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剖白
楚易回家的路上還在想邵意風說的話，夏季的傍晚并未涼快多少，但他一路開車回家，心裏卻是想被人用冰塊砸過一樣。
他換好鞋進了屋，看見路柒遙穿着柔軟的棉質半袖短褲，正安安靜靜地在沙發上看電影。
路柒遙聽見動靜，按了暫停，“楚哥你去哪兒了？晚上要在家裏吃嗎？”
楚易走過去坐下，問：“代言談得怎麽樣？”
路柒遙說：“應該八九不離十了，但也不敢打包票，聽經紀人說對家願意自降身價拿到這個代言，但是王哥不想這麽做，他說降了一回以後逼格就不好回來了……我不太懂，就沒多問，盡人事聽天命吧。”
楚易點頭，“沒事，就算是拿不到這個，以後還有別的。”
路柒遙也沒多在意，“我沒什麽關系的。”他心裏有別的打算，還未成型，索性先不多說。
路柒遙起身去準備晚飯，問楚易：“面條行嗎？中午跟他們吃的海鮮，不順口。”
楚易擡頭看已經習慣跟自己撒嬌的路柒遙，笑着說：“都好，我要兩個荷包蛋。”
路柒遙手腳麻利地去廚房收拾，楚易站在廚房門口，又想起邵意風說的話。
——“他真正需要的，沒人能給他。”
楚易搖搖頭，心道：我能給他。
那些曾在荊棘路上被一件件的丢下的沉重包裹——完完全全的安全感、毫不保留的信任、任性撒嬌的權利、快樂純粹的自由、以及百分百的愛。
他通通都要給路柒遙補回來。
而路柒遙想要的，也只能由他給。
吃過晚飯後楚易去廚房收拾，路柒遙也就跟在他旁邊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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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空嗎？我跟你把剩下的衣服搬過來吧。”楚易動作利索，兩人晚飯吃得簡單，碗筷三兩下就洗好了。
路柒遙幫他解了圍裙，“好，楚哥你最近沒事？”
楚易自然地拉過路柒遙的手往外走，說話也帶着飯後慵懶的腔調，“我這一個月內都有空，随時待命，我的小主人。”
路柒遙用兩指捏捏楚易的手心，權當是剛才楚易那句情話的回禮。
“飯後躺一躺，壽數百歲長。”楚易順勢抓住路柒遙調皮的手指頭，拉着人往沙發上一靠，“坐着歇會兒。”
路柒遙不知道楚易哪來的這麽多奇奇怪怪的老話，“我只聽過‘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楚哥，你這話可信嘛？”
瞎編老話的人笑着說：“飯後百步走的那些都胃下垂了，信哥的準沒錯。”
楚易側過身把茶幾上的平板拿過來，準備跟路柒遙一起看個搞笑綜藝輕松輕松。
他還不能跟路柒遙完完全全地攤牌，不能急切地告訴他你的經歷我都知道了，更不能自負地以為自己三兩句甜言蜜語就能哄得熱戀期的小愛人抛掉自保的硬殼。
“想看什麽？”楚易不經常看綜藝，頂多是在網上看些搞笑段子，前陣子在劇組也沒那閑工夫，所以現在有什麽想看的他也并不是很清楚。
路柒遙比他還懵，“我也不是……楚哥我接個電話。”
話還沒說完就被來電打斷了，路柒遙沒看顯示，直接就接了起來，楚易跟他坐得近，電話那端一場刺耳又駭人的聲音也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楚易下意識攬住了路柒遙的肩膀，側頭看他，發現除了最開始的慌亂外，路柒遙臉色還好，也稍稍放下心。
路柒遙被這撕心裂肺的仿佛恐怖片裏的嘶吼的聲音吓了一跳，手機差點拿不住，穩了穩心神後趕忙嗯下了錄音鍵。
+++
路柒遙：您，您好？
陌生人：（繼續播放駭人音頻）
路柒遙：請問，是您那邊出現什麽問題了嗎？有什麽我能幫到的嗎？
陌生人：（播放駭人音頻的中途插了句話）你是路柒遙吧？
路柒遙：請問您是？
陌生人：我是誰不重要。
路柒遙：那給我打電話要做什麽？單純吓我嗎？
陌生人：不。
路柒遙：……
+++
路柒遙被這麽個中二又奇怪的人搞得很無語，直接挂斷了電話，熟練地把人拉進了黑名單。
楚易觀察他的臉色，“吓到沒？哥給你熱杯牛奶緩緩？”
路柒遙搖搖頭，“沒事。”
他想了一下，覺得戀愛期間還是要對戀人坦誠，遂主動說道：“接着好幾個這樣的電話了，我真沒害怕。”
楚易皺眉，“好幾個？”
路柒遙點頭，從手機裏調出了包括這通電話錄音在內的五個音頻文件，說：“從去年解約的時候開始的，一年多了。光拉黑沒用，那邊是在電話亭打過來的，她換一個電話亭照樣能打進來。”
楚易又坐近了一點，接過路柒遙的手機，看着那五段标着具體時間點和通話時長的錄音，“打算怎麽做？不然先換個手機號吧，剩下的哥跟你一起想辦法。”
路柒遙搖頭說“不用”，他把楚易手裏的手機抽走，挨在楚易跟前說：“楚哥你讓我靠靠就好。”
楚易聽出路柒遙有自己的想法，便也沒再堅持，傾身把路柒遙攬在懷裏，又在人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兩人一時無話，楚易回想着剛才路柒遙一連串的反應，暗自咋舌。
這應該是路柒遙原本的樣子——冷靜、自持、在遇到突發狀況時也能第一時間留下自保的證據。
路柒遙一連串動作毫不拖沓，眼睛裏的淩厲都要化作實質迸出來，抿着嘴唇的冷勁兒在第一時間就按下了防禦按鈕——習慣了獨當一面，習慣了沒人能依仗，習慣了遇事不浪費時間害怕、慌張、猶豫不決。
楚易想起進組前，路柒遙的經紀人還把他托付給自己關照……他在心裏嘆口氣，那個時候在飯桌上顯得尤為笨拙的路柒遙，聽到這一番話，心裏是如何想的呢？
飯局過後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可到底不放心明顯醉酒的路柒遙，暗戀的人近在眼前，他折回去把明顯生人勿進的人捎回了自己家。
他那個時候還一副君子姿态，唯一的出格就是情不自禁在路柒遙唇上啄了一下。
楚易在心裏納罕，僅僅在那個時候，他對路柒遙的不放心，到底是出于前輩對後輩的随手關照，還是曾被自己壓下去無數次的、路柒遙的致命吸引？
路柒遙這樣一個清清冷冷的人，看着不近人情，他對誰都克制有禮，旁人卻也心知自己的分量在這人那兒不足半分。就算是在有求于自己的酒桌上，楚易也不覺得路柒遙的表現有多熱絡。
如果不是後來的交心相處，如果不是兩人都沒打算竭力掩飾，楚易自己都不會相信，彼時酒桌上的路柒遙，竟會已暗戀自己多年。
楚易放開路柒遙，一手把着他的肩膀，一手放在路柒遙脖頸後摩挲，想起白日裏邵意風對自己說的——
“這話不該我來說，但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他喜歡你十年了吧，細節你自己問，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楚易，你如果有意，就好好待他。”
楚易看着路柒遙的眼睛，柔聲說道：“柒遙，你喜歡我多久了？哥想知道。”
路柒遙沒想到楚易突然問這個，一時愣住了。
楚易還在輕聲安撫他，“嗯？跟哥說說？”
路柒遙大概猜得到楚易的心思。
不管是從前暗戀的日子，還是進組後和這人的相處，路柒遙都知道，楚易向來是強勢的。
他習慣了主動，習慣了掌控，言語雖從不冷硬激烈，可整個人都散發着說一不二的氣場。
剛剛自己拒絕了他的幫助，應該是讓楚易不适應了。而對于這種不适，最好的調節辦法，便是從在乎的人那裏得到些切切實實的依賴和歸屬。
路柒遙感覺很是虧欠。
他低聲說道：“對不起啊楚哥，讓你為難了。”
楚易不知道路柒遙的心思，不解道：“什麽？”
路柒遙直視他的眼睛，神态跟宣誓似的，說：“以後什麽事情我都不瞞你，就這個，我自己解決吧，最後一次，我保證。”
楚易沒想到路柒遙還在糾結這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但能借着這個烏龍讓路柒遙以後更依賴自己，也是不錯的誤會。
楚易應聲道：“行，那我記着了。”
楚易話鋒一轉，“這事說完了，是不是得好好回答問題了？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話題又繞回來了。
路柒遙想着剛才說的不瞞事，雖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答了。
這個故事不長，路柒遙的敘述方式也很是簡要。
可在楚易聽來，這是他不曾參與的、路柒遙成長轉變的十年光陰。
路柒遙回憶完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剖白道：“我也沒想到能喜歡你這麽些年，其實大多數時間，我都沒什麽心思來想這個的。那時候我的生活一團糟，第一次在網上看到你的時候，才覺得有了點亮，那時候不怎麽明白，就覺得再不順心的日子，想想你也就好過了。我高中沒念完就辍學了，之後打工、做練習生、出道，然後就到現在了。”
說的人已經淡然，但聽的人卻心疼了。
那些屬于路柒遙的，明明已經過去了自愈了的傷疤，又像是蘸了鹽水一樣撒在了楚易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楚哥心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