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企圖】

夜幕降臨,夜讕立于樓臺頂端看向宮外,期待着那個小白點兒跟偷偷溜出宮時一樣,再蹑手蹑腳地竄回來。可惜一直等到萬籁俱靜,期待中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

夜讕擡頭看了一眼月朗星稀的夜空,又居高臨下地掃視着整座宮殿。忽然發現,朱瓦玉臺也罷,雕欄畫棟也好,圈在一起便成了四四方方的牢籠。小貓跑了,可他卻跑不掉、逃不脫。可笑地等一只站在自由中的小貓沖他伸出援手,可鄙又卑微。

“主公最近是怎的了?這麽愛“高瞻遠睹”?”正想着,連楓游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後,笑吟吟地搖着折扇問道。

夜讕微側首瞥了他一眼:“有事嗎?”

“臣想您想得緊,備了點酒菜想與您敘敘舊。”連楓游提起手中的小酒壺,言談中很是不見外。

夜讕知他肯定沒安好心,本想一走了之,卻心思微動,終究留了下來:“去槲榭臺吧。”

“主公先行。”連楓游俯身退至一邊,讓開了去路。

槲榭臺本是一座藏書閣,許多年前因宮妖的疏忽,被燒過一次,撲火時書籍被移到了別處,直到修繕完也沒有挪回來,這裏便被閑置了下來。

後來夜讕無意中發現此處頂樓露臺視線開闊,便随意擺了個酒桌消磨煩悶。老蛟見狀曾訓斥過幾句,後又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反倒顯得自己小肚雞腸,便任他去了。于他隔三差五來此地獨酌上一陣,也算忙裏偷閑。

夜風微涼,夜讕命宮妖掌上兩三盞油燈,率先坐下給他倒了杯酒。連楓游也拿過酒壺倒了滿滿一盞。夜讕下意識地伸手要接,豈料這小子竟膽大包天地将酒杯拿走了,随手潑在地上,低聲道:“一杯敬天。”

夜讕面色微沉,默不作聲地盯着他。連楓游又倒了第二杯,依舊潑在地上:“二杯敬地。”然後重新盞滿,将被子輕輕推向他:“主公,該您了。”

夜讕拿起那杯酒,學着他的樣子潑了出去:“三杯敬不歸人。”

“呵,主公果真與臣心意相通。”連楓游輕笑,這才真正替他敬了杯酒,又舉起酒杯自顧自地抿了一小口:“美酒配美人,主公好福氣。”

“美人,誰?”夜讕抹了一把自己的老臉,只感站在樓頂上太久了,被挂上了一層霜寒:“我嗎?”

“噗……”連楓游登時嗆住了,拿過帕子擦了擦嘴角,眼底滿是無奈:“主公,您無意中開玩笑的樣子可真迷人。”

我感覺你在說我醜,但我沒證據……夜讕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目光落在他的面頰上:“幾日未見,臉又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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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當作主公是在誇贊臣的美貌。”連楓游自戀地沖他飛了個媚眼。

然而夜讕根本不懂什麽媚眼,還以為他是沙子迷眼了,心中暗道一聲活該,又飲下一杯酒,意興闌珊地問道:“受傷了吧?”

“嗯,差不多吧。”連楓游眼睫一顫,仍舊鎮定自若地強行尬聊:“主公一直不願見臣,心裏傷着了。”

“行了別騷了。”夜讕拿起連楓游放在桌邊的折扇,啪地敲在了他的蘭花指上:“孤知道你是陰魅體,但是你這點妖力還迷不住孤。說吧,曾祖派你來探聽什麽?”

連楓游坐正身子,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指,賴賴地瞥了他一眼:“曾祖忙着呢,沒時間管您。臣就是看您無聊,站在房頂上吃灰,特來關切一下。”

“然後下藥毒死孤?”夜讕雖這般說着,手已經很沒出息地給自己續好了酒。

“主公,酒要細品才好。”連楓游見他喝酒一口悶,不禁有點心疼這壺陳釀。

“話不投機半句多,有什麽好品的。”夜讕放下酒盞,餘光瞥見他遮掩在長袖下的手腕:“傷得很重吧?不然赫辛夷也不至于去搶藥。”

“啊……也不算太重。”連楓游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跟赫辛夷喝花酒,老馬失蹄抻着了。”

“……哦。”夜讕挑眉,手不動聲色地理了下額發,藏在他發髻中的飛蚊登時悄悄飛走了。

連楓游重傷,赫辛夷搶藥救他,這是夏蟬剛剛查清楚的事實。至于到底怎麽傷成那副德行,還沒有查到。眼下連楓游扯起謊來沒羞沒臊,他也懶得再問下去,繼續喝他的悶酒。

連楓游見他沒再追問,頓時心生不安。以他對夜讕的了解,定要唾棄自己不檢點才是,怎一臉看破紅塵的冷漠。難不成這是狂怒之前的平靜?

“赫辛夷這小子不敢玩真的,在樓下賭牌來着……呵,還是個小孩子。”他略感心虛地補了一句,試圖把赫辛夷這條小命給撈回來。

“蛇族還有別的陰魅體蛇妖嗎?”夜讕壓根沒想在“喝花酒”這個問題上掰扯下去。橫豎連楓游不會說實話,還不如去威逼利誘一下赫辛夷,探讨探讨喝花酒是如何“抻”到筋骨寸斷的。

連楓游微怔,無辜地眨了眨眼:“印象中是沒有。況且蛇族都死光了,主公問這作甚?”

“死沒死光,孤心裏有數。”夜讕見他終于喝下了一杯酒,覆手蓋在了空酒杯上,沒讓他添酒:“孤記得,你比孤還小了幾歲?”

“可不是幾歲,二十多歲呢。”連楓游順了順自己的心口。這酒烈得很,夜讕是怎麽做到面不改色地喝了三四杯的?

二十多歲,于妖族來說,沒什麽大差。夜讕在心中飛速算了一下,當年他被老蛟擄回夜家時,連楓游還是個小崽兒。幫老蛟追殺他與母親的可能是他嗎?

“主公,怎麽突然對陰魅體感興趣了?”連楓游借機握住了他的手:“難道主公想……”

“你掉鱗了。”夜讕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拾起從他袖口中滑落的半片白鱗:“別喝了,滾回去休息吧。”然後起身便走。

連楓游呆住,坐了老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夜讕這就走了?白喝了多半壺好酒,話都沒說全就走了?!

“奶奶的……老子可真是犯賤。”他憤憤然地打算站起來,酒勁兒卻一下子湧上了他的額頂,雙腿一軟往桌上拍去。

這時一雙手從背後環住了他,扶着他站直了身子。連楓游回眼望去,見來者是赫辛夷,不禁有些驚訝。

“今天我在這裏當值。”赫辛夷的臉幾乎皺巴到擰出水來:“我可都聽見了。你真說咱倆去喝花酒了?!”

“偷聽鬼……”連楓游捏住了他的鼻尖,搖搖晃晃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哎喲,主公明顯不信的。”

“那你還說……真是要被你害死了。”赫辛夷無奈地雙手一用力,将他扛了起來。

連楓游被頭朝下這麽一控,差點沒吐在他身上。忙捂着嘴哼道:“放我下來!”

“趕緊回去吧。讓老蛟看見你倆喝酒,又得起疑。”赫辛夷跟扛面袋子似的帶着他飛出閣樓,往偏殿行去。

“就是讓他不信才好……”風中,連楓游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赫辛夷沒聽清,把他帶入偏殿放到榻上蓋好毯子剛想走,腰帶卻被他勾住了。

連楓游嘻嘻笑着,面色在清冷的月光下幾近慘白:“急着走幹嘛?夜色這麽好,陪小爺快活快活?”

“你還是一杯倒。”赫辛夷把他的手抓了下來,塞進毯子裏掖好了。一擡頭,發覺他的雙眸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幽幽的綠光,像極了那日在庫房中見到的發簪上的珠子。

“赫辛夷,我發情了。”連楓游的笑容裏裹着凄楚:“勾引主公失敗,換你來如何?”

赫辛夷登時驚出一身冷汗,想跑卻邁不動步子,整個人如同栽進深潭中似的渾身乏力。恍惚中,連楓游解下了他的腰帶,把手伸了進去,冰涼的手指在他的腹部游走了一圈,猛地往深處探去。

赫辛夷虎軀一震,揚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嘴巴,抽出他的手怒聲道:“連楓游!這種玩笑開不得!”

“沒跟你開玩笑。”連楓游聲音沙啞,面上帶着異樣的紅暈:“好久了,我挺不住了。我本就到了這個年紀,又是陰魅體。你就當再救我一次了……”

“別別別別……”赫辛夷手忙腳亂地捂住了眼睛,打指縫中窺探:“克制住!我幫你想辦法!”

“有什麽好克制的……我就是這種妖……”連楓游擡起雙腿,夾住了他的腰:“快想想之前我是怎麽罵你的?你就當報仇了。”

赫辛夷看着連楓游那蘆葦般柔軟的腰身左右輕輕晃動着,頓感喉結發癢,克制不住地掰開他的腿,俯身下去,粗暴地揪住了他的衣衫……

然後又把他重新扛在了肩上,帶着壯士燕歌般的悲壯說道:“你我兄弟一場,這個忙我幫了!走,去花樓!”大步一跨,奪門而出。

連楓游的腦袋磕在了門框上,險些背過氣去。頭朝下看向越來越遠的宮殿,不禁慘叫出聲:“赫辛夷!你有病吧!!”

“是你病了。你放心,我多找幾個姑娘,咱一次性解決了。”赫辛夷堅定地加快了步伐,呼嘯着沖向宮外。

此時夜讕正滿腹心事地坐在書房中,想着要不要去西境偷偷看看程雪疾。就聽窗外一陣狂風掠過,伴随着很耳熟的凄厲嚎叫:“救命啊!!!!!救命!!!讕哥!……”

……啥玩意過去了?他推開窗戶,狐疑地張望了一下,卻只看見幾片落葉緩緩跌落……

……

西境草原,程雪疾趴在柔軟的小包裹上眼巴巴地瞅着遠處通往北境的森林。

夜讕肯定會來看他的,到時候他就裝作迷路的樣子,撒嬌打滾求原諒,說不定主人心一軟,概不追究了呢!

但,如果夜讕不要他了呢……程雪疾的耳朵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來。青草掃在他的鼻尖上,上頭一只瓢蟲緩緩路過。程雪疾盯着漸漸藏入泥土中的小蟲,突然意識到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就等三天,三天之內夜讕沒有來的話……就……再想辦法好了!總之他想再見一面……哪怕見了面後被正式踹出門,起碼心裏也踏實了。

再說了,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夜讕此時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程雪疾閉上眼睛查起了數。

作者有話要說: “總之就是後悔,非常後悔。”不願透漏姓名的連某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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