲塊,寒冷的風貼着山崗一陣陣地襲過來,陣陣寒氣襲人!

駱駝圈子立刻顯現出一陣騷動,兩匹馬更不時地呼嚕嚕地打着響鼻。

海無顏察看了一下由駱駝背上卸下的箱子,規矩地擺在正中,所有的牲口圍成了一個圓圈卧倒下來,彼此之間有一串索子牽着,不愁它們其中之一走失,無形中對于正中的這些箱子也有了保護作用。

然而這一切并非是萬全的。

海無顏心裏知道,除了不樂幫之外,另外還有一夥強大的敵人,占有天時地利人和,一旦出手,自己很可能招架不住。他了解到自己這一邊吃虧的是人手不夠,雖然有個任三陽,但老實說,他實在是幫不了自己什麽忙,一旦遇上了強大的敵人,恐怕只有“阻力”,而無“助力”。

他已經幾乎完成了這件大事,自不願意功虧一篑,而且,這件事正代表了他再生複出江湖的一件考驗,那義舉是只許成功而失敗不得的。

他仔細地考察一下附近的地勢,是一個緩緩拓出去的高出臺地,其實平坦的地方并沒有占據多少,再前面又是斜坡了。這個地方很利于自己紮營,是居高臨下攻守鹹宜的一個地方,對方要是人數很多,攻上來不可能會不帶出一些聲音,想打上來自非易事。

海無顏仔細地量過了腳步,進一步了解到一旦出手之時對自己最有利的步位,把這二切容于胸中之後,他才返回石洞之中。

天上已開始飄雪了。雪落無聲,而海無顏的胸中卻滿罹險惡。

他雖然不聲不息地盤坐當地,但是透過腦海的縱橫,這附近數裏之內任何險兆,都逃不過他的觀察。

時間在靜悄悄之間,不知不覺地溜走了。

看看黎明在望,眼前片刻,事實上也是最黑暗的一霎,大雪不止,也僅能借助白雪所反映出的那種白,才使得視覺不致于呆滞不前。

像是鬼魑也似,那個人靜悄悄地由前面升了起來,只由他上升的那種身法忖度,即可見他精湛的輕功,的确是已達到了爐火純青地步。

借助于他身上那一襲純白的狐裘大擎,他的出現事實上已與白雪融而合一,如非有極精湛視力的人,簡直是無能窺出。

海無顏便當得上是那種“極精湛視力”的人!他原本半閉着眼睛,忽然間睜大了。

大雪茫茫,天地一色。

然而那個曾經一現的影子,卻已清楚地看在了海無顏的眼睛裏,即使他再加以掩飾,也無能使自己混淆于白雪之中。

海無顏的視觀,在他那雙眼睛一度睜大之後,随即慢慢地又縮小了,最後只留成一線。

他遂保持住這個向對方觀察的姿态。

雪地裏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是保持着那種靜寂的,那個人似乎在一出現之後,即保持着完全的靜止,足足有一段相當的時間。然後,這個影子開始移動了,那是難以想象的奇快的一霎。像是疾風裏的一片雲!”雲”卻不似有這般快,白影一閃,然後立刻又靜止下來。

海無顏雖然依舊保持着那種靜觀的姿态,可是心裏卻已有足夠的準備,一線目光自那個影子一出現便一些兒沒有放過他。

這個人顯然用心良苦,他當然絕對地知道“海無顏”這個人的難以對付,要不然也不會像眼前這樣地苦心布置了。

海無顏留意到他的身法,那張開的兩臂,連同着身上的那襲大擎,活似一只展翅巨鶴,裏外一色白,一張即收,随即又平平地趴向雪地裏,整個的身子平平地倒下去之時,竟然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看到這裏,連海無顏也禁不住微微為之動容,發覺到來人即使并非是自己的敵手,起碼亦可當得上是三個“勁敵”了。

由于方才的一個仰身姿态,雖然是奇快的一剎那,也使得海無顏看見了這個人容貌的一瞥。

尖尖的下巴,兩腮以及唇、下巴,都長滿了胡子,尤其是那雙眸子,閃閃地露着淩人的兇光。

雖然是如此快的一瞥,海無顏已幾乎可以判斷出他是誰了。

他判斷出,這個人必然就是當今藏族宮室、實際掌握大權的元兇巨好“紮克汗巴”其人了。

一想到“紮克汗巴”這個人,海無顏便由不住精神為之一振。“很好,”他暗暗地對自己說:“紮克汗巴,我正要找你,你來得正好!”

紮克汗巴自然不會想到自己如此謹慎的行動,卻依然會落在了對方的觀察之中,他似乎也正在向海無顏觀察着,透過漫天飛舞的雪花,事實上彼此是很難窺知一切的,然而他們兩個人卻不能以常人而論。

海無顏透過一線目光,一動也不動地觀察着對方,對手卻以顯示于積雪之外的那只獨眼,同樣地觀察着對方,畢竟海無顏是靜止的,而紮克汗巴卻在作間歇性的移動,兩相比較之下,海無顏的收獲自屬較諸對方為多。

又是一段相當長的時間的沉靜,然後這個紮克汗巴又開始作第三度的移動了。每一次的移動都是那麽的快,忽然之間,雙方之間的距離接近了許多。

紮克汗巴在這一次的移動裏,足足把自己向前撲進了丈許左右,看起來活像是一只大守宮,全身直挺,兩手兩足直直地定在地上,只憑足尖手尖之力支持着整個的身子,然後側過半邊身子來,用一只眼睛向對方斜睨着。

海無顏心裏已有了見地,隐隐地已經感覺出對方淩厲的殺機。

就在對方半側身子的一霎,他忽然發覺到一閃而沒的刀光。是了,一口二尺長刀緊緊地貼着手腕藏在他的肘下。

這個偶然的發現,立刻使得海無顏為之一驚。也就在一霎,對方那個直卧在霄地裏的身子,忽然如潛龍升天也似,驀地騰空而起,起勢之快有如疾雷奔電。

“呼!”有如旋風一陣。

海無顏由于對他早已有了準備,雖然表面上看來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已蓄勢以待。

紮克汗巴這一手怪招,端的是江湖罕見!

“呼”地升空,“呼”地下落。一起一落,不過是交睫的當兒,已飛臨在海無顏盤坐的壁洞當前,足尖還未及落地之前,掌中雪花刀已閃出了匹練也似的一道白光,像是打了一道閃電,這一刀直向着海無顏面門上猛劈了過去。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刀!

以常情而論,海無顏人在靜中,四肢盤固,要想從容閃過對方這樣狠厲的一刀,殊為不易。然而,非常之人,自有非常身手。

海無顏猝然之間的反應,其實得力于長時的靜中竭慮,眼看着對方這一刀有如銀河倒卷,連同着他的人,形成了一陣狂風。

劍法中所謂的“身劍合一”,正是如此了。刀法亦然,一個人能夠練成這等刀功,必屬一流境界。

海無顏面對着這等淩厲的一擊,其反應亦屬特別。

紮克汗巴方來之初,海無顏尚似無覺,容得刀光映體,幾乎觸身的一剎那才似忽然有所警覺。即見他盤坐的身子,忽然之間輕起一半。

就在他欠起的一瞬,紮克汗巴的刀已落了下來,敢情削了個空!

來人當然不是弱者,一刀落空之下,趕緊着抽刀換式,改劈為揮,改直而橫,刀身一偏,一式“秋風卷黃葉”,配合着前進的身子,大片刀光,再次向海無顏身上落去,兩個人事實上已近到貼身而立的地步。

海無顏這一次勢将要騰身而起,然而他偏偏不此之圖,原先輕起一半,側坐的身子,忽然間向空中升起來,整個下半身向外平伸而出,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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