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急嘯之聲,入耳尖厲,似狂濤般直朝莫小晴全身壓下。

莫小晴見狀大驚,她做夢也沒想到這苗婆居然還擅此功,身在空中想避已來不及,只得一蜷腿護住心腹要害,在空中“細胸巧翻雲”,猛往後下方轉了個筋鬥,就在這呼吸之間,但覺一股強流由身後急竄而出,迎着藍馬婆所發“金劈掌”力,在空中輕暴了一聲。

莫小晴翩然落地,幸未負傷,驚魂乍定之餘,她面如金紙,單劍垂地,滿頭秀發都已散開,垂挂兩肩,滿面驚恐之色,睜着一雙秀目,注目藍馬婆,猶自嬌喘不已。

就在一聲輕暴之後剎那,平空滾飄下一朵紅雲,這人身形一定,滿頭白發根根直豎,發出了一陣怪笑,回首看了莫小晴一眼道:“好了!沒你的事了,我要見識見識這位敢在我老婆子面前伸牙露爪的人……”說罷又回過頭來仔細地看了看一旁似憂又笑的石繼志,點點頭道:“小夥子!好純的功夫!想不到我老婆子才二十年不踏中原,竟會出了些少年英士,來來來,我們比劃比劃!”

石繼志方才因見莫小晴遇險,藍馬婆用“分水功”雙遞“金劈掌”,這種掌力吐勁如哨,石繼志一聞掌聲,就知莫小晴是萬萬不敵,自己焉有見死不救之理?雖然此舉有欠光明磊落,但是到了生死關頭,他也顧不了許多了,不由得一抖雙臂,正是自己日夕吐納內功荟萃的“排雲掌”力,這種掌力是上官先生獨擅的功夫。

練此功夫,必需要身處峭壁之峰,每日淩晨以內力貫運雙掌,向那峰頂上漂浮着的白雲吐勁,這種功夫必需要有極深內功才能着手去練,練時吸氣吐氣不能馬虎一下,還要有一定的站姿立位,錯一點點那就等于白練,弄不好還會練左,就難免走火入魔,因此這種功夫為一般練武者所不敢嘗試。

一年後,雙掌外登時白雲開合見縫,這是小成,千日後發掌如狂風,使白雲飄卷而逸,“排雲掌”功夫就算成了。

但登峰造極的上官先生,練此功時更是別具一格,他是非在每晨陰泰交接的黎明前才練此功夫,這時候東方有一陣旋風,把那厚疊的雲層,群羊似往峰頂上趕來,其勢疾猛,這時他才逆風而立,雙雙換遞着掌力,但見狂風呼呼吹來,卻不見那數丈見方的雲層浮動絲毫,這種功夫真是驚人了!

石繼志日夕随師練這種功夫,朝試白雲,暮震昏霧,幾年來可說已登堂入室,窺玄奧于不知覺間了。

所以他這一急,全身一矮,僅發右掌十成功勁向外一吐,并不像“金霹、“霹靂”

等掌力帶有疾勁風聲,但卻有一股莫名的潛力,随遇敵的彈力大小而變增,反應力愈強它的力也愈強,反應力愈弱它的力也愈弱,這是一般掌力萬萬所不及的。

這掌力正碰上藍馬婆淩厲的“金劈掌”力,才真正顯出這種功夫的潛力。藍馬婆雙掌猝出,又是在急怒頭上,這一雙掌的威力可想而知了。但是這掌勁眼看已快擊上對方,竟由自己身下發出一陣冰冷透骨的寒氣,和自己掌勁一對,僅一聲輕震,雙雙化為烏有。

這藍馬婆做夢也沒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功力,她在空中吓得一哆嗦,待站定身形後,始發現竟是石繼志所為,真個是又氣又驚,又恨又怕!

石繼志聽她講完話後,上前深深躬身道:“老前輩請暫息雷霆,後輩因見舍妹命危……”話尚未完,那藍馬婆忽然大叫道:“別說廢話了!快來!”石繼志由方才一對掌已試出了藍馬婆的功力,确實是一個大大的勁敵,但憑自己功夫對付她,似不如想象之難。膽子不由就大了,見她如此震怒,心中不由陡生一計。

大凡一個人在急怒頭上,很容易一言就決定一件事,雖然事後很後悔,可是已有言在先,反悔不得,尤其是這種異人高士一諾千金,更無言出不行之理。繼志眼珠一轉,又躬身道:“後輩不敢不遵你老人家之命,只是既來到藍馬婆老前輩的門前,怎麽也得先向她老人家打個招呼,否則後輩天膽也不敢在她老人家門坎下撒野……”

這藍馬婆聞言又恨又氣,心中也不知這年輕人是真不知道自己就是藍馬婆,還是在裝模作樣,但她正在氣頭上,不知道是計,脫口而出道:“我就是藍馬婆!小子,聽清楚了吧!”

石繼志佯作大吃一驚模樣,一拉莫小晴,雙雙拜倒,口中道;“後輩等不知是老前輩,尚請多多原諒弟子無知才好……”藍馬婆聞言一陣怪笑道:“不知者不怪。小子!

你起來,我們兩個還得比比!”石繼志低頭皺眉道:“既知你老人家就是藍馬婆老前輩,後輩天膽也不敢如此放肆……”藍馬婆怪吼一聲:“哪來這麽多規矩!叫你比你就比就是了……”

石繼志聞言不由微皺眉道:“弟子兄妹不遠千裏,實在有一事要求你老人家,哪能再對你老人家無禮?”藍馬婆本已急不可待,聞言一翻怪眼,冷然道:“找我有什麽事?

你說!”石繼志嘆道:“弟子兄妹不慎。誤食了赤石兄妹食物,竟中了蠱,聞聽這蠱蟲天下只有你老人家一人可治,故此後輩等鬥膽冒昧來此,尚乞老前輩開恩治療,弟子兄妹生生世世決不忘你老人家大恩……”

藍馬婆聞言,心中也不禁暗自得意,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這麽回事,本來可救你們的,只是你們兩個方才欺人太甚……這樣吧!就這麽說了,你要是能在我手下走上七十招,我就給你二人治好,否則另請高明,我是絕對不管!”

石繼志聞言大喜,暗忖自己未下山之時,已能和師父上官先生對上七八十招,這藍馬婆又怎會比師父還厲害,弄不好也許贏她也說不定,于是微微彎腰道:“弟子遵命,只乞老前輩掌下留情……”藍馬婆只是微微冷笑,石繼志尚未站定身形,藍馬婆淩厲的掌風已襲胸而至,此舉實有欠光明,莫小晴在一旁驚呼出聲:“繼哥小心!”就在藍馬婆的掌力才一吐出之時,石繼志已順着這一掌之風,“金鯉倒穿波”竄出五六丈遠。

但他尚未落定之際,藍馬婆已縱身而至,在空中“虎撲式”一抖雙掌,直往石繼志兩肩窩上擊去,這一招好快。她本意滿想乘對方尚未站定之際,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迫使對方敗于掌下,這是一個道理,再有一個理由,實在是藍馬婆有心要賴。她生恐石繼志也會以劍來對付她,自己赤手對付那少女尚可,要是想勝這男的,可就有點不自量力了。所以她乘對方還沒想到這一點之時。有意先發制人,事後打個馬虎眼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第一招出手如此疾猛,仍是讓他躲開了,乘對方身子尚仰天倒竄之際,跟蹤而起,這一招“虎撲式”,雙臂上是驚人的“分水功”。

石繼志身在空中,又是仰躺着,要想躲過她這一招确是不易,但他不愧是上官先生門人,那藍馬婆雙掌已堪堪擊上,突見他就空一吸腹,全身彎如蝦狀,藍馬婆雙掌尚差着寸許,就覺有一股油滑之勁,由對方肌膚內透體而出,只恨自己這雙掌明明是擊在對方兩肩處,此時卻自動往下猝移。但聽轟然一聲大震,跟着兩條人影箭似地向上倒竄了去,分成兩個方向,同時翩然落地。

藍馬婆的一雙掌竟擊向了地上碎石,一時塵飛石揚,地上出現兩個深達尺許的黑洞,尚在冒着灰煙。石繼志見狀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暗忖這藍馬婆與我二人到底有何深仇大怨,居然連番下毒手,想到這裏,不由劍眉上揚,星目含威,有心與她好好地較量一下。

藍馬婆也已驚得不發一言,由方才繼志救莫小晴時所發的掌力和這兩式的變化,已證明了這年輕人确有高不可測的功力,到了此時她才深悔自己不該一時氣憤,向對方誇下海口,七十招之內如不能取勝對方,這臉往何處放?

想到這裏一擡頭,見對方一雙俊目閃着炯炯光焰,正在凝視着自己,知道他已被自己惹怒,正想找個理由有意和解一下算了,好在他們總還是要求自己給他們治病,至時還是要向自己低頭,這張老臉總可保住,想到這裏臉上露出笑容,想開口說話。

石繼志身影一晃,已飄身而至,冷冷道:“老前輩好厲害的‘分水功’,弟子承讓了!”雙掌一合,“寒鴉拜佛式”,直磕藍馬婆胸前叉骨;十指上卻運着“一指禪”功,掌未到已先有一股冷氣。藍馬婆豈有不識厲害之理,不由心一狠,暗道:“好小子!你這是跟我玩命,難道我藍馬婆尚還怕了你不成?”

想到此一聲冷笑,身子已閃至石繼志左側,使出雙陽手,雙掌猛襲石繼志下肋,勁猛勢快,一時間人影幢幢,掌風呼呼,二人此上彼下地打作了一團,疾快處簡直分不清二人的面影,只見一紅一青兩條身形,混在了一起,乍合又分,此騰彼伏,二人掌上所帶起的疾風震得這附近樹葉刷刷作響,落了一地。

一旁的莫小晴看了個目瞪口呆,霎時已經是四十招過去了,藍馬婆雙臂彎處,競展出了玉帶功夫,以“螳臂擋車”式直崩石繼志下肋。這藍馬婆數十年內功之力畢竟可觀,直把石繼志一連推出了五六步,只聽她一聲怪叫;“小子!是你自己找死!”猝見她雙臂外伸,“喀喀”一陣暴響,石繼志一聞即知這是“卸骨還陽”功夫,凡是有此舉動者,必将有極厲害的掌力施出,又見這藍馬婆面如紫醬,目紅似火,再襯上她那滿頭白發和大紅的衣裙,那副樣子卻是吓人得很!就在這一陣骨響之後,猝見她身形一矮,枯掌雙掄,有一股熱浪由她掌內退出,這完全是發自骨髓的至陽之勁,石繼志大驚,見她以正反劈掌雙遞過來,也不由大為驚心。

因這一勢來得太快了些,石繼志以“回影法”抽身游掌。他哪裏知道,藍馬婆這種功夫,是在苗疆一處叫做火兒灣地方日夕以掌向火穴侵淫,這種功夫極似“五毒掌”,掌發有劇毒浸肌,确是一種極為厲害的功夫。

石繼志抽身稍慢,肌膚上一陣火灼,總算他有潛功護體,沒中火毒,就如此,內心也一陣發熱,口鼻中連發出熱氣,暗叫一聲好厲害!

石繼志被藍馬婆這一掌給激怒了,不由得大喝一聲:“老前輩逼人太甚,後輩要無理了!”此話一了,但見其全身半蹲,一陣“格格”聲,全身骨臼都自行松下,須臾如常,藍馬婆聞聲已驚得退後了一步。石繼志面帶威嚴地笑了一下道:“老前輩,依弟子看七十招已不遠了,何故非要迫弟子無禮呢!”藍馬婆聞言臉色一陣發青,一聲怪吼道:

“小輩!你有何能耐盡力施展吧!誰還怕你不成?”聲落人到,已似一朵紅雲似地向石繼志當頭罩下。

這一來石繼志可真被惹火了,但見他向左一偏身,雙足足尖往上一立,延伸二臂,一聲怪嘯,身已騰在了空中,藍馬婆見狀一連倒退了七八步,驚道:“上官……前輩是你什麽人?快說!”石繼志掌式已開,眼看就快要展出那震驚天下的“七禽掌”,聞言硬收氣勁向後一翻,那雙手掌以“雷厲三翅”的掌法,在空中一連三個急轉,發出牛吼聲音,天空中頓時像飓風似地滾過幾個風浪,震耳欲聾地響了三聲。

藍馬婆被這種見所未見的怪招吓得面無人色,但由這掌式上判來,她已知這是前輩高人上官先生所獨擅的“七禽掌”,不由驚吓欲呆,睜着一雙怪目注定石繼志,不發一語。

石繼志對空連發三掌,算是把功力給散開了,自己也不由暗自慶幸不已,否則難免又要闖下大禍,想到這裏上前對藍馬婆一彎腰道:“上官先生乃是後輩家師,老前輩莫非認識家師麽?”藍馬婆聞言不禁連連點首:“罪過!罪過!既是上官老前輩門人,還有什麽話說,想不到他老人家如今依然健在,怪不得你的功夫如此了得呢……”言罷滿面慚羞地嘆了一口氣道:“二位請随我同至寒舍一敘如何?”言罷拿起樹下的紅藍子,又看了二人一眼,率先往前走去。

石繼志見她突然變得如此模樣,知道是懾于師父的威名,心中也甚覺不安,和莫小晴二人緊随其身後不發一語。漸行至一處山岩下,見有一堵刺藤所圍高牆,占地頗廣,牆外有一竹門,藍馬婆回頭道:“這是我一所臨時養蛇處,我本人一年中也不過來此六、七次,你二人如何會知我住在此呢?”石繼志笑答道:“弟子中途遇一郎中,得其指引,故才知老前輩停雲在此。”

藍馬婆微微一笑,自語道:“一定又是那石老頭子,專門會給我拉生意!二位既是上官先生的門人,我老婆子豈能再事刁難,就請進吧!”

說着自行把那小竹門推開,門才一開,見入門尺許處即是深澗千丈,和對面平地相隔少說也有三丈遠近,這澗谷成環狀,天然成了一道防線,而其中所圍一塊平地僅十丈見方大小,其上有不少篷層,高矮不一。藍馬婆對二人笑道:“這澗谷防本地番人尚可,對二位卻失去效用了……”言罷一提紅裙,上身微微一晃,已像一只紅雁似地,輕飄飄落在了對面山岩。

石繼志和莫小晴各以上乘輕功“淩虛步”只一晃,雙雙落在對面,才一駐足,鼻中就聞到一種極為腥臭的味道,藍馬婆邊走邊談道:“我在這裏養了些東西,都是些劇毒之物,二位不可走近,以免傷害……”說着以手往那些篷屋一指,石繼志無意間順其手指處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

原來就在身前不遠的篷下,列有兩口巨大瓷缸,正有一條黑鱗大蟒自缸中緩緩游出,全身最細處也有大碗粗細,口中紅信不時吞吐,好不怕人,莫小晴也看見了,吓得“呀”

了一聲。

藍馬婆回首一看,不由笑道:“沒關系,這東西我已養了三十年了,決不會傷人!”

遂又道:“此蟒本名‘地青’,為蟒中最毒者,但其性忠厚,念恩心極重,人不犯它,它決不會無故傷人。”此時那蟒一路游出,至篷外暴身陽光中,全身懶洋洋地蜷卧不動,将口大大張開,二人都不禁大奇。

藍馬婆笑道:“這是它每天必行的功課,早晚一定要曬一次太陽,否則以它偌大身體,往往陰雨五六日後,身上就說不定會生出黴菌,痛癢不堪!”

莫小晴好奇地問道:“老前輩!它好好地又把嘴張開做什麽?莫非嘴內尚會生黴麽?”

藍馬婆笑着看了莫小晴一眼道:“你知道什麽!這種千年大蟒差不多都是歲久通靈,每日吸陽光中至陽之氣,來暖其寒腹,神話傳說大蟒煉丹,亦并非全屬無稽之談……”

遂笑喝一聲:“烏油!別現眼了,進去吧!有客人來了,你也不嫌難看!”這蟒聞聲後馬上閉嘴,開目看了三人一眼,動了動身體,又懶洋洋地游回巨缸去了。

二人都不由稱奇不止,藍馬婆遂又笑道:“你二人既感興趣,我就幹脆帶你們看看!”說着扭頭往一間大棚走去。

二人随後,才一進入棚內,只覺奇腥撲鼻,中人欲嘔,藍馬婆取出一瓶,倒出三粒紅色丸藥,今二人各含一粒在口,她自己也含了一粒一,就覺有一股清津順喉而下,頭腦随之一清。

棚內有一約為一丈見方的大池,那極腥之味就是從池內傳出,最奇的是池中并非是水,竟是一種暗紅色粘液,頗似人之唾液,不過顏色為暗紅色罷了。

藍馬婆一指池中道:“這池中我養有天下至毒的七十二種蛇,都是我親身在苗疆以及各大山澤中費盡心機捕得……”莫小晴聞言皺眉問道:“老前輩養這些東西幹什麽嘛,怪怕人的!”石繼志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麽?”莫小晴嬌嗔道:“你又懂了?”

石繼志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老前輩定是想取這些毒蛇的汁液……”藍馬婆呵呵大笑道:“果然被你猜中了!”石繼志回頭看了莫小晴一眼着:“怎麽樣?”莫小晴白了他一眼道:“了不起!該行了吧?”

藍馬婆由一旁取過一只瓦盆,縱身池中,原來那池中尚有一處幾乎與池面相平的石臺,藍馬婆将那小瓦盆置于石上,反身又自縱出,站在池邊口中噓噓連聲,不時用雙掌往池內推送,須臾只見亂頭竄動,紅黑花白各式蛇頭,齊出池面,藍馬婆口中怪鳴連聲,差不多叫了有半盞茶時間,才見各蛇緩緩爬上石臺,一一順序探首盆中,藍馬婆笑對二人道:“你們看,它們此時正在吐出愛如性命的毒液了……”二人聞言果見那些毒蛇探首盆中後,一一張開蛇口,就有一滴晶液滴下,滴完一滴馬上收首又回池內,每一條俱是如此,從未見有多滴一滴者,可見它們是如何珍視這毒液了。

正看得入神,忽聞藍馬婆口中怪嘯一聲,怒喝道:“白草回來!”一連厲叫了三次,才見由池邊緩緩游上一條長約一尺許的小白蛇,一身白鱗,游上臺後,尚回首注視着藍馬婆,依然不動。

藍馬婆以一指平空一點,那小白蛇像是負痛“吱”了一聲,只好探首盆內,緩緩張開小口,停了很久,才見有一滴全白如乳狀的液體由其信中滴下,滴完後又回頭看了藍馬婆一眼,藍馬婆笑喝道:“你這東西總是要特別一點,也不想想在我面前你能賴得了麽?”說着伸手在一空懸的籃內,取出一枚紫色像葡萄大小的果子,手指一彈,這小果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小蛇口中。

那小白蛇接果後一陣嚼動,很快吞下,還望着藍馬婆不動,藍馬婆大喝一聲:“下去!別貪心不足了!”這小白蛇才緩緩游下。

二人都看得驚異不止,藍馬婆笑道:“方才那小白蛇,為各毒蛇中最毒的一條,名叫白草,只要被其毒液沾上一下,馬上腐爛透骨,故其珍惜那口中毒液比生命還重,每次都想打馬虎眼過去,已被我抓住三次了……”

石繼志驚嘆不止,又問道:“那小籃中所盛的是什麽果子?”藍馬婆一指身後道:

“我在後面開了一片空地,移植了幾棵萬珠丸,這種果子本身就其毒無比,再加以我每月用各式毒蟲如蠍、蜈蚣、毒蛛等搗爛施肥,如此這果子可謂其毒無比,對這些蛇類,是最大補品,可惜一樹僅不過結果百枚,如今已剩下不多了,不敢喂它們太多……”又對二人道:“那池中液水,俱是方才你們所見大蟒口中所流毒液,陳年累積成了如此一池,衆蛇浸息其中,對它們大是有益……”

二人暗思久聞藍馬婆以養毒蟲聞名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都不由驚心不已。藍馬婆在架上取過一雙手套戴好,又縱身池中将那瓦盆取過,由一旁取出一白色葫蘆,将那盆內毒液徐徐注入,僅不過七十滴而已。

她将葫蘆蓋好放置一旁,笑對二人道:“好了!到我屋裏來吧!我看看你們的蠱要不要緊!”二人這才突然想到自己尚有大疾在身,如今生死未蔔,居然尚有心觀賞奇景!

口中答應着,随藍馬婆出了篷屋,走向一所黃石小屋。

這室內陳列簡單,僅有一處石榻,一個坐功用的蒲團,另外還有幾張椅子,一張石桌,桌上滿是各式瓶罐,大小不一。藍馬婆才一坐定,一手已把莫小晴拉過,仔細注視她一會兒才道:“好厲害的金線蠱……”不由臉上變色,又把石繼志拉過仔細看了一下,嘆口氣道:“二位性命無救了……”二人聞言大驚,齊問緣故,藍馬婆搖頭道:“百蠱我均擅醫治,只是這種金線蠱我不能治,并非我不會治,實在是這種金線蠱必需一種黑蜂王蜜不治,而這三蜜人間至寶,想求一小塊确是難比登天!”

石繼志一聽,高興得一跳老高,藍馬婆見狀皺眉道:“你還高興?我看你離死不遠……”石繼志笑道:“老前輩請放心,要別的沒有,要王蜜卻多得很!”

藍馬婆一怔道:“王蜜多得很?我說的是黑蜂所釀的王蜜,你怕見都沒有見過!”

石繼志知道自己再說她也不會信,幹脆由随身革囊內探手摸出約有大碗般大小一塊,雙手遞上道:“老前輩請看,可是此物?”藍馬婆接過,掂掂分量,又聞了聞,驚得目瞪口呆道:“這……你是……從哪裏弄來的?”石繼志笑道:“老前輩先別管在哪兒弄的,只說這是不是那黑蜂所釀王蜜?”藍馬婆連連點頭道:“就是這東西……”一面把那塊蜜愛不釋手地把玩着。

石繼志笑道:“老前輩如需要,這一塊就贈予你老人家好了,好在我還有的是!”

藍馬婆聞言,喜得臉上皺紋都展開了,口中連道:“不敢!不敢!我哪能要這麽多,一小塊就足夠了!”石繼志又由袋內掏出一塊,和前一塊大小相仿,一面道:“老人家看,我不是還多着麽?”

藍馬婆簡直眼都直了,心想自己當年想求雀卵大小一塊,已費盡心力,築巢招蜂,還受了一肚子氣,這小夥子一出手就是碗大的一塊,簡直是聞所未聞的怪事。不由又驚又喜,道:“你是從哪裏得的?你既有這麽多王蜜,為何還要找我來治那金錢蠱呢?”

石繼志聞言嘆了口氣道:“誰知道我肚子裏是金錢蠱呢!要早知道何必還要麻煩你老人家?”一面将那蜜捏碎,分與莫小晴一塊,嚼着吃掉。

石繼志往昔在山習藝時,沒事天天吃着玩,雖覺味道甜美已極,倒不如何稀奇,莫小晴卻是初嘗美味,入口甜清潤喉,就覺有一股異芬直達五內,頓時感到目明腦清,不由頻頻誇贊起來。

藍馬婆見二人談笑間,把這自己視作稀世珍寶東西像吃花生米一樣塊塊入口嚼食,不由又驚又笑道:“我的天!好了好了!哪能吃這麽多!簡直都可惜了!留點以後再吃吧!”

石繼志邊吃邊拍着身上革囊道:“還多着呢!老前輩放心!”藍馬婆見他二人每咬一口,就好像在咬自己的心一般,要不是限于自己的輩分尊貴,她早就開口再要幾塊了。

二人吃完一大塊後,藍馬婆道:“好了!現在可去運功調息一番,待腹中有物跳動時,可速告我!”言罷一指石榻,二人聞言各自上榻,盤膝坐定,雙目下斂,須臾俱六合歸一入定。

不一會兒就覺腹中起了一股暖氣,但覺一物在腹中輾轉穿游不止,漸漸那東西愈來愈動得厲害,似在腹內爬動,石繼志尚能忍着,莫小晴已驚得叫了起來。

藍馬婆就在二人身側行功,聞聲忙問緣故,莫小晴抖聲道:“有東西在肚子裏爬……”石繼志也道:“我也覺有東西在腹內爬來爬去……”藍馬婆令二人把舌頭伸出,瞧了瞧嘆道:“好厲害的本命蠱蟲,這放蠱人本身一定是武功高手,想不到食了這麽多王蜜尚制它不死……”忽然想了想道:“不怕這東西不出來!”

說着轉身入內,取出一只銅盆,另一只手中卻拿着一小白玉瓶,對二人道:“你們誰先來?”石繼志一推莫小暗道:“還是你先來好了!”莫小晴不便争執,只好先過去,藍馬婆道:“等會兒你只要閉着眼,那東西出來時你可別怕!”說着打開手中玉瓶,用手先隔衣摸了一下莫小晴腹部,點點頭道:“這東西也真靈,居然知道此氣血囊穴是好地方,藥力不易達到!”說着默用玄功,在莫小晴肋梢骨上微一按摸,莫小晴就覺有一股極熱之氣透體而入,遂覺那氣血囊穴處一陣急跳,痛得莫小晴連連呻吟,藍馬婆閉目運功,那只手加倍發熱。

漸漸莫小晴但覺有一熱蟲爬出了那氣血囊穴,往上一路爬來,想是各處俱已被王蜜藥力引及,故它一路爬行俱感無處可栖,遂往上部爬來。莫小瞎更覺痛楚萬分,不由得呻吟連聲。

藍馬婆聚精會神,伸右手二指,一路跟着那蟲游行方向,石繼志見她等蠱蟲每過一穴,先以手指把穴封上,以斷那蠱蟲後路,如此漸漸迫得那蟲向上胸游來,待一過中央“玄機穴”後,藍馬婆猛點了那“玄機穴”一指,面有喜色,石繼志但見那“玄機穴”

一陣抖動,像是一物猛向下攻而不得其門而入狀,藍馬婆送對石繼志道:“現在它可回不去了,就快出來了,這東西連日來已力盡身疲,出來後定已癱瘓無力。”說着二指又跟蹤而上,石繼志見竟到了“天突穴”。

此穴在喉結下一寸,再一寸六分為“璇玑”,同為人體三十六處大穴之一。藍馬婆打開那小瓶的蓋,即有一股極腥之味由內傳出,中人欲嘔,藍馬婆把那瓶口對正莫小晴鼻下。

莫小晴被熏得連打了兩個噴嚏,遂見一物由其鼻中探首外出,石繼志吓了一大跳,仔細一看這東西,似蠶非蠶,長有三寸,粗如小指,全身白色,只是其頭為金色,還有一條金線縱貫其背上。

這蟲探首出鼻,慢慢游出,藍馬婆遂收瓶蓋好,這蟲好似已精疲力盡,一出來就掉入銅盆中,蜷伏在盆底不動,藍馬婆笑着把莫小晴穴道解開,低頭仔細看了盆中蠱蟲一會兒道:“好壯的一條金線蟲!這煉蟲人本人定是一內家高手!”遂冷笑一聲道:“等會兒再給它個厲害,叫它害人不成自取滅亡!”

又對石繼志道:“現在來看看你的。”石繼志聞言平躺榻上,莫小晴一睜眼,見狀吓了一大跳,藍馬婆囑她閉目養神,進又如法在石繼志身上按了一遍,笑道:“想不到它竟伏在商曲穴,這就好辦得多了,”說着照前法炮制,慢慢又将那蟲趕至脖頸,石繼志因內力充沛,一面自行運氣封閉穴門,只一會兒已覺那蟲爬伏在喉中,略一爬動癢痛不已。

藍馬婆照樣把那瓶蓋揭開,對準石繼志鼻下,須臾就有一蟲由鼻中爬出,一出鼻就翻落盆內,此時莫小晴也下地,三人圍盆而觀,見二蟲在內緩緩爬行。

石繼志身上這條蟲小多了,全身綠色,背上亦有一條金線,二蟲想是身負重傷,爬行起來顯得都很吃力,藍馬婆由身上取出一盒金針,每枚都細若牛毛,笑對二人道:

“此二蟲一死,那施蠱人也命在旦夕了!”說着欲朝二蟲抛去。

石繼志見狀忽覺不忍,對藍馬婆道:“老前輩就饒了他兄妹吧!”莫小晴斜眼看了他一眼,石繼志臉一紅道:“莫非你忍心讓他二人死麽?”莫小晴早先雖恨他兄妹入骨,但置二人于死地,實在也有點不忍心,不由也向藍馬婆道:“老前輩就饒他二人一次吧!”

藍馬婆收針嘆道:“你二人都代他們說話,還有什麽話說。只是這類金線蠱蟲最是狠毒,要放它,也得先給它一個厲害,叫它們以後不能再去害人!”說到此以手中小針先紮向那條大蟲背上,往起一挑,就有一條金線,應手而起,那蟲連連戰抖,再如法向那小蟲一挑,也是同樣。

遂把挑出之金線放置一瓶,三人再看那兩條蠱蟲,此時背上俱已消失了那條金線,愈發癱軟不動了。藍馬婆由身上取出方才小瓶,開蓋倒入少許腥液,入盆奇腥,二蟲聞味慢慢爬近,在一旁吸食,良久才各爬向一邊,又蜷伏不動。

二人正看得有趣,忽見二蟲一陣顫抖,各仰首向上,發出吱吱極細叫聲,藍馬婆冷笑一聲,對二人道:“如沒把它們弄出來,此時又要在腹內作怪了,二蟲仰首連鳴,證明那施蠱人又在行法催蟲了,定是方才去那毒線時有了感應。其實就放二蟲回去,他二人也不能再以本命蟲加害與人了!”

說着站起身子,打開一窗,又回盆邊,二蟲想是吃了那腥液後,元氣大補,俱能在盆內爬走甚遠,不時尚仰首上視,是想走的樣子。

藍馬婆對盆內厲聲喝道:“今天看在二位遠客面上,特此網開一面,放你們回去,下次要再犯在我手中,就是你們主人死期到了!”二蟲聞聲吱吱連鳴。

又停了一會兒,那條母蟲慢慢仰起前半身子,眼見它緩緩騰空,那雄蟲也緊跟其後騰空而起,在空中略一游動,徐徐而移,兩次俱碰壁未出,急得在空中吱吱直叫,看來似甚呆癡,好容易才找到窗口,一出窗頃刻升空,一霎那已飛逝無蹤。

藍馬婆見其走後遂道:“這金線蠱生來無目,運行走移,全憑主人心念操縱,此二蟲俱是蠱中健蟲,所以如此遲緩,主要還是受了重傷的關系,尤其背後毒線一失,狠毒已減其半,無能害人了,即使它主人再加以苦心重養,也要三五年才可使其恢複前狀!”

石繼志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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