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聽到他這樣說,我停住了步伐,回頭去看他,他笑了笑,接着道:“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叫劉南清的男人?”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就是劉南清。”

“什麽?!”

原來這個劉南清之所以沒有再去海邊吹口琴,是因為他早就死了。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依舊可以以鬼魂的模樣去與阿珠道別,只是他為什麽不去呢?

“你為什麽不去和她說清楚,就因為她不是人類嗎?”

“我以前問過她,我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沒辦法再來這裏吹口琴了怎麽辦?她說‘你可以舍棄原來的肉身,和我一起到深海裏去,我會讓你以另一種方式複活’。”

“這不是挺好的嗎?她有辦法可以讓你不去陰界,并且在海裏繼續活下去。”

“可是,對于我的家人來說,我已經是死去的人了,如果我要以另一種方式活下去,而又不能告訴他們,又要遠離他們,這跟背叛他們有什麽區別,況且,阿珠還有婚約在身,她應該好好抓住這份幸福的。”

“你不是她朋友嗎?你應該好好跟她說清楚啊!你知道她對澤兮做了什麽嗎?”小刀怒道。

“如果我真的去了,她一定會想辦法帶我走的,正因為還沒有同她告別,我才一直留在人間沒有走,但是為了讓她死心,我又不能去見她,所以我才想找你們幫忙,畢竟你們看得到我,不是嗎?”

原來阿珠把自己的身份都告訴他了,這樣都沒有被吓跑,反而真的把她當朋友一樣,我想,對于阿珠來說,這真是個最棒的朋友了。或者在朋友之上。

而阿珠為了能把劉南清的魂帶走,是一定會用他的家人來威脅他的,畢竟她只想讓他留在她身邊繼續活下去。但是劉南清并不想那樣,所以才不去見她。

我決定幫他一把。

我們扣響了劉南清的家門,開門的是一個婦女,她請我們進去坐,我環視了一下周圍,發現這房子條件還不錯。有一個已經滿頭白發的老人正在燒香點臘,那黑白相片正是劉南清。而坐在我們沙發對面有一個小男孩,瞪着滴溜溜地眼睛打量我們,莫非這劉南清是個已經有家室的男人?

那婦女給我們沏了茶,我們說完自己的名字後,就直接開門見山了,畢竟在這饒彎子有點怪:“其實,我們今天來,是要讨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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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南清一直帶在身邊的口琴嗎?”

“呃?你怎麽知道?”

“昨晚南清托夢告訴我的,說今天有人會來幫他來讨要口琴,如果他們來了,給他們就行。而且,我媽也做了同樣的夢,很稀奇吧?”

原來那劉南清早就知道我們會幫他,于是提前回來托夢提醒一下,免得我們會被趕出來。想得可真周到,我還在想,一群陌生人到別人家去要遺物,怕是要被下逐客令了。

“請問您是他什麽人啊?”我果然還是很疑惑。

“我是他姐姐,昨天回來探親的。你們在這等一下,我去把他的口琴拿來。”

看來是我多慮了,原來劉南清還沒成家,就染上疾病去世了,這對于他的家人來說無疑是個打擊,可憐他的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劉南清的姐姐将一個棕色的木盒子遞給了我們,說:“當初他走的時候,也說這口琴一定要留着,本來是想讓他帶着的,既然他說要留,那就留着吧,也就當個念想了。”

我打開了這個棕色的木盒子,看到了這個口琴的原貌,普通的銀色,被擦拭得反光,在右下角刻着幾個字,我用指尖磨砂了幾下,這是劉南清一刀一刀地刻下去的,又一筆一筆的用黑色的顏色勾勒,上面寫着“給 阿珠”。

“這阿珠應該就是他喜歡的女孩吧。你們帶走吧。”劉南清的媽媽說。

我們沒有在那棵樹上看到劉南清,現在我們在等夜晚的到來,等那個鲛人從深海裏游來。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沙灘上的人開始減少,我們光腳踩在沙灘上,海浪一下一下的浸濕我們的腳丫,這才是度假應有的感覺啊。

“你們還真有閑心啊,我讓你們辦的事,你們沒去辦嗎?”阿珠從旁邊的礁石探出身子來。

“我們當然有去做啊!只是那個劉南清不會來見你的!”小刀嗆聲。

“你說什麽,我不是說了要帶他來的嗎?難道你們不管她的死活了嗎?”阿珠瞪向我。

“人我們沒有辦法帶來了,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我們帶來了他的遺物。”我将木盒遞給了他。

她有些呆愣,但還是接過了那個木盒子,緩緩地打開,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說道:“我認識了他四年,花了兩年與他熟識,又花了兩年來呼喚他,他就是這樣回答我的。”

“他希望你幸福。”

她緊緊地捧着盒子,像是在隐忍着什麽:“他為什麽不肯跟我走呢?”

“你其實早就知道他不在人世了吧?只是你不願去相信,對吧?”

“知道又怎樣?”她的聲音有些打顫:“他還不是不願意來見我。明明說好會每天都來吹口琴給我聽的,結果自己先走了,還不願意跟我去深海,真是不守信用,又死倔的人類啊。”

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麽,她只是繼續說道:“算了,他不來就算了,我也不是沒想過他已經不在了,想走就走吧,我以後不呼喚他了便是,我現在就回去結婚去。以後再也不來了。”

“但是……”她再也克制不住眼淚,從眼角滑落出來,砸在了木盒裏:“我果然,還是,很喜歡他的啊。”天空的皓月正白,她的眼淚此時是那麽的寂寥。

等她不哭的時候,就一直捧着盒子,坐在礁石上,一直盯着比海還要遠的地方。我們坐在沙灘上,沒有說話,只是聽着海浪一聲聲地拍打。

“喂!這次無論怎麽樣,還是要謝謝你們。”阿珠朝我們開口:“還有,你叫澤兮是吧?那個記號其實用鹽水就可以洗掉,根本就沒有什麽詛咒。”

納尼?!敢情這麽久了,我們都被她逗着玩兒呢!我正想開口抗議她這種行為,她卻像是知道我們會集體發飙一樣,不給我們開口的餘地。

“好了,就是這樣,你們可以走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我暫時還不想看到你們,你們快滾吧!”

我們壓制住了怒火,畢竟她是真的需要安靜,我們也不再多說什麽,朝那棵枯木走去。

劉南清這個時候倒是出現在那枯木上了:“她已經拿到了嗎?”

“是啊,拿到了,而且她不僅愛糊弄人,還口是心非呢!”

“那就好,那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若是死心了,就是最好。”

“這就要走了嗎?”

“是啊,畢竟,對她來說,我已經是死去的人了,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這樣就好了。”

他從樹幹上站了起來,望着海的方向,又吹起了口哨,跌宕起伏,婉轉曲回,在寂靜的夜裏,一直傳達到很遠的地方,他在皓月的夜空下,獨自流淚,一直到哨聲停了,眼淚還在空中閃爍,餘音還在空中袅袅。

不知道阿珠有沒有聽到,有沒有擡起她的頭,望着這空中美得有些過分的月亮,再次流淚呢?

我想,劉南清之所以不跟她去深海,除了是為了讓她獲得幸福以外,還有就是因為他是一個人類,如果阿珠帶了一個人類去深海,一定會給她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其實劉南清是知道的。于是,他到最後也沒有去見她。

我們疲憊地回到了家裏,睡了一天一夜,起來後就開始挨師傅的訓,說什麽我們太弱了,一件事情瞎折騰!出去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我們的師傅,要給我們加強訓練。我就知道,讓我們去那裏絕對不是度假那麽簡單。

後來,聽說那裏有一棵許久不發芽的枯木,長出了新的樹葉,那裏的人們再也沒有在海邊聽到奇怪的聲音,只是會偶爾的在皓月當空的深夜裏,聽到讓人無法忘懷的歌喉。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人較懶,能更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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