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他是一個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背後的門合上,一聲輕輕地嘆息落下,他笑容帶着些許惆悵,卻又得意而愉悅。

“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天使。”

·

江駱這一遭發燒來勢兇猛,幸而退燒的速度也很快,有葉善善随侍左右殷殷照顧,他有再多的地方不舒服也都感覺不到了。只是身體還虛弱,需要休養。

既然人已經到了醫院,江駱也同小金毛一樣表示出對她的擔心,叫她去做檢查。拗不過病中僞裝虛弱的男人,葉善善心知沒有半點問題,也只得爽快刷卡,花冤枉錢。

偏偏就是這一去,乘電梯的時候見到了陸天嶼。

“你還在住院?”他皺起眉。

幾日不見,他變得大為不同,像是經歷過一番翻天覆地的打擊,素來沉穩斯文的他,身上透露出明顯強勢的氣息,眼鏡後的那雙眼,銳利更勝往昔。

“不是我。”她一筆帶過,接着狀似友好地問,“你也來看病?”

他搖了搖頭,“我來看你。”

“……等等,你什麽意思?”

別以為我聽不懂你在罵我……!

陸天嶼這才發覺上下文語意不對,稍稍一怔,看着她瞪圓的眼睛,笑意流淌,低聲笑道:“我沒說過嗎,善善,你就是我的病,我的——相思病。”三分調侃,七分認真。

葉善善驀地一窘。

看過這個男人太多頹廢冷酷心痛的一面,她幾乎忘了,這位很是精于甜言蜜語,半真半假,半玩笑半誠懇,聽得人暈暈乎乎、迷迷醉醉,最終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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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她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如果他不愛葉善善,就不會感到後悔和心痛。但是,他的甜言蜜語使得原主越陷越深,最終死于非命。

所以對這些話她免疫力高達100%。

“直接說吧,找我幹什麽?”

她不為所動的樣子映入眼中,陸天嶼适然彎曲的長腿站的筆直,凝視她片刻。

走近幾步,他陡然将對方納入懷中。雖有秀發遮掩,他的唇依舊無限貼近她的耳朵,低而輕聲:“善善,回到我身邊。”

話音一落,她生氣想推他,“你——”憑什麽?

忽而念頭一動,轉變了語句,似笑非笑地問:“你不介意我肚子裏的孩子了?”

他笑容依舊,只有鏡片阻隔了裏面透出的冷酷和寒霜,“這有什麽難的,打掉就好。”

“……陸天嶼,你以為你是神嗎?”她不可置信地擡頭。

“我是。”他由着她順勢退出懷抱,卻擡手捏起她秀巧的下颚,含笑的眼睛落在她的烏眸裏,不知怎麽,看得人一抖。“善善忘了嗎?很久以前,我教你在公司生存的技巧,每當有難題被解決,你都會興奮地說我就是你的君王,你的神。”

她激動又興奮地時候,就會赤腳跳到床上,彈簧床一彈一彈,像是起伏的心情。她雙手緊握崇拜看着他,然後孩子氣地撲下來,又親又鬧,“天嶼,天嶼,天嶼……你好棒……你就是我的君王,我無上尊崇的神明!”

明明是安靜乖巧的一個人,瘋起來的時候,他攔也攔不住。

可是無可否認,當時他的心情有多愉快。多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就這麽維護着她,讓她高興一輩子。

“善善,我還是我,只要你給我機會證明。”回憶起那些歡喜奪目的過往,他的光彩黯淡下來,可是那溫柔的強勢依舊。“那個孩子是一個錯誤,如果生下來,每當你看到他,就會回想起那段可怕的記憶。”

“我不希望看到你以後活在痛苦中。”

☆、第 48 章 紮針

葉善善看着他笑起來。

電梯四面銀光閃閃,就像光滑如水的鏡子,映着她揚唇笑起的弧度,仿佛被施了一場魔法變作魔鏡,将陸天嶼震在原地。

除了在意大利餐廳那一回,她多次嘲諷的口吻讓他重新認識了這個素來聽話乖巧的戀人,這回的笑容,更是令他感到詫異和憐惜。已經做好了任她流淚、生氣、冷笑和嘲諷的準備,可沒想到她居然笑了。

就好像他說了什麽讓她開心、可樂的事,笑得那麽生動。

或許這些改變,都是因為有這一場他帶來的經歷,才讓她變得如此不同……但是陸天嶼明顯感受到了一些事脫離掌控。

“既然你保護不了我,又有什麽資格幹涉我的決定?”她笑得很歡快,很頑皮,很……惡劣。

這句話無疑是對一個男人能力的否定。

連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還有什麽顏面去見她,要求她,說出哪些所謂為她好的話?更何況他只是自私地想要奪回她,順便蠱惑她把身上他厭惡的部分除掉,從沒想過意外懷孕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麽,而流産,又意味着什麽。

陸天嶼喪失了一部分冷靜,眼中怒火可見,卻在一瞬間又森冷下來。

這是他最痛恨,最後悔的一件事!

連日來,他沒有一天不活在這份悔恨中,無論工作還是睡覺,腦海裏不斷地出現他沒見過的畫面,都是善善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的模樣。

她的潔白、嬌美、羞澀都在別的男人面前綻開……那情景讓他幾欲發瘋!

【叮,調/教對象悔過值上升7%,共計67%。】

但如果說上一次猛然聽到消息,他對她的愧疚憐惜更甚,那被她再次毫不留情地挑破後,更是添加了難堪和怒火。

“無論你怎麽說。”他神色變幻,直到最後一刻變得堅定,“我沒能保護好你是我的錯,但是孩子絕不能留!善善,放過你自己,不要為了懲罰我,讓我時刻活在悔恨和愧疚裏,就把自己也拖下泥潭。一旦孩子月份變大,你就再也不可能做選擇了。”

“聽話,我是為你好。”他低頭靠近她,耐心地哄着她。

擡手想為她拂開碎發,她倒也乖順,沒有做出避開的舉動。

陸天嶼眼睛一亮,認為她被自己勸服了,然而下一秒,電梯門緩緩打開,葉善善和他對視間道:“我聽飛揚說了,你和他保證要為我讨回公道。但是我只看見在飛揚拼命打壓宋氏為我出一口氣的時候,你在維護她、保護她,為她奔波。在你心裏,即使她的勢力對我産生再大的威脅,只要我沒有真正如她的願遭受巨大的打擊和痛苦,你都會偏向她,是不是?”

她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你的話,我不會再信。”

男人被那一番話,那一個眼神徹底定在了原地。她其實沒有看上去的那麽雲淡風輕,她受過的傷害,遠不到他能輕易揭過,轉頭就去維護兇手的程度。

陸天嶼的額頭突然沁出了冷汗,強烈地後悔襲來,手掌撫住額頭。

在這麽關鍵的時候,他怎麽能犯這種錯誤。

【叮,調/教對象悔過值上升10%,共計77%,歷煉者請再接再厲。】

後來幾天,他才明白了什麽叫做最深刻的後悔。

他不斷收到匿名的信封,拆開後,裏面掉出了大量他和宋佳雯在同一個場景的照片,有交談,也有氣氛溫馨的場面,雖然沒有過分親昵的舉止,但已經不可避免使他覺得狼狽。另外還有他們會面的時間、地點附在角落。

這東西是誰寄的很好猜測,必然是他打過交道的呂飛揚無疑。單單就對方看善善的眼神,他也知道這是個棘手的情敵,一有機會絕不會手下留情。

只是不知道善善是否每一張都看過……

“有什麽好想的呢,那天的話說得明顯,就算不是都看過,也肯定知道不少經過……”他苦笑了一聲,将臉埋進雙手裏。

就在他心煩氣躁,悔不當初的時候,另一頭的主人公葉善善,正看着不斷跳動的悔過值笑彎了眼。

·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高級單人病房的電視機裏傳出《大頭兒子小頭爸爸》的歡快旋律,葉善善坐在木凳子上,歇倚着身子削蘋果,時而心不在焉地瞅一眼屏幕。

病床上的江駱倒是看的十分入神,過了好一會兒,發覺右手邊的人蘋果削個沒完,才仿佛意識到她走神,側過去問她:“怎麽了?”

“诶?”她一下回過神,反應了三秒才聚焦道,“哦,也沒什麽,就是剛剛削着削着,突然想起飛揚和我說的話。出事那天,他還提醒我說蘋果皮打了蠟,不能直接吃什麽的。”

語氣并沒怎麽認真,但江駱沒說話。

氣氛陡然沉了下來,電視機裏快樂一家的陣陣笑聲更襯得房間裏靜谧。

“怎麽了?”她感覺到房間裏的低氣壓,忽而一驚。

“你……”他面無表情的遲疑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問,“你經常想起那小子?”

稱呼陡然從“飛揚”轉變成了“那小子”,只是某個遲鈍的人沒有發覺其中的古怪。

她呆呆地眨了一下眼,仔細想了想道:“還好,不過飛揚真的挺細心,你這次住院也多虧了他跑上跑下。你都不知道,那天大半夜發現你體溫發燙,我吓得魂都沒了,什麽肺炎肺癌肺水腫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還好有他安慰,才勉強冷靜下來,就這樣,住院手續那些事也都是他辦的……”

“平常在一些小事上也總是提醒、照顧我,人又很溫柔……”她越說越有興致,擺出了滔滔不絕的架勢來。

江駱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葉善善!”他低喝,目光危險地盯住她。

她一瞬間停住,烏溜溜地鳳眼兒翹着,純稚地回望他,“難道你覺得他不好嗎?”

“……”

怎麽就能遲鈍成這樣?江駱十分不可思議。

“撲哧”

她終于忍不住笑場了。

“對我這麽沒信心呀?”葉善善喜滋滋地笑着,像偷了油喝的小老鼠。

他眼色不善地繼續看她。

“哎,他這麽好,我居然不喜歡他……”她一臉的慚愧。

像是有那麽丁點的愧疚,丁點的後悔,丁點的……想回頭。

江駱的眼睛深邃,凝視着她一眼不錯,直到她漸漸紅了臉頰,手足無措,方忽而一笑。那一刻,他仿佛出鞘的寶劍殘忍地吞噬了無數的生命,卻反而熠熠生輝,綻放出萬丈光芒。

“因為我比他更好。”他颔首宣布。

“……”

不要臉。

葉善善倒是想把心裏這話吐出口,偏偏趕上護士進來紮針輸液。

醫院裏的護士一般年齡不大,因為工作範圍的限制,挑男人那不是醫生就是病人,運氣好就能喜結良緣。所以乍然有江駱這種外貌好,氣質優,另外一看病房檔次顯然條件良好的,那分到管這間兒的小護士真是歡天喜地。

她情意綿綿地提前說了一聲:“有點痛,你忍一下。”

葉善善腹诽,細成那樣的針管紮下去還要忍一下?那這位江老大面對槍戰的時候不得吓暈倒桌子底下去!

結果人小護士一個神思不屬,滿面紅霞——紮錯了。

“對、對不起。”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她含情凝睇,“你血管不好找,等我再看看。”然後輕柔地拍了起來,要不是能聽到那麽一點子清脆地拍打聲,光只看着簡直像是溫柔地撫摸。

第二針還是紮錯了。

護崽的小女人霍地一下站起來,眼底火光躍動,“我說,你不會是藍翔汽修學院畢業的吧?我們家阿駱全身上下都金貴的很,你當是你這是在灌汽油還是修輪胎呢?手法糙成這樣,真不知道是怎麽被選到高級病房來的。”

側身,揚下巴,斜睨,笑得一臉輕蔑。

深谙壞女配鄙視人的精髓。

小護士臉漲成豬肝色,“我、我我、你、你你……你才是汽修學院畢業的呢!人無完人,我只是出了點小差錯……你這人……怎麽這麽刻薄。”淚光點點,弱不禁風。

這下,終于引起了江駱的注意。

☆、第 49 章 模仿

明刀暗箭,槍林彈雨中活下來的人,對這麽點蚊子咬似的疼确實不在意,所以那護士紮錯兩次,他也沒說什麽。偏偏他家安琪兒心疼了,一向是柔巧乖順的小女人,為了護着他跟人紅臉瞪眼,他表面不說,心裏不知怎麽愉快得意。

所以對方說他的安琪兒“刻薄”,頓時目光如電,看着她評論道:“你的職業素養确實不高,技術不過關,又随口狡辯、诽謗她人。讓你們護士長來一趟。”他面色平靜,像是大海,縱然底下浪潮滔天,海面也能平如鏡面。

這類上位者一般居高臨下的評價,很容易令人不痛快。

然而,他不像呂飛揚那樣平日收斂氣勢,就算收斂,也遮擋不住腥風血雨裏闖出來的嗜殺氣息。

若是原先的病房因素減弱了他的氣勢,因為虛弱,讓他看上去沉穩神秘,魅力十足,以至于小護士昏了頭,那麽現在,她已經完全吓醒了。

“對、對對不起先生!”她腦子一片空白,就是對着院長也沒這麽聽話過,身體緊繃站得遠遠的,顯然懼意十足。“可是護士長……我……”

他已經收回了視線,淡聲說道:“我沒那麽多閑工夫投訴你,相信以護士長的職業素養,應該不會紮錯針。”

她松了口氣,答應後不敢再看對方一眼,逃命似的跑出病房。

打擾氣氛的人走了,葉善善還氣鼓鼓地站在床邊。

其實他剛剛一高興,她就聽見那悅耳的提示音不斷“叮叮”響起,愛慕值1%、1%的往上加,累積起來也很可觀。不過這個高興的事,不能與人分享就是了。

他見她那副氣勢淩然的模樣,眼神變得溫柔,執起她的手,在手背吻了一下。

所謂情不自禁,大概就是這樣了。放到以前,誰能相信将青狼幫擴展成A市最大幫派的江駱,能露出這種溫柔的醉人的神情?

丫就是一野獸!居然還能情不自禁地給人行吻手?

葉善善也呆住了。

“別氣了。”他低聲笑道,不難聽出笑聲裏的愉悅。

然後她就像個脹得鼓鼓的小氣球,嗖一下洩了氣。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之所以想起小金毛,是她是想和他談談孩子的事,可是一步一步,突然就變成了眼前這樣的情形,無論是葉善善還是白薇,都突然覺得沒有必要了。

他如果在乎,一開始就不會放縱自己寵她。

即使真的有那麽點在意,相信他也會努力化解矛盾,盡可能地公平對待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江駱的人格魅力,不知怎麽的,就是讓她信服和折服。

這些世界真是奇怪,就好像渣男人和好男人比例分配均勻一樣,出了一個搖擺不定兩邊讨好的混蛋,就有兩個一心一意心胸寬廣的好男人。他們怎麽就這麽好?好的連白薇都嫉妒了。

畢竟現在她擁有的一切,都不過是虛幻,她只能把握自己不要更進一步。

到底,這不是她真實存在的地方。

·

江駱不像葉善善那麽脆皮薄血,住個兩三天也就出院了。

期間還有一件有趣的事。呂飛揚帶着精英骨幹過來探望,結果葉善善“熱情好客”,在電話裏要求他們留下來,自己燒了一桌子菜用保溫杯等工具帶到了醫院,以嫂子的身份招待他們吃。

這群人無不知她是一開始飛揚在追的小美人,結果拐着拐着,竟然被老大拐跑了?眼神傳遞間難免有些奇怪別扭。

等菜肴入口,立刻就變成了扭曲猙獰。

“大……嫂……真是賢惠啊……”扭曲着一張臉誇贊,這位已經快哭了。

“嫂子真絕色!”另外一個人給豎大拇指。

這種表面色香誘人的菜肴居然是黑暗料理,都誰家養的嬌廚放出來害人!?

然後,明明只是探病的他們也腸胃不适,跟着——住院了。

呂飛揚真心實意地把葉善善好一頓誇。

實際上,雖然點子扯了一點,不過實行起來真是不賴。他找到一點關乎內奸的線索,但是需要從衆人身上采集身體數據才能對上,無緣無故叫人上醫院檢查,擺明就是幫裏出事了。一則不利于幫派穩定,另一個容易打草驚蛇。

現在的情況不同,事情發生的時候離幫派遠,又是集體吃壞肚子這種稀松平常的事,別的幫衆就是遐想也不會往捉內奸那方面想。最多還要誇一句幫派福利好,吃壞肚子也能住上好的病房。

再加上身處被隔離開的醫院,即使那人仍舊有所懷疑,也只是半信半疑,不敢下定論,他再找人暗中監管,他不敢輕舉妄動。

要是真的妄動……就更好抓了。

總之得謝謝小天使。

“我做的飯菜真的像毒藥一樣嘛?”小天使大人才不管正事呢,深深覺得委屈。

“怎麽會!”呂飛揚好一通安慰。

可惜江駱不慣着她,瞥她道:“不是你故意的?”

“我、我怎麽故意了……”她心虛地在暗地裏捏晃着腰間寬了幾寸的裙子,水藍裙子一蕩一蕩,像明亮的水紋。

住院的效果當然不是她能達到的程度,飯菜裏加了料,才會顯得比較嚴重。像江駱第一次吃她做的飯菜,也不過吃了一片胃藥就作罷。只是外表鮮亮,口味難吃這點嘛……

“據我所知,你給那位陸先生做的飯菜,至少都可以入胃。而且特意為他學做了一年的西餐。”他徐徐道出。

她瞪圓了眼,半晌後才陡然嬌喝,“你調查我!?”

“我沒有。”江駱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是飛揚去查,我才知道的。”

葉善善氣勢洶洶地轉換視線。

“……”呂飛揚傻眼。

什麽叫內奸?這才叫內奸啊!

老大你真夠義氣!為美人插兄弟兩刀!

“我當時也是擔心,你是別人派來使美人計的……”他摸摸鼻子。

喜歡是一回事,但是底子必須摸清楚。不然出了事不止是禍害他一個,真的發展下去,難保幫派裏的兄弟不會被他殃及。

“美人計?”

葉善善羞怯低頭,臉紅高興了。

江駱看了看羞紅臉的“美人”,又看看被使計看直了眼的“英雄”,平靜地笑了一下。

怪不得她心心念念地說你好,呂飛揚你行啊,真是有一手。

“我最喜歡吃蛋炒飯。”

他也沒有追究,只是把報紙合上丢到一邊,看似随意地說了一句。

·

出院之後,他如願吃到了一碗正常的蛋炒飯。

“以前為什麽糊弄我們?”他吃飽喝足,窩在沙發裏,抱着他的小女人來了興致問。

“哼,我的菜是誰都能吃的嗎?”她揚下巴傲嬌,“你無緣無故把我帶回家,不懷好意!”其實要是他一開始就說認識小金毛,她或許就當招待朋友了。但是他沒說,她就誠懇地給他留下了一個“難忘的回憶”。

“你倒是會保護自己。”饒是一向不動聲色的江駱,這會兒也挑了眉。

“那是當然。”她還很得意。

“不知道是誰,當時一開口就問一個陌生人,驗孕棒哪裏買……”

“……”

“陌生人一說幫她買,就乖乖跟着走了。”

“……”

“陌……”

“好了我不說了,你也不許說……我們不翻舊賬!”她窘臉喝止。

他低醇地笑聲回旋在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撩着秀發耳尖,她耳朵變得粉撲撲的。

可能是沒有媽媽的孩子比別人更渴望家庭的溫暖,他鐘愛家常菜的味道。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她站在玻璃門裏,沒有圍圍裙,可是舉手投足間,包括被油濺到時那往後一躲的模樣,都好像一位為丈夫煮飯的妻子,靈巧而溫柔,令他忘神着迷。

可能在最初的某個瞬間,他就已經被她觸動了。

“我有沒有說過?”他輕聲道。

“唔?”

“你做的蛋炒飯,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現在說了。”她甜笑得意。

突然竄到85%的愛慕值顯示,原來蛋炒飯才應該是他攻略的方式。

·

宋佳雯覺得很屈辱。

一開始讓人去找葉善善的麻煩,确實是她昏了頭,等她意識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那時候她還在慶幸,自己的勢力不是葉善善這種平頭百姓可以抵抗的,就算欺負她一回又能怎麽樣,她還是得忍氣吞聲。

另一方面,天嶼和自己二十多年的感情,雖然當中因為她出國斷掉了,但是基礎還在,為了一個小丫頭把她扔牢裏?她堅信這不可能。

所以,她自以為自己是安全的。

誰知,宋氏接下來一段時間遭受到了幾乎難以翻身的打擊。當然,即使她忙得焦頭爛額,也從沒想過這個打擊是那個小丫頭給她帶來的,直到天嶼顧念情分開始幫她,才把這個消息透露出來。

一想起他當時的不滿和斥責,她就覺得憤恨。

自己最多是毀她一個,她心狠手辣想要破壞宋氏基業,那是毀了一大家子人啊……他為什麽用那種失望的眼神看自己?為什麽不用這眼神看那丫頭?

她明明比自己更狠!

這份不滿,漸漸淤積,等到他突然開始停止對宋氏施加援手,她才驟然間慌了,一個被打壓的不能翻身的宋氏,一個孤立無援的宋氏,她投注再多的精力,都無法回天。

相比較起來,那個失望的眼神算什麽?

她出國吃了那麽多苦,難道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嗎?

所以她拿着悄悄配來的鑰匙,來到他的公寓,穿上了那條畫着小鴨子的圍裙。她覺得很醜陋,但是她可以做這點犧牲。

宋佳雯深吸了一口氣,站在砧板前開始動手。

在國外照顧自己的時候也弄過一點吃的,只不過很簡單,沒有什麽技術。

但她調查過那個女人,知道每次天嶼回來,她都會洗手作羹湯等着他。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現在的心,确實在那個女人身上,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她之所以覺得屈辱,就是因為明明對方是因為長着一張和自己相似的臉才能上位,可是如今,她竟然要模仿那個替身做過的事!

這讓她覺得惡心。

忍着滿心的不高興做好飯菜,她關掉油煙機,恰好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唇角揚起,走去玄關迎接他。

亮光從門縫裏漸漸透進來,迎着光,男子修長挺拔的輪廓變得清晰。

“天嶼,你回來了。”

☆、第 50 章 終章

“你怎麽會在這裏。”陸天嶼皺眉不悅地看着宋佳雯,“哪裏來的鑰匙?”

宋佳雯繞道他身後,笑替她脫下西裝外套,邊道:“辛苦了,餓不餓?我煮了飯菜等你。”

這情形叫陸天嶼神色一恍,仿佛想起當初與葉善善同居的日子。只是善善的聲音軟糯,哝聲說來,說不出的溫馨。宋佳雯與之相比卻要尖亮一些,使他一下從回憶裏掙脫出來。

見她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陸天嶼站在原地不同,鎖着眉毛低頭凝視她。

“怎麽了?”她盡量讓自己輕柔地問,眼睛裏又透出無助和懇求。

一個平時瞧着強勢的人,這會兒露出脆弱的姿态,兩人間又總歸有那麽一點情分殘留,陸天嶼嘆了口氣,随她去飯桌旁坐下。

她亦放松了下來,笑容真切了幾分,挂好西裝後洗手擺上碗筷,期盼地望着他動筷。

滿桌飯菜香,然而單只看表面,就不如葉善善做的。猶記得一開始,她也只會做最普通的樣式,後來兩人同居,他總是帶她下餐館,她便覺得是自己廚藝不好,叫他委屈了,挖空心思給他換這花樣做,到後來,他吃慣了她做的味道,卻又因樣式繁多不再覺得膩。

“天嶼?”宋佳雯見到他追憶一樣的神情便咬了下牙,出聲似在詢問。

陸天嶼再次回神看她一眼,沉默地夾起最普通的嘗了一口,可惜味如爵蠟。他很快放下了筷子。

她很不高興,即便是強忍着也不免露出一二分,對他勉強笑了笑,便又去裏頭端了水果。

他依舊漠然吃了一片切好的蘋果,最後淡淡道:“以後別來了。”

“……為什麽?”她捏緊手。

“你覺得為什麽?”他看着她問,“你從來不是會逃避的那類人,這個問題的答案你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既然早就做了選擇,就應該自己承擔選擇的結果。”

如果沒有葉善善,或許她回來後,他還能繼續傾心她。如果葉善善不是那麽美好,或許兩人在一起也不無可能。

只可惜,世界上有一個葉善善不知不覺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她再也無法打動他。

“那宋氏呢!?”她咬着牙,情緒激動。

在她心裏,什麽也比不上宋氏重要。否則,當年她也不會一如反顧的出國了。

他頓了下說,“該幫的忙我都已經幫了,以後我不會再插手。”

宋佳雯被他眼裏的淡漠擊倒,失去了最後一根稻草,她撕下那可笑的圍裙,點頭勾唇一笑,眼裏癫狂。

“好,陸天嶼你好樣的,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你說沒了就沒了,說不幫就不幫。為了給那個女人出氣是嗎?”

“你別後悔——”

她把偷偷配的鑰匙丢進垃圾桶,轉身摔門走了。

·

葉善善看見火紅的法拉利筆直地向自己沖撞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滾到路邊,等對上車主人那雙複仇燃燒像火焰一樣的眼睛,腳就像纏了藤似的站在原地。

外人看來,是她被吓得僵住了。

剎車尖利,砰地一聲人就被撞飛出去,像被折沒了翅膀的鳥兒,脆弱地倒在路中央。

這是白薇經歷過的第二場車禍,第一次直面的人不是她,她只從記憶裏得知。這一次才是真正感受到被現代科技的鋼鐵金屬這等重物撞到的感覺,就像幾百把把鋼刀劈在身上,疼痛尖銳。

兩次車禍的回憶太慘烈,叫她不覺想念古代的馬車了。

可惜任務還沒完成。

陸天嶼本是來找葉善善,誰知在路口拐角撞上宋佳雯瘋狂撞人的一幕。他瞳孔驟縮,速度像飛奔一樣跑上去扶她。

車裏的宋佳雯握着方向盤大笑,語氣森然,“天嶼,你不是一直在痛苦這個女人的孩子不是你的嗎?你下不了手,就讓我來幫你——”

宋氏破産,她追求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現在你懂了嗎,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陸天嶼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此刻,他眼中只有一個人。

他懷裏葉善善氣若游絲,目光有些空洞,不知想到什麽,竟是無力地笑了一下,“沒了……也好……”

他不斷地給她擦流出來的血,一邊哄道:“乖,善善不說話,救護車馬上就來。”

過路人在他的請求下叫了救護車,沒一會兒,警車和救護車一起來了。宋佳雯不知是真瘋了還是找不到出路自暴自棄,就這麽愣愣的坐在車裏,被戴上了手铐。

·

陸天嶼雙手相握,坐在急診室外發怔。沒一會兒,忽而撥出一個電話。

那邊聽見他的問題很快笑起來。

“你讓我查孩子的親爹是誰?真是好笑,三個月大的孩子,不是你的是誰的?”潘宜婷調侃,“倒是看不出來,難道葉善善那種溫順乖巧的姑娘,也敢給你戴綠帽子?咱們陸總的魅力大減啊。”

“為什麽不早告訴我……”他嗓音嘶啞。

“這還要告訴你?我說你也太糊塗了吧,這種事,只要你陪在孕婦身邊還能不知道?”她想了想,忽而眼睛睜大,撲哧一笑,“難不成……她居然騙你,說這孩子不是你的!?”

陸天嶼頹然沉默。

“敢這麽說,不是想氣你,就是不想讓你當孩子的父親。你這麽久才問,我看她沒有告訴你的打算,應該是不想和你沾上關系。”

他握着電話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壓在心底不想承認的事就此被揭露,令他痛徹心扉。

一開始不是沒有懷疑過她撒謊,只是他不願意承認她為了離開自己,竟然甘願孩子沒有父親。更何況最初的那次車禍之後,醫院裏沒有關于她孩子的反饋,所以他幾乎是騙自己一般,相信她說的話,認定孩子不是他的。

神情恍惚間,想起她躺在血泊裏,游魂一樣說出的話。

他知道她不是不愛孩子,不是松一口氣,他彼時那麽執拗地想讓她打掉,她都拼命護着孩子足以可見。她是……日子過的太累了……

從替身的真相被揭露,到處車禍,再到險些被人強暴,到最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車禍的原點。她可能從一開始就悲觀地認為孩子生不下來,因為,她不能确定孩子的父親還要她,還要這個孩子。他搖擺的态度無法給她安全感。

她愛孩子,更怕孩子在沒有父親的關愛下長大,可是她又舍不得這個孩子。所以上天幫她做了決定後。她才會說——

沒了也好。

·

手術的結果不容樂觀,葉善善的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

陸天嶼曾在病房外看着她笑靥蒼白,與江駱親昵地碰額的舉動。看江駱對人冰冷,對她卻細心呵護。

他最終決定離開,不去打擾她的快樂。

在他離開的剎那,仿佛有什麽從身體裏剝離開,使他鈍痛不已。邁出的步伐,卻越來越堅定。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對她的好。

——成全他。

在最後相處的一段日子裏,兩個數值都達到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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