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後不用喊我季總了
07
夢做完了,天也亮了,夏日的白晝總是來得很早。
這世上最準的鐘就是他的生物鐘,無論春夏秋冬,他都會在每天早晨七點準時醒來,在這之前,誰都不可以吵醒他。
而我的生物鐘也為他重新調撥了時間,從七點半起床改為六點。
他的胃不好,不太能喝酒,平時也一直很自律,昨天大概是情緒的緣故,他破例喝了很多,我沒攔着,因為看到他這麽難受,我也絕對不好受。
為我戴戒指的時候,他那清醒的眼神有多絕望,恐怕全世界只有我知道。
他的脆弱,從來都只給我一個人看。
昨天婚禮上,他一再用行為強調,倘若唐玦沒死,昨天的我八成就滾去觀衆席了。
也許我連觀衆席都沒資格坐,因為他一直不怎麽喜歡我。不過我相信,唐玦一定會出面邀請我的,誰叫我和唐玦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呢。
所以,就讓他醉吧,喝醉了就沒有這麽傷心了,我也一樣。
離七點還差十來分鐘,我坐在一旁,看着我新婚伴侶的睡顏。
這世上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像他這樣好看了,連睡覺的樣子都好像是在鏡頭前的刻意擺拍。
我碰了碰他直挺的鼻梁,又用指尖劃過他形狀完美的唇,最後收回手,無事發生地坐好。
這種逆天的福利只有我能享有,因為從今往後,我就是除他以外大家公認的他的枕邊人了。
一想到這個,我就激動的不行。
七點整,他慢慢睜開眼,我的心髒克制不住地開始嘭嘭直跳,窗外的陽光正巧灑進來,一下子鋪了滿床,混着一室栀子味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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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閑,早安。”
情随景動,我揚起燦爛的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然而笑到一半我才想起來,唐玦從來不會這樣笑,唐玦的笑容是四月春風,秋日暮雨,溫柔又含蓄。
我看我是得意忘形了。
我不知道我這個大笑是怎麽尴尬謝幕的,總之肯定很醜,從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就可以看出。
“抱歉,季總。”
我有些慌亂地站起身來,動作太大甚至牽扯到了後腰的酸痛。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不是酒店的餐,是我自己做的養胃粥,我媽教我的偏方,很養人的,就是可能不太好吃……”
我們昨晚沒有回去,他拉着我從一樓的婚禮現場直接上了他六樓的專屬套房,也就是這裏,好在這個公寓式套房裏配有廚房,我才得以施展老媽傳授的秘籍。
“如果你不想吃我做的,我現在就叫酒店餐上來。”
他還是沒有理我,也沒有計較我直呼他名字的唐突,下床後直接去了洗漱間,這讓我摸不透他的意思。
不過這麽多年來,我也沒幾次摸透過他。
面對我的時候,他總是像一塊冷硬的石頭,走近一點,才發現上面覆着鋒利的寒冰,随便碰一下就會見血。
二十分鐘後,他出來了,我依舊站在原地。
“早餐呢?”他問道,聲音不鹹不淡,聽不出情緒。
“哦,我馬上打電話叫。”我如夢初醒般四處找手機,找了半天才發現手機就握在我手上,而叫酒店餐也根本不需要用手機,打內部電話就行了。
“我說,你做的。”
“……”
他喝粥的時候,整個過程我都緊張的不得了,我怕他會覺得難吃,因為我的廚藝實在堪憂,做飯這種精細的活兒,像我這種四肢發達的人天生就幹不來。
好在他從頭至尾都沒有表現出除了漠然之外的表情。
喝完粥,他用紙巾擦了擦嘴。
“我馬上要去公司開會,你自己打車回去吧,這兩天在家休息,不要去工作。”說完,他從皮夾裏抽了幾百元現金給我。
“不用這麽多,我……”
他看了我一眼,用眼神切斷了我後面的話,他最不喜歡我這樣推推讓讓的樣子,他喜歡唐玦那樣的,被給予就大方地接受。
況且五百對于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那你別自己開車,昨晚剛喝酒,我打電話叫小王來接你。”
他“嗯”了一聲,開始打領帶,天知道我有多想上手去幫他,卻只能忍了又忍。
出門前的一刻,他站在玄關道:“以後不用喊我‘季總’了。”
08
直到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都沒能成功止住臉上的沾沾自喜,司機師傅看我這麽樂,忍不住調侃:“帥哥,什麽事這麽高興?趕着去結婚嗎?”
“我昨天結婚!你看,婚禮上的妝都沒卸完呢。”我指了指自己的臉。
“喲,那要恭喜你了啊,對方是美女嗎?”
“是個帥哥,頂頂帥的大帥哥。”
“那你的大帥哥呢?怎麽沒跟你一塊兒,也好讓我沾沾你們的喜氣啊。”
“他上班去了。”
“……”司機師傅幹笑了兩聲,“那他是個重事業的男人哈,挺好的。”
出租車停在了錦繡小築對面的大商場旁,我進去采購了一大堆養胃食材,然後給老媽撥了個電話過去,關于吃和營養這方面,老媽是我見過最在行的人。
然而,電話沒響兩聲就斷了,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
有些失落,但意料之中。
沒關系,老媽行不通,還有萬能的互聯網,反正他的胃是一定要養的,誰叫我昨天縱容他喝酒了呢?
過了馬路,我刷卡進入小區。
他在這裏有一套躍層公寓,是專門給我住的,其實我有自己的房子,雖然還在苦哈哈地還房貸,但他要求我住在這裏,我就只能聽命了。
然而,當我哼着小曲,興高采烈地回到公寓的時候,才發現公寓裏所有關于我的東西都已經被搬空了。
兩大袋食材摔了一地,我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愣在原地,突然手腳發冷,冷到牙關打顫。
這個場景多像兩年前的那一次……
那天是唐玦的忌日,我正好在外省的片場做武術指導,其實接這個時間的活,我也有故意的成分在裏面。
那天晚上,他突然打電話叫我回去,語氣醉醺醺的。我告訴他我正在工作沒法回去,即便只是一個薪酬不高的小成本電影,我依舊要認真對待,這是我的原則。
他問我:“不回來是嗎?”
我說:“對不起,季總。”
然後他就把電話挂了。
等我第二天抽空趕回去,他已經把我放在錦繡小築公寓裏的所有東西都扔出去了,就連一只玻璃杯都沒留下。
…………
可是,這次和上次不同,這次我連自己犯了什麽錯都不知道。
我努力地思考,從酒店到公寓的短短四十分鐘裏,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惹得他突然生氣,然而,無論我怎麽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
我渾渾噩噩地拿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漫長的等待音終于結束,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我差點哭出來。
“我跟你說過,我在開會。”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愠怒。
“季總……靖閑,我的東西……”
“你在哪?”
“錦繡小築。”
對面有一瞬間的沉默。
“我是讓你回東城區那邊,你的東西我昨天讓小張搬過去了,他現在還在那邊等你。”
我張了張嘴,這才意識到我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沒空等我,便道:“行了,挂了。”
“謝謝你,靖閑。”我說。
不過他沒聽到,我是在他挂斷後才說的。
當所有的不安分崩離析,此時此刻,我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狂喜還是感動,因為東城的那套獨棟別墅,是他本人的居所,不是任何一間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