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住了身,嘆息,“你當然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是以你這樣的性格、戴着皇天,卻未必是幸福的事。你要自己保重。”
“炎汐……”那笙怔怔看着他,做最後的努力,“我沒地方住……我也沒有認識的人。”
炎汐垂下了眼睛,那個瞬間他的表情是凝固的,淡淡回答:“抱歉,讓你離開這裏是少主的命令——作為複國軍戰士,不能違抗少主的任何旨意。”
“少主?你說蘇摩?”那笙驚詫,然後跳了起來,“他是個壞人!你怎麽能聽他的?”
然而,聽到她那樣直接了當的評語,炎汐非但沒有反駁、反而微微笑了起來。那樣複雜的笑容讓他一直堅定寧靜的眼眸有了某種奇異的光芒:“即使是惡魔,那又如何呢?……只要他有力量、只要他能帶領所有鲛人脫離奴役、回歸碧落海——即使是‘惡’的力量,我也會效忠于他。”
“你們…你們簡直都是莫名其妙的瘋子……”那笙張口結舌,卻想不出什麽話反駁,只是喃喃,“我才不呆在這裏……”
“是,或許我們都瘋了吧。”炎汐驀地笑了,關門:“你這樣的人實在是不該來雲荒……這是個魑魅橫行的世界啊。”
那笙怔怔地看着那扇門阖起,将她在雲荒唯一的熟悉和依靠隔斷,獨自站在午夜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回去休息吧,左權使。”他對着眼前黑色的門扇出神,忽然聽到身後女子的聲音。
詫然回頭,看到如意夫人挑着燈籠站在院子裏看着他,靜靜說,眼裏有一種淡淡的悲涼哀憫——那樣的眼光,忽然間讓他感到沉重和窒息。
“嗯。”他放下按着門的手,不去看她的眼睛,“少主回去睡了?”
“睡了。”如意夫人點着燈為他引路。
“夫人還不休息?”
“哪裏能休息?晚上場子裏多少生意都要照顧——要歇也只能早上閉一會眼。”
“這些年來,夫人為複國軍操勞了。”
“哪裏……比起左權使你們,不過是躲在安全地方茍且偷生罷了。”
Advertisement
本來都是一些場面上的話,然而說的雙方卻是真心誠意——多年的艱辛,已經讓許多鲛人放棄了希望和反抗,而剩下來堅持着信念的戰士之間,卻積累起了不需言語的默契。
兩個人同樣深藍色的長發在夜風中飛揚,許久許久,鐵一樣的沉默中,如意夫人忽然笑了笑,看着風裏明滅不定的火,沉沉道:“有件事,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
“什麽事?”炎汐一怔,問。
“百年前‘堕天’的傳聞,左權使知道吧?”仿佛終于下了決心,如意夫人執燈引路,低低問。炎汐悚然一驚,點頭——百年前空桑皇太子妃在大典上跳下白塔,那樣的傳聞,在鲛人中又有誰不知道?也正因了這件轟動天下的事、蘇摩這個名字才被全體鲛人所熟知。
如意夫人忽地停住了腳步,轉頭凝視着炎汐,眼裏的悲哀似乎看不見底:“其實你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萬劫不複的、并不是那個空桑人的太子妃啊。”
“夫人,你是說……!”炎汐猛然呆住,震驚,許久才喃喃道,“天啊。”
“人們都說我們鲛人有魔性,會讓人喪失神智地迷戀……”如意夫人嘆息,夜風吹得她長發飛揚, “卻不知道他們同樣毀掉了多少鲛人……當年紅珊跟着西京,情願為他去死——但是又如何呢?西京讓她離開。紅珊參加了二十年前的那次起義,結果失敗被俘……幸虧遇到了那個中州人為她贖身,才有了個好結果。”
她低下頭去看着燭火:“汀這個孩子很可憐……她同樣愛西京吧?但是紅珊的例子在前,她不敢稍微流露一絲一毫,生怕‘主人’知道她的心思便會離開她——西京心裏、裝着百年前死于葉城屠城時的家人……那些‘人’的心裏,始終放不下的還是他們的同類啊。”
“鲛人永遠是鲛人,那個看不見的屏障永遠存在。”如意夫人微笑着回頭看複國軍的領袖,“當年高舜昭是如何愛我,我差點還成了第一個被明媒正娶的鲛人新娘——可最後又如何?……十巫對他施加壓力,他便不得不把我從總督府中逐出。”
炎汐看着如意夫人,美婦臉上的笑容是滄桑而悲涼的,對着他點頭嘆息:“我們終将回歸于那一片蔚藍之中——但是,希望我們年輕的孩子們、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我們本來應該生活的國度裏……左權使,那便是我們的希望,其他的,都不重要。”
“是的。”隐約知道了如意夫人的暗義,炎汐低下頭看着手裏的劍,回答。
如意夫人笑了起來,将出現了皺紋的臉隐入黑暗,嘆息:“少主剛才說你是一個幸福的人……只有我們這些不幸的人才會羨慕如今的你。左權使,你莫要放棄你的‘幸福’啊。”
“主人,不要再伸手要了……你看都被你喝光了!”少女憤憤回答,“你別喝酒了!”
“去、去向如意夫人再要啊,汀……”西京陷在軟榻裏,意猶未甘地咂嘴,“我還沒喝夠……睡、睡不着啊……”
“主人是因為剛才的事睡不着吧?”汀一言戳破,“趕走那個姑娘,很不安吧?”
“嘿,嘿……哪裏的話!”西京搖頭,醉醺醺地否認,“她、她有皇天,還怕什麽?……我是、我是不想再和什麽興亡鬥争扯上關系……我累了……”
“嗯……”聽到劍客否認,汀看着他,忽然眨眨眼睛,“那麽主人一定為了慕容公子睡不着吧?”
“什麽?”吓了一跳,西京差點把酒瓶摔碎在地上,“我幹嗎為他睡不着?”
“如果紅珊不離開,主人的兒子說不定也有這麽大了呢。”汀微笑,少女的容顏裏卻有不相稱的風霜,眼色卻有些頑皮,看着西京的臉尴尬起來。
“啧啧,什麽話……我這種人怎麽配有那樣出色的兒子。”劍客苦笑,揚了揚空酒瓶,“我只想喝酒……汀,去要酒來。”
汀無可奈何,嘆氣:“主人,你不要喝了呀!再喝下去、你連劍都要握不穩了呢。”
“我的乖乖的汀……我睡不着啊,替我去向如意夫人再要點酒來……求你了啊。”西京腆着臉拉着鲛人少女的手,晃,用近乎無賴的語氣。
“已經午夜了——這麽晚了,如意夫人一定睡了。”無可奈何地,汀搖着頭站起來,披上鬥篷,“算啦,我替你出去到城東一帶酒家看看吧。”
午夜,漆黑一片的午夜。沒有一絲風。
“啊,公子你大半夜的去哪裏了?”聽到門扇輕響,床上裸身的女子歡喜的撐起來,去拉黑暗中歸來的客人,嬌媚地吃吃笑,“這樣扔下意娘獨守空床嗎?”
她伸手,拉住歸來的人冰冷的手,絲毫不知自己是重新将死神拉回懷抱。
“哎呀,這麽冷……快、快點上來。”女人笑着将他的手拉向自己溫暖柔軟的胸口,催促,“讓意娘替你暖暖身子。”
歸來的人沒有說話,一直到他的手按上了熾熱柔軟的肌膚,全身才忽然一震。
“啪”,黑暗中,仿佛他懷中有什麽東西跌落在床頭。他慢慢俯下身将床上那具溫熱的軀體壓住,緊緊地、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冰冷的懷裏。
黯淡得沒有一絲星光的房間裏,熏香的氣息甜美而腐爛。
跌落床頭的小偶人四腳朝天地躺在被褥堆中,随着床震動着,嘴角無聲無息地咧開。
十一、重逢
漆黑一片的街道,所有門都對她關閉了,那黑色的長街看去似乎沒有盡頭。
那一瞬間,她是多麽想回身撲過去敲打賭坊的大門,回到裏面的喧嚣熱鬧夜不眠中去。
“哼,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才不……才不回去求那群家夥。”然而咬着牙,終究不能厚起臉皮來,那笙喃喃自語,還是摸索着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已經半夜了,初春的風很冷,吹到身上已經有了寒意。
那件千瘡百孔的羽衣已經給了炎汐包裹鲛人的屍體,那笙身上只穿着單衣,不由縮了一下脖子,籠起手,小步小步地跳着腳往前走,暖和身子。
“啊……好漂亮。”無意間擡起頭,第一次在深夜裏注意到天盡頭的白塔,那笙停下腳步細看,忍不住驚嘆了一聲——漆黑的夜幕下,那座雪白的高塔仿佛會發光,照徹九州,令人不由驚嘆人力居然能夠創造出如此的奇跡。
“那個空桑人的星尊帝,一定很厲害吧。”想起建造這座塔的帝王,中州來的少女仰頭嘆息,喃喃對自己說話,“但為什麽皇太子會是臭手那樣的德性?雲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