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語氣,開口問:“今日吃飯不曾?”

婦人聽丈夫開口問她,喜得笑了起來,一邊擦淚一邊道:“不曾哩!你昨日出門後,已經兩天沒揭鍋了,哪裏來的飯!”

楊公泉驚道:“如何不去隔壁顧大嬸家借些米下鍋?”

“哪裏還好意思去?”婦人擦擦眼睛,苦笑,“前些日子陸續借了一升了,一次都沒還過。平日擡頭見了、人家即使不催,我這臉皮還是熱辣辣的。”

說着婦人站起,走入竈下,端了個破碗出來,放到桌上,裏面盛着一塊棗糕:“前日東邊陳家添了個胖兒子,分喜糕給坊裏鄰居——我怕你出門回來肚子空空,就給你留到現在,只怕都有些馊了。”

“老婆子,”楊公泉拈了一角嘗嘗,果然已經發馊,眼角潮了,“苦了你了。”

婦人抹抹眼睛,強笑道:“你這幾日去了哪裏?怎生得了這個寶貝?害我在家裏提心吊膽,生怕你出事。”

“我左思右想、實在找不出什麽法子,便想去天闕那邊雪山上碰碰運氣,挖雪罂子。”楊公泉便把這兩日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說給老婆子聽了,嘆了口氣,“最後下山的時候那群官兵不由分說就要砍殺我們,幾個人便散了。幸虧那時天黑了,我又熟天闕山裏的路,爬爬滾滾找了個僻徑下得山來——不知道慕容公子他們如何了。”

“哎呀!難怪今日村裏人都說官府好多人來封山,從山那邊過來的統統殺了,屍首都堆在路上。”婦人聽得膽戰心驚,白了臉,辟頭打了他一下,“死鬼!你如何跑到那裏去了?不要命了?被官府知道了可要捉去殺頭!”

“不拼出命來,哪裏得來這寶貝。”楊公泉笑,把半枝瑤草放到老婆手上,“你好生收着,找個時間去鎮上賣了,然後買房買地,好好過日子。”

婦人歡喜得了不得,慌忙細心拿帕子包了,道:“肚子餓得不行!老頭子,你也餓了罷?待我去弄些酒菜來,好好吃一頓。”

“顧大嬸還借你米?”楊公泉笑谑,“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進無出的主兒。”

婦人按了按懷中揣着的瑤草,啐了一口:“老娘現在有寶在身,還怕借不到?等明日他們還要來問咱借錢哩!”說着巅巅地走出去了。

楊公泉看着婦人出去了,一個人抱膝坐着,在漏風中縮了一下頭,心下又後悔起來、覺得不該把那株瑤草便這樣交付了老婆。肚中饑餓難忍,在榻上輾轉反側起來。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稀簌之聲,剛開始他還以為是風吹窗紙,然而那聲音卻是一直前行到了門外,然後停住。莫非歹人已經知道了家裏有奇寶,這麽快便摸了過來?楊公泉悚然驚起,在榻上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只聽果然有外面有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應該便是這裏了。”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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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記錯吧?”反駁的卻是一個女子,“你那麽看一眼、就能摸黑找到他家?萬一錯了,被人發現我們是今天從天闕那邊來的告發出去、我們就麻煩了!”

“噓……”年青男子讓對方壓低聲音,道,“先看看吧。”

然後楊公泉只聽兩人腳步聲挪到了窗下,明白了是誰,不由暗自失笑。聽得窗下輕輕一響,開了一條線,四只眼睛齊齊排着看進來。屋裏燈光黯淡,還不等兩人看清楚,窗子卻忽然吱呀大開了。那笙失聲叫了起來,引得隔壁黃狗吠了起來。

“噓,快進來!”楊公泉本來想吓一下兩人,反而被那笙唬了一跳,連忙過去開門。

慕容修拉着那笙進門來,楊公泉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驚動鄰居,立刻栓了門,燈下将兩人從頭到腳看了看,又驚又喜:“慕容公子,你們怎生逃下來的?讓我白白擔心了半日!”

“我們在山上藏到了天黑,木奴回去找了鬼姬來,鬼姬讓比翼鳥送我們下山來的。”慕容修也是一臉的疲憊,應對卻依舊從容,“幸虧還記得老兄你白日裏指過的家舍方位、摸黑拉着那笙姑娘便投奔了過來——麻煩楊兄了。”

“哪裏的話,哪裏的話。”楊公泉搓着手笑了起來,忙把兩人往裏讓,“沒有慕容公子、我早在天闕上被強盜殺、被野獸啃了!——對了,茅公子江小姐如何了?”

“跑散了,沒見他們。”那笙嘆了口氣,想想難受,

“那笙姑娘莫難過,說不定他們吉人天相,此時也已經脫險了。”楊公泉看看家裏別無長物,只能舀了兩碗清水過來,“我家老婆子剛出去買吃食了,兩位稍等就好。”

然而疲憊交加,慕容修道了聲謝,便接過來一氣喝下。

那笙卻是怔怔的坐着,心知楊公泉的話只是安慰:茅江兩人既不如自己和慕容能得到鬼姬相助,也不如楊公泉那般熟悉地形,自身又無技藝傍身,要平安只怕是萬難的。她對茅江楓毫無好感,但是對那個江楚佩小姐、或許是因為同命相憐,想到她從強盜蹂躏中餘生、雲荒近在咫尺卻終難逃喪命,便忍不住怔怔落下淚來。

“怎麽了?”慕容修喝了水,緩了口氣,看到一路大大咧咧的那笙忽然哭泣,吃驚地看過來。

“江姑娘的命真是苦。”那笙擦着眼淚,眼眶紅紅。

慕容修不料這個東巴少女是為一個路遇的陌生人而傷心,想起那時候她奮不顧身撲過去用身體為江楚佩擋箭的情形,倒不由多看了那笙幾眼。

“唉,女人命苦,多半是因為跟錯了男人——你沒見被強盜擄掠來一路上那個書生的孱頭樣子!”楊公泉也跟着嘆了口氣,看着面前一對風塵仆仆的青年男女,笑谑,“哪像那笙姑娘有眼光、托付得慕容公子這樣的人?”

那笙正在喝水,聽得這句話差點嗆住,然而看了看慕容修,臉卻微微紅了起來,心裏嘿嘿笑了起來。卻可憐腼腆的慕容修登時鬧了個大紅臉,連連擺手:“楊兄,不是……”

一語未落,聽得外頭拍門聲響起,屋裏三人立刻噤聲。

“死鬼!關門幹嗎?老娘手裏拿滿了東西,怎麽開?”外面婦人聲音嚷了起來,用腳踹着門,“重的不得了,快來開門!”

“不妨事,是老婆子回來了。”楊公泉舒了口氣,對二人道,上去開了門。

那婦人一腳跨進門來,兀自唠唠叨叨數落,只見她:左手抱着一鬥米,米上放了一塊熟牛肉,幾樣雜碎,右手提了一壺酒,還捉着一只咯咯亂叫的母雞。

“老婆子,如何買那麽多?”楊公泉關了門,一回頭看見婦人這樣,也呆了,脫口。

“老頭子,這兩位是……”婦人卻看着房內兩位不速之客,驚疑不定。

“哦哦,老婆子,這就是我方才對你說的慕容公子和那笙姑娘!”楊公泉連忙過來介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我的命早送在天闕上了!——這是我家老婆子,娘家姓黃。”

兩頭介紹了,分別行禮見過,黃氏便将滿手的東西放下,滿臉堆起笑來:“兩位是貴客!少坐,正好買了東西,待我下廚切了送上來——老頭子,你陪着客人說話。”楊公泉唯唯諾諾慣了,不由得便答應了,坐着陪兩人說話。黃氏轉到了後面竈間去切菜不提。

少時便料理好了,那笙幫着端了上來,滿滿擺了一桌子,四人圍着入座舉筷。一個個都是餓得狠了,竟是顧不上多客套,悶頭吃了起來,等吃的差不多,才吐了口氣,斟上酒來。黃氏為他救自己丈夫敬了慕容修一杯,堆下笑來,問:“公子從中州來,可是要去葉城做買賣?”

慕容修點點頭:“小可帶了些貨物,準備在澤之國出手一些、然後便去往葉城。”

“如此,便多留幾日。外頭這幾日不知怎地,只管要砍殺天闕東來的客人,公子兩人還是先避過風頭再上路。”黃氏言語伶俐,便殷勤留客,“只管在我家住下,也好報公子救命之恩。”

“如此,便多謝了。”慕容修忙用手拉了拉那笙衣袖,兩人一起謝了。

不一時吃完,黃氏讓丈夫收拾碗筷,自己下去整理了一間多年不用的房間出來,家裏被褥只有一套、又不好出去借讓人得知家裏來了人,只得将自己房裏的破褥子抱了出來鋪上,出來對慕容修道:“只有兩間房,被褥也破爛,讓兩位見笑了——将就着宿一夜,明日便去買新的來。”

“什麽?”那笙倒沒看那床破被子,跳了起來,指着慕容修,“要我和他住一夜?”

“怎麽……兩位不是一對小夫妻麽?”黃氏終究不明底細,只聽說兩人是一同從中州來、又不像兄妹,便如此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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