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盡管已經心急如焚,我仍是小心謹慎的在姐姐住的病房附近觀察了一天。
作為唐擎的妻子,她的病房有着及其嚴密的保護,所;有的人都對她的病情諱莫如深,醫院裏,游蕩着多如牛毛的記者,都想趁着個機會搶到獨家新聞一舉成名。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處是我混在他們中間一點也不會引人注意,壞處事,這些無孔不入的記者已經将守衛的警覺心逼到了最高點,我無法進去。
染了一頭金黃的發,戴着藍色隐形眼睛,耳朵上還穿了耳孔,即使方玄第一眼見到我時,也沒有立刻認出來,尚幸我即使已經接近而立之年,一張清秀的面孔仍如少年時期,即使這樣奇怪的打扮也不致太過突兀。兩天過去,我仍然找不到進去的方法,不免有些急躁,看來只能冒一冒險了。
成文于是姐姐的主治醫生,是這個醫院最年輕有為的腦外科專家,知道這個時,我一度擔心好久,聽說腦子的病變極是難治,姐姐到底得的是什麽病?今天晚上是他值班,這個人是唯一一個有權利帶人進姐姐病房的人,我只能找他。
守在牆角,在他經過時,我閃身上前,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利刃放在他的頸前,我奇怪我怎麽能這麽鎮定,明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帶我去顧惜情的病房,不許耍花招,如果不想死的話。”我壓低聲音,裝作兇惡的樣子。
“你想作甚麽?你可知道顧惜情是什麽人?惹上她,你可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他的聲音十分鎮定,一點也沒有被挾持的驚慌。
“少羅嗦。”他略顯關心的語調只會讓我驚惶,趁我還能堅持,我只想趕快結束這件事。
“不行,身為一個醫生,我不能讓我的病人有絲毫危險。”他不動,鎮定的回答。
“你不怕我殺了你?”我急切的問,從沒有這樣痛恨過敬業如他的人,手心的汗濕滑的讓我險些拿不住刀把,我沒有能力跟他耗太久。
“你殺了我我也不能帶你去,你什麽時候聽到醫生會害病人的。”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的語氣輕松的詭異。
咬了咬下唇,我無奈的嘆氣,我不可能傷他,我知道,或許他也明白。
“我不會傷害她的,我只是想看看她,只要看看她,知道她平安就好,我不是記者,你不用擔心。”
“那你是誰?”他好奇的問。
我沈下聲音,“我是……她的朋友……好了,你別多問了,我發誓不會傷害她。”
他回過頭,一點也不害怕頸前鋒利的雪刃,他審視我半天,“你一點也不适何做壞人。”
我抿唇,知道這個人看透了我不可能真的下手,拿開刀,我無力的垂下眼睫,我作不來逞強鬥狠的事,我怎麽才能說服他帶我去看姐姐?
“如果你帶我去,我會……給你很多錢……”我低低的開口。
他笑了,搖搖頭,看我的眼神多了幾絲玩味。“這麽想看到她嗎?”
我點頭,因他的口氣我的情緒振奮起來。
“她對你來說很重要?”他再問。
我接着點頭,使我唯一的親人怎麽可能不重要?
他看着我,不知再想什麽。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只是想看看她……”許久未見的姐姐,她到底怎麽樣了?
他仍深思的看着我,似乎很為難的樣子。
“如果不行的話……”我咬牙,如果注定見不到姐姐,就當上天給我的懲罰,“……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她的病……不嚴重吧?”
他沉默不語,我的心急速下沈,難道已經……
“應該沒事吧?她的身體一向很好的,她……”我募然想起生産後的姐姐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應該沒事的……”我喃喃,心糾結成一團,就是怕答案太可怕,才不敢問,只想親眼看見她。
“她會好好的,是不是?”我拉着男人的衣袖,急切的在他眼中尋求保障。
他沉默良久,然後開口:“你還是自己去看吧。”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為難讓我幾疑身墜冰窟,以至于他答應帶我去病房,我也沒有欣喜若狂的沖動。
姐姐不會有事的,不管如何,姐姐都該健康的話着。
房門打開,我輕輕的走進病房,床上可以看見一個隐約的人影,我回頭看了看成方于,見他點頭,便輕輕的接近床邊,背對着我的身影漸漸清晰,有着姐姐沒有的寬肩,熟悉的讓我感到疼痛的線條,無數次被我握在手中的曲線,是……他……我急急後退,直到被成方于擋住,床上的人轉過身體,緩緩的伸手,開燈,那是我拼命想要忘記的臉龐,惡夢中不停纏繞着我的魔鬼,這是個圈套,我瞬間明了,我又落在了他的掌中,我又陷入了一個逃脫不開的惡夢!知道自己無法逃脫,我挺直背脊。
“姐姐呢?她在哪裏?”我迎視上他冰寒如舊的面容,歲月對他是優待的,三年了,他完美精致的臉上并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只是,更深沈,更有氣勢了。
“我真是小看你了,竟然逃了這麽多年!”他向我走了,眼神深幽如海。
我沒有後退,知道示弱的舉動只能讓自己更悲慘。
“姐姐呢?”我重複。
“你膽子大了許多,三年不見,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他走到我的身邊,眯着雙眸打量着我,眼裏有隐隐的怒氣。
我仰頭看他,毫不示弱:“姐姐呢?”
他的下颌緊崩,似乎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将我撕碎,就像我夢見的那樣,我的心跳如鼓,但是,還不知道姐姐的消息,我不能後退。
“出去!”他突然開口,聲音森冷,我知道他不是讓我出去,他是在清場,怎麽,氣急了想收拾我了?就在這醫院裏?細碎的聲音過後,門被關上。他俯身,臉貼近我,呼出的熱氣拂在我的臉上,我不想怕他,但是仍是不由得汗毛倒豎。
“這麽想激怒我嗎?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足以讓我懲罰你千百次?我早就告訴過你,激怒我的代價,你承擔不起。”
我當然知道,那一次,你殺死了顧惜雨,而且讓他在地獄裏掙紮,永遠不能超生。
“姐姐呢?”可是,我現在已經厭倦了被你控制,被你威脅,而且,我已經沒有什麽好失去的了。
“你真是……”他眼神銳利如刀,能讓勇士腿軟,可我不是第一次見到,所以不致被吓到屁滾尿流。
“姐姐呢?”我不想跟他有任何交談,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
他伸手,掐住我的肩,幾乎要捏斷我的骨頭,“你再裝瘋賣傻也沒有用,你是我的,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開!”
強硬的唇帶着沉沉的怒氣襲向我,我掙紮,卻逃脫不開,嘴唇被咬破,衣服被撕得粉碎,我拼命的踢打啃咬,他仍是沒有絲毫停滞,我恐懼的渾身發抖,知道自己會被他撕裂。
“求我……向我認錯……我或許會饒過你……”他咬弄着我的耳垂,氣息沉重的說。
“錯的人……明明是你,……你這個禽獸,你把我的姐姐還給我……”破裂的唇舌讓我說話是萬分困難,赤裸的肌膚相觸的感覺,讓我恐懼的發抖,胃部在翻絞,惡心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她死了!”他冷冷的說:“她已經死了,愛上自己姐夫的弟弟,哭泣着在自己姐夫身上求歡的弟弟,她一向疼寵的弟弟竟是這個樣子,你以為她承擔的了這一切?”
我難以致信的看着一臉冷漠的男人,他的眸光深沈冰冷,他說……我逼死了姐姐?……姐姐……死了?
“你騙我……姐姐沒事,她還好好的活着……她什麽事也沒有,是不是……你故意騙我的,你只是在懲罰我是不是?”我嘶喊,眼前一片模糊。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不發一言。
“你騙我,我要去找姐姐……你騙我……”我拼命的踢打他,想讓他放開我,他眸光漸沈,一掌打在我的臉上,我翻到在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
“別再惹怒我,乖乖的聽話……”
我被放到床上,腫脹的眼角痛得我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的影子模糊不清,扭曲的身形像極了我夢中的魔鬼,我低撕一聲,瘋了一般的撲上前去對他又踢又咬,他雖然遠遠比我有力,但是我不要命的撕咬,讓他一時之間也奈何不了我,我嘗到了他血中的腥味,這讓我心情激昂,但是,這是我對他造成的最大的傷害,冷酷的唐擎,天下盡在掌握中的唐擎,怎麽可能任人傷害,誰若傷了他,他必十倍報之,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腫脹破碎的臉蹭在床單上,像被淩遲一般痛,雙肩被他硬生生的拉脫,無力的挂在身體兩側,肋骨似乎骨折了,呼吸時痛得讓人發狂,右腿痛得無法移動,不知有沒有斷掉,最難忍的事身體深處挺進的利刃,每一次牽拉都讓我有一種被撕裂的錯覺,地獄酷刑不過如此,意識在疼痛之間游蕩,怎麽也無法擺脫,如我悲慘的命運,方玄,你說過回來救我的,怎麽還不來?
我不知道那場淩遲持續了多久,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我以為我會死掉,但是還好我沒有,我不想這個樣子去見我的爸媽,而且,我不相信姐姐已經和爸媽團聚,姐姐不會那麽殘忍的丢下我一個人。
睜開雙眼,立刻就對上了一雙璀璨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曾經那是我最深摯的迷戀,如今卻只是我的惡夢。
他定定的看着我,仿佛無法确定我是否真的醒來。他的發絲淩亂,嘴角尚有瘀青,是我從未見過的狼狽,但是,這與我何幹?
很快,他确定我是真的清醒,喚來醫生。
醫生是那個成方于,他熟練的将我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即使看到我身上深深淺淺的咬痕,吻痕,他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
“既然醒來,就沒事了,只是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今後要好好調理……“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說!”唐擎追問。
“他的消化狀況十分不好,整個消化系統的功能紊亂不堪,有輕度胃粘膜萎縮的征象,但是又找不到病因,這一點有些奇怪……”他一邊說着,一邊轉向我,一臉深思。
我知道,這是那是得了厭食症留下的後果。
“……他很有可能會出現厭食症,希望唐先生注意一下。”
唐擎點頭,“那麽,他現在可以正常進食了嗎?“
“可以,盡量吃一些清淡的,易消化,有營養的食物。”他細細的交代玩,轉身出去。
我木無表情的躺着,任唐擎在電話中與營養師探讨我的餐點。
知道我拒絕吃任何東西時,唐擎才意識到,我的沉默不是妥協。
“你想怎麽樣?”他煩躁的問。
“我要見我姐姐。”我答。
他繃緊下颌,深色冷歷,何曾有人敢這樣對他,堂堂唐大總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有別人向他卑躬屈膝的份,我這個下賤的家夥竟敢給他臉色,他早該把我丢出去,而不是在這裏斟茶送水,連公司也不去。我不想深究他一反常态的容忍,或許是慚愧,或許是其它什麽,我一點也不好奇,我只求此生不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但是,命運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捉弄着我。
“你姐姐死了。”他仍是那個答案,然後開始用嘴含了飯食逼我吃下,他過人的毅力一向是他無往不利的法寶,我小小一介凡人怎能免俗?營養豐盛的飯一點點填進我的肚子,他緊崩的表情也有了一絲松動。但是,勝利的喜悅并沒有持續太久,當我當着他的面将剛剛填進胃裏的東西吐得一幹二淨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是鐵青一片了,比最開始還可怕。
但是,所謂毅力,還是不能小觑的東西,他竟然很快調整了情緒,重新開始另一倫的戰争,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嘔吐,讓他的面色黑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你一定要這麽跟我作對嗎?”他只當是我任性,故意這樣,但是我心中明白,那可怕的厭食症又開始了。但是,我無意解釋,就讓他誤會吧,這幾日他不計髒累的照顧我,那種關心的樣子讓我心悸,我不敢探求這一切的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只是愧疚不會讓這個驕傲冷酷的男人做到這種地步,我好不容易才能将他放下,才能毫不留戀的離開,我不想再一次被他俘獲。
“姐姐……”長時間用藥物維持生命,我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或許這一次我真的要死了,我只想再見一見我的姐姐。還有……方玄,我也對不起他,那麽辛苦的救了我……
他最終還是叫來了姐姐,姐姐靜靜的站在哪裏,神情複雜,與記憶中的她有了很大變化,更成熟了,更沈靜了,最重要的是,她很健康,眼神清澈沈靜,沒有太多的凄涼,而我的眼睛,用方玄的話來說,已是一片荒涼。
“對不起……”這是我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對不起,辜負了你的期望,;對不起,傷了你的心;對不起,欺騙了你;對不起,沒有使你幸福!
其實她原不原諒我已經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她能走出過去的迷朦,重新開始生活,我堅強的姐姐,我相信她會幸福的,這是我的願望。
唐擎很快帶走了她,我閉上眼睛,沒有挽留。
“現在,你可以好好吃東西了吧?”他坐在我的床邊,輕輕的問。陽光靜靜的撒在他的身上,他俊挺的五官形成一副由光與影構成的,絕美的畫,或許是我的錯覺,我看到他眼中的溫柔,如春日最柔和的水波,足以讓人靈魂沈淪,不自覺的,我溢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仿佛以前的一切都未發生,仿佛回到了我初見他時的驚豔。
那樣美好的午後只是一場幻夢,他如罂粟一般,若想采摘,必定付出生命,所以,我靜靜的躺在床上,等待我生命流逝。
他顯然不願認命,不停的逼我吃東西,在我吐出時,煩躁的選擇砸東西洩憤。這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的痛苦,因為我而來的痛苦,這非我所願,但是我虛弱的臂膀已經無力再給他安慰,我與他已經不能回頭,終于看到了他對我的在意,我卻已經不能回頭。
他叫來了姐姐,姐姐趴在床邊,淚流滿面,我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只是別再哭了,我……不值得。
我想睡,但是總有人會将我叫醒,身邊多了一個熟悉而親切的氣息,讓我感到安全的氣息,他的聲音,他的淚一直呼喚着我,有時他會罵我……
還有那個我早已刻入靈魂的男人,他也會抱我,跟我說話,但是,我只想逃避……
我已經不再做惡夢,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被救贖?夢中我沒有見到爸爸媽媽,所以,醒來時,我知道我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