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全不一樣呢。”
顯然也是見到了那只斷手的真身以後、完全沒有了對異類的恐懼感,她好奇地不停發問。那個聲音哀嘆了一聲,已經連回答的力氣都沒了。在她問到第九十八個問題的時候,那只手終于忍不住伸了過來,一把堵住她的嘴:“拜托你消停一下行不?快些走,天就要黑了!”
“天黑了……呃,天黑了又怎麽樣?”那笙用力掙脫那只手,繼續問。
“我的力量到了天黑了就削弱!”手冷厲地回答,用力打了她一下,“到時候我不但沒能力保護你,可能連和你用幻聲通話的力量都沒了——還不快走!”
那笙一驚,終于截住了話頭,努力向山下跋涉。齊膝的雪阻礙了她的腳步,她走得踉跄,幾度跌倒。
“唉,你好像沒什麽能耐。”又一次倒在雪裏,跌了個仰八叉的那笙幾乎壓到了那只手。看到她狼狽的樣子,手無奈地嘆了口氣:“碰上你算我倒黴。”
“你能耐大、為什麽不自己飛過天闕去?”掙了幾下起不來,那笙也惱了,“人家走得辛苦,又冷又餓,你倒在這裏說風涼話!”
“好了好了,起來。”那只手見她惱了,倒也好聲好氣起來,從她背後掙出來,拉她起身,“我不能随便用我的力量——越少用越好,不然很容易被那些冰夷抓出蛛絲馬跡。”
“冰夷?”伸手抓住那只手,站起身來,那笙又聽到了一個新稱呼,那是她在蘇摩那裏沒有聽說過的,“就是把你弄成這副模樣的那些家夥?”
“走吧。”第一次,仿佛不願多說,那只手拉着她往山下繼續趕路。
天黑之前,那笙終于到了山下。
空氣在一路上漸漸溫暖起來,到了雪線以下已經看到了稀疏的植物——那些灌木的樣子、果然是中州大地上不曾見過的。
住在瀾滄邊上的那笙也算是對于草木了解甚多,然而此刻卻是一種也不認識。她摸着一株兩尺高的挂滿紅果的灌木發呆,肚子裏已經傳出了咕嚕聲——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不可以吃。”看到她的手伸向那片誘人的紅果,那只手一下子拉住了她,“會死。”
那笙按着胃、皺了皺眉,手指拉起了另外一棵貼着地面的紫色地苔:“這個?”
“快松手,碰了葉子會手腳潰爛的。”那只手連忙拔起了地苔,遠遠扔開,“這裏的東西不要随便碰——底下都是僵屍,土裏長出的東西哪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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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肚子餓得要命,那笙趴在地上找着,忽然眼睛一亮:“蘿蔔!——這個總可以了吧?”她的動作宛如脫兔,那只手還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她就撲過去一把揪住翠綠的葉子,迅速拔起了泥土下的塊莖。
“呃?”噗的一聲拔出來,看到地下塊莖的樣子,那笙目瞪口呆——居然…居然是金色的蘿蔔?居然還是人形的,宛如胖胖的嬰兒。
“人…人參?”揪着嫩葉,提在眼前看了半晌,她讷讷脫口,“好大一棵啊。”
“哈!”心裏那個聲音笑了一聲,卻不說話。
就在那個時候,那笙看到手裏提着的“人參”忽然動了起來!仿佛掙紮般地,那個淡金色的人形的塊莖扭動着,驀然發出一聲嬰兒般的叫喊。
“媽呀!”吓了一大跳,那笙下意識扔掉手裏的東西往後退去,“都大得作怪了!”
那棵“人參”一接觸泥土、就迅速往地裏鑽了下去。然而剛鑽入一半,那只手閃電般伸過來,一把抓住翠綠的葉子,噗的一聲重新把它拔了起來。
“是雪罂子。”那個聲音笑了起來,“好東西——你可真是傻人多福。”
“雪罂子?那是什麽?”聽說是好東西,看到斷手抓着那個不停扭動的怪物,那笙歡天喜地的問,“可以吃掉麽?”
“……”手沉默了下去,似乎已經被她打敗,“不可以。這是當藥用的!”
東巴少女肚子發出很不體面的“咕”的一聲,終于大失所望地坐到了地上:“餓死了餓死了……你倒好,不用管你的肚子。”
“好了,起來起來——再走一段路就到天闕山口了啊!那裏的東西很多都可以果腹的。”那個聲音嘆了口氣,哭笑不得,“走吧,天就要黑了。”
那笙擡起頭看看天,暮色已經籠罩了雲荒大地,只好勉力起身:“好吧……”
“你把簪子拔下來。”手對她說。
“幹嗎?”山下已經很溫暖,那笙正在扯掉了綁腿,聽得這話怔了一下。
“把簪子刺進雪罂子塊根——用金鎮住了,它才不會逃到土裏去。”
那笙嗤之以鼻:“又不能吃,要它幹嗎?”
“……。它是很珍貴的藥。”
“珍貴?就是說、很值錢?”那笙終于來了興趣,拔下簪子。
“算是吧。”
“噗”,銅簪幹脆利落地刺入了塊莖裏,那個不停扭動的植物終于安靜了。
“啊,我的簪子也很珍貴,可不要弄丢了才好。”那笙嘀咕着,小心地把雪罂子連着銅簪收到了懷裏,準備起身,忽然間她的眼睛亮了,看着前方——
“喂,你看!那邊有火光!……好像有人、有人在那邊生火!”看到濃重暮色中燃燒起來的那一點火光,那笙驚喜交加——和這些怪物相處了一日,終于看到了同伴的蹤跡,讓她如何不高興?
“小心。”在她拔足奔出的時候,那只手忽然拉住了她。然後在她低頭驚訝詢問的時候,看到那只手迅速在地下的土裏劃出了這兩個字。
“啊?難道前面是妖怪?”那笙驚住了,遲疑着問。
那只手搖了搖,否認了她的猜測,只是繼續寫道:“敵友莫測,須小心。将我藏起,莫使人知。”
那笙耐着性子看它一字字寫完,納悶:“你怎麽忽然不說話了?”
“入夜,力消不可用。”
斷手迅速寫下的那幾個字,讓那笙登時一驚。她不敢再大意,連忙解下厚重的外衣,鋪開來,那只手很配合地屈起手肘。那笙将斷手包好,打了一個包裹系在背上。
她有些忐忑地向着遠處那個火堆走過去,又餓又累地拖着腳步。
“格老子,總算是過了那座見鬼的山了……”還沒有靠近篝火,耳畔已經聽到了久違的中州話。那聲音雖然粗魯難聽,然而此刻在那笙聽來卻不啻仙樂。
是中州人!居然…居然前面還有一批中州過來的旅人!
她心下一陣歡喜,腳步也忽然輕快了很多,幾乎是沖着篝火飛奔過去。
“止步!”猛然間,背後包裹裏面那只手隔着衣服用力扯住了她的背心,急速寫下兩個字。她驚詫地放慢了腳步,不敢出聲,只在心底納悶:“怎麽?”
“有異。”斷手貼着她的脊背,重重寫下兩個字。頓了頓,再度疾書:“避!”
然而,那時候那笙已經跑到了離火堆不到十丈的地方了——前方的大樹下、果然圍着一堆中州裝束的人,在火邊高聲罵人喝酒,喧鬧盈耳。她看不出有什麽異常,然而感覺到了背後那只手的高度緊張,她還是忍痛停住了腳步。
然而,在她轉身之間,離火堆稍遠的一個人漫不經心地向她這個方向擡頭看了過來。篝火明滅,她猛然認出了那個人的臉:
——蘇摩!
仿佛跋涉讓他消耗了體力,傀儡師的神色是漠然而倦怠的,懷中抱着那只高不過兩尺的小偶人。然而,雖然明知對方看不見、在他那一眼看過來時,那笙心裏還是不知為何猛然一跳,下意識退開幾步,隐入了樹影中。
趁着對方沒有發現,她脫離開了那一群人,轉入另一處濃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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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經降臨了,天闕下面漆黑一片,樹影憧憧,不時有奇異的動物的鳴叫。那笙轉了個彎,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點篝火,才摸索着坐了下來,小心不發出聲響。
“你也怕他?”仿佛能感受到方才剎那間她的心态,那只手忽然在她背上寫,問,“他是誰?”
“他叫蘇摩——本來是和我一塊兒結伴從雪山那邊過來的。”那笙嘆了口氣,感覺又餓又累,在心底回話,“是啊,我怕他,說不出來為什麽怕——他、他長得那麽好看,比我看到的所有女人都好看!可是……我說不出來。”
“他很強。”沉默片刻,手忽然回答了三個字。頓了頓,再度寫:“避開他。”
“啊?”那笙無聲地笑了起來,借着樹葉間灑落的月光,把包裹從背後解下來,“你也怕他?”
包裹一松開,那只手就跳了出來,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在她手心上寫字:“如果我沒有被大卸八塊、當然就不用怕他。”
它寫的很快,有些字那笙一時沒有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