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刺目真相
整整七日。
太子殿都籠罩在一種讓所有人都窒息的氣氛下。
慕止感覺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夢裏恍惚的一切都讓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耳邊隐隐可以聽到細微的說話聲,而她想醒來,她想活着。她滿腦子都是沈沾墨的承諾。
箭傷錯開了致命部位,加上慕止求生欲望強烈。
七日後的清晨,在薄霧散去,旭日東升第一聲鳥鳴想起的時候,慕止纖細的手指動了動,艱難的掀開了眼簾。
“舍得醒了?”
慕止晃了晃視線,微微動了動麻痹的脖頸撇過腦袋,就看到正在自己床邊趴着的沈沾墨。沈沾墨一只手撐着微側的腦袋,一只手伸手将慕止的發絲別再耳際,一張絕美的容顏上那點點胡渣極為誘人,深邃的狼眸裏血絲點點。
每一道血絲就像一把刀劃過慕止受傷的心,她張了張嘴沙啞到幾乎發不出聲音的嗓音響起:“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沈沾墨從未這般難熬過,這七日就像過了一生那般漫長。他從未體會過這樣忐忑的心情,慕止一分鐘不醒他的內心就煎熬一分鐘。
這個女人,将他這一生都沒有的衆多情緒輕而易舉的就挑撥起來,從來不按照自己所想做事,竟然還将自己打暈,想離開。
和白七夜沈阡陌私通完,抛下一切要離開。
她這般折磨他。到最後還是利用了他想着離開,她甚至懷疑自己從頭到尾都不是在跟她玩游戲,而是她在引誘一次一次的利用自己。
她那些模淩兩可,煽情的話也是假的吧,就是為了用他來離開?
就是知道即便到了最後一步自己也會幫她,也許把。如果他不是太子的話,說不定她就成功了,這個奸詐的女人。
“你說的話還作數嗎?”慕止越是沉浸在沈沾墨這樣的眼神裏,越是覺得自己心弦被挑撥的酥麻,她驚恐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情愫燃起。
她不可以對他有感情,一點點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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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定要離開的,但他的恩情她必定會銘記。如果可以,她希望在安頓好後,希望在數年依舊忘不了他的容顏後再回來問他一句話。
沈沾墨聽到慕止的話,心裏一抹苦笑。你看吧。這賤人還是時時刻刻想着離開,即便他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還是紋絲不動容,甚至連歡喜都看不出來。
“作數。”
這是沈沾墨說的最後一句話,從他說完這句話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慕止的身子恢複的很快。不知太子是有意還是無意,除了派人來告知慕止大婚的日期之後在沒有派人過來,只讓她安心靜養。
慕止對這個太子也算是第一次起了這樣的興趣,自己未過門的妃子跟隐士有傳言,跟自己的貼身侍衛走的關系不淺,他卻不疼不癢就像娶慕止只是為了不知名的目的。
慕止甚至在想,莫非是太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是應該滅口或者交給蓮妃嗎,這又是何意。
多想無益。
一晃便又是七日。
慕止胸口的傷雖說沒有痊愈,卻也是比當初好了許多。
說是納妃,其實慕止也知道側妃就意味着自己不過是良娣罷了,這也充分的說明了太子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思,若真是認定了慕止必定會是太子妃。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
整個太子殿張燈結彩,即便慕止在室內都似乎能看到室外忙忙碌碌,絲毫不敢出差錯的宮女各個臉上死了媽一樣的神情,畢竟太子是她們魂牽夢繞的對象。
慕止望着桌上放着的大紅色喜福,眼神落在精細的鳳袖之上,窗口略開,風一吹便将那一抹深紅吹進了慕止眼裏一般。
門外進來的宮女本要伺候慕止更衣,但被慕止婉拒。
她屏退了衆人,自己不緊不慢的穿上了那一身深紅,一直拖在腳後的紅色錦袍像一條蜿蜒的血河,盤繞及全身的刺繡像無數精美的藤蔓将她捆綁而起。
清晨就被強行梳理好的,華貴而沉甸甸的發髻脖子都快被壓斷了。
額上方,墨發中央金色的鳳釵頻頻閃光,滿頭的吊飾讓慕止有些心塞。
她沒有化多精致的妝容,淺淡的薄妝卻更趁的慕止傾城容顏醉人,櫻唇點點與漆黑的眼睛相輔相和,讓人不忍移目。
今晚,自己就可以離開了。
想到這裏,慕止揚起了嘴角,站在她身邊的宮女都看的愣了。
“主子,時辰到了。”門外一直守着的宮女輕輕的敲了敲門,聲音軟軟的說。夾撲在號。
慕止的頭頂被罩上大紅蓋頭,慕止一驚,太子大婚也有這樣的禮數?并未多想,被人牽着便出了房門。
慕止舉目無親,所以這一婚便省了許多流程,不用納采,不用納吉,不用納征,不用請親,甚至連親迎都是這短短的距離,這場婚禮着實有意思。
剛踏出房門即便被遮住視線,慕止還是感覺到了自己面前龐大的陣勢。
在她面前,沈沾墨一身大紅色錦衣長袍,深紅色腰帶在陽光下被照的刺眼,四爪金龍刺繡盤繞全身,梳的利落的發髻墨發輕揚。
他馬背上正襟危坐,俊臉越發的精細把傾灑下來的日光都抵擋在外,深邃的狼眸在看見慕止時,極深。
慕止被扶上馬車,衆人從殿後出發,一路鑼鼓喧天,享受萬千跪拜。
漫長的道路讓慕止的手心漸漸的滲出汗,她即便知道這只是一個流程并不是真的嫁給了太子卻還是不甘自己第一次大婚,如此這般。
從下轎到一路自己履行了幾十種形式的拜天地,慕止一直處于神游狀态。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要脫離了自己的身體,連耳邊清晰可見的話都充耳不聞,機械的做着傳統的禮法。
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到,慕止被送入太子殿。
喜娘交代好了一切,輕輕關門出去的那一刻,慕止才恍恍惚惚的如夢初醒一般,她甚至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走了這一遭流程,甚至連自己是怎麽回到這裏都好像記不清。
慕止不安分的坐在床榻之上,低眼看着手邊與自己身上一樣鮮紅的絲綢棉被。漆黑的眼裏像被蒙上了一層霧氣,手指輕輕的攥緊,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裏。
馬上就可以離開了,心髒猛烈的震動,她腦海裏都是沈沾墨那深邃的瞳仁堅定的話語,想起沈沾墨慕止緊張到極致的內心緩緩的平靜下來。無論經歷了多少,無論承受了多少,都是值得的,等到他一切都值得了。
有人的腳步在一寸一寸的靠近房間,不緊不慢,不慌不張,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慕止的心尖子上。
門被輕輕的推開,又輕輕的關上。
慕止本就懸着的心險些從嗓子口跳出來,在來人還未走近的時候,就不可抑止的迅速起身,一把扯下罩在頭頂的紅色喜帕。
但下一秒,慕止渾身僵硬的握着手中的喜帕,手腳一寸一寸冰涼,仿佛那日刺在自己胸口的箭非但沒有拔出來,又更深了三寸,直穿心底。
沈沾墨深紅色的大紅錦衣在紅燭下閃着不知名的光,他挺拔的身姿熟悉如初,那張已經印在慕止腦海裏的俊容在此刻模糊起來。
沈沾墨似乎很滿意慕止此刻的表情,他長臂一揮将眼前的慕止拉進懷裏,依舊是那個懷如今卻天寒地凍,沈沾墨微微俯下身,淡淡的酒氣從薄唇裏滲出來:“這麽迫不及待?嗯?梁慕。”
慕止任由他箍着自己,任由他伸出纖細又冰涼的手指磨砂在自己的耳際。
她想起了初落異世的那時,他就是用這只手在懸崖之巅救了自己,那時她如落世仙君,她想起入宮當夜,他用這只手輕薄了自己又救了自己一次,他邪魅的像個禽獸。
她想起他在每個不經意偏偏又恰到好處的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解自己無數危難。
她想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每一個時刻,那些一點點将自己的心弦一點點波動的時刻,想到最後,慕止的拳頭緊緊的握緊,她在他懷裏忍不住顫抖起來。
為什麽,沈沾墨。為什麽,誰都可以你不行啊。我都說了,這是最後一次了沈沾墨。
沈沾墨。
很想問,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這些日子裏有沒有一句話是真的,有沒有哪個表情是真的。
看到她冷時心疼的表情是真的嗎?看她即将死去心痛的表情是真的嗎?看她開心的時候帶笑的表情是真的嗎?
到底,有沒有也像她一樣,真過那麽一刻呢?
“離開?呵,這個念想還有嗎?”沈沾墨感受着慕止身子的顫栗,他伸手将她的下巴擡起,像許久之前那般,迫使她看着自己。
慕止便真的擡起眉眼望進他的狼眸深處,哀莫大于心死也不過如此吧。
“沒有了。”慕止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任何波瀾。
她以為的親人,她以為的朋友,她以為的可以信任的人,她以為最後的希望。她在這個世上所有可以稱為在乎的人,都背棄她。
天下之大,她卻依舊孤身一人,好像從開始就跳進了這場給自己準備好的陷阱裏,所有人都看着她像個挑梁小醜一般上蹿下跳,碰的頭破血流。
“真的,沒有了。太子殿下。”慕止的身子依舊微微顫抖,她的指甲已經深深的掐緊肉裏,微微的腥氣彌漫上來,慕止望着沈沾墨一字一句的說。
一句太子殿下,刺穿了慕止早已殘破的心,也刺穿了沈沾墨的心。
好像有什麽瞬間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永遠,也不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