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一回應之後，擠出人群，朝着皇宮裏面走

在大明宮，整齊劃一，身材，個頭都一般尺寸，遠處看，說不定會以為是兵俑。

“松綁！”龍亦瑤指着我，憤恨的開口。

“公主，這是皇上的命令。”機械的回答，不帶感情。

“讓本公主說二遍嗎？給我松了，要不然，本公主就去找皇兄理論。”

龍亦瑤看起來兇巴巴的，兩手叉腰，皇室霸道之色俱顯，但是在我看來，她那麽天真，顯得更有幾分可愛。

“公主莫言動怒，為胎兒着想些吧。”我躺在那裏勸說到，同時念巧走到我跟前，給我整理了一下已經髒了的衣服和被褥。

這些東西，一天不知道要換多少次，今天龍亦瑤在這裏，沒法換了。

“你看看，你們這群人，都不知道體恤主子，趕緊給松綁，皇兄那麽說，你們就那麽做啊！他舍得麽，你們這麽粗魯！”龍亦瑤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寶貝乖。”

那些帶着面具的人，走到我面前，三下五除二就給我松了綁。重新回歸自由的雙手和雙腳，感覺格外的輕松。

我稍微晃了兩下，活動一下關節，同時，輕輕握了一下右手，可以握成拳，但是，沒有力氣。

龍亦瑤絲毫不嫌棄的坐到我身邊，對褥子上的髒東西視而不見。

“我的事，公主應該聽說了，公主就不怕我再自殺？你怎麽跟你皇兄交代？”我說話的時候，跟在龍亦瑤身後的宮女将一個食匣放到了桌子上。

“你會麽？”龍亦瑤反問道，“最起碼你現在不會。”

龍亦瑤雖說在性格上與龍亦軒有很大的不同，但是這推理能力以及自信是相同的。

“你先吃了這些，我再給你講。”龍亦瑤說着把食盒打開，把裏面的飯菜都端了出來。

我輕輕皺了下眉頭，“你不知道我在絕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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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亦瑤輕笑出聲，“自然，但是聽說皇後不喜太甜的食物，于是今日備了這些，就是希望太後能吃完。”

她并沒有因為我說絕食而勸我，這個女子，沒那麽簡單。

我端過她手中的食物開始吃，我輕輕一瞥，可以看到念巧眼中的驚訝。

食物很精致，色香味俱全，可是我吃在嘴裏卻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草草吃過，但是吃的不多。

我的胃是扁的，想要一時間撐大還真的不太可能。

用過一些，我把東西推回，龍亦瑤看着我，并沒有強求。

“公主該說明今天的來意了吧。”我看着龍亦瑤，她來這裏，定不是為了送飯的。

“都說太後聰明，都此時了，太後依舊思路清晰。”龍亦瑤笑着，我從來不曾想過，看上去如此單純的女子，竟然與她的哥哥又一樣的氣勢。

“太後不必驚訝，我倒是希望，我永遠不會變成皇兄那樣。”龍亦瑤說着玩着自己手中的帕子，那麽羞澀的一笑，她的鼻子很精致，睫毛很是纖長，眨眼間，就像鐵扇公主口中變小的芭蕉扇。“我今前來，也不過是當一個說客。”

“受你皇兄的意思？”我第一反應就是與龍亦軒有關。

“看來皇兄在娘娘心中的地位還是蠻重要的，放在了第一位。”龍亦瑤還是那天真的樣子，但是說出的話卻與她不符。

“公主，那是警覺。”我解釋道。

“不管怎麽說，太後第一個想的是我皇兄！”

這句話，我無法反駁。

“公主可以進入正題了。”我提醒到，我覺得她今天來應該是為了勸說我不要再自殺，卻想不到，她說的竟然是另一番事。

“我只是想，我之前與太後在叢林深處說過，不要傷害我皇兄。”

她竟然會重提這事，我冷笑一聲，“公主，你看清楚了，是誰在傷害誰？”

一直就是他在傷我從城樓一戰，從玷污我開始，讓我住未央宮右偏殿，封什麽榮華太後，還有雲旭堯的死，我盡廢的武功還有右手。

這一切都是最好的證明。

斷世殘年，一切都若流花照水，每每想起，都是心底的翻騰，如大浪拍岸，拍碎一點一點的水珠，就像眼淚。

“不，你們兩個都是刺猬，一直都在互相傷害，你刺我一下，然後他在還回來，什麽時候是個頭？”龍亦瑤很認真的說，一臉嚴肅裝起了明白人。

“我來主要是想跟太後談談心，如果兩個人有情意，就不要再傷對方，對立相視了，兩敗俱傷不是好結果，何不共贏？”

☆、【139】出大明宮

“情意？公主說得輕巧，我與你皇兄何來情意？”我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與他最多不過是勢不兩立。”

“真的一絲都沒有？”龍亦瑤這話問出來，我反倒又覺得，她仍是那個單純的女子。

“我豈敢與公主說笑。”

“那麽，我皇兄豈不是……”龍亦瑤說着皺眉，一臉不可思議又略帶惋惜。

看着龍亦瑤的表情，我覺得有些好奇，“怎麽？”

“皇兄對太後有情，太後看不出麽？”龍亦瑤還是那個嘴直口快的人，什麽話都包不住。

我內心微微一怔，他對我有情？我怎看不出？

“太後當真不明曉？”龍亦瑤靠近我一番，面帶慶幸，一拍自己的大腿，“看來我今日真是來對了！”

我不說話，等着她的下文，若是說在沒有去見雲旭堯的屍體之前，說他有，那是真的有，我感覺得到，但是，那也是因為我像王瑾婳的緣故，這次我醒過來之後，我是當真看不出一絲一毫。

情誼這種東西很微妙，淺了就像蛛絲，一抽即斷，深了就像天網，恢恢而下，疏而不漏，即使是毫末，也不會被忽略。

“太後，您在前朝的時候，皇兄對你好，你看的出來吧。”龍亦瑤開始款款道來，“其實啊，皇兄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對你好，那是喜歡。”

“他當時對我好，不過是不确定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想要誘我入網而已。”我冷靜的回答。

龍亦瑤被我反駁之後，好像不是很開心，連忙揮着兩只小手，“不，太後你錯了，自從你出現之後，皇兄多了多少笑容你是不知道的！之前皇兄天天擺着臭臉，不發怒，也不笑，就像是塑像。你看他現在，三天兩頭的因為太後的事情發怒。”

這一點倒是真的，龍亦軒擺起臉來，倒也是真的讓人覺得瘆的慌。

“皇兄是有潔癖的人，也是一個很偏執的人，若不是對太後的喜歡，怎麽會在承慶殿上提出那種要求？”

聽她這樣說她皇兄，我真的是忍不住插嘴，“因為他喪心病狂。”

“哎呀，不是，你看你在後宮中，鳳印，懿印都在你手中，這分明就是皇兄的殊沖！”

“因為他想把我推到風口浪尖。”

龍亦瑤的聲音越是激動，我的聲音就越是平淡如水，不起不浮，不鬧不燥。

“還有秋天皇兄的那場大病，也都是因為你與趙無歡傳出那種事情，當時王……瑾婳消失的時候，皇上也是那樣病倒的，還有這一次，皇兄為什麽遲遲不來看你，那是因為皇兄又病了，他已經帶病上朝七天，還要平息朝廷出的流言，太後，你看清楚皇兄的心！他沒有透過你看別人！”龍亦瑤憋紅了臉，說了好大一串。

總之，在我這裏就可以歸結為兩點，一，我長得像王瑾婳，二，他還沒玩夠。而龍亦瑤一直在反駁這兩點。

不等的我把這些話說出來，一陣寒風吹過，吹起衣袂翻飛，這冬天裏，應該沒人會開窗戶，我擡起頭，正好迎上來人凜冽的眼神，比這冬天的寒氣更甚。

“瑤瑤，誰讓你胡說！”龍亦軒的聲音穿越空間而來，空洞，又帶着絕對的殺傷力，打破原來的氛圍。

龍亦瑤吓了一跳，瞪大了鳳眸，滿眼的驚慌，彈跳式的轉身，屁股卻依舊不離被褥，“皇兄，你什麽時候來的。”

“朕平日太慣着你，竟讓你這般口無遮攔，無法無天。”龍亦軒沒有回答自己皇妹的問題，“回你的王府去。”

龍亦瑤很是害怕龍亦軒，第一次見她就已經看出來了，于是，她趕緊站起來，穿上自己的大裘，讓自己的侍女提着食盒，一溜煙就竄了。

“派人，”龍亦瑤走了一會，龍亦軒冷眼看我，然後轉頭對着自己身後的韶雲說：“保護好聖公主的安全。”

看似嚴厲的皇兄，其實對自己的妹妹還是那麽的縱容與呵護。

韶雲去給龍亦軒辦事了，龍亦軒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貂裘，然後對着屋裏的一派下人說到：“你們都下去。”

“是。”

屋裏的人都走了，就剩下了我和龍亦軒兩個人，我看着他的臉，有些蠟黃，眼眸中也不像平時那樣的神采奕奕，龍亦瑤說的好像是對的，他好像真的生病過。

“你來了。”我輕輕的說，我說着，不自覺的往後移動了一小塊，距離他稍微遠一點。

“肯吃飯了？”龍亦軒反問道，“看來這禦膳房的廚子都該換了，應該把丞相府的廚子聘過來。”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似乎在跟他比，誰的臉部更僵硬，“又關廚子什麽事，若不是我被松了綁，恐怕你也不會來吧。”

以我的猜測，肯定是有人去給他通了風，報了信。

“對，要不朕也不會來。”龍亦軒的坦然承認，讓我們沒有了接下去的話題。

月早已挂上，紅燭也早已點上，靜谧之中，屋內火盆中的炭塊發出“噼啪”的聲響，他站在，我坐着，甚至不看對方。

他是我的仇人，亦是我不得不求的人，我現在不想死了，我感覺，活着也挺好的。

心中何時發生的這種變化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經歷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我覺得我想開了，就算是我死了，雲旭堯也活不過來了不是麽？可是我還有外公，還有趙無歡。

“我不想住在大明宮，我要回未央宮住。”過了許久，我打破沉寂，在這裏總覺得別扭，并且我每日把這裏弄得又髒又亂，感覺像是在外人面前出了醜。

比如剛才，他們灌我吃東西，現在那些殘渣還沒有完全清理幹淨。

“你暫且先住在這。”龍亦軒緩緩的開口，“這邊要比未央宮安全。”

有什麽好不安全的？他不過是還怕我會自殺罷了。

“哀家不會再輕生。” 這是我醒過來之後，第一次自稱哀家，這個太後的位子，我接受了，一個在後宮能夠呼風喚雨的位子，我現在還有什麽理由不接受？

“那也先住在大明宮。”龍亦軒說，“在這裏，不會被打擾，她們不敢來，清淨。”

竟然是說的他的後宮嫔妃，說的也對，她們鬧起來，也真的是夠煩人的。

“那麽，皇帝睡哪？”我一直挺納悶，我這幾天睡在這裏，他是不是還帶着病在後宮各娘娘那裏快活。

龍亦軒略微沉疑，“朕以後就睡在這裏。”

說着竟毫不客氣的脫了自己的靴子，脫了自己的外袍，然後去旁邊的椅子上抱了一創備用的被子，把我推到裏面，然後自己鑽進了被窩。

沒見過行動如此迅速的。

“那麽哀家回未央宮好了。”我現在實在是不想跟他睡一張創，雖說他的龍創很大，但是，也覺得壓抑。

我從裏面站起來，然後就要跨過他的身子出去，他的長腿一伸，又把我勾了回來，也許是一直被困在那裏，太久沒有活動的願意，竟然就被他輕而易舉的勾腿給撸倒了，一下子摔在創上，正好躺在龍亦軒的身邊。

“在朕身邊睡，別亂跑。”說着伸出一只胳膊，把我的被子蓋到我身上，然後鈎住我脖子。

我怕他半夜突發殺機，把我給勒死了。

龍亦軒就像是會讀心術一樣，“別動，朕不殺你。”

他一直閉着眼，呼吸有些沉重，應該是鼻子不透氣導致的，最後他還不忘了補上一句，“朕乏了，別亂動，睡覺。”

我心裏不知為何，竟然就聽了他這命令，乖乖的閉上眼。

月亮羞澀的躲到雲層後，星星眨着眼，紅燭卻不知世事的跳躍着，一晃一惚之間，映着睫毛下晃動的陰影。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龍亦軒早已不見，大明宮又變成了那副幹淨整潔的樣子，難得的睡一個好覺，感覺整個人都輕松多了。

龍亦軒應該是下過命令了，反正沒人再來捆我，也沒有人再逼我吃東西，喝藥。

我略微用了一點東西，喝過藥，右手不太靈活，也費了不少力氣，然後就在桌子前坐着，現在不想着尋死了，也不是心念俱灰的時候了，整日呆在這裏倒是顯得無聊。

“念巧，哀家想出去走走。”我與念巧說到，此時，我不一定被允許出門。

并且我對自己的身子也清楚的很，受不了多大的風，我現在還很虛弱，更何況沒有了內力避體。

“娘娘稍等，奴婢去請示皇上。”我猜就是這個結果，念巧出門，應該是去了前殿，此是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龍亦軒肯定早已下了朝。

我百無聊賴的看着這大明宮內的陳設，無處不彰顯帝王的尊氣，已成孤品的字畫，良制細作的花瓶，絲薄透影的幔帳，甚至是一個把手，一只茶盅，一個火爐，更甚撐門杆都各個精品。

“娘娘，皇上同意了。”念巧進門的時候，都是笑着的。

想不到龍亦軒竟然就這樣同意了，是不是太爽快了一點？“真的？”我不确定的問道。

“那是當然，奴婢還敢假傳聖旨不成。”念巧說着，開始籠絡東西，一邊嘴裏嘟囔着。

“皇上說，太後身子不好，要穿厚一點的大裘。”說着去衣櫥裏拿了一件銀白色的狐裘。

“皇上說，太後應該抱一個暖爐。”念巧在屋裏打了一個轉，“芷函，快去找個手暖爐！”

“哎。”那邊芷函答應着。

念巧這左一個皇上說，右一個皇上說，說的滿屋子裏的下人都笑了，我也難得的笑了。

看她像蜜蜂一樣，忙過來，又忙回去，真是繞的我眼花缭亂。

然後，不經過大腦的話，随口而出，“你這個吃裏扒外的丫頭，到底誰是你主子，皇上皇上的，沒完了。”

這話，我是笑着說的，說出之後才反應過來，念巧，原本就是龍亦軒的人。

她臉上也有瞬間的尴尬，但是接着就好了，“都是主子，但是這最大的主子還是皇上！”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也緩和了一下尴尬。

東西都準備齊了，跟随的人不少，看得出，龍亦軒對我還是不放心，但是，能讓我出來已經實屬不易。

出了大明宮，果真一股寒風襲來，這才幾天的功夫，冬天到了，天竟然也涼的這麽快。

或許還有我這身子的原因。

這冬天，皇宮裏的景致更有一番別的風味，不是春天的盎然，不是夏天的嬌豔，不是秋天的雅致，倒是給人蕭索的錯覺。

樹葉基本上落光了，花也基本敗了，而臘梅還沒有開放，只剩常青的松柏與矮冬青。

不知不覺，踏上了通往禦花園的路，鵝卵石鋪路，彎彎曲曲通向遠方，通過一個又一個的拱門，都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哎，你聽說了麽，民間那首曲子被封了，據說皇上關了許多人。”

就在我要通過一個拱門時，一個聲音傳來，應該是在前方的牆根，有宮女休息。

念巧要說話，被我攔住了。

“什麽曲？”

“那首寫咱太後的，’擡手劃鞋下香階，玉色枕頭帝王見，只是原怪顏色好，怎知妖術迷人眼，身下令人好垂憐……’。”

好一首豔曲！

☆、【140】黃鹂鳥

身旁念巧已經是氣的不行，就要沖過去，被我攔住。只聽那邊嬉笑聲依舊。

“你怎麽把這曲子給唱出來了！”一女子驚呼，帶着恐慌，“這可是皇宮啊！”

“那有什麽，那個勞什子太後在龍創上養病呢，怎麽說也傳不到她的耳朵裏。”那個唱曲的女子，無所謂的聲音響起。

“也是，你說這太後用的什麽術，竟然得到了皇帝的垂憐，你我要是有這個本事，那早就成了主子了。”

“不就是狐媚的妖術麽……”

初冬，天上的雲彩都混做一團，陽光陽光還算明媚，談笑間，風起雲動，遮住了冬天裏唯一的一點溫暖。

“會狐媚的妖術也不容易，要是你會，皇上定巴巴的往你那跑，你也能成主子。”我舉步向前，沖着那個拱門走。

那個宮女似乎還沒感覺到危險的到來，聲音依舊輕松，“咱這不是不會嗎。”

“知道你為什麽當不成主子麽？”我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側，往右一看，是三個宮女一起蹲在那，正閑扯。

比較嚣張的那宮女邊說邊轉頭，“為……”然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她從下往上緩緩擡頭，從我的蜀錦鞋到銀白色狐裘，然後是我笑靥如花的臉。

“因為亂嚼舌根的人，怎麽配當主子？”

“太……太，太後。”一個比較機靈的，先跪到地上。

“嗯，怎麽了？哦，哀家知道了，哀家現在應該在大明宮養病，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是不是吓到你們了？”我看上去不像是興師問罪的，倒是像在愉快的與她們交談。

“不，不。”三個宮女都跪在了我面前，兩股戰戰，不敢亂動。

“那也是奇怪了。”我擡頭看看白雲，“剛才哀家聽到黃鹂鳥歌唱，還想着這冬天那裏來的黃鹂鳥，于是就來尋，沒想到只找到了你們，你們有見那只黃鹂鳥麽？”

我的臉上堆滿笑容，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往三個人中一掃，發現中間的女子頭低的最低，并且兩邊的女子不經意間稍微挪動，這些，已經把她的身份暴露。

“太後娘娘問你們話呢，還不回答！”念巧在一旁略微大聲的問道。

“噓。”我把食指往嘴唇中央一放，嫣然一笑，“小心吓走了黃鹂鳥。”

念巧很乖的笑了笑，“是。”

“你叫什麽名字？”我眼睛直直的盯着中間的那個女子，居高臨下，手裏還捧着熱乎乎的手暖爐。

“奴婢凝冬，參見太後娘娘。”不擡頭，也知道我問的她，直接報上了自己的姓名，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凝冬，好名字，在這冬天，你算事一抹亮色，但是想要凝住，留下這冬天，可不容易。” 我一向喜歡笑着，現在也不例外。

但是，接下來，我面色一凝，聲音也變得平靜，“你是哪個宮裏的？剛才的曲子又是誰教你唱的？”

一方落葉落在她的眼前，風一吹，又被吹走，“求娘娘饒了奴婢吧！”

“娘娘讓你回話！”念巧的聲音比我要高。

“奴婢，奴婢是月明宮的，那曲子，是民間流傳的。”小宮女把頭低的更低，整個臉眼看着就要貼上地面。

我輕輕一笑，月明宮，竟是淑妃的下人，“淑妃娘娘平日就是這樣管教宮女的？你擡起頭來。”

那宮女呆呆木木的擡起頭，臉色發白，若不是唇間的一點顏色，就面如白紙了，女子長得還算清秀，大眼小臉，此番根本無法想象眼前人曾說出那麽嚣張放肆的話語。

“哀家看你長得還算清秀，既然你喜歡唱歌，那麽就送出宮去好了，怡紅院一定很願意收清倌。”

我這話說完，那宮女的張臉面如死灰，眸中絕望的神情畢露，可憐啊，落在我手上，但是我之前對容嫔所做的處理，她們應該都清楚，現在對這個丫鬟也已經算是仁慈。

“不，奴婢不要。”那宮女一邊說，一邊撐着地往後退，她身側的兩個人已經躲開老遠，都不願意挨着他。

“來人。”我輕輕一開口。接着身後就出現一群侍衛，“把這位抓起來，送到怡紅院好了。”

“不！”那邊開始大叫，“淑妃娘娘會救我的！”

我嘴角扯出微笑，看來事實與我相猜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兩樣。

“哀家下的命令，淑妃娘娘自然也不會違抗，如果哀家說因為淑妃娘娘管教不嚴，要廢了淑妃娘娘為庶人，又有誰敢說話？”我随着那宮女，亦步亦趨地說，“對吧淑妃娘娘。”

我标準的微笑挂在臉上，猛地一轉頭，眼前一陣烏黑，但是我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常，可能是因為大病未愈，武功盡費，一個轉身竟然都能讓我頭暈目眩。

等我眼前恢複光明，我看到的是帶着一臉尴尬微笑的上官慧琳，果真是人老實，心不老實。

她今日仍是那一副安靜淡雅的扮相，身穿月白绫緞小襖，身後的宮女拿着她的素錦織鑲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頭上簡單大方的朝月髻，上面飾着碧玉棱花雙合長簪，手戴鎏金水波紋镯子，女子輕搖動，江南小橋下流水，溫婉柔柔碧玉妝成。

她是南方女子，薄施粉黛，恰恰剛好，風髻露鬓，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如此，正是誘人。

這後宮處處是風險，她自然也不列外。

“給太後娘娘請安。”淑妃欠身，眼眸下看，很是卑謙。

“淑妃起來吧，真是巧，哀家這裏正好要處置一個你宮中的宮女，你便來了。”笑靥如花，殺人于無形，她出現的時機，與我估測的剛好。

剛才的那番話，就是說給不遠處的她聽的。

“不知這宮女犯了什麽錯，太後娘娘大人大量，不必跟一個宮女計較，還是讓臣妾帶回月明宮管教吧。”淑妃也是笑語盈盈，好像剛才我所說的話她全都沒有入耳。

她這話可是給我下了套的，若我不同意給她，那豈不是小人小量，跟宮女計較了，可是，我看上的人，咬住的人，怎麽可能松口？

我一臉為難的看着上官慧琳，“這可怎麽好，哀家的旨意都下了，這時收回，豈不是哀家的不講信用？”

上官慧琳面部笑容一僵，看着我的身後。

看來，暗衛的速度也不慢嗎，但是跟上官慧琳還是差了一點點，上官慧琳也許是早就埋伏在這附近的。

後宮的女人做任何事，目的無非只有一個，争*，上官慧琳今日讓宮女在拱門後等候我的到來，唱出那曲子，無非就是想給我聽聽，讓我知道，在百姓眼中我與龍亦軒是什麽樣的。

然後在讓我覺得難堪，與龍亦軒鬧不快，最好再鬧一場自殺，然後後宮女人便得了利。

真好笑，我從昨天開始才不鬧自殺，才被松了綁，才跟龍亦軒一起睡了一晚，這些後宮的女人竟然就等不及了。

并且，第一個等不及的竟然不是顧靈芸，而是上官慧琳，我沒記錯的話，我進冰室的那天，龍亦軒在上官慧琳那裏喝酒，被下藥，然後才跟我……

上官慧琳，看來，我與你也不是一點的仇纏。

我轉身，都不曾看來人，一邊說道，“皇上說呢？既然皇上把後宮的權利交給哀家，那麽哀家是否就應該秉公辦事？”

“太後說的是。”龍亦軒很配合的還朝我彎一下腰，真是“慈母孝子”。

龍亦軒這番都朝我彎腰，我的身份自然也就顯了出來，“那麽，皇帝覺得哀家的決定把這宮女送去怡紅院，對麽？”

“對，太後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就算太後你想要牽連別人，想要摸到底，那也是可以的。”

我偏頭去看上官慧琳，她畢竟是大家小姐，平時被家裏護的好，也沒人敢欺負，而龍亦軒所說的這番話，已經對她造成威脅，更何況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她的指使，于是此時她的臉色已經全變，就像地上的那個宮女那般。

“那好，來人，托下去。”我笑了，“哀家暫時不是很想追到底，怕這一串的螞蚱牽出來，不好辦。”

“太後，饒命啊，淑妃娘娘救我……”那個宮女被拖走了，臨走之前嘴中一直不停的叫上官慧琳的名字。

“哀家不想賞景了，平白的被壞了氣氛，不開心了。” 我說着轉頭往回走。

☆、【141】第一場雪

不是我故意撒嬌之類的，而是我在打賭，通過昨天龍亦瑤對我說的，我打賭龍亦軒會跟上來，由此可以在上官慧琳面前得意一次，打擊她一下，順便驗證一下龍亦瑤對我說的話的可信度。

我走了一會，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身後沒有那個男人，我明明可以釋懷，為什麽心底的失落層層疊疊而至？是因為他辜負了我的期望，或者，沒能讓我在上官慧琳面前樹威？

更甚者，他是去安慰上官慧琳了。

我的步子頻率變得更加快，看着，等我到了大明宮就收拾東西走，回未央宮去。

我風塵仆仆的回到大明宮，進屋之前一回頭，沒有發現龍亦軒的身影，嘴角輕勾，龍亦瑤說的話，可信度不高，找個說客就來虎龍我，當我三歲毛孩啊。

他讓龍亦瑤來說這些，不過是想讓我暫時的妥協，不要再跟他鬧矛盾罷了。

我當時竟然還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我為什麽會覺得對不起他？因為他的暗戀麽？

莫名其妙！

我什麽時候成了感性的人，竟然會對自己的仇人心軟。

我回到大明宮，直接坐下，再也沒有力氣，雖說我最近開始進食，但是吃的真的不多，身子弱還是難免的。

“娘娘，您走那麽快幹什麽？”念巧跟在我身後，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可是我卻絲毫沒覺得熱。

“收拾東西。”我冷着臉下了命令。

念巧剛剛的一臉疑惑，瞬間呆住，眼中的不解更甚了，“為什麽？”

“哀家說收拾東西，就收拾東西。你用得着問麽？”我現在脾氣很不好，有那首曲子的原因，也有龍亦軒的原因。

“太後，收拾什麽？”念巧這話問出來，我就想給她一個爆栗，她腦子幹什麽去了。

“收拾哀家的東西，哀家要回未央宮。”我認認真真的說完，然後不看她的臉，拿起桌子上的茶盅用左手給自己倒水。

我知道，念巧現在肯定是在猶豫，是收拾東西呢？還是先報告龍亦軒呢？

“芷函，收拾東西！”我喝完水，喊了另一個人。那個小丫鬟上次被我救過，雖然她最後還是挨了板子，但是從那以後，她對我便特別的衷心。

“是。”芷函乖巧的聲音傳過來。

不知道收拾了多久，門被人一腳踢開。

“你們在做什麽？”冰冰涼涼的語氣，不用想也知道他現在的臉色如何。

“皇帝說了，哀家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所以皇帝不要管。”我輕飄飄的用他說的話，堵住了他的嘴。

“朕所說的僅限于後宮諸事。”龍亦軒的口氣又冷了一分。

我一直不曾回頭看他，但也覺得如芒在背。

我輕笑出聲，“難道哀家不屬于這後宮之中麽？”

“太後當然屬于後宮，但是太後別忘了，太後還是朕的，朕一想不喜歡自己的東西随便動。”龍亦軒的腳步聲傳來，是朝着我走過來。

我是他的東西？他竟然把我當東西？啊呸，什麽東西不東西！

“你們都住手。”龍亦軒一邊走，還不忘了下命令。

我回過頭，仰視他的臉，還真是無死角。“那麽，皇上打算讓哀家在這裏住多久？這大明宮是皇帝住的地方，皇帝就不害怕哀家在這裏住久了，就不想走了，想成為這裏的主人嗎？”

我的話語中滿是挑釁，四周的下人都寂靜無聲，生怕龍亦軒因為我的話發怒，而遷怒于別人，畢竟篡位不是小事。

“太後若是之前說這話，朕還有可能相信，但是太後現在說，朕還真的不太相信。”

他的話讓我心底一寒，一根絲瞬間而斷，把我摔入萬丈深淵。我現在武功盡失，右手被廢，怎麽再組織力量與他抗衡？心中像是有漫天的飛雪，與三九天的冰山還要涼。

“是啊，哀家不過是籠中的鳥，鳥被困久了，自然就什麽能力也沒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只是想諷刺這皇宮，但說完之後，自己一考慮，突然有一個想法。

他把我安排在這大明宮中，無非就是讓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那麽我安逸慣了之後會變成什麽樣？腦子愚鈍，就像他的後宮嫔妃一樣麽？

不，我不要做他的金絲雀，有了一個信念，我更加堅定，我要離開大明宮，我要到他見不到的地方去。

我站起來，目光堅定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劍眉入鬓，微微凹陷的人中，還有薄情的紅唇，但是唯一與平時不同的是，原本眸中的萬點星辰，現在只剩下躲閃，貌似，我猜對了不少東西。

看着他這般，我心中的嘲諷更甚，他甚至不惜欺騙他單純的妹妹，來替他原了這場戲。

“皇帝，哀家搬出去的心意已決，如果你真的攔哀家，那麽昨晚，哀家所說的不再算數。”

我不明白龍亦軒為什麽非要留着我，不讓我死，而又讓我當他的金絲鳥，這是想讓天下人看看，當年唯一打敗過他二十萬軍的女人，是如何在他手中變成玩物的麽？

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個男人的心，真是太狠了。

“太後何必執意至此？”龍亦軒已經回複了原來的模樣，不茍言笑。

“因為，哀家要自由，在大明宮太約束。”我胡扯了一個理由，去堵住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