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蒸迎春

他深呼吸幾口,逼自己冷靜下來,才問:“蘇太醫,你原先同朕說這蠱應當如何解?”

“回禀皇上,殺死母蠱,并以喂養母蠱之人的鮮血入藥引。只是......”他看了眼尚在地上蠕動的母蟲,擰着眉心道:“只是這母蟲被喂的如此肥大,想解才人身上的毒,若以太醫院搗藥的碗來計,至少需要四碗血。”

聽完此話,劉總管立刻會意喝道:“來人,将這母蟲殺了!”

門外候着的禦侍聞聲沖了進來,一把拔出別在腰間的長劍。

直到墨綠色的血迸發,腐臭味自屍體上四散開來,宋轶戈才回到楚毓宮主殿,從蓮兒的手中接過齊楚惜。

臨走前,他只留下一句話:“取血。”

無論後來,齊楚嫣在他身後怎麽喊冤、怎麽破口大罵齊楚惜,他都沒再回頭一眼。

齊楚嫣狼狽地坐在地上,看着讓人按着她的劉總管,渾身發抖:“你們別動我!我可是未來的皇後!如果你們誰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定讓他屍骨無存!”

劉總管能在皇宮安然無恙如此多年,甚至坐上大總管之位,早就嗅到了這後宮即将變天的味道了。

他不屑地笑了聲:“還是等您當上了這皇後再說吧,倒時候就是您讓奴才死,奴才也不敢不死啊,可是眼下,奴才也不能抗旨啊你說是不是,貴妃娘娘?動手。”

霎時間,慘叫聲傳遍了整個楚毓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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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楚惜靠在宋轶戈的懷中,僵着身子不敢動。

剛才在蓮兒懷中,衆人的注意力還未集中在她身上,她尚敢活動活動身子;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四肢都快麻了。

其實她并沒有發病,在楚毓宮的那些個駭人的表現,都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讓張太醫當着宋轶戈的面為她診治。

宋轶戈步子很穩,一路上并沒有怎麽晃,直到她被人輕輕放到床上,她才反應過來應當是回到常寧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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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床塌陷下去,溫熱的掌心貼在了她的額頭上,爾後又流轉到她的面頰,再到她的手。

不知多久,才發出了一聲微微的嘆息。

“是朕錯怪你了。”

齊楚惜聽到這句話,恍若隔世。

自那日後,她能從宋轶戈耳中聽到的,只有冷斥和憤恨。

這般溫柔,這般的認錯,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

她想逼自己冷下心腸來,不要被這些個事後忏悔所打動,可她的心卻不聽使喚,酸澀一片。

不知不覺間,她的左眼,不受控制地,流下一滴清淚來。

“醒了?”是他詫異的聲音。

齊楚惜自知無法再裝下去,只好緩緩睜開眼睛,咬着慘白的唇,用與平日裏無二的薄涼口氣問:“皇上怎麽屈尊來嫔妾這兒了......不對,嫔妾不是應該在楚毓宮嗎?”

沒回答她的問題,宋轶戈只定定地望着她,眼中的愧疚難以掩飾:“朕......已經知道了對你下蠱之人,之前是朕不好,沒有相信你的話,讓你白白受了這麽多時日的苦。”

“那又如何?皇上舍得用她的血給嫔妾解蠱?”她明知故問,想看他的反應。

提到齊楚嫣,宋轶戈的臉色一沉,失望迅速浸染了他細長的眸子:“朕已經讓劉總管取血了。”

不夠。

還不夠。

提起齊楚嫣時,他的眼裏還沒有厭惡。

看來下蠱對他的沖擊力還不夠大。

她垂下眼簾,遮蓋住了眼中的情緒,淡淡道謝:“那......多謝皇上。”

這時蓮兒進來,手中端着一碗藥,宋轶戈見到後,接到了自己手上。

他舀起一勺藥汁,徐徐吹涼,喂到她嘴邊。

齊楚惜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側頭間,卻看到了紅着眼眶的蓮兒。

蓮兒這是......她蹙起眉心,正猶豫着要不要當着宋轶戈的面開口問她時,蓮兒比了個嘴型。

主子,迎春姐姐。

蓮兒頓了頓話頭,似乎是不敢說出那幾個字,卻又不能不說......

終于,她開口,又比了個嘴型。

真人。

齊楚惜一愣,什麽真人?

就在這一剎那,腦子裏閃過了前幾日蓮兒對她說的話。

主子,迎春姐姐讓奴婢轉告您,若是此次她斃了,請您為她收屍,免得與亂葬崗的野鬼為伴......

迎春......齊楚嫣......真人......蒸人?!

“皇上!”她一把抓住宋轶戈端着藥碗的手:“皇上,去楚毓宮!”

宋轶戈正在為她吹涼藥,下意識就拒絕道:“你蠱毒未解,亂跑什麽?而且還是去......”楚毓宮。

“皇上,求您了,那天那個宮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布滿了擔憂,見宋轶戈沒回話,她着急地翻下床。

她等不及了,迎春也等不及了。

就算宋轶戈不去,就算只有她一個人,她也要盡自己所能把迎春救下來。

柳絮和迎春都是為了她才要遭此酷刑的,上一回她沒能救下柳絮,這一回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迎春慘死!

她急得要命,甚至不顧自己還沒穿上鞋。

然而剛跑出去沒兩步,就被人強行拽了回來。

宋轶戈不知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你先把鞋穿上,朕跟你一起去。”

等他們趕到楚毓宮門外時,齊楚惜就感受到了那股溫熱的熟悉的氣流。

她猛地止住了腳步,一把抓住就準備往楚毓宮裏走的宋轶戈:“皇上,不在裏面。”

齊楚惜順勢抓住宋轶戈的手,一邊感受那股氣流,一邊往氣流強盛的方向走。

越往裏走,空氣越熱,伴随着一股子,熟悉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味道雖然沒有那天那麽濃,卻硬生生讓她止住了腳步。

她想沖進去阻止他們,可雙腳卻像灌了鉛一般,怎麽擡都擡不動。

那天的無力感,絕望感,甚至是漫天的酸腥味,如洪水決堤般湧入她的腦中,讓她身臨其境,回到了柳絮慘死的那一天。

她蹲下身,一下又一下錘着自己的心口,想把自己從回憶中解救出來。

精神恍惚間,有誰摟住了她的肩膀,半強迫地帶着她走,慢慢地,把她從那股子頻繁活躍在她夢中的場景剝離出來。

“你在這等朕,朕一個人去便行。”

宋轶戈自聞到那個味道,就了然自己一定是撞破了什麽東西。

或許是他從未想象過,是某個人陰暗的內心。

特別是在他看到齊楚惜,對這個氣味的反應。

這不可能是裝出來的,她這個反應,定是有什麽極大的心理陰影。

所以他将她帶到足夠遠的地方,不想讓她再次直面噩夢。

安頓好齊楚惜,他打算自己過去看個究竟。

就在轉身那一瞬間,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是迎春,齊楚嫣的大宮女迎春,你一定要救她。”齊楚惜的眼眶濕潤,看向他時盡是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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