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季靖閑啊……

季靖閑果然說到做到。

從那日起,我便徹底和他冷戰了起來,雖然是他單方面正式發起的。

好幾次我忍不住想回去,但沒有他的允許,我根本不敢貿然行動。萬一惹惱了他,以他一貫的冷酷無情,很有可能,我下一步收到的就是離婚協議書。

我對自己二話不說搬出來的做法後悔不疊,更後悔他那晚來找我的時候,我沒有跟着他回去。

我多次給小張發去試探性的消息,小張應該早就察覺出來原因了,但每次還是很耐心的向我播報,他說季靖閑最近在替季老爺子處理收購的事情,每天工作應酬不斷,沒有什麽別的異常動向。

我很感激小張沒有多問,卻還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訴了我。小張是唯一在和唐玦接觸後還一直幫我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對我撿漏的行為産生過鄙薄,但至少,他是唯一還在支持我的人,一個不可多得的朋友。

我給小張和他老婆訂了一對名牌情侶腕表,還跟小張約了個時間請他和他老婆吃海鮮,他很高興地應了,還說他老婆想去吃那家海鮮好久了,就是太奢侈了一直沒下定決心。

盡管小張給我下了鎮定劑,但我還是惴惴不安,我甚至把結婚證鎖進帶鎖的抽屜裏,好像這樣就能保存得更牢靠一樣。

但其實連我自己都知道,這種傻逼的舉動純屬就是掩耳盜鈴。

這樣胡思亂想的日子比之前渾渾噩噩的時候更加難耐,X擇路又以原野的名義邀請了我幾次,都被我以忙工作拒絕了。

可我哪裏是在忙工作。

我像一座無助的孤島,終日提心吊膽,生怕海妖的厄運降臨,會被海水淹沒,好在那海浪只是在四周湧動着,恐吓我,并沒有真的給我迎頭痛擊。

******

轉眼到了年關,我擠着臘月二十九的春運回了一趟虹榆市,回到那個我已經一年沒有踏足的小縣城裏雖然老媽并沒有允許我不帶離婚證,空手回來。

下午五點的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從樓下看不到屋裏的燈光,老媽應該已經回娘家過年去了,我微微松了口氣,又有些失望,但此時此刻,我只想進到一個溫暖的地方,菱北市那個家具都不齊全的房子實在太冷了,不然我不會冒着和老媽針鋒相對杠上的危險臨時起意回來。

然而,當我上樓才發現,家裏的對聯換成了新的,門也換成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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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榆市以武術文明,青野縣為最。

我漫無目的地順着主幹道往前走,路過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武術培訓學校,只是快過年了,全都空無一人。

走着走着,我來到了當年的高中,十年過去了,校內拆拆建建了好多回,那個小籃球場卻依然還在。

我隔着圍欄往裏看,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季靖閑的地方。

那天,在他的鼓勵下,我投中了一個人生中最漂亮、最不可思議的三分球,收獲了老師的贊許,隊友的信賴,同學的仰慕,卻唯獨沒有獲得他記憶中的一席之地,但他卻牢牢占據了我心中的一角,在我不受控地想象裏逐漸擴大,到最後,我的心髒都裝不下他。學校那面當年新粉刷的他的事跡牆早都被我看爛了,直到現在,我依然會背,那上面的每一個字都代表了他璀璨的,高不可攀的人生軌跡,我也時常不切實際地幻想,也許這個軌跡有朝一日會向我駛來。

遇到季靖閑之前,我曾認為一見鐘情是這世上最扯淡的感情,遇到季靖閑之後,我才知道,它是世上最無奈的感情,由于無緣無故,就連一個追根溯源逆向解除的方法都沒有。

駱宇罵過我偏執,老媽罵過我不清醒,就連季靖閑本人也說過我自輕自賤。

以前我還不以為然,但自從季靖閑像對待垃圾一般毀了我曾經的精神支柱之後,我對那些指責便隐隐約約有了一些認同感,也許我就是如他們所說的一樣。

只是,當那些愛意莫名其妙又如此濃烈地潑出去之後,我早已不知該如何收回了。

只能半死不活,死性不改。

“時塵?”

我回頭,居然是多年不見的鄭遙,我高中的好兄弟,球場上的好搭檔。

“好家夥,終于給我逮着了,這幾年都不來找你哥們兒,我可太寒心了啊。”

我面帶愧色地笑笑:“我一般回老家那邊過年,每年也就回來落個腳,呆不了一天。”

其實,我回來的少還有別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和老媽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嚴重的分歧,其中最大的分歧就是她不允許我留在菱北市,但這個我沒法跟鄭遙說。

鄭遙撇了撇嘴,一副不信我的樣子。

我問他:“你來這邊做什麽?”

“這不是明天過年嘛,我提前來給老楊送點禮品。”老楊是我們高中的班主任,對鄭遙一直不錯。

我點點頭。

“你呢?今年在這邊過年?”

“我……呃,我老媽已經回老家了,我今年不打算過去。”我含糊道。

鄭遙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也沒多問,像當年在學校那樣一把摟住我的脖子,道:“那今晚要不先去我家吧,我正趕着回去給筱菲做飯呢。”

鄭遙家在市區,一套兩百平的房子,看樣子是新裝修出來的,雖說虹榆市不是發達城市,但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房價也絕對不低。

“按理來說,我是不該把當年的情敵往家裏帶的,但這不是為了給我老婆看看我心胸開闊嘛。”鄭遙一進家門便摟着劉筱菲道。

“臭德行。”劉筱菲嗔怪了一聲,笑着擂了一下我的肩膀,“塵塵,好久不見,又變帥了!”

“好久不見筱菲,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哎哎,你們要這麽打招呼,我可就不樂意了啊!”鄭遙在一旁鬧起了意見。

飯是鄭遙做的,我也跟着幫襯了一點,最後一道菜出鍋的時候,我和他在廚房相視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到扶牆。

“你居然也是大廚師啊!”

“是啊,沒想到你也是。”我拭了拭眼角的生理淚水。

當時的我們恐怕誰都不會想到,那個球場上四肢發達,意氣風發,只愛冒險和刺激的追風少年,十年後已經能圍上圍裙拿起鍋鏟做出一桌子好菜了。

“塵塵,聽說你現在在從事影視相關的工作?”飯桌上,劉筱菲邊給我倒酒邊問我。

“算是吧,給一些劇組做武術指導。”我和夫妻倆碰了碰杯。

“那你豈不是見了特別多的明星?”劉筱菲眼睛都發光了,“梅映你見過嗎?”

我點點頭:“見過。”

“可以幫我要簽名嗎?”

“抱歉筱菲,我和他不熟。”

“好吧……”劉筱菲有些失望。

對于劉筱菲追星恰好追到梅映,我不置可否,畢竟作為一個當紅男藝人,有女孩子喜歡太正常了。站在粉絲的角度,有時候把真相告訴真情實感的他們,對他們反倒是一種更大的傷害,還不如讓他們活在梅映塑造的完美形象裏,這樣也算是給他們帶去積極的影響了。

“劇組工作挺賺錢的吧?”鄭遙給我敬了杯酒。

“還行,在菱北市這種一線城市能落腳。”

鄭遙欣慰地點點頭:“挺好的,也算是幹你的老本行了,你這一身功夫可不得了,當年可是單挑過四個校霸呢。”

鄭遙話頭一轉,就回到了當年的中二時光,但我其實從來不仗着好身手主動滋事,老媽從小就告誡我,功夫是好人的功夫,鄭遙說的單挑校霸不過是我為了解救一個被校園暴力的學弟而已。

一旁搖籃裏的孩子哭了起來,劉筱菲起身要去看孩子,卻被鄭遙按坐了回去:“我去看,老婆你吃飯就好了。”

鄭遙去逗孩子的時候,劉筱菲也坐不住過去,兩人湊在搖籃旁,鄭遙摟着劉筱菲,兩個人一起笑着哄孩子,又一起親密耳語。

一切都是那麽自然,俨然一個新婚家庭該有的樣子……

我可能有點醉了,不然為什麽眼前會出現模糊的水光?

夜深了,劉筱菲回屋去奶孩子去了,鄭遙和我在客廳繼續喝酒談天。

“我現在在虹榆市區的一家籃球俱樂部當教練,年薪這個數。”鄭遙得意地用手指比了個數。

“你行啊鄭遙。”我一拍桌子,大腦一陣暈眩,喝酒從不上臉的我,此時此刻酒氣也上來了不少。

“你當初要是願意來試試,指不定混得比我更好。”

“啊?”我一愣,隐約想起十年前,鄭遙給我打過電話,說有大老板到虹榆市投資建設籃球俱樂部,想從我們學校籃球打的好的學生裏面挑人,最好是擅長三分球,福利待遇都挺誘人,但那個時候是八月份,我已經到菱北體育學院報道了,不像鄭遙在本市讀大學這麽方便,況且我三分球一直投的不怎麽好,就随口拒絕了。

“想起來了吧。”鄭遙嘬了一口酒,“我後來才知道,投資人居然是從咱們虹榆一高出去的學長,你應該聽說過吧,新葉總裁季靖閑,年紀輕輕就身價了得的那位。”

“季,季靖閑啊……”我醉得不行,卻還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

心髒傳來尖銳的痛,一瞬間就和眼前渙散的月光一起消失了。

******

年最後是在鄭遙家過的,夫妻倆很熱情地招待了我,守歲的夜,在小寶寶的偶爾啼哭聲中,我們一同追憶了青春,講到最後,幸福的小兩口竟然情難自制,當着我的面抱頭痛哭起來。

而我,一個看起來不那麽幸運的無家可歸的人,卻一滴眼淚都留不出來。

不僅如此,我甚至感到無比慶幸,還好我活了二十七年的人生,沒有淪落到連個過年的地方都沒有。

第二天,鄭遙和劉筱菲要帶着孩子去親戚家拜年,我離開他們家的時候,居然收到了季雨珂的壓歲錢紅包,我長這麽大還沒收到過這麽大額的壓歲錢。

季雨珂:以往每年我都要給靖閑發壓歲錢,今年他沒回季家過年,我就忘了,大年初一給你和他一人補一個。

季靖閑沒有回家過年?我捕捉到了這個信息,雖然我原先并不知道季靖閑都會在季家過年,因為他看上去很排斥季家,但看季雨珂的意思,以前他都是要回季家的。

我不可能直接問她季靖閑現在在哪,不然她就會發現我和季靖閑鬧了不和,我更怕她會因此得知我其實是個替身的事實,因為我能感覺到,她作為季靖閑的姐姐,已經慢慢接納我了。

我試探性地問:他不回去,季董會不會不高興啊?

季雨珂:放心,有我幫你們善後,你們只管過二人世界就行了。

我不知說什麽好,只能回一個“謝謝”。

季雨珂:我也不知道靖閑平時都是怎麽跟你說的,但你千萬別怪他從不把你帶回季家。

我:嗯。

他不帶我回家是跟本不認我,我早就知道,又怎麽可能怪他呢?我心說。

季雨珂:他這是在保護你,季家比較複雜,季氏這麽大一塊香饽饽,但凡沾親帶故的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像你這樣手無寸鐵的人一旦卷入,立場會很危險,而且靖閑的身份你也明白,他是怕自己保護不了你。所以你們婚禮的時候,他都不許季家人到場。

我剛看完,季雨珂就撤回了。

季雨珂:我猜這些話,他個悶葫蘆肯定不會如實告訴你,當我多了句嘴,你稍微明白一下就好了,他在季家的處境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麽好。

我:謝謝姐。

季雨珂:不用,大過年的就不說這些了,陪靖閑好好過年吧。

季雨珂總是愛說一些信息量很大的話,她以為我會懂,是建立在她認為我和季靖閑是相愛的基礎上,認為我至少與季靖閑心意相通,有些事情能一點就透,但事實上我基本聽不懂。

我還有很多話想問季雨珂,但又怕她嫌我話多,或是察覺出什麽,便只好作罷,最後回複了一句“代我向許哥問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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