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爺,太醫那頭已經寫方子了。”吳書來看着像困獸一樣在屋子裏團團轉的弘歷,越發小心謹慎,多一個字不敢出口。

弘歷一聽太醫下方子松了一口氣,他想起自己收到消息說阿瑕跌倒血流不止時的那種恐慌的心情,頓時沉下了臉。這種被一個女人牽動的感覺于弘歷還是第一次,他可是勵志要做明君的人,怎麽可以受人影響!

吳書來見自己說了一句話弘歷臉色就更壞,心頭就是一跳。弘歷的喜怒無常比起他老子雍正帝也不差了,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吳書來跟着弘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深知他的脾性。有時候,不小心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性命之憂。不等他問就将太醫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王太醫已經診斷過了,赫舍裏氏後腦的傷口頗深,若是今夜能醒過來就無甚大礙。若是過了今夜還不醒,怕是不好。”

弘歷眼睛一瞪,看着吳書來說道:“不好?如何個不好法?”

“奴才不敢說。”吳書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弘歷一瞪眼他就知道不好。這位爺看來是真的将赫舍裏氏放在心上了。竟然如此太醫的後半句話他就更不應該說了。如果赫舍裏氏真的熬不過去,這中毒之事也算過去了。若是赫舍裏氏熬過今晚了,他再說也不算晚。

“不敢說?”弘歷冷笑,一巴掌怕在桌上。力道之大,放在他身側的茶杯都歪倒了。“還能有什麽不好,不過就是一個死!”

但是吳書來沒想到弘歷的反應或這麽大,要知道這位當初和弘時鬥得最激烈的時候也不曾露出現在這樣的表情。“奴才不敢!”吳書來磕了一個頭跪在原地不敢動。他瞥了弘歷一眼,打消了之前瞞下阿瑕中毒的打算,小聲的說道:“爺,王太醫發現赫舍裏氏在跌傷之前曾經中過毒。這毒藥霸道,赫舍裏氏又未曾來過葵水,以後子嗣上頭恐怕……”

“中過毒?”弘歷大怒,一腳踢翻跪在他面前的吳書來,“狗奴才這樣的大事竟然支支吾吾!”吳書來的後半句話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中毒這兩個字上了。

被踢得歪倒在地的吳書來捂着胸口咳了一聲又馬上重新跪好,請罪道:“奴才罪該萬死!”

弘歷滿腦子都是阿瑕中毒了,也不去管吳書來,重重坐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阿瑕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呵道:“說!這是怎麽回事!”他沒想到不過是在書房坐了坐,後院就出了這樣的大事!阿瑕中毒說明了什麽,說明了他的後院并不安全!今天中毒的是阿瑕,誰知道明天中毒的不是他!

藕荷作為阿瑕的大丫頭,還是弘歷派過去的,首當其沖的接受了弘歷的怒火。她免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強迫自己不要再哆嗦下去了。咽了咽口水,藕荷将事情的經過了說了一遍。

她語速很快但說得足夠清晰,不過短短一會兒就将阿瑕吃下大廚房送來的飯菜就腹痛的事情講了出來。不過她沒有說自己扶阿瑕的事情,吳書來剛剛可是說了,阿瑕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如果她說出來少不得要落個伺候不當的罪名。

“吳書來,去把大廚房的奴才都押來!爺到要看看是哪個趕在爺的府裏弄鬼!”藕荷的小聰明哪裏瞞得過弘歷,只是他現在無心計較這些。阿瑕死了固然可惜,弘歷說不得也會傷心一段時間,但是絕對比不過他自己的小命。他之所以擺出這副憤怒至極的模樣,完全是為了他的小命。

吳書來沒看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不顧胸口的傷勢,他彎着身子一溜煙的就帶人去了大廚房。

大廚房裏的人還沒被押來,福晉就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過來了。哪怕阿瑕重傷,她作為後院的女主人,其實也根本不用特意過來探望。她之所以過來,是聽說弘歷震怒。

震怒,自嫁他為妻至今,福晉還沒見過弘歷震怒。他對待後院的女子都是極好的,當他對你感興趣的時候,你甚至會以為自己是他的世界,是他的珍寶。但是一旦他對你沒了興趣,那麽不管你做什麽都無法再得到曾經的那份珍視了。福晉得到過那份感情,因此她才會如此的不甘。但是她比高氏聰明,她有子女,所以她及時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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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阿瑕的院子不是心虛,她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各種首尾也早就收拾幹淨。她過來,是為了陷害高氏。

高氏以為自己聰明,在她動過手腳的飯菜再動手腳,以為這樣就能陷害她。卻不知道,這是她一開始就算計好的。她身邊攏共幾個得用的,其中就有一個桑嬷嬷。一旦事發,只要查到桑嬷嬷就能查到她。其實她确實送了藥,卻不在飯菜裏。

“爺,氣大傷肝。”福晉一進阿瑕的屋子就看到跪了一地的奴才,她露出一個略帶擔憂卻仍舊溫和的笑容走到了弘歷的身邊,“何苦和這群奴才置氣。”一邊說一邊伸手給弘歷捏了捏肩膀。

弘歷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了片刻,将阿瑕中毒的事情告訴了福晉。

“什麽!什麽人竟然敢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福晉好演技,當着弘歷的面先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接着又露出義憤填膺的神色。她甚至在觀察了弘歷的臉色之後,跪地請罪了起來:“爺,是妾身失職,竟然讓下毒這樣的事情發生!”

弘歷雖然憤怒卻還不到喪失理智的地步,他看着跪在地上請罪的福晉,伸手将他扶了起來。“爺還能不知道你嗎?”弘歷拉起福晉,讓她坐在自己身後,甚至還給她撫了撫耳旁的發絲,“你的性子最是賢惠大度,哪裏會想到後院還能發生這種事呢?”

福晉低頭不語,看似嬌羞,心裏卻一片清明。她謝過了弘歷的信任,才安安穩穩坐在了他的身邊。

就這麽一會兒,吳書來就押着大廚房裏大大小小三十人走了過來。阿瑕的院子不大,還真跪不下這麽多的奴才。但是弘歷不開口,誰也不敢提。因此,這些人只能擠在一處跪着。

“爺,可否将審問的事交給妾身?”如果不是為了将計就計陷害高氏,福晉是不會在這個當口攬事的。高氏最近的行為已經挑戰了福晉的底線,她已經忍無可忍了。“這後院的事本就是妾身的本分。”

弘歷未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他看了福晉一眼,說道:“爺進去看看赫舍裏氏,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說着,他就轉身往裏屋去了。說到底目前為止,他還是相信福晉的。畢竟,他們休戚與共。

外面福晉如何恩威并施将事情推到高氏身上先不說,只是弘歷一進屋就看到側身躺着面對着他的阿瑕。她頭上裹着白布正在昏迷中,原本就蒼白的臉這會兒看上去更是慘白一片。但哪怕如此,她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是的驚心動魄。弘歷第一次知道原來殘缺也可以是一種美。他原本對于阿瑕中毒受傷雖然有憤怒,但也并不算特別強烈。不過在看到她這副柔弱不堪時的模樣,那種情緒突然強烈了起來。他想起太醫似乎說了如果阿瑕今夜不能醒來很可能就不會再醒來了。

一時間一種不舍的情緒就萦繞在了弘歷的心尖。阿瑕若就這麽去了,那麽往後天大天地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傾國傾城色了。這樣想着,弘歷伸手握住了阿瑕的手。

冰肌玉骨。這是弘歷握住阿瑕手時的第一感覺。弘歷來不及感嘆,就覺得阿瑕的手動了一下。他一驚,擡頭朝阿瑕看去。

只見那雙原本緊閉的雙眼已經打開,阿瑕竟然醒了!

弘歷驚喜非常,前一刻他還在感傷絕代佳人難再得,後一刻這個可能失去的佳人就醒了過來。弘歷一時間真的覺得自己就是真龍天子,不然已經被太醫說了不好的阿瑕為何會這麽輕易的就醒了過來?想到這裏,弘歷直接将剛蘇醒的阿瑕摟在了懷裏:“可算是醒了,太醫可是說了,如果你今夜醒不過來,以後都未必能醒過來。”

阿瑕沒有說話,她後腦上的傷口可是真的。為了失憶這出戲,她可是狠狠撞了一下。現在雖然醒過來了,卻還是有些頭昏眼花和想要嘔吐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這是腦震蕩,應該好好休息休息,可惜時間不等人。錯過了醒來的這一刻,以後要想再演失憶的戲碼就不方便了。

放柔身體,阿瑕将自己身體的重量都放在弘歷身上。低低咳嗽了片刻,她才推開弘歷。

她這麽一堆,弘歷就仿佛那烈火被澆了一盆冷水,立刻從驚喜中恢複了過來。這會兒他想起來了,阿瑕心中仰慕的是她的表哥而不是他這個寶親王。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就在弘歷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阿瑕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擺。

弘歷立住,微微側身,入眼的就是阿瑕那雙白玉一般的手。他的衣服是深色的,顯得她的手越發的白。想起剛剛佳人在懷的感覺,弘歷輕嘆一口氣:“你……”

他的話還沒說話,阿瑕就開口了。她滿臉嬌羞,垂着眼簾,細聲細氣的對着弘歷叫道:“表哥……你可算是來看阿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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