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你的愛是個夢，卻有真實的痛
他還來不及和這個世界好好地說一聲再見，便帶着他自信的笑容、
爽朗的笑聲和全部屬于他的陽光與美好，離開了。
衛斯明已經好幾日沒有見過簡西了。隊裏正好有件大案子，他甚至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簡西不是一個喜歡黏着男朋友的女人，也不太喜歡打電話和發短信，衛斯明也沒法從這種通信方式中感受到她的心。
簡西和姚晨東的心情也是極度複雜，那日之後，他們就不停地在想該怎麽同衛斯明交代他們這種關系，簡西不想傷害衛斯明，姚晨東也不願就這麽傷了多年的兄弟之情。兩人左右為難，舉步維艱。
姚晨東決定背着簡西去找衛斯明談一談，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情，他不願看着簡西再次痛苦。
還是那個熟悉的酒吧，就是在這裏，姚晨東騙了衛斯明，更騙了自己。
“喂，怎麽想起來找我了？”衛斯明一臉疲态地坐在姚晨東的對面，随手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口，“最近都忙死了，我可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啊，回頭大隊長又得找我了。”
衛斯明顯然還不知道簡西和姚晨東之間發生的事情，姚晨東不知道如何開口，幾次話到了嘴邊都咽了回去。
“你和簡西最近怎麽樣了？”到了最後，他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衛斯明驚訝地問道：“你怎麽也像劉湘一樣八卦了？”
姚晨東笑笑，再沒有追問，反倒是衛斯明自己說了起來：“我這戀愛談得苦啊，我已經五天沒有見過小西了。我這才知道，思念真的是一種病，我都快病入膏肓了。”說着，他往椅子後面一靠，一臉的無奈惆悵。
姚晨東突然有一種乘虛而入、橫刀奪愛的感覺，他尴尬地回應道：“你可是大忙人啊。簡西沒有興師問罪？”
“才不會，我們家小西可是通情達理的好女人。絕對的賢妻良母啊，哎，兄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
“等忙過了這陣子，我準備向簡西求婚，我連戒指都選好了，到時候你可得來幫忙。我一定要來一個世紀大求婚。”
姚晨東吓得一口啤酒嗆在了喉嚨口，一個勁地咳嗽了起來。
衛斯明大笑：“怎麽？兄弟我趕在你前面，害怕了吧？”
姚晨東緩了緩，說道：“這麽快？簡西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知道了能叫驚喜嗎？活該你交不到女朋友，女人都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這叫浪漫，你懂嗎？”
姚晨東還想再說什麽，衛斯明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了電話，眼神一變，立刻和姚晨東道別：“有任務，先走了，這頓你請啊，我就不客氣了。”
姚晨東望着衛斯明的身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簡西的心裏也不好過，她擺弄着手機，想要打電話給衛斯明，卻始終不知道如何開口。簡西預想了無數種和衛斯明說分手時的場景，但想了又想，還是不敢直面衛斯明的雙眼。
簡西打開了手機，在屏幕上打上了一大段話，按鍵發出，她關上了手機，強迫自己快點睡着可以逃避，卻是一夜未眠。
深夜，簡西家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小西。”姚晨東的聲音顫抖且無力，着實把簡西吓了一跳。
“晨東？怎麽了？”簡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在你家樓下，你快下來，現在。”姚晨東的語速不快，但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簡西随意地換了身衣服，匆匆地出了門。
姚晨東坐在車裏，呆呆地望着簡西奔向自己的身影，他腦裏轟轟地像要炸開，他飛快打開車門，迅速迎上簡西，用力地抱住了她。
簡西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愣住了，她懷抱住渾身都在顫抖的姚晨東，他的身體像是僵硬似的伫立在了原地，任憑簡西擁住。
“到底怎麽了？”簡西急了，她從來沒有見過姚晨東這個樣子。
姚晨東一直沒有說話，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他的頭靜靜地挨着簡西的肩膀，似有似無的抽泣讓簡西的心裏更加着急，她用力支起姚晨東的身子，搖了搖，大聲問道：“你說話啊。”
“斯明走了……”
這是簡西有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當她再次清醒，已經是在醫院的病房裏，就是她接受衛斯明表白的那間病房。
這次，床邊的人再也不是衛斯明，而是姚晨東。
簡西心裏泛起一陣苦澀的惡心，像是嘲弄着她的際遇，她多想這次看到的那個人是衛斯明，是那個活蹦亂跳的衛斯明，是那個會情不自禁親吻她的衛斯明。
可一切又變成了她的噩夢和奢望。
姚晨東的眼睛發紅，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痛苦和絕望。他将手中的一包東西塞到了簡西手裏，那是衛斯明被壓壞了的手機，斑斑的血跡還沒擦拭幹淨，隐隐的血腥味讓簡西不由得幹嘔。
姚晨東直直地看着這袋東西，說道：“剛入伍的第一天，教官讓我們說理想，斯明第一個站了起來，他說他想做英雄，做一個能被所有人都記住的大英雄。”
姚晨東笑了，充滿了苦澀：“傻小子，我們當初都在笑他，就他一個人還說得跟真的似的。但是，他做到了，他居然做到了。”姚晨東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一時語塞。
簡西早已泣不成聲，她将衛斯明的遺物抱在了懷裏，她想再一次感受他的溫度，哪怕只有一秒，但是等待她的只有痛徹心扉的寒冷。
衛斯明走了，在行動中，他為了救被歹徒挾持的隊友，奮不顧身，不幸被歹徒連捅數刀，當場身亡。他還來不及和這個世界好好地說一聲再見，便帶着他自信的笑容、爽朗的笑聲和全部屬于他的陽光與美好，離開了。
衛斯明的死讓簡西很久都不敢面對這個世界，她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即使路璐怎麽敲門，她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直到有一天，刑警支隊的人上了門。簡西的傷疤又一次被深深地撕裂。
“簡小姐，我們是衛斯明所在支隊的，這是衛斯明同志儲藏櫃裏的東西，我們整理了出來，你是他女朋友，我們想還是交給你保管比較妥當。”簡西默默地接過東西，輕聲道謝，轉身又進了房門。
她本想将這包東西擺在一邊，卻無意中發現了袋中的一個戒指。簡西的心又一次被撕開，鑽戒耀眼奪目，像是映襯她有多麽的卑微和不堪。她伸手取出袋中的鑽戒，那是衛斯明為她選的求婚戒指，他是認真的，他從來都是認真的，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是認真的。
她瘋狂地跑向床頭櫃，從裏面取出了那個被壓得不成形的手機，她拼命地想要打開看，卻始終沒能成功，簡西一手握着手機，一手拿着那枚戒指，無助地倒在了地上，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衛斯明的死讓所有人的心裏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黑紗，這層無形的陰影也蔓延到了簡西和姚晨東之間，在這樣的時刻，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彼此。
衛斯明的道別會上，簡西和姚晨東再一次見面，他們像兩個完全陌生的路人，任由彼此的目光交錯閃過。
唯一讓姚晨東有些意外的是，他見到了路璐。
“你，也認識斯明嗎？”姚晨東從沒想過衛斯明會成為他和路璐之間的交集。
路璐再次見到姚晨東也有些尴尬：“我是簡西的朋友，所以認識了衛斯明。”
姚晨東再次錯愕，沒想到，這個世界竟會是如此之小。他和路璐想用微笑來緩解這樣尴尬的氣氛，但是這樣的情況，他們誰都笑不出來。
“對不起。”姚晨東一直欠路璐一句對不起，一欠就是三年。
路璐搖了搖頭，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我應該謝謝你。”
姚晨東不解地看着她，明明是他摧毀了路璐的未來，讓她成為軍區裏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料，到頭來居然還要謝謝自己嗎？
路璐繼續說道：“就是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讓我擺脫了家族的束縛，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人生。”
原來這樣，姚晨東的心釋懷了一大半，是啊，自由是多麽美好的事情，如果三年前他就已經擁有了這份潇灑，那如今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呢？
簡西想要出來找路璐，卻發現她和姚晨東在說話，簡西沒有多想，低着頭走了上去。
“路璐。”她輕輕地叫道。
路璐一回頭，看到了一臉悲切的簡西，她和姚晨東打了招呼，便匆匆向着簡西跑去。姚晨東心疼地看着簡西紅腫的雙眼，此刻，誰又能給他們兩個人自由呢？
生活還要繼續，只是簡西和姚晨東之間再沒了聯系。
丁佳萱因工作關系而被調去了北京，一下子少了拍檔，簡西的工作變得越加繁忙起來。她喜歡這樣的忙碌，這能讓她不知不覺地沉溺在這種偷來的心安理得裏。
主編安排了她去采訪嘉年華盛典本是一番好意，想要她放松心情，好好玩一玩，但簡西卻在這樣的狂歡夜想起了與衛斯明的相遇。
去年的跨年夜，她跟衛斯明便是在這兒不期而遇，而如今，徒留下物是人非。
擁擠的人群肆意地享受着這樣的狂歡，簡西穿梭在其中，拍了幾張像樣的照片後就想要回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不适應這樣的吵鬧。可人群實在是擁得密密麻麻，別說是打車，就連走路的縫隙都沒有。簡西無奈地嘆了一聲，獨自坐在街邊的某個石礅上，靜靜地等待着人群散去。
雖然現場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可她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寒冷和寂寞，她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憶起了重遇衛斯明的場景。
“簡西……”衛斯明的聲音像是穿透了所有的尖叫聲一樣，直逼她的耳膜，如此的真實。
簡西不由得回頭一看，擁擠的人流中沒有出現任何熟悉的身影。受傷的心即使愈合結疤，也會留下永久的印記。而衛斯明就是這個印記，将永遠留在簡西的心裏。
廣場上的人群漸漸散去，簡西擡手看表，已經是淩晨一點了。她站起身來，一路步行回家。
淩晨的外灘，少了五彩的燈光與喧鬧的人群，仿佛一時間沒了生氣。狂歡過後的寂靜總讓人感覺格外清冷。正如此刻簡西的心境，從未如此孤獨。
沿江而行，簡西的步伐漸漸放緩，路璐回了軍區看父母，此時回家又是一個人，與其在家獨自度過寂寞深夜，還不如漫步在寂靜的外灘，享受片刻的寧靜與自由。月色朦胧，鋪灑在路面上，簡西不由得看着地上的人影，心裏暗想：“形單影只”大概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周圍變得越來越安靜，簡西能清楚地聽到自己高跟鞋的踢踏聲，走着走着，她只覺得聲音變得更加沉重，這是一種不同于她步伐的聲音，卻漸漸地向她靠近。
熟悉的氣息仿佛撲面而來，簡西不敢擡頭，她仍舊守着自己的頻率，伴着愈加快速的心跳聲，朝着前方走去。
姚晨東也看到了簡西，他的腳步加快，似在刻意地迎上簡西的步子，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是離得越近，他們的心卻像是兩個同極磁鐵那般，互相遠離。
簡西開始憎恨這樣的安靜，讓她可以如此清晰地聽到姚晨東的腳步聲。她已經感覺到了姚晨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有想過停下來，至少他們可以互道一聲節日快樂，然後彼此釋懷，繼續走自己該走的路。但簡西沒有勇氣停下腳步，她沒有給自己一秒鐘猶豫的機會，她低着頭，繼續向前走着。姚晨東也像是若無其事一般，邁着原本的步調往前走。
（也許這是世界上最痛的擦身而過，本以為愛可以讓他們的心寄附于彼此的心上。然而命運卻硬把他們的心撕扯成了兩條平行線，看似無限接近，卻永不可能再有交集。）
不知是月色朦胧，還是淚眼婆娑，姚晨東再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沒有簡西的未來，他該如何繼續走下去。他猛一轉身，卻只看到簡西漸行漸遠的背影，即使再不甘心，再不願意，他們還是注定了要錯過。姚晨東回過頭去，他的未來，注定只有自己一個人。
姚晨東的腳步聲變輕，簡西的心卻遲遲不能平靜，淚水肆意地從眼眶蹦出，她控制不住眼淚，就像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想再看姚晨東一眼，最後一次望向他那只對自己真實的眼神，最後一次感受他們之間本該有的親近距離。她轉過身去，月光下，姚晨東的身影依舊挺拔，黑色的風衣讓他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她再也追不上他了，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他們的未來注定再也裝不下彼此了。
自從衛斯明死後，簡西一直拒絕和朋友們聚會。劉湘覺得再這樣下去，簡西不得憂郁症也會得自閉症。為了把簡西從失去衛斯明的痛苦中拯救出來，周末劉湘拖着行李住進了簡西家，美其名曰閨蜜之夜。簡西毫無辦法，只能任由劉湘自說自話。
“簡大記者，您現在的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請你都請不動啊。”劉湘熟門熟路地走進客房，大字形地往床上一躺，“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只能送貨上門了啊。”
簡西随意地斜靠在門框上，看着劉湘在床上折騰，她知道劉湘的好意，但是她還沒有做好面對朋友們的準備。她害怕聽到大家的安慰和同情，害怕從別人的口中聽到衛斯明的名字。
劉湘見簡西沒有說話，便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說道：“行啦，小西。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你這樣，你讓上面的衛斯明看着像話嗎？你還為他茶飯不思的，我都能感覺到他那股嘚瑟勁了。”劉湘的話雖是調侃，語氣卻帶着莫名的傷感。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衛斯明能接得住她的話語，能扛得住她的嘲弄了。說着，劉湘的內心也是一陣唏噓。
簡西的眼眶又有了些濕潤，“衛斯明”這三個字在她這兒就像是一種無形的催淚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劉湘本想稍微緩和下情緒，誰知這話讓簡西更加傷心，她立即安慰：“好好好，是我說錯了，小西，不哭了。”說着擁抱住了簡西，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簡西抽泣着靠在劉湘的身上：“劉湘，衛斯明會怪我嗎？”
“怪你什麽？”劉湘問道，還不等簡西回答，她又繼續說道，“衛斯明這麽喜歡你，無論你做錯什麽他都不會怪你的，他那個性格你還不知道啊。”
簡西聽了之後更加收不住眼淚，她沙啞着嗓子，說道：“這次他肯定不會原諒我的。”
“你怎麽了，簡西？”劉湘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他是故意的，我傷得他這麽深，他才故意用死亡來懲罰我，讓我永遠對不起他，永遠忘不了他。”簡西的聲音蒼涼而無力。
劉湘望着簡西空洞的雙眼：“簡西，你看着我。”
簡西沒有擡頭，劉湘升高了音調繼續說：“簡西，你看着我，我有話問你。”
簡西緩緩擡頭，淚水浸濕了她的臉龐，她無助地看着劉湘，像是溺水的人掙紮着想要得到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你到底和衛斯明發生了什麽？”
簡西緊緊地咬住下唇，悲痛地閉起了雙眼，她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那晚她給衛斯明發短信的場景，那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對話，也是最絕情的一次對話。
也許衛斯明曾經無數次撥打過她的電話，也許她曾有無數次選擇可以讓他不用帶着失戀的痛楚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她卻毅然決然，為了自己內心的安寧選擇了一條最可恨的路。簡西恨自己，恨自己的無情無義，恨自己的鐵石心腸。
“我和他分手了。”終于，簡西說出了這句話。
劉湘一臉驚訝和迷茫：“這，這怎麽可能？在他去世前幾天，他還說要和你求婚的呢。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是啊，衛斯明永遠是這樣一個執着的傻小子，為了愛，他可以義無反顧，為了簡西，他甚至可以生死相搏。他說過，會讓簡西知道嫁給他之後會是多麽的幸福，他很努力地在做，可簡西卻不斷地将他推離自己的世界。
“就是那晚，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說，就發了短信給他。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但是他已經……”簡西哭着蹲在了地上，她從沒和人說過，可這件事就像是在她心底的一塊石頭那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劉湘終于知道簡西的“與世隔絕”并不只是悲傷的原因，在她的心裏，還藏着對衛斯明深深的歉疚和對自己更深的譴責。
“我是不是個壞女人？”簡西無助地問劉湘。
劉湘蹲下身，繼續環抱住簡西：“怎麽會？我們的小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不，我是個壞女人，衛斯明這麽好，我卻要推開他。”
“小西，你愛他嗎？”劉湘反問。
簡西沉默，她愛衛斯明嗎？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不敢去想的問題。衛斯明的完美男友表現讓她沒有任何不愛的理由。
“我不知道。”簡西緩緩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你不愛他，小西。”簡西的沉默和猶疑讓劉湘一語道破，“所以你沒錯，你不愛他，所以要和他分手。”
“可是，他愛我。”
“那是他的劫數。愛一個人，是命中注定的劫數。”
“那是不是我害死的衛斯明？”
“小西，衛斯明的死是意外。假如他沒死，你想想，以衛斯明的性格，他會怪你嗎？會恨你嗎？他不會。他只會傻笑着跟你說：‘小西，去吧，不過你可別後悔，要找到像我這麽帥又這麽好的男朋友可是很難得的哦！，”劉湘模仿着衛斯明的表情和語氣說道。
簡西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劉湘接着說道：“你相信我，當你也遇到你的那個劫數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會怪他。”
簡西恍然，她的劫數，其實早已遇見。她開始能明白劉湘的話，的确，即使到了這一刻，她心中不曾有過一秒鐘怪過姚晨東，恨過姚晨東。她寧可将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身上，也不願意推卸給姚晨東。
衛斯明此刻的心情，是否會和她一樣？
簡西站起身來，擦拭着眼淚，“劉湘，謝謝你。”
劉湘見簡西傷感略減，便又恢複了那份嘻嘻哈哈的樣子：“跟我還這麽客氣。我在你這兒住兩天，你好好招待我就行了。”
劉湘果然沒客氣，整個周末都耗在了簡西家裏。簡西也将她招待得很好，洗衣做飯，樣樣全包。簡西甚至感嘆，像你這麽不會做事的人，展文博怎麽會看上你的。劉湘又很好地用“劫數”來回應簡西的問題。
她也是展文博命裏逃不掉的劫數。
周日，在簡西家好吃好喝地住了兩天之後，劉湘終于抵不住對展文博的思念之情，準備回家了。
“你送送我呗。”劉湘想讓簡西出去走走，故意這麽說。
簡西看了下時間，吃過晚飯才七點，還早，于是便同意了。
送完劉湘，本還想在她家坐坐，但劉湘和展文博一副小別勝新婚的樣子，簡西也實在不好意思再打擾，于是找借口說要趕稿，便離開了。
沒有劉湘的聲音，家裏一下子便冷清了不少，簡西簡單地收拾了下被劉湘折騰得不輕的客房，便躺在床上，上起了網。
夜色漸濃，簡西不禁泛起了困意，她起身走到窗前，準備拉上窗簾睡覺，卻看到了姚晨東的車子停在下面。她猛地一個閃身，躲進了窗簾的後面，她害怕看見他。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夜了，姚晨東習慣性地在開車路過簡西家樓下時，靜靜地在樓下等上幾個小時，這是讓他能夠靠近簡西的唯一的辦法，只有在這裏，他才能盡情地回憶和簡西的過去。
他不知道簡西有沒有看見自己，或者還是和以前一樣故意地逃避着自己，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姚晨東終于明白，即使可以欺騙全世界，也不能再騙自己的心了。他想用這種方式來告訴自己，即便他們再也不能在一起，他也會永遠記得他和簡西之間的點點滴滴。
姚晨東擡眼望去，簡西房間的燈光已經暗下去，他擡手看了下時間，比起以往，簡西今日睡得有些早，姚晨東安心了不少，看來她心裏的傷已經開始漸漸愈合。
在漆黑的燈光背後，是簡西彷徨不安的內心，她躺在床上，根本無法入睡，即使住在這麽高的地方，她似乎都能夠感受到姚晨東厚重的呼吸聲。
今夜不知怎麽了，姚晨東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他不願離去。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下車走進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他本來只想買瓶水，卻買了包煙，他根本不會抽煙。衛斯明總說姚晨東不抽煙是一種自我壓抑，抽煙本就是男人的本性，所以姚晨東這種違背本性的行為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姚晨東看了眼手中的那包煙，緩緩地将它打開，衛斯明總說抽一根煙，消一日愁。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一整包煙是不是能将他心中所有的愁緒都化解呢？
他不熟練地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煙味一直從喉口嗆到了腦門，他不住地狂咳。幾口下來，他已經漸漸習慣這種嗆人的味道，最終吐出的煙圈，像是內心被卷走的愁緒，每吐一口，他的心就安了一分。
他開始理解衛斯明的話，這是男人的本性，抑郁難發的煩惱，自我壓抑的痛楚，也只有靠袅袅煙圈得以揮散。
不知不覺，他已經抽了大半包的煙，他又擡頭看了眼簡西的房間，漆黑一片，他似乎又能感受到有同樣的目光正在偷偷地注視着自己，是簡西在看他嗎？他傻傻地自問，随後又搖頭苦笑。
但是，簡西确實在看他，姚晨東抽煙的動作讓她有些驚訝。對于一向自律的姚晨東而言，抽煙基本已經可用放縱來形容了。簡西隔着窗簾呆呆地望着街邊的姚晨東，她能看到他的一舉一動，也能感受到他的一悲一喜。她和姚晨東的心，本就是離得這麽的近。
簡西有一種沖動，她想要沖下去抱住姚晨東，告訴他，我們都是命裏的劫數，我們逃不掉，也別想再逃。可她做不到，她相信姚晨東也做不到，他們之間的愛，最缺的便是勇敢。
姚晨東踩滅了腳下的煙頭，他想要走，但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将他絆在了原地，心裏有個聲音在喊：“為什麽不上去見見她？”姚晨東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他不理如此瘋狂的聲音，強逼着把自己壓進了車裏，迅速地關上了門，發動了車。
發動機的聲音劃破了夜裏的寧靜，簡西的心微微一顫，是他要走了嗎？她迅速披上外衣，沖出了房間，開門的一霎，她又猶豫了。
“我這是在做什麽？”簡西放下鑰匙，喃喃自語，如此瘋狂地沖下去又能怎麽樣呢？又能有什麽用呢？早在傷害衛斯明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應該知道，她和姚晨東也不會再有将來。
“姚晨東，我該拿你怎麽辦？”簡西将頭埋在了膝蓋裏，她淩亂的思緒不停地沖擊着她的內心，她的冷靜與瘋狂席卷成了一場龍卷風，惹得她焦躁不安。
這是她的劫數，既然她避無可避，那就讓它一次性來個幹淨吧。想罷，簡西即刻沖下了樓。
姚晨東艱難地壓抑住內心對簡西的思念，他的上一次沖動造成了他們之間無法彌補的傷痕，他怎麽能重蹈覆轍，讓悲劇重演？他寧願自己守着對衛斯明那份永遠的愧疚，好讓簡西一個人平靜地生活。他逼迫自己踩下了油門，疾馳而去。
簡西匆匆地走出大樓，姚晨東的車子早就不見了蹤影。她望着空無一人的街道，看着滿地姚晨東留下的煙頭，這些煙頭就像是他們之間愛的遺跡，每個煙頭裏都有一段他們的回憶，而現在都被彼此殘忍地熄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