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我和你的愛情,未曾開始便已結束
他就像一潭很深的水,平靜清澈,深不見底。
你很容易就被他的外在吸引,但是他永遠不會讓你輕易觸碰到他的內心。
很多年以後,姚晨東還能清楚地記得第一次遇到簡西的情景。
初夏的正午,那天營地休息,下午有一場排球賽,政委劉清安排他和衛斯明兩個人去外面采買些獎勵品,回來的路上,便遠遠看到一個穿着淺色無袖襯衫深藍色A字裙的女子站在營地門口的樹蔭下,不時擡頭向裏面張望,那背影看上去焦急而無奈。
衛斯明小聲在他耳邊笑着說:“你說會不會是誰的情人找上門來了?”
這小子,總是一肚子的壞水,姚晨東搖頭失笑。盡管好奇,他們并沒有打算搭理這個陌生的女子,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卻忽然叫住他們:“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想問問你們。”
姚晨東這才回過頭來,陽光下的女子,幹練簡潔的裝扮,卻有着稚嫩生澀的表情,一臉讨好努力示善的笑容——剎那恍惚,姚晨東和衛斯明都想,她笑起來真好看,彎彎的眉眼,柔軟細致的五官,說話的時候整個人就像一團軟軟的棉花糖,在那個初夏的耀目日光下倏忽就鑽進了人的心底。
入伍日久,女人就像雨天晚上的星星,不但少見,還很稀有,在清一色的男兵隊伍裏,陡然蹦出這樣一個女子,任誰都會竭力表現幾分好感和親切的。
衛斯明當下就說:“有事你就問吧。”那口氣,跟正義的警察叔叔安慰迷路的小姑娘似的,其實就是一不懷好意的強奸犯正審視着他要下手的對象——當然,這比喻是嚴重了,姚晨東兀自失笑,為自己這惡意的揣測。
然後便聽見那女子說:“你們認識劉清嗎?我打他的電話總是沒人接。”
她窘迫地笑笑,衛斯明和姚晨東互望一眼,劉清,居然是來找政委。兩人的目光裏都閃過一絲不良的笑意,轉過頭,衛斯明很嚴肅地繼續問:“你是他什麽人?這是特訓營,外人一般不準入內。”
“我知道。”她輕輕柔柔地說,“如果你們認識,能不能進去幫忙找找他?就說我是簡西,他知道的。”
兩人應了,衛斯明還想探些情報,姚晨東找了個理由就把他扯走了,一路上衛斯明不停嘆氣:“那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啊,嫩得跟條剛發芽的春筍似的,政委還真舍得辣手摧花!”
姚晨東受不了地搖頭,橫他一眼:“你留點口德少敗壞別人,政委就不像那樣的人。”
“我哪裏敗壞了?我是眼紅呢。你說我們這樣的出去,到娶媳婦生孩子的時候都屬于老光棍一條。還好現在世風開放,趕明兒我也要老牛吃把嫩草,我娶個十八歲的,嫩得剛冒筍尖尖兒的那種,我帶過來眼饞死你們!”
最後是衛斯明出來接的簡西。
她跟着進去的時候,劉清正在球場跟人酣戰,看見她只是遠遠地比了個手勢,簡西就坐在球場邊上看他們比賽。
她不大愛看這些球賽,讀大學的時候班上的女孩子喜歡興沖沖地往球場邊擠,因為往往場上會有出其不意冒出來的帥哥,受青春愛情小說的影響,她們很多也固執地相信,當男人汗液分泌旺盛的時候,荷爾蒙激素也會迅速增加,于是導致豔遇比例的升高。
盡管四年下來,真正在球場俘獲所謂愛情的幾乎沒有。但那就像一個美麗的傳說,驅使一個又一個女孩子走到球場邊去為熟悉的或者陌生的、心儀的或者沒什麽感覺的男生們加油。
而簡西卻更喜歡去圖書館,借幾本書,讀完,然後,再借。她是內向的人,有喜歡的也埋在心裏,做不出那麽外向的事。
她看得有些發困,她一向有午睡的習慣,但今天因為趕車等人錯過了。旁邊觀戰的戰士對她充滿了好奇,總有目光有意無意地飄過來。簡西無形之中更覺困窘,感覺自己成了坐在籠子裏的小野獸,正免費給人觀摩。她才從大學出來,對這些關切的目光還不太适應。
誰知道從球場上下來,劉清甚至也笑她:“你來得倒正是時候,焦點都從球轉到你身上來了,看叔叔我贏得多輕松。”
簡西腼腆幹笑。
劉清跟人說了兩句,然後叫人提了她的東西回營房。劉清是簡西的堂叔,她這次能來軍營其實是其妹劉湘拜托劉清給她們安排的一次社會實踐,想寫一些關于部隊生活方面的文章,通俗來講,就是深入部隊,體驗生活。
所以,劉清把她們安排進軍報做了實習記者,以随軍家屬的名義來到了這個特訓營。
一路上,劉清問了些家裏的情況,然後問:“怎麽湘湘沒和你一起來?”
按理說她應該是和簡西一起來這裏報到的。簡西不好明說她是因為失戀所以千裏追前男朋友去了,只得含糊解釋自己先去了哪裏哪裏然後看着近就幹脆先過來了。
劉清看她一眼也沒多問,唯笑着埋怨了一句:“那丫頭,事情沒眉目的時候着急上火,定下來就拖拖拉拉,這毛病幾十年了硬是沒改過來。”說完又嘆了口氣,“都是給慣的!”
簡西和劉清并不太熟。劉清十幾歲參軍離家,兩家人雖來往密切但他們畢竟交往日少,所以也沒多少話講。她跟劉湘才是真正的至交好友,雖從輩分上說是姑侄,其實情同姐妹,兩人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甚至大學都考的是同一所,自然的,實習這種事劉湘也是要拉上她一起來的。
劉清讓她整理好東西後先休息一陣,晚點帶她去吃飯,順便介紹營長等等一些人給她先認識認識。簡西求之不得,她正好困得很。迷迷糊糊睡過去,再醒來已是黃昏時分,太陽都只剩下半張臉了。軍營裏都是清一色的平房,她住的地方剛好在一個小山堆上,走出房,一邊是綠木成蔭,另一邊就是下午比賽的球場,剩下的那方是一畦畦綠油油的菜地,種滿了黃瓜、水瓜、辣椒還有西瓜等植物,果實豐滿盈翠,看着相當令人欣喜。
簡西忍不住順着小路走了下去,尤其是那些西瓜,橫着斜着卧滿一地,她伸手去摸,心想要是能摘一兩個來吃就好了。正在這時,袋裏手機突然響了,生生把她吓了一跳。簡西拿來一看,正是劉湘,忙接了。
那妮子在那頭問:“西西你到了沒?”
簡西說:“剛到,你呢?什麽時候來?叔叔剛才催問了,你要知道我們待在這裏是有期限的。”
劉湘說:“過兩天出發吧。”
明顯的情緒不高,肯定是再追求失利,簡西不由得好笑,說:“沒成功是吧?”
“嗯。”
“正好,到這裏來吧,跟這裏的帥哥一比,傅清榮簡直就是山地裏的喇叭花。”傅清榮便是劉湘的前男友,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一個人,簡西向來不喜歡他,“我跟你說,我今天一來,看到那些兵哥哥,差點就挪不開眼,那真算是長見識了!”
“真的麽?”劉湘口氣狐疑,“都像我哥那樣的吧?”除了挺精神整個人又黑又瘦的。
“切,你真是過時了,這是特訓營,據說選的都是各部隊的精英來參加集訓的,精英是什麽你知道不?那走出來清一色的都是一米八以上,高大,帥氣,陽剛,要什麽型有什麽型。哦,對了,你不是喜歡白面書生溫柔儒雅類的麽?跟你說,這裏大把大把的!”
劉湘那邊似乎心動了:“沒騙我?”
“沒,騙你是小狗。”
“好吧,那我盡量早點來。”
簡西猛點頭,劉湘再不來她一個人只怕也要逃走,看着清一色的男人她不是挪不開眼,她是犯暈,要不是怕讓劉清認為自己随便使小性子,只怕一入軍營她就落跑了。是誰說的,部隊裏有的是随軍的家屬?她可是沒見到一個!
于是她更加努力地鼓動劉湘快點過來,恨不能她最好是馬上就跳出來。電話還在繼續,她突然覺得菜地裏有些不正常的晃動,狐疑尋望,幾個兵哥哥從架得高而密的四季豆棚裏鑽出來……
他們穿着迷彩服,剛才又一直沒什麽動靜,簡西根本就沒提防裏面有人。她握着電話尴尬讪笑:“那個,那個……”
劉湘在那邊問:“哪個?”
簡西只好草草把電話挂了,然後看着面前一臉笑意的衆人說:“這裏的西瓜好圓啊。”
第一天來就遇到這種窘事,簡西對自己的軍營之行充滿悲觀。
晚上的時候劉清叫食堂開了個小竈,然後請了營長、特訓隊隊長還有白天簡西遇到的兩個兵哥哥等等一幹人過來讓簡西認識,他也沒明說自己和簡西的特別關系,只說軍報派了兩個記者過來寫一些有關軍隊建設的文章,讓大家好好配合雲雲。
簡西窘得要命,面前的男人個個皮膚黝黑,看上去老練陽剛,唯有她,細眉白臉怯生生的樣子……一餐飯吃得小心翼翼,還不得不接受衆人吹捧,簡西心裏默了又默。
吃飯回來,劉清送她回的宿舍。
臨走的時候突然問:“你帶了手機來吧?”
簡西點頭稱是。
“先交給我保管吧,等你走的時候還給你。”劉清想了想又補充,“這是規定,你要理解。”
簡西乖乖地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說:“不過劉湘……姑姑這兩天要到了……”也只在劉清和劉家奶奶面前,簡西得在劉湘名字後面加上“姑姑”這個稱號。平日不光她叫着會覺得惡寒,劉湘就更是抗拒。
劉清尴尬笑笑:“我會安排的,你今天打電話沒人接的事不會再發生。”
軍人到底是軍人,連道個歉也不會,還要這麽拐彎抹角的。難怪劉湘老說她哥跟嫂子不和,兩口子本來就聚少離多,估計見面了有些争吵也是他不會哄人的多。
靜了片刻,劉清清了清喉嚨,又說:“你來了這裏有些事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雖然你們是以記者的身份進來的,但很多東西能看不能說,能看不能問,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當沒有看見,哪些東西能拿出來發表還得由組織決定,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簡西點頭,這牽涉到國家機密的問題,她當然懂。
劉清像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點了點頭:“西西你倒是越來越懂事了,劉湘從輩分上雖說是你姑姑,但你倒更像她的長輩,等她來了,你替我多約束着她。”
當然,劉清說的是客套話,劉湘是匹野馬,思想和行動向來是天馬行空,誰都難以束縛她。要讓名義上小她一輩且行為中規中矩的簡西去約束她,倒不如讓劉湘帶壞簡西更容易一些。
簡西也有這樣的自覺,尤其是劉湘本人親自駕到的時候。
劉湘的出場在視覺上也算相當的轟轟烈烈。
頭發淩亂,左臂挂彩,上衣撕裂,褲管上盡是斑斑血跡,往營地外一站,連警衛員都吓了一跳,更別說随後趕來的劉清和簡西了。
劉清驚問怎麽回事。
劉湘笑着說:“沒事,在車上遇到一個小流氓想偷我錢,我罵了他兩句,小子居然跟着我下車,所以和他打了一架。”
她說得倒是滿不在乎,但看看她樣子就知道過程一定非常驚心動魄。簡西吓得要命,走過去扶住她的手上看下看:“你沒事吧,疼嗎?”
劉湘摸摸她的手:“疼啊,不過我檢查過了,皮外傷而已。”
在這一點上,不只劉清,連簡西都是相當佩服她的,她雖然嬌慣但并不嬌氣,也絕沒有恃強淩弱的思想,有時候還會有些江湖俠客的味道,路見不平還會來點拔刀相助的英雄壯舉。
劉清看妹妹這樣子,知道也沒到出人命的時候,就吩咐衛兵先送她們回房清洗,然後安排營裏的醫生過去幫她進行全面檢查。
劉清忙着這一切的時候,簡西幫着劉湘整理傷口和着裝,還好,腿上倒沒什麽事,那些血都是手臂上漫延下去的。劉湘有個好哥哥,回家沒事就教她一些自救和救人的簡單常識,有時候還會帶她去野外進行生存訓練——他管這叫作未雨綢缪。以前簡西對此常是不以為然,但此刻還是忍不住替劉湘慶幸,若非劉清平素的有意摔打,今日見到的劉湘還不定是什麽樣子。
小心撕開她手臂上包着的從衣服上扯下來的布條,簡西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我說,你也太不要命了吧?錢偷了就偷了,你還逞什麽能啊,真當自己是英雄了!”
劉湘也是疼得厲害,哎喲哎喲叫她輕點,嘴上卻說:“就劃了一刀,看你嬌弱的,臉都吓白了。”
事實也不止就劃了一刀那麽簡單,醫生過來,整整縫了十針,可見小流氓下刀時也是夠狠的,不過劉湘說那流氓也沒占什麽好處,讓她拿石頭砸了個頭破血流。
其實是兩敗俱傷,她好像得了天大便宜似的。
簡西以為劉清會罵她,誰知道醫生走後,劉清摸着劉湘的腦袋樂呵呵地說:“丫頭挺勇敢的嘛,哥平時看錯你了。”那模樣,真正是以此妹為傲。
然後,更讓簡西覺得離奇、劉湘覺得意外的是,整個軍營裏後來都在傳,新來的女記者如何英勇無畏勇鬥歹徒,浴血奮戰,只手擒魔……
簡西聽了後笑:“劉湘,我覺得他們口中說的明明是那神奇的東方不敗啊,怎麽,真的是你?”
劉湘心理上是很受用的,剛剛接觸的軍營生活遠比她想象中的要新奇有趣得多。她整個人也變勤奮了,每天大清早起床,和晨訓的士兵一起跑步,然後看他們演練,聽他們唱嘹亮的軍歌,人生當中真正算是歡歌笑語了。
她的失戀舊事很快被她抛諸腦後。
劉清很講效率,很快便安排了兩個人陪她們完成這次實習,恰好就是衛斯明與姚晨東。
這種安排要是擱一般企業裏,他們兩個也算是劉湘和簡西的實習老師了,所以第一次四人見面,劉湘敬了個很不标準的軍禮然後喊:“老師好。”
她是故意惡搞的,所以場面相當搞笑。連劉清都忍不住拍了下她腦袋,笑罵:“正經點,他們兩個參軍時間最長,人也穩重,多學着點,好好給我做事!”
他是政委,所以說話一套一套的,道理一堆一堆的,劉湘背對他跟餘下三人擠眉弄眼,簡西畢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見怪不怪,衛斯明跟姚晨東就忍得很辛苦,看上去一臉便秘了的痛苦表情。
劉清說了一會兒也就走了,剩下四個人有一陣子的你看我我看你,相看盡無言。
簡西還在奇怪,以劉湘的性格怎麽會讓冷場這種事出現,所以很努力地找話題,結果劉湘竟先她蹦出一句:“啊,你們都挺帥的。”說着還沾沾自喜地補充,“我哥哥真好,安排了營裏最帥的兩個給我。”
這話一出,連簡西都有些汗顏。姚晨東還好,只是咧嘴笑了笑,衛斯明幹脆不顧形象地大笑,說:“你一向都這麽直接?”
劉湘點頭:“是啊,這兩天我天天跟你們後面晨跑,就為觀察這個來的。”
簡西崩潰了,敢情她劉大姑姑每天晨鐘暮鼓地勤奮練習不是為了修補情傷,而是有這麽個更偉大更崇高的目的的。她不知道接下去劉湘還有什麽更驚世駭俗的話出來,趕緊站出來:“要不我們先去兵器場看看?”
誰知那三人根本不理她,劉湘獻寶似的湊過去繼續說:“我這裏有你們營帥哥排名,要不要看,要不要看看?”
衛斯明笑得簡直氣都快岔了,趁劉湘走開的時候,他問簡西:“政委的妹妹一向這麽可愛?”
簡西“嗯”了一聲。
然後聽得劉湘在外面喊幫忙,衛斯明扔下這邊忙跑過去了。姚晨東本來沒怎麽說話,這會兒突然問:“是不是外面的女孩子都這麽花癡?”
簡西不解地看着他,心裏暗自有些着惱,這人說話怎麽這樣啊?
然後姚晨東說:“我以前老以為世上就我妹妹一個另類,沒想到政委的妹妹更甚。”頓了頓,“連你也是。”
簡西這下真是怒了:“我哪有?”真是冤枉,她什麽話都沒說好不好。
姚晨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哦,那天你打電話的時候,正好,我也在。”
簡西:“……”
然後某一日簡西想起來埋怨劉湘:“你把我一世英名也連帶着毀了。”
劉湘很詫異:“啊,你有英名嗎?”
簡西:“……”
簡西是個很勤懇的人,做事講究務實,她覺得自己既然來了,就應該寫點什麽東西也好交差。所以每天一本正經地調查采訪觀察,大量搜集素材。劉湘就不同了,當簡西終于差不多能夠認識幾個人的時候,劉湘已經和整個軍營裏的大小老少帥哥都混熟了。她人緣很好,每天日程排得滿滿的忙個不亦樂乎,就是離特訓營幾十公裏外的一個後勤營地,她都幾乎成了常客,而且還和那裏的随軍家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時間一長,軍隊生活就顯出了其枯燥單調的另一面。除了訓練就是訓練,三樣娛樂活動是:組織唱軍歌、周末打籃球,還有就是每天晚上七點鐘收看《新聞聯播》。所以自從政委安排衛斯明和姚晨東協助她們兩個菜鳥記者而且知道劉湘是如此活躍後,可把衛斯明給樂壞了。他巴不得時時刻刻跟着劉湘上蹿下跳,有美女相陪,不用政治課培訓,那日子,過得快比神仙還逍遙了。
于是,情景就變成了,衛斯明常帶劉湘外出“采訪”,姚晨東經常陪着簡西內部查閱,讀資料,看軍隊的武器,簡西是個好奇寶寶,什麽都喜歡問上一問,有時候看姚晨東為難了,她這才知道自己逾界了,所以很不好意思地說:“那個,那個……”
她一緊張就這樣,應對無措,姚晨東每每都只是淡然笑笑。
姚晨東和衛斯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衛斯明的帥非常張揚,眉目分明,棱角清晰,而且個高,威武,表情嚴肅的時候相當正氣,嬉皮笑臉的時候又十分流氓;姚晨東是屬于相當內斂的那種,跟他人一樣,低調,溫和,幾乎沒有大笑也沒有大怒的時候。簡西尤其喜歡看他穿着軍裝的樣子,他的軍裝總是一絲不茍,幹幹淨淨,哪怕是熱得要命的時節,所有男兵回了宿舍都喜歡赤膊光身,他也是穿得整整齊齊的。衛斯明笑起來的時候壞壞的,每每都讓簡西不由自主地認為自己是不是哪裏又不對了;姚晨東不笑的時候有點小憂郁,笑起來卻十分可愛,他有一對小虎牙,一笑就露了出來,所以,很多時候他都只是淡淡地抿嘴笑笑,嘴角微微上揚,眼睛亮亮地看着你,像是有着萬語千言。
正因為如此,簡西常不敢正視姚晨東,他的眼神中有太多獨特的東西,時而坦然,時而魅惑,時而深邃。對于女人而言,這樣的眼神是一種致命的誘惑,這種誘惑會引發她們無限的遐想和期盼:這一份特別,是不是姚晨東對我的專屬呢?
劉湘終于沒有招架住,沉醉在了這種特別裏。
那天睡覺的時候,她突然神秘兮兮地說:“西西啊,你覺不覺得姚晨東看我的時候跟看別人不一樣?”
簡西驚異:“啊?!”
劉湘笑:“我喜歡他的眼睛,會說話似的,唉,我現在可算是知道什麽是‘剪水秋瞳’了。”
簡西撓頭:“頭玉硗硗眉刷翠,杜郎生得真男子。骨重神寒天廟器,一雙瞳人剪秋水。”
劉湘哇了一聲:“你好厲害哦,這麽個典故你都知道啊!”
簡西于是幹笑,她沒敢說,自己也是想到這個詞了,然後特意去圖書館查的。因而撇了撇嘴低聲說:“都說紅顏禍水,男顏也未嘗就是好東西了。”
劉湘沒聽明白:“你說什麽?”
簡西揚聲說:“你再說下去,你就要從花癡變成骨灰級花癡了。”
“這有區別麽?”
簡西:“……”
劉湘的性格就是,喜歡誰了,全世界只要你眼盲心不瞎都可以看得出來。她在感情上隸屬行動派,而且還是最雷厲風行的那一種。
那夜談話過後劉湘就開始事事黏着姚晨東。姚晨東說要聽《新聞聯播》,劉湘就耐着性子陪在裏面坐半個小時,姚晨東說他要去給菜地裏澆糞,劉湘就不知道從哪裏扯出個口罩化身成生化戰士和他一起幹活。
那個吃苦耐勞的勁頭,衛斯明看了連連感嘆:“那就是冬天裏的一把火啊。”
簡西聽了笑:“冬天的火只是燒得旺,夏天的太陽才厲害。”
衛斯明接着說:“冬火為暖,夏日含毒,當然說是冬天的火更好。”
簡西想了想,附和道:“咦,倒看不出,你還挺懂的嘛。”
衛斯明很謙虛:“一般一般。”看簡西一直埋頭在寫,衛斯明拿起她桌上的筆記:“你倒挺認真的。”
簡西說:“這是我的畢業論文,可得靠它找份好工作。”
衛斯明看着她:“都高才生了,還怕工作不好找?”
簡西嘆口氣:“現在所謂的高才生一抓一大把,像我這樣的,充其量也就是個三流角色。”
衛斯明聽了一臉驚恐:“那我們這樣的不是末流中的末流了?”
簡西笑眯了眼:“哪會?你們從這裏出去,早練了一身本領了,撇開轉業後國家安置不說,大多人性格堅毅,做事穩重,吃苦耐勞……”
“更重要,清一色的都是一米八以上,高大,帥氣,陽剛,要什麽型有什麽型。”衛斯明接口說道。
簡西瞪圓了眼:“那個,那個……”
衛斯明又說:“這裏的西瓜好圓啊。”
說完便是陣大笑,簡西也覺得挺搞的,兩個人居然就那樣傻瓜似的笑了好一會兒。這樣半晌,簡西才讪讪說:“原來那天你也在啊。”
衛斯明摸着鼻子:“嗯,你不用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我們當時聽了心裏那個爽啊。”
簡西:“……”
她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她當初之所以那麽說,純粹是為了誘惑劉湘早點過來。以她心裏面對帥哥的認識,說出來,衛斯明只怕會吐血吧?
不過,她也覺得,這人和人對同一件事的理解就是有差距,姚晨東聽了說她是花癡,衛斯明聽了卻覺得十分受用。
所以說姚晨東真的是個特別的存在,他就像一潭很深的水,平靜清澈,深不見底。你很容易就被他的外在吸引,但是他永遠不會讓你輕易觸碰到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