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好的、卻忽然翻身坐起來嘀嘀咕咕地說話,說什麽‘封印’,還一個勁兒說‘我才是那笙’——然後就死死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我說‘封印’?是我說的?”那笙本來已經慢慢平複下來,聽得黃氏重複自己的夢話,忽然全身發抖,捂住自己的耳朵,“真的是我?外面那個人真的是我!?”
“怎麽了,怎麽了?”慕容修看到她那樣,心下也是駭然,“你夢到什麽了?”
“我夢見我自己了……”那笙喃喃自語,眼裏恐懼之意越深,忽然一把拉住慕容修,“救救我!很可怕……很可怕。”
“不用怕,我們都在這兒,不過做夢罷了。”慕容修拍拍她,安慰,“先睡吧。”
“我不睡!我不睡……”那笙尤自心驚肉跳,撐着坐起來,“我不敢睡。慕容,你陪我說說話,我不敢睡。”
慕容修為難地看了她一眼,看到那笙臉色雪白、眼神散亂,心知她真的吓得不輕,不忍扔下她不管。旁邊黃氏咳了一聲,打圓場:“這樣,還是讓老頭子過來和我一間吧,那笙姑娘吓成這樣,還是有人陪着好。”
楊公泉赤着腳趕過來,這時也在一邊贊同,把自己衣物拿了過來,和老婆一起就寝。
終于又安靜下來了,榻上兩夫妻并頭睡着,聽得另一間裏面也關了門,黃氏暗自捅了捅丈夫,低聲道:“老頭子,他們兩人真的很反常哩!剛才我分明聽見那個姑娘說什麽‘皇天’‘九嶷山’——那都是前朝流毒、當今官府的忌諱啊!莫非、莫非官家今日封山要捉的、就是他們兩個?”
“胡說,哪有那麽巧……一定也是和我一般運氣不好撞上日子了。”楊公泉壓低嗓子呵斥,但是忽然頓了頓,聲音也猶豫起來,“不過……方才和那小哥同榻,無意看見他的耳後…似乎真的有鲛人那樣的鰓。”
“真的有?”黃氏也唬了一跳,“我就說他是個鲛人!這回可惹了大禍了!”
“但是,老婆子你說、鲛人不是都和魚一般全身冰冷?可我碰了碰他手肘,明明是溫的嘛。”楊公泉分解,但畢竟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心裏也有點惴惴不安,“而且他的頭發、眼睛,都不似鲛人的樣子啊!”
“反正是個禍患,還是不要往家裏招了。”黃氏壓低了聲音。
楊公泉為難,在黑暗中翻了個身:“人家救了我的命,總不成趕人家走吧?”
黃氏冷笑:“救你命是順手罷了,如果官府查過來、可是連坐!那時候要賠老娘的命進去——一進一出,你說是賺了還是虧了?”
“人家說不定不是歹人,是規規矩矩的客商。”楊公泉壓低聲音回答,終究沒忘了愛財,低聲道,“人家有一簍子瑤草哩!咱們招待好他了,能短了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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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沒見識的老骨頭!”黃氏不屑地冷笑一聲,在暗中戳了丈夫一指頭,“指望人家手指縫裏漏一點下來,還不如……”
“噓。”楊公泉唬了一大跳,連忙去堵老婆的嘴巴,仔細聽了聽隔壁的動靜,低聲罵,“糊塗的家夥,你活得不耐煩了敢打人家主意?你知道那個慕容公子多厲害,連天闕上的鬼姬都和他客客氣氣說話!你幾個膽子敢這麽想?”
“那報官如何?”黃氏想了想,繼續出主意,“說這兩人是今日從天闕那邊過來的——讓官府來,咱還能拿些賞錢。”
“作死!”楊公泉冷笑,“我是和他們一路從天闕過來的、官府來了他們一攀供,還不把我也抓進去?”
黃氏倒是不言語了,過了半天,笑了一聲,道:“說得也是,老頭子,睡吧。”
楊公泉嘆了口氣,翻身躺好,喃喃道:“不過這兩個人的确來路蹊跷,留得久了也怕是惹禍……怎生打發他們快些上路才好。”
“你睡吧,我在一邊守着,魇住了就叫醒你。”看着那笙在榻上瑟縮着,慕容修好言好語地寬慰,其實也不大明白為什麽她會吓得那麽厲害,然而也看出那笙恐懼不是裝的。
“嗯……謝謝你。”那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答應了鬼姬要一路照顧你,也收了你的雪罂子——成交後守諾是應該的,你不必謝。”慕容修笑了笑,拿了自己的長衣到一邊坐了,将背簍放到身側,随身看顧着。
“啊,好像這次生意我賺了呢。”那笙終于放松了緊張的情緒,也笑了。
“睡吧,這幾日你也很累了。”慕容修對她點點頭,她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然而慕容修卻是睜開了眼,似乎敏銳地聽到了什麽聲音,不做聲地站起來走到門邊,側耳聽了一會兒,臉色漸漸嚴肅。窗外淡淡的月光照進來,年輕的珠寶商人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透過破碎的窗子看外面,那漆黑的夜色背後、是莫測的新大陸,前途莫測,沒有一個人是可以信賴的了。
這裏是住不得了,到了明日就走吧,在人家發覺自己原來是個普通人、下定殺心之前。
那笙已經睡去,呼吸舒緩平穩,月光照在她臉上,仿佛有一種發光的安詳——這個什麽也不會的女孩、一時貪圖寶物答應了帶上她,真是一件虧本生意呢。
想着,慕容修苦笑了一下,坐下準備閉目小憩,然而忽然看見那笙在睡夢中眉頭驀然蹙起、臉上浮現出恐懼的表情,全身發抖,無聲地張開了口,卻叫不出聲來。
又魇住了?慕容修沒奈何,連忙過去用力搖醒她,過了片刻那笙才睜開眼睛,然後如上回一樣驚恐地拉住他:“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又來了!它非要跟它去九嶷!”
“做夢,只是做夢。”慕容修拍着她瑟瑟發抖的肩,安慰。
雖然在決心要釣的金龜婿懷裏,那笙此時卻毫無心境,猶自喘不過氣來:“不!不是做夢!它纏上我了!它纏上我了!”
“誰纏你?”慕容修莫名其妙地看着面色蒼白的那笙,問。
“它。”那笙将右手舉到面前,看着層層包裹着的手,神色恍惚,“該死的,戴上去就脫不下來——那臭手害死我了!”
折騰了一夜不得好睡,第二日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慕容修推醒了那笙,連忙出去,只見桌上已經整整齊齊擺了三四樣小菜、兩雙筷子、兩碗稀飯。楊公泉一見兩人出來,站起來招呼他們吃早飯。兩人洗漱後坐下,那笙便只管下筷子,慕容修拉住,橫了她一眼,轉頭對楊公泉道:“楊兄為何不來一起吃?”
“我和老婆子起得早,早吃過了。”楊公泉笑着推辭。慕容修暗自察言觀色,見他說話之間并無不自然之色,心裏防備稍微放下幾分,然而還是細細看了看桌上飯菜,以他行走江湖歷練來看、也看不出下過毒的樣子。慕容修舉筷每樣嘗了一點,确定無毒,才放開手讓那笙下筷。
“如何不見大嫂?”吃着飯,四顧不見黃氏,慕容修又問。
楊公泉搓着手笑笑,道:“老婆子說兩位一路奔波、衣衫破舊,去城裏買幾件我們這裏的新衣裳給兩位替換,也免得穿着中州式樣的衣服走在街上顯得觸目。”
“好呀好呀!”那笙雖然昨夜折騰了半夜,但畢竟天性爽朗,一醒來就恢複了活力,拍手,“你們的衣服是羽毛穿成的吧?很好看!我喜歡。”
“那笙。”慕容修看了她一眼,轉頭對楊公泉道,“如此,多謝楊兄和大嬸了——換了衣服、我們也正好繼續上路。”
“慕容公子這麽快便要走?”楊公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慕容修點了點頭,含笑道:“在下和一位朋友有約、得按時趕過去赴約才行。”
“哦,如此,公子是個守信得人,倒不便耽誤了。”楊公泉沒料到對方只住了一夜便要走,但是倒是正和他心意,便正好順水推舟。
正說話,門一響,卻是黃氏抱了一包衣物進門來,聽得他們的話,有些詫異:“住一夜就走?如何不多盤桓幾日?”慕容修見那花白頭發的婦人滿口留客,能揣摩到對方的心思,便是心裏冷笑,然而口裏只推說和人約好了日子,非得快點去城裏不可,執意要走。
黃氏一再挽留,無法,便只好解開包裹,拿出兩件新買的羽衣來,定要送給兩人穿上。羽衣一大一小,都是男式,穿着青色的絲線,上頭還用金線繡了一支如意,做得十分精致。那笙看了喜歡,便搶過那件小的在身上比劃。
慕容修知道中州裝束不好出門、這些衣服是必須的,倒不推辭,只道:“要楊兄破費,如何好意思?”便從袖中拿了又一支瑤草出來,作為謝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