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官先生勤習劍法。
時間真快,轉眼之間幾度春秋,已是石繼志上山後第四個年頭的隆冬,峨嵋山頂飄着皚皚白雪。
天才黎明,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兩條身影時起時落,竄高縱矮,好快的身形。
這兩條人影,近看為二儒生,一個約四十左右,一個正當英年,秀眉虎目,長身玉立。二人手中各持一柄木劍,正在互相騰刺跳躍,這是一路“摩雲劍”,由二人身手上看來,俱是武林中罕見的高手,穿騰跳躍之間,地上那深厚的積雪,并無一絲痕跡。
這二人正是上官先生師徒。四年來,石繼志日夜苦習,軟硬輕三功都有了極深的造詣,他曾食異果靈膽,夜眠冰榻,晨吸紫虛元氣,更加上上官先生的精心教導,四年來,他的進展,是別人三十年所不能學到的。
上官先生眼見他進步神速得出己意料,心中愉快不言而喻,表面上反倒愈為嚴厲,從不輕易贊他一句,唯恐他心存驕傲,做者為練武功者大忌,一沾此習,雖名師當前,亦難有少進。
以上官先生身手,石繼志竟能在他手下走了六七十招,這種驚人的進步,确是難以令人置信,但這卻是事實,不能叫人不信。
這一趟摩雲劍施展完畢,上官先生見繼志面色正常,氣不喘,面不紅,知道已入練功者至高境地,不由心中欣慰異常,忍不住誇道:“想不到你進步得這樣快,依此速度,最遲下月我就可把那套獨創的‘七修劍’傳你了!你如把那套劍法學會,為師也沒有什麽劍法可再教你了!以後只要你能刻苦勤習,溫故知新,不難達到為師境地,甚而過之。
萬不可懈怠,好自為之!”
石繼志恭身領命,待師父返室後,自己帶着小金,在這雪地上慢慢走着,想到了自己一別洞庭,來此已四度寒暑,父母屍身怕早已腐朽。
想到父母,不由聯想到這一筆血海深仇,直覺鼻中一酸,點點熱淚情不自禁地流下,心想這四年來,自己幾乎連睡覺都不敢多睡,刻苦勤習,總算有今日成就,恨不能即刻插翅飛回,找到一指魔莫小蒼及湘中八醜,将他們挫骨揚灰,方慰自己滿門二十餘口冤魂。
一旁小金見主人眉頭深鎖,淚眼留痕,知道主人心情不快,一時也想不出何法來安慰主人,只急得滿地亂轉,時發尖嘯。
小金四年來已長成大猱了,但也不過較常猴大上一倍,雪毛銀爪,腦後金發長可垂腰,愈發顯得神俊英奇。石繼志日随小金竄林度枝,踏冰垂藤,這些動人心魄的極上乘輕功,也除非是有小金這種師父來教,就連上官先生有時見小金表演幾手絕技,也只有搖搖頭,自嘆不如。
石繼志此時見小金二足僅沾雪面略一滑動,就像箭一樣飛出數丈,身形巧快已極,不由被逗得興起,一提丹田氣,施展出師父所傳的“踩雲步”緊随小金之後,在雪上狂奔起來。
小金見主人被逗得興起,越發打起精神,施出先天的本能,雙臂平伸,二足尖僅略略劃動,身子竟比箭頭還快,雪地裏,但見其腦後金發随風飄揚,姿态美妙,堪稱絕倫。
石繼志見自己竟被它拉下老遠,十分不服氣,暗運神功,随後緊趕。一陣亡命似的狂奔,已離開石室少說也在五十裏以外了,但小金身手何等輕快,繼志輕功再了得,和它比起來到底還是差得多,不一會兒竟失了小金蹤影。
石繼志追了一陣也不見小金,不由把身形停住,見眼前景地陌生,好似自己從未來過,不由暗自納悶,想出聲喚小金轉來,不想才一開口,突見對面山上似有一人卧着,不由大吃一驚,暗忖這深山絕頂,除自己師父外,并無任何人跡,怎麽有人卧倒雪地?
愈想愈怪,一時忘了招呼小金,朝那怪人走去。
走近一看,只見這人年愈古稀,一顆三角怪頭,唇下垂着一縷山羊胡子,兩只招風耳,顯得不堪入目。
這人身穿一件黑子羔的皮袍,翻毛朝外,最奇是背部睡在雪上,上身卻蓋着黑皮袍,顯得有些怪異。石繼志略一打量這人,心中已知此人定是一武林高手,只見其能赤背卧于雪上,而最奇是那雪并未融化,這種“運氣調溫”的功夫,自己也不過才入門徑,說不定就沒這老人功夫純。內心猜測這人既有此功力,當是武林道上一怪傑,只是怎麽沒聽師父談起過有這麽一個人呢?
正在奇怪的當兒,突聽怪老人好似呓語般含糊說道:“哪來的小狗……還想咬人是不是?”說罷翻了個身,突然一伸腿,“鐵犁耕地”直奔石繼志腿上掃來。
石繼志聽這怪人口出不遜,心中已甚不快,只是弄不清到底是不是說自己,忽見他一條光腿竟朝自己掃來,真是又驚又怒,待其腿到,足尖稍用勁往上一拔,已起來尺許高下,堪堪容過怪老人一腿,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你這人好沒來由,居然動手打人!
是裝瘋還是賣傻?你以為我石繼志怕你不成?”
那老人一腿沒掃着對方,也不由暗異來人好純的功夫,聞言幹脆裝傻到底,鼾聲如雷,翻個身大睡起來。石繼志此時倒疑心這人真睡着了,不過看他方才一腿分明是硬功中的“鐵磐石”功夫,給他掃上,不骨斷筋折才怪,擅此功之人,不用說定是武林中高手,就算他是睡着了,自己發話,他如不是聾子,焉有不聞之理?
想到此不由冷笑一聲,心想我看你再裝傻,當時一抖右手,往這老人肋下便抓,暗中卻含極厲害的拿穴手。
繼志此舉實為暗試這老人是否高手,如擅武者,決無聞目等死之理,不想這只掌已堪堪要打上,那老人依舊紋絲不動,鼾聲如雷。繼志心說不好,忙一收手,硬洩猛烈去勢,再見那老人,猶似不知一樣,心中真是弄不清,這老人到底是幹什麽的。
站在老人面前發了會兒怔,心想管他的,這山也不是自己的,他愛睡就睡,我又沒理由管人家,還是走自己的,立即回身走去。
才走了兩步,忽聽身後一陣風響,忙一回頭,那老人竟不知到哪兒去了,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這人好快的身法,這念頭尚未轉完,已聽到前面哈哈大笑道:“小娃娃打了人就想走嗎?可沒有那麽便宜!”石繼志再一回頭,這老人竟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前丈餘處,全身也不過四尺高矮,可謂矮小已極。
石繼志一聽,心中無名火起,心想你先打人不說,反而怪起我了,一聲冷笑道:
“你這老頭說話客氣點,什麽娃娃!娃娃是你叫的?”你老人聞言把一雙三角黃眼一翻道:“怎麽着,還叫錯了你啦!你是成心找我老人家麻煩是不是?告訴你,我老人家走遍三江四海,可不是什麽怕事的!”
石繼志被這老頭逗得又好氣又好笑,上前兩步,對矮老人一揖道:“得,老爺子!
算我錯了好不好!不是你也沒打着我,我也沒打着你嗎,我還是走我的。”說罷由老人身旁岔道就走,不想才一擡足,那矮老人一伸手,往他腿上撈來,不是石繼志身形快,這一下非給他撈一個臉朝天不可,不由勃然大怒,往後退了兩步,看那老人,竟和沒事人一樣,在一旁摸着他那一縷山羊胡子。
石繼志強忍憤怒,心想再讓你一次,要再生事,可非要給你點顏色看看不可。冷笑一聲,邁步往前走。
不想才走兩三步,那老人往前一撲,又往自己腿上抱來,心中暗忖,怎麽這老人專抱大腿,這是哪門子打法?當時一怒,也顧不得下手輕重,這只腿運足了勁,在老人身快撲至前,大喝一聲:“去你的!”直往矮老人前胸踢去,石繼志因知此人決不是一般江湖上普通武師,故這一腿明面是奔前胸,暗中卻以足尖往他“心坎”穴點踢過去。
這老人見繼志腳到,大喊一聲:“可不得了!打死人啦!”全身好似被這一腿踢中了似的,往後連翻了五六個筋鬥,待站定身形後,手中已握了兩個雪團,一揚手,一前一後奔石繼志打來。
石繼志一側身,讓過了頭一團雪。按理說既躲過第一團雪,這第二團雪也毫無疑問可躲過,不想這矮老人早知此青年身懷絕技,一般手法別想傷他,故此弄了點小聰明,手下雪團雖成直線飛出,可是手勁不同,頭一團雪只用了五成力,第二團雪卻用了十成勁。
這兩團雪不偏不倚,正在石繼志臉旁碰了個正着,一聲輕響,濺開了無數雪珠,饒是石繼志躲得再快,似這樣無意之間,臉上也中了兩下,別看是米粒大小的雪珠,打得繼志臉上一陣火炙。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是血氣方剛的石繼志?他一聲輕叱道:“你是找死!”一縱身已來至那怪老人身前,右手“金叉手”往老人右肋便插,老人見繼志掌到,凹肚吸胸,右手“排雲掌”,順着石繼志臂膊,直往石繼志胸前推下。
石繼志這四年來,除去和師父練功外,從未和任何生人真動過手,日夕都是和猱猿過掌,今日算第一次和人對招,心中不由緊張萬分,心想不如借此機會,看看自己到底武功練到如何程度。
也算石繼志這一念頭轉差了,偏偏他這對手是如今江湖上叫人聞名喪膽的人物,也是新近過川、重入江湖的怪傑之一。
石繼志看這怪老人掌沿未到,先有一股極強勁風,知道今日遇到勁敵,當時下身不動,上身待怪老掌到,只一晃,這“排雲掌”緊擦着上衣過去。
石繼志讓過一掌,左手由下往上,右手由上往下,一奔前胸,一奔後背,以雷霆萬鈞之勢雙雙打到,兩掌都帶着疾烈勁風,聲勢好不驚人!
這老人自從年初出山重入江湖,暗忖所懼的幾個高人,如今多已死的死,隐的隐,心中大有目空一切之感,不想今日巧逢這弱冠青年,竟能一連接過自己連續狠招,不但如此,而且出掌之疾,掌風之勁,簡直是自己生平罕見的人物,表面上雖仍裝着嬉皮笑臉,內心不由既驚且怒,見繼志這兩掌來勢,竟是自己生平沒見過的怪招,當時不敢怠慢,低頭縱足,全身成水平一條線,由石繼志這兩掌空隙中穿出。
雖如此,他還是被石繼志混元玄功潛力逼得面紅耳赤,一聲冷笑道:“娃娃!你好厲害?你師父是誰?”石繼志見這怪老人竟能躲過自己這一招“陰陽翻手”,不由心內也暗暗吃驚,聞言淺淺一笑道:“老人家,你也好厲害啊!我師父是一介寒儒,我也弄不清他老人叫什麽名字,倒是你老人家既有此身手,江湖中定是知名之士,可否将大名賜告呢?”
那怪老人冷笑一聲道:“娃娃你好會說話,還有不知道師父叫什麽名字的?不過你既不說,我也不問你,你倒反問起我來了!”
石繼志正要說話,不想那矮老人一聲怪笑道:“少廢話!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敢如此目中無人!”聲到人到,右手猛伸,往石繼志臍上就按,掌風勁疾,石繼志見老人掌到,一聲不響,也是一翻右手,往老人掌上對去。
二人都是用足了勁,這一掌碰上,只聽得“砰”一聲,那兩只掌,竟似被膠給粘住了般,一時誰也別想收回手去。這樣對待了約半盞茶的時間,兩人都已是大汗淋漓,頭上冒煙。
石繼志不知初次遇敵即逢對手,只誤以為自己武技不精,心中好不懊喪;但比他更傷心、更氣餒的卻是這怪老人,想自己年過八旬,武林中有名有姓,誰不敬畏三分!不想今日遇見這麽個小孩子,居然和自己勢均力敵,自己武技因年歲關系,已不可能再有什麽了不得進步,而對方翩翩少年,卻有如此身手,若再假以時日,自己絕不是他對手了。這麽一想簡直羞慚得無地自容,真恨不能有個地縫讓自己鑽下去才好,方才那一股傲氣,此時已消了個幹淨。
若是對手人物都具有極深內功,而且勢均力敵,對掌時才會有如此相粘的可能,而且萬一這樣粘上了,如無第三者前來解紛,那只有待一方內功較強者,以潛力将對方逼退,否則不會松開,而這第三者的功力還一定要比這二人高,否則徒使二人受苦,于事無益。
二人這一對上掌,由早晨直到了中午,還是不分強弱。
石繼志是微合雙目,提運“莽牛氣”,每若幹時間,由鼻中哼出聲,聲震山野,掌上一陣抖。
那怪老人卻是雙目半睜,運的是“混元一氣功”。這種功夫,和那莽牛氣功略有不同,運功時最忌出音,愈是不出氣愈好,但人必須要呼吸,雖然強者每每可減少呼吸次數,但總是要呼吸的,所以無形中已吃了些虧。老人有幾次為了呼吸,差點被石繼志的莽牛氣潛力攻進,若被攻進,非受重傷不可,老人只好硬悶着呼吸,能少吸一口就少吸一口,如此一來,那張本來不十分白的臉,再一悶氣,竟成了豬肝色,難看極了。
二人正在要命的關頭,忽然一聲極長的嘯聲,遠處白點一閃,霎時即至。
那怪老人雖在要命關頭,也不由回頭一看,直吓了個魂飛九天。只見一腦披金發、全身雪毛似猴的怪物向自己奔來,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電似地掠過:“這不是罕見的金發神猱麽?我和這娃娃今朝都完了!”
說時遲,那時快,這念頭才一轉完,那怪物已來至近前,睜着一雙紅光閃爍的眼,略一打量眼前情勢,一聲怪嘯,舉爪就朝矮老人抓下。
那矮老人剛喊得聲“我命休矣!”突見和自己對掌的石繼志,雙目一開,大喝一聲道:
“小金!你敢!沒你的事,只許在一邊看。”那小金也真聽話,身已在空中,這只爪眼看就要抓上了,聞繼志言後,竟猛一收腕,在空中猛一翻身,落于地上,急得吱吱怪叫。
怪老人此時才知,原來金發神猱竟是這娃娃所豢養,心中又驚又怕,心想就他一人已夠自己受的了,再加上這言生,我今天是完定了。
雖如此,也不禁暗暗感激繼志,不愧俠義本色,不肯乘人之危,不由對着石繼志點點頭。
石繼志喝止小金後,又把目閉上,這一下怪老人苦頭可吃大了。
原來小金雖被主人喝住不許動手,但內心已把這怪老人恨之入骨,但繼志在旁看着,又不能使壞,只急得連發怪嘯,滿地亂轉。
此時見繼志竟把眼閉上,不由大喜,先舉起右手,在老人光頭上摸了幾下,那老人正在要命時候,哪敢反抗,不由又急又吓,只指望繼志見狀,一定會喝止它,不想一看,繼志竟閉着眼在運功,這一下心裏可急壞了,忽覺右耳奇癢,恨不能用手去挖,側目一看又是那怪猱,不知它何時拔了根草,正在張着大口,用草在自己耳中撥弄。
那小金正逗得開心,忽見這怪老人頭上青筋暴露,居然敢側着一雙黃眼看自己,一時生氣,伸手在他嘴上,輕輕打了兩下。
繼志正想以莽牛強功迫使老人知難而退,忽聽兩聲輕響,開目一看,小金正在好好地背着手往遠處看,再看那老人,一張臉不知是因太生氣,還是提勁用力,竟成了紫青顏色,一雙黃目不時朝自己眨動示意,像是有話要說似的,不由暗奇,勉強提着氣,開口道:“老人家莫非已感不适麽?”
只見那老人氣得抖聲道:“你……你的猱……”言罷忙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字。
石繼志忙用眼一看小金,見它正似滿面同情地看着這怪老人,還不時抓耳撓腮,不禁心中想,這猱今日居然還會同情起對方來啦!聽老人言語,似對這猱害怕異常,不由暗笑:
你方才威風哪裏去了?它也沒動你,只在旁看看,你就吓成這樣!為使老人放心,還故意提氣對小金道:“對了!就這樣才好!”言罷又合上雙目。小金卻誤以為主人嘉許自己,直喜得連摸了老人三下光頭,又翻了三四個筋鬥。
那怪老一聽石繼志話,就知他錯會了意,不由心中冷了一半,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果然,對方才一合目,自己光頭上又有一毛手摸來摸去。
這老人一時無意和繼志對上了掌,又不能中途停止,想自己在武林中,提起來誰不敬畏三分,差不多的人,就是多看自己一眼,也要叫他還個公道,那是怎樣的氣派!不想今日竟眼睜睜叫一個畜生在自己頭上摸來弄去,高興了還要拍兩下,不由氣血上撞,想拼着一死,也要先用那“黑龍掌”錯骨重手法,把這惡猱制死再說。不由把那只左掌暗暗擡起,運勁待發。
眼看這小金走近,怪老人一掌就要插下,突然似有人影在不遠處一晃,不由止住要發之掌,向那人看去。
這才看清來人竟是一中年儒生,身穿一襲青布長衫,劍眉秀目,眉長斜飛入鬓,手中拿一條青竹,一路賞雪走來,嘴中還哼着詩:“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歸。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只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
這首詩歌原是孟浩然為別王維而吟,大有子然一身,天涯漂泊之意,借此譏諷當世人情冷薄,欲行又惜,真是一首寫述心聲的絕妙好詩。
那怪老人一見這中年儒生,心中一震,暗思這人好面熟,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可是看這儒生也不過四十餘歲,自己三十年未入江湖,萬萬不可能認識此人,不由心中暗暗稱奇。
石繼志聞聲開目,見是師父到來,不禁大喜,只望着師父笑了笑,也不出聲招呼。
那小金見上官先生到來,一竄已至上官先生身前,正要飛撲上身嬉鬧一番,卻見上官先生一翻手中青竹,就空撥開了小金身子,依舊含着笑踏雪走來。
怪老人待這儒生漸漸走近後,見他年歲雖不過中年,那身功夫卻足以震驚天下,只看其足下雲靴離着雪面有寸許,身子竟是淩虛前進。
似這樣走了七八步,才見他足尖微點一下雪面,身子又淩虛而行,不由吓得目瞪口呆,心想似此等身手人物,以自己一生見聞,竟無一人能及,分明是已把內外輕三合練入化境,僅靠一氣之力,可使全身輕若游絲,重如山岳,借物打物,隔山碎石,這是武學至上的境地,數十年來自己真還沒聽說過有人能練到如此地步,不禁驚吓得瞠目結舌。
那儒生已持青竹走近,邊走邊歌:“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白雪寒映影,深竹暗浮煙。更有明朝恨,離杯惜共傳。”
歌罷已立于二人身前,含笑望着那怪老人點點頭,把手中青竹,往二人掌中一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