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崩潰邊緣

“在哪兒?”

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樓茵茵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快要喘不過氣來。顧不上眼前兩個男人的唇槍舌戰,她撒腿就往公司的大門口跑去。

“樓茵茵,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準備往哪裏跑?!”

看到在梁敏的面前樓茵茵還這麽不守規矩,秘書小李立刻就擡聲看着樓茵茵的背影大叫道。

兩個男人顧不上旁人的喧嘩,望着樓茵茵的背影幾乎同時跑了出去。灰色的風衣和淡藍色的格子襯衫在衆人的面前彙聚在一起,又一起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秘書小李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被梁敏的手勢及時止住了。

“大家散了吧!”梁敏嘆了一口氣,招了招手道。

衆人識相地散開,可是梁敏卻久久沒有動彈,淚光晶瑩地望向遠方。

醫院的走廊裏,牆壁像是被人用雪白的紗布整個給蒙住了,氣氛壓抑得讓人心痛。

“醫生,我父親的病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寬敞的腎髒科辦公室裏,樓茵茵的聲音顯得越發沙啞痛苦。

一臉慈愛的年輕女醫生不忍地拍了拍樓茵茵的手,好半天才下定了決心回答道,“樓小姐,血液透析對于像您父親這樣的尿毒症患者畢竟也不是太好的方法,他現在年紀太大了,一直這麽下去怕他吃不消。況且、”

“況且什麽?”樓茵茵的心頭一緊,感覺整個人都要從凳子上跌坐下去。她現在甚至沒有勇氣去把自己還不知情的媽媽叫過來。爸爸的病情已經讓樓茵茵覺得十分自責,她不容許自己的媽媽再受到任何的打擊。

“況且過來接受透析的患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理上的陰霾。樓小姐您的父親的脾氣你比我更清楚,患者更為好強。所以眼下,恐怕只能換腎了。”

“換腎?”

化療了這麽久,樓茵茵從來都沒有想過父親的病情有一天會發展到換腎的地步。且不說現在十幾萬元的手術費讓她不知所措,單單是腎源的問題就讓樓茵茵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早些年自己跟媽媽也曾想到過父親的病情最終要走到換腎這一步才能控制。可是當時做化驗的時候她們卻失望的發現,不管是樓媽媽還是樓茵茵,她們二人的腎髒都不适合移植給父親。

所以這些年來她們努力協助父親控制病情,就是想着能夠晚一些走到換腎的地步。

可是樓茵茵卻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麽快。

年輕的醫生行醫經驗并不豐富,所以看到樓茵茵倔強地抹眼淚的場面,心中還是難受的厲害。

“茵茵,其實這些天我也在幫你留意腎源的問題。”女醫生等樓茵茵的情緒調整過來了一些,才拍了拍她的手溫和地道,“只是腎源本來就是腎髒移植手術的一個**ug,所以平日裏如果有條件,你也要發動一下你身邊的親友,看看有沒有人願意為你父親來捐這顆腎,畢竟多些可能性,你父親的生命也就多了一點希望。”

“除了換腎,別無他法嗎?”

樓茵茵的心裏清楚,自己跟母親的腎髒都和父親的身體不匹配,就更不要說其他人的了。

“目前的科學條件,還不允許。”

醫生的話無疑是給樓茵茵澆了一盆冷水,父親有多好強樓茵茵是知道的。每次帶着父親從醫院血液透析回去之後,父親雖然能夠開心那麽幾天,但是很快就會被新一輪的病魔體驗折騰的毫無鬥志。

這腎,是無論如何也得換了。

這樣想着,樓茵茵攥緊了拳頭出了辦公室。

呆立在辦公室的高千博和左司冥靜默地聽完了樓茵茵跟女醫生的對話,四目相對一言不發。

樓茵茵面無表情地從他們兩個跟前經過,仿佛他們就是空氣一般。

“茵茵,你怎麽樣了?”

高千博終究還是先沉不住氣,大步流星地跟上了樓茵茵一步一頓的步伐,“茵茵,你父親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樓茵茵,你想幹什麽?”

左司冥慢了一步,卻也跟了過來。只是他自己也沒想到,一張嘴,喉嚨裏吐出來的竟然會是這麽沙啞的聲音。

“我的腦子很亂,你們不要再跟着我了!”

一心考慮着父親的腎源的問題,樓茵茵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兩個男人的問話,只想快些從這個地方逃離,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茵茵”

“我求求你們了!不要再說了!”

還沒等高千博把嘴裏的話說完,樓茵茵的眼淚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看得兩個男人的心一個比一個生疼。

深秋的天氣,涼風來的毫不客氣。但是比起身體所受的寒冷,樓茵茵的心裏才像是掉進了冰窟窿。

冰涼的青峰山石林裏,樓茵茵的淚水在土灰色的地面上暈成一朵又一朵的大浪花,滾進了苦澀的生活裏。

她知道自己發布出的腎源征求信息如同石沉大海,短時期內不可能得到任何有價值的回複。而醫院那邊的腎源告急,想要找到一個跟父親匹配的腎源談何容易。

樓茵茵從來都沒有這麽地無力過,她恨自己為什麽沒能夠長出兩顆跟父親可以匹配的腎髒,為什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忍受着這麽痛苦的折磨自己卻束手無策。

這些年來,因為父親的病情家裏已經欠了不少外債。不管是姨媽家還是姑姑家,兩邊的親戚都被樓茵茵跑了個遍,直到現在大家見了她就像是躲瘟疫一般地繞道走,這更讓要強又自尊的樓茵茵覺得痛徹心扉。

為了穩定住父親的病情,為了讓父母親在自己的身邊再多享受裏面天倫之樂,樓茵茵覺得自己放下驕傲放下尊嚴的去求親戚沒有問題,可是現在呢?父親的病情還是惡化了,這讓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秋雨就像一頭脾氣溫和的豬,來的慢去的也慢。淋雨的時間久了,樓茵茵總歸變得冷靜了一些。

女醫生的話還在她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要強的女孩兒不想放棄。

樓茵茵緩緩地站起了身子,往前伸了伸已經疲憊不堪的雙腿,這才覺得能夠站穩了。

“喂,表妹嗎?”

很快,女孩兒的臉上就重新恢複了在得知了父親的病情之前的平靜,掏出手機打給了自己姑姑家的妹妹。

“姐,你有什麽事就長話短說吧,我這邊還忙着呢!”

脾氣風風火火的小娜還是一如既往的忙,這一點也不讓樓茵茵不意外。工廠裏工作的人哪個不是這樣,混口飯吃,生怕被班長看到了生氣,扣掉自己一大筆工錢。

“小娜,父親不得不換腎了”樓茵茵想了半天了,還是艱難的開口,“要不你過來做一個配型,看看能不能給父親一個腎用。”

這樣的要求,怎麽提都會顯得自私。誰不是第一次活命第一次做人,所以又有誰願意輕而易舉地捐出自己的一個腎?

“姐,捐一個腎以後我會死嗎?”

到底是沒有太深的文化,初入社會的小娜根本就不清楚要怎麽才能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不會死,”樓茵茵實話實說,良心還在胸腔裏撲通撲通地跳,這件事情她不允許自己對任何人撒謊,“但是以後你會活的辛苦些。”

“那就行,下班了我就去給舅舅做配型,你看怎麽樣?”

令樓茵茵感到意外,這個自小她看着長大的一根筋表妹,竟然不像自己的姑姑姑父一樣刻薄尖酸。小娜爽快地答應了下來,無疑給了樓茵茵巨大的鼓舞。

樓茵茵激動地像是篩糠似的點頭,挂了電話之後一個接一個地給手機上的聯系人撥通了過去。

只是列表裏那本就算不得多的聯系人,對待配型這件事情的态度竟然都是提前統一好了一般的回答:忙,沒時間過去醫院。

樓茵茵心冷地換掉了手機,剛才小娜答應自己來醫院給父親配型的時候的喜悅,現在已經蕩然無存。

百般無奈,樓茵茵只好又撥通了女醫生電話。電話裏,女醫生告訴樓茵茵,父親的腎源還是找不到,而且更讓她絕望的事情還在後面,按照常理,一個腎衰竭患者想要憑借醫院的渠道來等到合适自己的腎源,平均需要等待七年。

女醫生畢竟是個經驗不足的新人,做不到像看慣了生離死別的老醫生一樣把樓茵茵的無奈當做習以為常的情景,她甚至開始疏導樓茵茵,讓她事先做好給父親繼續血液透析的打算,能夠幫助他再活着多久就活多久。

挂了電話,樓茵茵的心裏卻難得的平靜。為了父親的事情她不知道在多少個死寂的深夜裏痛苦流涕,頭發也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可是哭過了之後,生活總會還要繼續。

她近乎執著地想,在這個世界上,尿毒症患者有很多,可是父親卻只有這一個。從小到大腳踏實地的樓茵茵雖然不奢求奇跡,但是也從來沒有停止相信過奇跡。

女醫生一番看似勸她放棄的話語,反而激起了她內心的最後一絲堅強。她樓茵茵,覺不要放棄自己的爸爸!

樓茵茵一臉堅定地打開手機通訊錄,觸摸屏一直往下滑到了字母‘z’,剛才那個她始終猶豫着要不要撥出的號碼,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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