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裏已經堆了厚厚地一層雪,可是陶弧卻總是早出晚歸,很少在家裏看到他的影子。每年冬天,都是這樣。

說起來,他頭一回來這兒的時候,也是冬天呢。那個時候,師傅只是出了趟遠門,回來時,身邊就多了一個陶弧。當我打開大門的時候,面對的就是他那泛着平靜堅定的光的異色雙瞳。我承認,我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那與衆不同的雙眼。

只是,那股平靜裏總是透着一些悲傷,那時候我不明白,只覺得他是一個怪小孩,就連名字也很怪。

現在,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小刀真的很喜歡下雪,現在正在院子裏堆雪人。而師傅則是側卧在地板上,打着哈欠,面前還倒着幾個酒瓶。

“陶弧又出去了嗎?”我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每年冬天下雪都要出去的。”師傅坐起身來,又往杯子裏倒了些酒,往嘴邊送,我問他為什麽一到下雪陶弧就要出去呢?

他說:“今天正好是他爸爸的忌日。”我一愣,他接着說:“而他媽媽也是在冬天去世的,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所以每到下雪的日子,他都不會待在這裏。”

我眉頭一皺,扭頭看向外面的雪,小刀也瞪着她的藍眼睛看我。原來這麽多年了,我一點都不知道。

“你們想知道嗎?”師傅将酒杯往旁邊一放,“關于陶弧的事。”

原來,陶弧他爸爸大有來頭,說是狐類火狐一族的首領。或許是常年居于高位,又無戰亂之事,才想到假扮人類,流浪于人間。

當他乏膩了人間的世俗之時,就遇到了陶弧的生母。他們理所當然的相愛了。他把自己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她也沒有因此退縮,而義無反顧地與他靠近。

就算是族裏派其它火狐來尋他,他也沒有回去,反而将對方打發走,說要留在人間照顧最重要的人。

後來,陶弧的生母懷孕了,并且生下了陶弧。身為火狐首領,竟與人類孕育了小孩,是會被其他妖怪視為敗類,族裏的火狐自然是不會說什麽,一切都依首領行事,還将這件事情在妖怪這邊給瞞了下去,并且對外來妖怪宣稱,首領是去閉關修煉了。

但是,在捉妖師這一塊是瞞不住的,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在人間逗留的火狐首領,認為此妖不除,定會禍害人間。

那個時候,陶弧生母的身體越來越差,火狐首領瞞下了陶弧的存在,用只身的力量,擊退了一個一個上門宣揚說要除去他的行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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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陶弧三歲的時候,他的媽媽就去世了,火狐首領幾乎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但是他為了陶弧,又帶着他躲藏了四年。

直到把陶弧托付給了我師傅,他才被數個道行高深之人聯合起來,消滅了。與其說是被消滅,不如說是他自己想要尋死。最愛的女人死了,和她生育的孩子也托付于可以相信的人了,他從一開始想要的不過是與心愛的女人在一起。

說起來,陶弧是半人半妖,他是會選擇什麽樣的方式活下去呢?是選擇做一個普通人,經歷生老病死,還是選擇在妖怪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呢?依現在他自身能力來看,是選擇了經歷普通人的一生吧。但是,他也注定不會普通,畢竟是一個學習道術的半妖啊。

“澤兮啊,你還記不記得,他第一次喊我們的時候?”

“第一次,,,喊我們?”

怎麽會忘記啊。那家夥剛來這的時候,可總是一副人人欠他幾百萬似的表情,對我們也是不冷不熱的。我一直都很看不慣他這副樣子,終于在某一天說出了自己對他的不滿。

可是他卻說:“人類這種生物真是很奇怪啊,還是不要相信好了。”

“這麽說,你連我師傅也不相信嗎?既然你一開始就不相信人類,那你當初又為什麽要跟我師傅來這裏,那個時候,你大可以選擇離開啊!既然都來到這個家了!你就別總是擺出一副不滿的态度!我們又不欠你的!還有!不要把我師傅和你說的那些人相提并論啊!”

說完這些話之後的好幾天,我就開始同他明目張膽地鬧別扭了,如果他把視線投向我這邊,我就會把頭扭向一邊,不屑地哼哼。有時候他像是要與我說什麽,我也毫無掩飾地扭頭就走。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真的是很幼稚啊。

直到那一天,他被幾個不良少年團團圍住,言辭中都是對他的挑釁。像是不給他一個下馬威就不讓他離開一樣。其中一個染了紅發的男孩,伸手就把他推在了地上。

我自然是看不過去,他們可是比我們還要高上一大截的,我上去就擡頭朝他們吼:“你們這不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嘛!你們最好離他遠點!”

“喲呵!黃毛丫頭倒還挺愛管閑事的!”那人緊緊地攥着我的頭發很用力地扯着,我的力氣沒他大,只有用指甲刮他的手腕,他又狠狠地揪着我的頭發朝地上一甩,我的額頭上生疼生疼的,地上還嗑着血印子。

幾乎是那紅毛說完話的一瞬間,我就被K,O了。陶弧沖上去就張嘴朝他手腕上咬,那些人見自己闖了禍,都争先恐後的跑了,紅毛一腳踹開了陶弧,也跑了。呵,真是狼狽,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醒來,天旋地轉,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頭上還纏着繃帶,陶弧坐在床邊一臉擔憂地看着我,身上有些髒。這些天我一直給他臉色看,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有些想哭。

我擡手,無力地喊他名字:“陶弧……”我想說我們和好吧,我想說對不起說了很過分的話,可是卻開不了口,他握住了我的手,給我一個安心的笑,他說:“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好好休息吧,姐姐。”他很認真地叫我姐姐。那感覺就像自己照料的花草終于開花了一樣。

“那天他突然自己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眼睛哭得有些紅,身上很髒,我本來想問他怎麽了,他卻先攥着我的衣角,聲音有些哽咽,他叫我師傅,他讓我快去救你。當時你額頭上流着血,意識不清醒,我真的是吓着了。”師傅抿了一口酒,接着說:“不過你們能因此化解你們的薄冰,我也很欣慰。”

我和小刀沒有說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吐出,起身走了出去。

“你們去哪裏?”

“去找陶弧。”我轉身笑道:“讓他回家。”

我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現在的過活,是以他父母為代價,他堅定的異瞳後面,是他父母死去的打擊,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每次他回以我的安心的笑,那種感覺,就是心疼。我以為他對我們有意見,到最後,只不過是我不懂。對不起,一直以來,讓你感到孤獨了。

陶弧在那裏,那棵高高的樹上,他就坐在那裏,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紅色圍巾。他望着遠方,眼裏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思念。

我開始喊他,我說:“陶弧!你準備在外面野多久啊?快回家吧!”

“一起回家!”小刀也在喊。

他翻身從樹上跳下來,我和小刀微笑地看着他。他盯着我們良久,才開口道:“姐姐,那一次,是把腦袋摔壞了嗎?”

“你什麽意思啊?”

“只是覺得你的記性好差,沒別的,回去吧。”

我記得的,只是有時候想不起來,說不定真是摔壞了腦袋。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陶弧和小刀,又擡頭看着落雪的天空,才繼續埋頭走着。

這雪,看來是不會停了,所以,回去吧,一起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在看銀魂的電影,從頭哭到尾,哭了一下午,早上起來卻感冒了。好累啊,不想更,以後隔一天再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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