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鳶點頭嘆息,目中流露出擔憂之色,“據說,除了‘風隼’之外,滄流帝國‘征天軍’裏面,據說還有更高一級、能翺翔三日而不落的‘比翼鳥’;以及至今誰都沒有見過的‘迦樓邏’。”

“他們……那麽強?”青塬喃喃自語,臉有憂色,“如果這樣,我們空桑人要重見天日,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後悔了麽?青塬?”紅鳶笑了起來,看着少年,“當日如果你跟着父親投入到冰族那邊,如今你該在北方九嶷那裏封地為王了呢!哪裏用過着這種不見天日的生活。”

“赤王,你不要諷刺我了。”青塬低頭笑笑,“我哪裏後悔過。”

赤王紅鳶沒有說話,看了看這位諸王中最年輕的青王,忽然點點頭:“那麽我問你、當年你為什麽不和你父王走?為什麽要和我們其餘五部之王留守伽藍這座孤城呢?誰都知道伽藍城遲早要完了,你哥哥都随着你父王走了,你為什麽不走呢?”

“赤王,你懷疑我嗎?”仿佛受了傷害,青塬猛然擡頭看着年長自己一輪的女子。

紅鳶掠了掠頭發,悠然笑了起來,低下頭拍拍馬脖子:“嗯……我們快點回去把冰夷出動‘風隼’的消息禀告皇太子和大司命吧!”

天馬昂頭長嘶一聲,展開雙翅。

在駿馬騰空之時、美麗的赤王回頭看了一下雲荒的東方:“奇怪……皇太子都返回了,那些‘風隼’為什麽還要前往東方呢?”

同樣的星空下,有人憑窗而望。那是一名中年美婦,身着雪青灑花百疊裙,紅绫抹胸,豐肌勝雪,頸中挂着白玉璎珞,臂上戴着翡翠點金臂環,長發挽起、用一枝五鳳含珠簪挽住了。眉如黛畫、目橫秋水,麗色無雙,卻是裹着濃重的風塵味兒。

然而這個顯然是風塵中打滾的女子、卻只是仰望着天空,那些近在咫尺的喧鬧聲、吆喝聲、笑谑聲、推牌九擲骰子聲,諸般聲音全都到不了心頭,她看着天盡頭那座矗立在夜幕下的白色巨塔,喃喃自語:“昭明星都出來了……亂離起了,他也該來了吧。”

“如意夫人!來來,一起喝個同心杯吧!”身後忽然伸來一只手,摟住她的肩膀,醉醺醺的嚷着,酒氣撲面而來。那位被稱為“如意夫人”的女子被打斷了心思,暗自皺了一下眉頭,卻臉上堆起了笑,轉過身去:“呦,薛爺今夜臉色好得很啊,應該是贏了不少錢吧?”

“嘿嘿,是啊!老子今夜手風好的緊!來來來,老板娘快來喝一杯……”滿臉紅光的漢子大笑着攬着女子,把喝了一半的酒盞遞到她面前,“你們坊裏釀的‘醉顏紅’、可如同夫人你一樣讓人一聞就醉醺醺……”

如意夫人也不推辭,笑着低下頭就着他手裏喝了一口:“如意賭坊果然能如薛爺的意吧?以後薛爺可多多照顧才好呢!”然後轉頭揮了揮帕子,大聲喚:“翠兒!你個小妮子死哪裏去了?還不快過來招呼薛爺去那邊下注發財?”

好容易應付了那些賭坊客人,賭坊的老板娘轉到了屏風後。旁邊的喧鬧聲不停傳來,燈紅酒綠,觥籌交錯,卷袖劃拳之聲震天響,如意夫人卻是避開了衆人,獨自繼續對着夜空發呆。

“夫人。”忽然間,貼身侍女采荷匆匆從內而出,臉色驚疑不定,疾步湊到如意夫人耳邊,低聲道,“夫人,內堂有個人在那兒說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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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夫人正在出神,冷不防唬了一跳,辟頭罵了一句:“小蹄子你昏頭了?有客來也是從外頭進來,怎麽說在內堂等?”

采荷臉色白了白,咬着唇角,指了指內堂:“那個人不知道怎麽就進去了!外邊那麽多姑娘小厮、怎麽都看不住?夫人……我看那個人有點邪呢。”

“哦?……”聽得侍女這麽說,如意夫人不但沒有驚懼,反而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忽然眼睛裏閃出了光亮,身子驀然顫抖起來,推開采荷往裏疾步就走。

內室還如她出去之時那樣只點了一根蠟燭,光線黯淡,家具的影子在四壁上投下扭曲怪異的影子,影影綽綽。

如意夫人一進去就反手關了門,想用點起四周的燈來。

“不用點燈了,反正也看不見。”忽然間一個聲音從房子的陰影裏面傳出來,冷淡而疲倦。水聲嘩啦響起,一個人擰着濕淋淋的頭發,将頭從臉盆上擡起。

昏暗的燭光下,如意夫人看見他原本黑色的長發顏色褪去,露出了奇異的深藍色——那是鲛人一族特有的色澤。雖然是男子、但陌生來客的十指上都戴着奇異的戒指,上面牽連着微微反光的透明絲線——絲線的另一端,連着一個放在他懷中的小偶人。

如意夫人怔怔看着陰影中的陌生來客,那個高大男子的整個人都在黑暗裏,只看得見輪廓。一束燭光投射在他側面,讓半張臉在黑暗中浮凸出來。

雖然只是那樣的半面,卻已經讓閱人無數的如意夫人驚得呆住。

“你、你是……”她顫抖着聲音,看着站在黑夜裏的那個人,因為激動而說不出話來。

黑暗中浮凸的半張臉上忽然有了個奇異的微笑,将手巾扔到了臉盆裏,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伸出手來:“如姨,不認得我了?大家還在等我回來麽?”

“蘇摩少爺!”如意夫人驀然間撲過去跪倒在那個人腳下,抱住了他的腿,不停用額頭觸碰他的腳尖,激動得顫抖,哭出聲來,“滄海桑田都等你回來!”

七、桃源

夜色籠罩住桃源郡的時候,一家破落茅舍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驚起鄰家黃狗聲聲嚎叫。那敲門之人一哆嗦、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老婆子,老婆子,快點開門!”

“誰啊?”房內一燈如豆,傳來一個婦人有氣無力的問話聲,拖曳着腳步過來。到了門邊,一聽門外男人的聲音,那個婦人反而挺了腳步,倒立雙眉,不但不開門,反而隔着門叉腰大罵:“死老賊!一整天死了去哪裏?家裏着竈冷鍋破,米也沒一粒、菜也沒一棵,是想餓死老娘哩!胡混一天,虧你還有臉回來!”

被她大聲一罵,鄰家黃狗叫得越發大聲,撲騰着要過牆來。

“老婆子,老婆子,先開門好不好?”楊公泉生怕驚動鄰居,用破衣袖掩着嘴,小聲地哀告,“讓我先進去,你再罵個夠,啊?”

婦人開了門,冷笑了一聲:“要罵?要罵也要有力氣!嫁了你這個窩囊貨,老娘就是個餓死的命!”啪的一聲,把門一摔,徑自進屋去了,一路上千蠢貨萬殺才的罵個不停。

楊公泉沉着臉進門來,沒有同平日那樣低聲下氣哄老婆,只是從屋角缸裏舀了一瓢水喝了,抹抹嘴,坐到了那盞昏黃的豆油燈下,任由婦人唠叨,從袖子裏摸出一物來,在燈下晃了一晃,斜眼看那婦人:“你看,這是啥?”

婦人瞟了一眼,冷笑起來:“幾片破葉子也當寶?窮瘋了不成?”

“婦人家見識!”楊公泉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将那半枝草葉子放在燭火上方,稍微烘烤了一下,忽然間那片枯黃的葉子顏色就起了奇異的變化,馨香滿室。

“哎呀!”婦人看得呆了,以為自己花了眼,用力揉了揉,脫口,“天吶,那是什麽?”

“草!沒見過吧?”楊公泉洋洋得意,将草葉子從燈上拿開,“知道值多少錢麽?說出來吓死你!?

婦人伸手過去,想拿過看看,楊公泉卻是劈手奪回,自己袖了,冷笑:“你個老婆子,蛋也不曾下一個,成日只是唠唠叨叨,受了你多少氣!這回得了奇寶,我多多的買良田美宅自己享着、娶房年輕女子,再不用每日聽你數落。”

婦人聽得楊公泉這般說,心下倒是慌了,臉上堆起笑來,扯他的衣袖:“你莫不是真的惱了我吧?我也是為你好,勵你上進、何曾真的嫌棄過你來?”

楊公泉冷哼了一聲,轉向壁裏坐着。婦人再上前軟語求饒,他只是不理。

婦人說了幾句、也覺得尴尬,便也頓住了口,一時間房子內安靜得出奇,只聽得風聲嗖嗖穿入破了得窗紙間,吹得桌上燈火亂晃,瑟瑟生寒。靜默間,婦人忽然捂着臉,嗚嗚咽咽了起來:“嫁了你十幾年,頓頓吃不飽,能一句不說麽?我若真嫌你、早另尋出路了,哪還天天在這裏挨餓?”

楊公泉嘆了口氣,轉過臉來看着自家老婆幹草葉似的枯黃臉兒,粗服蓬頭,四十多的婦人已經白了一半頭發,心下也是恻然,知道她所言不虛。心想如今自己若再趁機發作、便有富貴棄糟糠之嫌。于是也放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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