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石繼志和那老人二掌相粘,正在不可開交之際,突見有一逍遙儒生,高歌踏雪而近,老人心內不由暗驚,由這儒生歌中之意,分明似認得自己,但自己三十年從未出道,而這儒生最多也不過四十歲,萬無認得自己的道理。心中正在狐疑,這書生已含笑把手上那條又細又柔的竹枝,往二人手掌接處一搭,只見他單臂略抖,喝一聲:“開!”說也奇怪,二人都似被一股強勁的潛力向外一逼,兩只合着的掌,不由自主地從中分開了。
石繼志一躍至書生前,恭施一禮道:“多謝師父解救,弟子無意與此老對敵,一時無知,尚請師父勿怪才是!”
上官先生含笑揮揮手道:“誰怪你了!你到一邊去,我與故人說話!”言罷含笑對老人點頭道:“漢水一別,頗有年矣,先生尚認得我這故人麽?”
老人滿面驚奇,翻眼道:“先生何人?在下上了點年紀,居然把先生大名忘記了,真是太不敬了!”
上官先生笑道:“真是貴人多忘事,如果你仍想不起來,我提一件事,你再想想看!”
老人面紅耳赤道:“真叫先生見笑了,你提提那件事吧!我想是先生記錯了!”自己暗思,你才多大呀?居然認識我?豈不是做夢!
上官先生哂然道:“嚴兄可記得那漢水踏波人否?”
此言一出,那老人臉色猛然大變,睜大雙目又注視了一下上官先生面容,這才抖聲道:“你……就是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含笑道:“還算想起來了。四十年不見了,嚴兄是老得多啦,差一點就認你不出了!”
老人撲地便拜,口中道:“後輩不知老前輩在此,多有失禮,請前輩勿怪……”上官先生含笑上前攙起。
石繼志在一旁大是不解,上官先生一指那老人,對石繼志道:“這是我多年故交,人稱續命神醫嚴中聖,你還不上前見過!”
繼志連忙上前恭施一禮道:“弟子石繼志不知師叔駕到,适才失禮處,尚乞原諒才好!”
老人連忙扶起急道:“這稱呼太不敢當了,老弟要叫我一聲大哥尚還勉強,這師叔二字卻擔當不起!”
上官先生笑道:“他可比你小多了,就叫你一聲師叔也不吃虧,何必如此謙虛!”
嚴中聖朝上官先生一笑道:“老前輩好客氣,得此門人,足可繼承你老人家這一身罕世的絕功了。想不到他小小年紀,居然有此身手,若不是前輩及時駕到,後輩難免要出醜了!”
言罷又用眼一瞟繼志身後的金發神猱,面現驚容道:“後輩如果眼力不差,前輩所飼神獸,可是那百年難出其一的金發神猱麽?”
上官先生點頭道:“你的眼力不差,正是此獸,想必這畜生方才對你有一番捉弄了!”
嚴中聖聞言連道:“沒有!沒有!”也不免以目瞪了那小金一眼,這東西居然知道是在談它,見續命神醫嚴中聖看自己,竟把頭偏向一邊,佯作不知。嚴中聖心說,好東西!叫我吃了個啞巴虧,我記着!早晚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上官先生笑着對石繼志道:“今日難得佳客臨門,你同小金快去獵幾只山雞,摘些山果,備點吃食給你嚴師叔接風!”對嚴中聖道:“我們先回去吧!”嚴中聖在這位老人家面前聽話得很,叫走就走,又瞪了小金一眼,點頭對上官先生道:“後輩可不敢勞動您老人家。喂!老弟,你不要費事了!”
石繼志躬身道:“師叔請随家師返室,弟子馬上就回去。”說着向二人行了一禮,扭頭對小金喊道:“小金,咱們走!”小金聞言叫了一聲,對着嚴中聖做了一個怪相,不想卻被上官先生看見,吓得尖叫一聲,扭身便跑。上官先生搖頭笑道:“這小東西太無禮了,想必對你有失禮處,倒叫你見笑了!”
嚴中聖笑着搖搖頭道:“不瞞老前輩,方才與令兄高足對掌時,這東西在一旁施展,差一點使後輩受了內傷!”上官先生聞言回臉一看,已失它的蹤影,不由恨聲道:“這東西愈來愈不像話了,等會兒再跟它算賬!”嚴中聖聞言道:“它也是忠心護主,又怎能怪得它?老前輩如加以責難,實在冤屈它了!”上官先生點頭笑道:“這倒也是實話,我們不談這個,先回去再說吧!”言罷劃動雙足,竟像箭頭一樣地奔行。
石繼志別了二人,一路随小金馳去。小金在雪上雙足劃動,就像一條白箭,星馳電閃,瞬間已上了一座小峰。繼志足下加勁,見小金身形愈發快得出奇,不由在後喝道:
“小金!誰叫你跑這麽快!再不停下我就打你!”小金聞言才勉強收足,回首怪叫着,兩手朝對面峰間連指,繼志不由問道:“莫非那山上有雪雞不成?”小金聞言把頭連點,繼志看那峰頂離此尚遠,不由皺眉道:“這麽遠我可懶得去,不如就在這附近找找吧!”
說罷就往附近林內走去。此時大雪初停,一眼望去全是白色,樹枝、石上全是覆着皚皚白雪,頗稱奇觀。
若在平日,那雪雞必定成群結隊在樹下撲飛嬉鬧,不想今日卻一只也見不到,心中不由暗暗稱奇,對小金道:“那些雪雞今天都上哪兒去了?你不是一向自認聰明嗎?今天就給我找出來!”
小金咧着大口笑了一陣,先擡起頭看了看天,又順風嗅了幾下,一聲驚叫,回身對繼志招了招手,率先往崖後竄去。繼志知道小金聽嗅奇靈,能聽人所不能聽,嗅人所不能嗅,料定它必有發現,即随着它往崖後一路縱去。
翻過岩石,眼前居然別有洞天,遠處有十來棵紅梅,正含芬吐蕊,白雪相映下,愈顯得挺秀超俗。繼志大喜,一聲歡呼,往那梅村奔去,縱身上樹摘下一枝,一陣陣清香,令人頓感有一番清新幻然感覺。正在陶醉的當兒,卻聽得小金連聲驚呼,不明其故,快速縱近,卻見小金伏身雪地,把手連連往地上按動,意思是叫自己同它一樣,把身子伏下。
繼志連忙趴在雪地上,運出絕頂輕功“守宮步”,只憑手足尖在雪地上點動,身子已疾速游近,見小金用手朝崖下連連指點,不覺舉目往崖下望去。
這一看,心中大奇,原來那崖下匍匐着成百的雪雞,一個個伸頸凸目注視着天空,像是等候什麽似的。小金正要撲身而下,被繼志一把拉住道:“它們這樣一定是有緣故,我們不妨等等看,好在既發現了它們,它們別想跑得了!”小金依言伏地不動。
突聞嗡嗡之聲不絕于耳,繼志往四下一注目,這才看清竟有萬千黑蜂由不遠處梅林飛來,黑密密的,就像一小片烏雲。
這黑蜂每只都有鹌鹑蛋大小,通體黑亮,雙目金光閃射,嗡嗡之聲令人心神不寧。
繼志心中大悟,暗想原來這些雪雞,居然想打這群黑蜂的算盤,如果自己猜得不錯的話,這些黑蜂的巢就在雪雞附近,只是心中奇怪,像這種大而毒的黑蜂,人見之避猶不及,雪雞倒認為是美食,居然事先布好夥兵,守株待兔,眼前将有一番勝況奇景了!于是伏在崖邊連一點聲音也不出。
那群黑蜂自一出現,滿地雪雞頓時展翼伏地,紋絲不動,它們原本是通體白羽,伏在雪地裏,簡直看不出來。
眼見這群黑蜂愈飛愈近,愈飛愈低,突聞衆雞中,有一雞長鳴一聲,全體雪雞幾乎是同一動作,一齊把頭由翼下伸出。
石繼志不由暗暗叫絕,原來這雪雞通體雪白,唯獨頭上雞冠血一樣紅,每冠都有半只手掌大小,衆雞突一亮冠,雪地裏就像平地開放了成千朵的奇花,鮮紅之色較常花猶有過之。
衆蜂正繞林歸巢,突然雪地裏萬花齊放,不由在空中一陣盤旋,突然分散了開來,各自都往那雞冠上落去。繼志這才看清,這黑蜂肚圓如珠,通體紫黑色,二翼振動頻繁,其足帶刺,目射金光,要是被它刺上一下,說不定有性命之憂,不由暗暗為衆雞擔起心來
說時遲,那時快,為數何止千萬的黑蜂眼看就要落在那雪雞紅冠之上,突見為首雪雞振一聲高鳴,一時衆翅扇動,天空中頓時飛起千百雪羽,鐵嘴啄處,那群黑蜂不是身首異處,就是已做了衆雞的點心,嗡嗡聲合着拍翼之聲,響成了一片,看得一人一猱驚心不已。
差不多有頓飯的時間,天空中蜂群幾乎全軍覆沒,餘下極少數不是斷翅殘足,就是逃逸他方,雪地上落了無數的黑點。
這群雪雞總算不負此行,歡鳴聲中落在地上,把那些傷殘黑蜂一一啄入口中,想不到為數上萬的壯大蜂群,一瞬間竟全做了群雞的美食。
繼志眼見這一幕奇景,驚得目瞪口呆,此時衆雪雞正是飽食之後,彎頸剔翎,好不欣喜。
繼志見狀,朝小金微一點首,小金已迫不及待地一聲尖吼,箭似地往雞群中縱去。
衆雞聞聲連連驚叫,都起身在空,沒命似地往遠天飛逝。
饒它們飛得再快,也被小金在空中抓下了四五只,不是繼志連聲喝止,還不知又有多少要遭殃。石繼志待衆雞飛起後,才喝道:“兩三只就夠了,你抓下這麽多幹什麽?”
一面過去在小金手中挑了三只較肥大的雪雞,其餘都松手放開。
小金幫着用細藤捆好那三只雞的翅足,繼志一時好奇,有心一探蜂巢,倒不想馬上回去了,好在離晚飯時間尚早,就對小金道:“你把這雞先送回去,我要在這裏玩玩,等會兒再回去,你就便多采些山果雪梨帶回去給師父,知道嗎?”小金先還不依,經不住繼志一瞪眼,吓得回頭就走。
石繼志待它走後,一個人轉身朝先前衆蜂欲歸處林內走去。這是一片為數何止萬幹的松林,樹身都不太高,卻緊密異常,石繼志一走進,就聞見一陣陣異香,細嗅則透有陣陣甜味,精神頓感爽朗十分。
石繼志暗忖這是什麽香味?引目四顧,果然瞧見了奧妙之處。
原來在不遠岩邊,有一棚狀蜂巢,幾乎有一小間房子大小,那濃烈的異香,就由棚內傳出,繼志大喜,離蜂巢尚有十數步,繼志就停足不敢走了,唯恐巢中仍有餘蜂,由地下抓起兩團雪來,先藏好身形,抖手打出一團。那雪團打上蜂巢,稍停果有十餘只黑蜂由內飛出,繼志乘這些黑蜂身才離巢的當兒,一提手暗運內家潛力,手中雪團已化為幹百冰珠,以滿天花雨手法向那十餘黑蜂打去,俱都打中,落到地上。
繼志還不放心,又以前法向蜂巢炮制,每次都有十餘只蜂由內飛出,連續十數次後,就不見再有餘蜂了。
石繼志這才大膽向蜂巢走近,見那蜂巢是由無數松枝連成,層層緊密,每一穴孔都有杯口大小,最奇是正中有一大口,可容二人同時進出,穴口處蜜液粘布,那清甜之味越發濃厚。
繼志暗忖,這大孔內一定是藏蜜之處,常聽人謂蜂蜜最補,尤其是這類見所未見的大蜂,所采之蜜多是奇花異卉,若能食上一些,定是甘芬味美。
想到這裏又往這大孔內投了幾團雪,都是用潛力震出,即使有少數蜂在內,也早被這萬千雪珠擊斃,這才大膽跨入巢內。
這蜂巢一面靠石壁,兩面結于四棵大松,人走其上微微晃動,繼志入內,先順手在巢壁上摸了一下那附壁粘液,入口一嘗,竟是香甜已極,果是上好蜂蜜,不由往內大步走進。
這大穴之中共分三格,最下格內盡是些稀粘蜜液,想是群蜂新吐未久,尚未釀成。
中間一格卻結着一串串狀如葡萄的紫色球狀物體,繼志摘下一串,先嘗了一粒,味道簡直妙絕,原來并不是什麽葡萄,亦是蜂蜜經過濃縮風幹後結成,是衆蜂平日食品。
繼志先吃了一串,入口生香,最絕是雖甜不膩,繼志吃完一串,正欲再吃,不意間卻聞出一股極芬芳之味由上透出,那味兒遠比下二格更為引人。
繼志不由擡頭上視,見上格較下二格都小,而且周圍都有枝條密聯,僅有一拳頭大穴口供出入,心中暗想,這是什麽意思?
繼志愈想愈怪,由衣內抽出師父那柄匕首,一陣亂砍,先将那些封在穴口周圍的枝條砍開,正欲攀身而上,無意間見內中有兩點金光閃動,不禁大驚,再一注目,竟是一大蜂,伏于其內。
這大蜂全身有碗口大小,最奇是腹部,較其它蜂大出何止十倍,一雙翅膀卻又小又窄,全系黑色,想是已失卻飛行能力,二目亦較它蜂大上一倍,注定自己,金光閃閃,那雙小翅不時震動,發出嗡嗡之聲,不時還轉上幾轉,便便大腹愈顯得移動不易,醜陋已極。
繼志突然大悟,暗想這定是蜂王無疑,平日養尊處優,有衆蜂服侍左右,雖不便飛行,但口齒與尾刺較它蜂厲害上十倍無疑!
原來這蜂王為衆蜂中唯一雌蜂,所以為衆蜂看重,實系其能繁殖後代之故。公蜂一待交尾時期,都成群接隊排列穴口,振翅發聲求愛。
如适逢蜂王無此雅興,就會狠心地閉門不見,一任那些雄蜂在門外晝夜急待,累得雙翅麻軟而返,卻從沒有敢大膽闖入的。如有不知死活的冒闖香閨,不是喪身雌蜂刺目之下,就是別的公蜂也不輕饒其活命。
假使雌蜂心情好,就會在內發聲命入,公蜂可進來十只,入後先一字排開,由其中一蜂振翅為號,十蜂齊舞,投足擺股,大獻殷勤,如此舞上一陣,直到蜂王喝令時止,否則至死不休。
蜂王喝停後,這才拖着肚子走近十蜂之中,找一個它認為舞得最好的如意郎君,用前足在它頭上輕拍一下,這對被點中者是莫大榮幸。
除了這被點中者奉準留此以外,那下餘九只落選者,就得乖乖地趕快離開。
可憐的雄蜂,它明知這一入內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仍認為是莫大榮幸,一待春風一度之後,蜂王盡興,那雄蜂就會不待命令,乖乖顫于蜂王身前,這大腹便便的蜂王才原形畢露,先用尾部長刺,刺瞎雄蜂雙目,再蠶食雄蜂全身,直到連一翅一足不剩為止。如此一度交尾,三月後才有第二次。
懷孕期間,蜂王簡直被衆蜂擁奉得比祖宗還高,每日有衆蜂輪流入內獻舞,清潔它的卧房。
這一段日子也是它心情最惡劣的時候,稍有不如意處,就有數蜂在它口下喪生,所以入侍者無不是戰戰兢兢,唯恐觸怒了它。
吃飯時候到了,別的蜂都是去食那些普通的蜂蜜,即第二格如葡萄狀的蜂蜜,這蜂王卻要享受特別的待遇,它要吃的是先經工蜂食在腹內,消化後再吐出的蜜中精華,這種蜜每蜂最多可吐出所食之十分之一,也就是說這吐出的十分之一,就是那蜜中精華。
它們一一凝結在一起,成為晶狀固體,色為晶白微微透着綠色,這種蜜就謂之王蜜。
蜂王餓時,自會至王蜜處取食,它的食量極大,較它蜂少說也要大上五六倍,也就是起碼要有五六十只工蜂為其釀制,才可夠它一餐之量。
這倒不值為慮,因為所有工蜂何止數千,每蜂都有義務似地吐出王蜜,如是日積月累,這王蜜可就結成岩狀大塊,但沒有任何一只工蜂去偷食。
這些工蜜愈積愈多,蜂王吃不了,但也不會白浪費。蜂王懷胎期滿,一胎産下無數,都封于薄薄的囊內。這期間,就是工蜂最忙的時候了,除了一天到晚無限量地供應蜂王食量的蜜食外,還要像奶媽似的,咬下王蜜去喂在發育過程中的小蜂。
工蜂喂食的時候,先用口液把王蜜溶解成液體,然後在囊外插一小孔,把王蜜吐入,乳蜂在內食用。這種工作日夜不停。因小蜂發育期間所需養分太多,所以這時期內,工蜂全體出動,到處采蜜,回來後除了制蜜外,還要喂養小蜂,另外還要侍候那位太上皇——雌蜂。
等春季來臨時,小蜂發育成熟,一一自行咬開封口,蜂王眼見子嗣出世,一高興發令放假數天,這數天內除了不需外出采蜜,最大的恩惠是開放王蜜,任憑蜂群食用,直到食完為止,當然這時還是不能忘了侍候蜂王食用。
一胎雖然不少,其中雌蜂恐難覓其一,如果全系工蜂,就得留在本巢效力;如果僥幸其中有一雌蜂,蜂王會感到不安,因為大位就會動搖,一國豈能二主?最好的辦法,是把這位雌蜂送出大門。
其實就是不送,新生的雌蜂也不會屈就巢中,但它出門的條件是挑選出它同胎的兄弟數百為侍從,一同出巢。
這樣,年輕貌美的雌蜂馬上就神氣起來了。它首先命令兄弟們在別處建一座宮室,自己入內,就同母後一樣作起了王。這樣再過數月,一方面招兵買馬,另方面自己趕快繁殖,不一年就成了一國之王,享受萬千臣民的侍奉。
石繼志所見,正是這巢中蜂王,它正在懷胎期間,也正是性情最急躁的時候,因見無蜂入內侍奉,已在發火,它做夢也沒想到,所有臣民遭此奇禍,片甲不留。
正在暴怒頭上,卻見繼志用刀斬開自己的閨門,再一看竟是一個自己生平從未見過的怪物。
石繼志猛見到了這蜂王,真不知如何對付才好,不想這東西脾氣暴躁已極,先忍着氣瞪了一會兒眼,見對方不但不怕、還用一雪亮的東西不時撥動自己,一時火起,掉尾舉刺便紮。
石繼志見它尾尖毒刺,少說也有兩寸長短,顏色紫紅,奇毒可知,當時容它把刺刺出,自己猛一翻腕,匕首鋒刃正砍在它尾尖之上。把那刺齊尾給切了下來。
也是這蜂王平日作威作福,惡貫滿盈,只當自己毒刺之下,敵人萬無活路,卻不料刺錯了對象,居然往那口吹毛斷發的匕首上刺去,也算是自找倒黴。
繼志砍斷蜂王毒刺後,見它尚自振翼有聲,兀自不死,不由補上一下,這一國之王就這樣香銷玉殒。
繼志殺了蜂王,爬身而上,一上去,就看這一格左側有十數塊晶狀固體,每塊都約有十數斤大小,顏色淺綠透着晶亮,只疑是上好晶石,忽然想到,石頭如何會跑到蜂巢中來?
用匕首往那晶亮固體上一砍,铮然有聲,用刃砍下一小塊,拿過一看,尚看不透究系何物,卻有一股極清甜的美味沖入鼻孔之中,頓感通體舒泰,試着用舌舔了一下,居然甘芳無比,這才知還是蜂蜜,只奇這蜜形狀為何如此?
接連又砍下五六小塊,入口嚼食,香脆可口,通體清爽,一時食興大起,連吃了數小塊,見為數尚多,幹脆把自己上衣脫下,包了五六大塊,擱置一邊,預備帶回。
見巢中別無長物,不由用匕首把四壁一陣刺削,無意間卻砍折了巢中一根主梁。
“喀嚓”一聲,石維志随這蜂巢一并摔下。
因他身在巢中,想縱出也沒有辦法,所幸蜂巢離地不過五尺左右,只受了一場虛驚。
待他拖着蜂蜜走出蜂巢,再一擡頭不由一怔,原來這蜂巢靠壁處竟是一個石洞,四周老藤糾葛,群蜂正是沿着這老藤結成一巢。
石繼志放下蜂蜜,縱身洞內,見僅是普通石洞,除了洞內四壁平坦,像是經人工修整以外,別無出奇之處,看了一會兒也就作罷。
正想再跳下地取蜜返回,不意間似見那洞壁上有白物閃爍,駐足一看,見石壁全系普通青石,唯獨正中有一塊石色閃亮的長方石面,繼志因自幼喜好玉器,也頗擅品評,見狀就知是塊玉石。
一時心喜,用匕首對着白色石面紮了一下,卻不料掙然一聲,那白石面紋絲不損,心中大喜,知道玉性最堅,愈硬才愈是好玉,以自己手中這柄匕首,一般玉石一揮即斷,不想這石面卻是絲毫不損,可想而知是塊極上好的美玉了!
連忙用匕首沿着這長方形玉石四周挖下,漸漸把周圍青石都挖開了,愈發顯出是一塊條形長方玉石,于是愈加小心往下挖下。
似這樣又挖了一盞茶時,那玉條還不見根,石繼志見狀,幹脆用雙手抓緊這玉石之端,暗運神功,往後一抽,只聽得“絲”一聲,手中玉石應聲而出,竟是一塊條狀長方形美玉,通體雪也似白,僅中間有一道朱紅彩條,愈顯這玉色澤鮮明。
繼志無意間得此美玉,不勝欣喜,正在把玩的當兒,卻聽見一聲冷笑道:“娃娃!
這些黑蜂是你弄死的麽?”
石繼志連忙攜玉縱身而出,見是一黑袍紫冠道士,背負長劍,手持拂塵,正在用手翻自己已包好了的蜂蜜,不由叫道:“喂!老道別動,那是我包好要帶回去的,你要吃,那邊還多得是!”
不想這老道狀同無聞,依然伸手其內,似摳又掏,繼志見他那手又黑又髒,還留着五六分長的指甲,可不像師父所留的指甲又白又淨,而是內中一半存有陳年垢泥,顏色漆黑,其肮髒程度可想而知。
繼志見狀大怒道;“你這道士是怎麽回事?你也不看看你那手髒到什麽分上了,你這麽模來摸去,人家還吃不吃?”
老道聞言停手,擡頭朝石繼志看了看,繼志這才看清這老道好一副尊容,一臉皮包骨頭,尚留着三绺羊須,二目卻炯炯有神,倒像是個內力有相當功夫者。
這老道眼見目前少年,神光外溢,英氣勃勃,不由也暗暗吃了一驚,冷然道:“你這娃娃說話怎麽如此無禮,我因多年患病,非食上好王蜜不治,近聽人說這五元峰有黑蜂出現,這才不辭千辛萬苦上得此峰,卻不料讓你這娃娃占了先。我也不和你這小孩一般見識,今天你把這王蜜給我留下,我們什麽麻煩也沒有,你要敢再羅嗦一句,你家祖師爺不打你個鼻青眼腫才怪!”
石繼志見這老道一雙三角眼,一對吊客眉,早就不怎麽順眼,不找他麻煩已是好的了,見他居然對自己說出這麽一篇無理話來,不由勃然大怒,暗忖如今天下怎麽盡出些無恥之輩,上午才碰見一個打了半天,這會兒又遇見一個,比那老頭還會欺侮人!看他那一副皮包骨頭,倒真像是得病的樣子。暗思人家既是生病,我又何必再與他一般見識,想到這裏強按火氣含笑道:“你老人家也不要欺侮人了,這包好的蜜我是要帶回去給師父吃的,萬無送你之理,好在巢裏面餘蜜尚多,你一人怕搬還搬不完呢!你既是在病中,想必無什麽氣力,我就為你搬出幾塊,你自己包上,不一樣嗎?”
說罷正要往巢內鑽入,突聞老道在外怪叫一聲,尖聲尖氣道:“胡說八道!難道我不知裏面蜜多得很,還要你來告訴我?這所有的蜜都是我的,你動都別想動!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講理?是欺侮我生病是不是?”
石繼志聞言簡直把肺都要氣炸了,心想怎麽是我欺侮他?不由一豎劍眉道:“把蜜還給我!我也懶得跟你羅嗦,今天我脾氣不好,弄不好也許揍你一頓,你又有病……”
話還未說完,老道已平空一掌當胸推來,口中喝道:“你揍我?”這一掌帶着極大勁風,直朝石繼志胸前推來,石繼志不由暗吃一驚,不敢怠慢,運一口紫陽真氣護住前胸,右掌八成勁向外一推,只聽得“砰”一聲輕震,繼志身若磐石,那老道卻通通通一連退了五六步才拿樁站穩,心中大駭,想不到這少年居然有此強烈內家剛勁,一時給吓愣住了。
石繼志見狀,面含淺笑走前幾步,提起了地下蜂蜜,朝老道點頭道:“裏面蜜多得是,我再說一遍,要吃自己去拿,你既能發掌打人,搬搬蜜決無所謂!”
言罷把蜜向背後一背,吹着口哨往回路就走,才走不幾步,見眼前黑影一晃,頭上似有勁風掃過,停足一看,那老道又立在自己面前,所不同的是手中已多了一把青光四射的寶劍。這老道把長劍在空中一晃道:“娃娃!你看到沒有?今天乖乖把蜂蜜留下,萬事皆了,否則你難逃開祖師爺這口寶劍!”
石繼志見他一亮劍,心中雖有點怕,但想自己習藝四年,功夫到底練到用何程度,自己尚不太清楚,只由師父口中得悉武林中已罕見,難得這老道向己挑戰,正好使出那套“七禽掌”拿這老道試試身手。
想到這裏,把蜂蜜和那條狀長玉一并放在地上,笑對老道言道:“好!好!今天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也不叫你失望,不過你家小爺手下不死無名之輩,你要是有名有姓就報上來聽聽!”
這老首乃天山三怪掌門大弟子,姓黃名明沖,人稱玄衣道長,所練“紅印”掌功,實乃江湖上罕見的功夫。暗忖天山三怪之聲望,武林中提起誰不怵目驚心,自己年歲已六旬左右,盡得三怪真傳,如今江湖能敵自己的已不多見,這少年人和自己一對掌,功力之強簡直不可想像,哪能不驚。因他方才輕敵,發掌只用了五成勁,如此心中雖驚吓十分,到底不服氣,見這少年提蜜要走,不由大怒,擡手抽出背後長劍。
這劍名“霜潭”,為自己恩師三怪中行二的沙夢鬥當年的鎮山之寶,因沙夢鬥年歲太高,久居天山,不欲出世,故把這劍贈予黃明沖,并将自己最擅長而獨霸江湖的“紅印掌”,也傳給了他。
因此這玄衣道長黃明沖,自下山後開山立寺,廣收門徒,所轄玄衣派在江湖上并不後人,近因到苗疆收蠱,不慎被一種金錢蟲所傷,差一點連命也送掉了。
這金線蟲乃衆蠱中最毒者,體大如蠶,白首金身,被它咬上一口,不死的簡直罕有。
一來這玄衣道長功力甚高,而且本身對于蠱性悉知最詳,一被咬後即速封穴止血,返山後采藥治療,幸保不死,但卻成了一種隐疾,每月必有四次發作,發作起來遍體紫黑,全身上下內外就像是被萬蟲嚼食一樣痛苦,不痛時卻健若常人。這隐疾四年來把玄衣道長折騰得不成人形。
玄衣道長萬般無奈之下,遍踏江湖訪問名醫,食藥無數而罔效,不得已親上天山,面谒了三位恩師,沙夢鬥兄弟子如此模樣,也是痛心已極,一按他脈門,知道如不迅速醫治,至多尚有三年壽命,不由焦慮十分,玄衣道長自然更是心似刀絞。
那沙夢鬥告訴弟子,能醫好此症者,江湖上僅有二人,一為續命神醫嚴中聖,一為苗疆中之藍馬婆,但此二人都是行蹤飄忽不定,難覓其處,而且禀性高傲,從不輕易為人醫治,但眼見自己一生僅此一個親授弟子,武技又得自己真傳,何忍見他一命嗚呼。
湊巧一指魔莫小蒼又親派人再三請沙夢鬥下山為其主持鎮教大典,于是他為了愛徒不惜賣賣老面子,親至苗疆,訪到了藍馬婆,說明其意,請授以治法。
這藍馬婆本是一百歲高齡苗婦,一向自尊自大,所飼蠱蟲樣式繁多,其中也有金線蟲,但各樣蠱毒她均有解藥可救。唯獨這金線蟲其毒大劇,連她目己所配解藥也是無效,但告以唯有一種黑蜂所釀王蜜可治,但這種黑蜂稀少已極,自己遍訪五岳才收得數十只,養于後林,因無蜂王,衆峰不産王蜜。
藍馬婆別出心裁,在苗疆中找了一種叫天蟻的毒蟲,這東西長得極像黑蜂。藍馬婆費了好大心血,才找出天蟻王。
這天蟻王平日生性幾乎和黑蜂蜂王一樣,長相也俱是小頭大肚,藍馬婆把蟻王得手,再修飾一番,居然甚似黑蜂之王,于是乘衆蜂外出之時,将它置于巢中,企圖魚目混珠,以假亂真。
衆蜂返後簡直出乎意料之外,一時不辨真假,馬上替這假貨造一居室,敬若神明一般。
這天蟻王倒也能順應時局,不能作主大國,在這小國中為王也覺不錯,何況自它來後,衆蜂團結力漸強,也較以前有秩序多了,并且從即日起,就開始吐制王蜜,奈何這雌蟻猴戴帽子,初食美食,也不知這東西名貴之至,人家造多少它吃多少,衆蜂本來為數不到一百,哪能供應它如此食量,直累得日夜工作不停。
藍馬婆計劃雖實現了,但卻平白養胖了這天蟻,自己等了三個月,含着笑臉,乘衆蜂外出采蜜時潛入蜂巢,想取點王蜜來自己滋補一下。
可笑她追覓蜂巢毫無所獲,最後只見有雀卵大小一塊王蜜,卻在那天蟻抱中,藍馬婆一氣之也,差一點打死那天蟻,總算這東西尋來不易,自己強忍怒火,暗想只要衆蜂沒發現它是假的,以後定有游蜂來投,黑峰一多,定有王蜜可剩,想到這裏,硬從那天蟻懷中把那雀卵大小一塊王蜜搶回,自認聊勝于無,怏怏而返。
不想這天蟻王好景不長,一年後群蜂倒招聚了不少,為數已達二百,數目一多,可不太好控制,而且身為一國之首的蜂王,非要有統治之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