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子夫人
什麽女子卑弱,齊銳直接一把把李嬌鸾拉過來,摁在被窩裏,“以後別跟我這麽說話了,你是我老婆,人家還說夫妻一體呢,這一體的哪有誰尊誰卑?快睡吧。”
丈夫還是第一次這麽主動,李嬌鸾面如火燒,她掙紮着往裏挪了挪身子,“燈,我還沒吹燈呢!”
“你別動,我來,”被子裏的暖和氣兒都跑完了,齊銳摁着被子,探身吹滅了油燈,“這天要再繼續下下去,我看這屋子非塌不可。”
丈夫的變化太大了,李嬌鸾反複說服自己,是因為齊銳病了,還因為齊銳要成舉人了,但兩夫妻之間的感覺變了,讓李嬌鸾覺得身邊的人,突然陌生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大家都有些尴尬的緣故,還是因為兩人睡一起确實更暖和些,齊銳覺得自己都出汗了,他輕咳一聲,試圖再找幾句話緩解一下氣氛,然後再“自然而然”的“睡着”。
可李嬌鸾卻驚的又是一縮身子,“我給你倒水去?”
這哪是媳婦啊,簡直是個小丫鬟,齊銳在被子裏拉住李嬌鸾,“我沒事,也不渴,”李嬌鸾纖細的手臂被齊銳握在手裏,“你太瘦了,以後多吃飯少幹活,有什麽需要花力氣的活,就叫我做。”
齊銳的手離開了,但手臂上的溫暖仍在,李嬌鸾努力撫平狂跳的心髒,“沒事的,我不累,我平時吃的也多的,你不是說母親是喝水就長肉的人嘛,我是吃再多也不胖的,并不是吃的少,而且你別看我瘦,我很有力氣的,家裏的活兒也不累人的。”
“怎麽吃都不胖,這可是個大優點,”想當初自己為了保持身材,可沒少下功夫,吃的比兔子都健康,“不過你這可不是不胖,而是太瘦了,怎麽,外頭時興以瘦為美?”
李嬌鸾搖搖頭,她成天關在家裏做家務,怎麽會知道外頭時興什麽?“我不知道,也沒留意過,女人講的是德言容功,不是……”
齊銳撫額,被窩裏都能弄出德言容功來,原來這是位“賢妻”啊,“我不喜歡什麽德言容功,你也別講這些,你才多大點兒的年紀,幹嘛拿那些條條框框束縛自己?”
不喜歡?這是什麽話?女人不講婦德那還算什麽女人?李嬌鸾翻身認真的看着齊銳,“是不是妾身哪裏做的不好了?”他這是說反話呢?
少女溫軟的鼻息帶着淡淡的香氣拂來,齊銳面上一緊,往後移了移身子,“你別多想,是我話說的不全面,我不是說叫你不講,這些規矩做給外人看看也就是了,但是在自家人跟前,不必事事依着這些教條,太講這些,反而失了人的本性,你說,木偶人有什麽意思?不只是你,就是巧蕊,我也願意她活的随意一些。”
“你剛才把‘妾’都挂嘴上了,我不是說了,咱們是兩口子,我努力上進,你辛苦持家,誰也不比誰更高貴,所以以後可別再跟我什麽‘妾’不‘妾’的了,我不喜歡聽。”
能最後以死相拼,說明李嬌鸾骨子裏是個烈性子的女孩子,這樣的女人,壓着自己的性子,一直循規蹈矩的活着,倒不如依着自己的本性,大家都活的輕松一些,“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是什麽高門大戶,我覺得母親那樣就挺好的,有苦就說,有火就發,不委屈自己。”
齊銳很少跟李嬌鸾說這麽多話的,這讓她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之前對齊銳的懷疑也無影無蹤了,“相公的意思我明白了,”齊家不是大戶人家,齊銳這是讓她照着村裏人的方式活呢,“可相公中了舉人就會考進士,以後還要做官,我不能丢你的臉。”
“臉是自己掙的,我能不能為官做宰,看的是自己的本事,老婆是不是賢良淑德,有什麽關系?而且我做官還不能讓自己家人活的自在,那這官不做也罷!”
李嬌鸾眼眶發酸,忙躺平了把頭轉頭裏側,半天才道,“相公從來沒跟我說過這麽多話,我聽着歡喜的很。”
好吧,現在的小姑娘真好騙啊,幾句話忽悠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我這是真心話,你別以為我哄你呢,唉,以後你就知道了,你還小着呢,要是以後幾十年都活在條條框框裏,多沒意思?還有,家裏的生計我會想辦法,你跟巧蕊以後少做點兒活兒,太累了不長個子了。”
尤其是齊巧蕊,整個一個營養不良,齊銳看着都覺得心疼,“對了,我記得你是認字的?”
大漢不講女子無才便是德,有能力的人家,也會讓女兒認幾個字,李嬌鸾是秀才家的女兒,也是讀過幾本書的,“嗯,不能跟相公比,家裏跟着母親讀過女四書。”
他偏頭看着暗影中的李嬌鸾,“那些書以後別看了,我書房裏不是有的是書嘛,你可以自己找着看,沒事的時候,教教巧蕊,咱們家的女孩子,不能不讀書的。”
“好,”李嬌鸾跟齊巧蕊關系最好,她知道齊巧蕊也想讀書的,只是家裏識字的兩個男人,沒一個想到要教她認字,李嬌鸾倒也教了齊巧蕊一些常用字,但終究長輩們沒發話,她也只是簡單的教一教,“我以後每天都教巧蕊認幾個字,就從三字經百家姓開始。”
齊銳聽出來李嬌鸾聲音裏的輕快,滿意的笑了笑,他下定了決心認下這門老天給的“包辦婚姻”,但也希望自己的妻子能跟自己三觀一致,性情相投,以後兩人可以幸福美滿。
現在李嬌鸾這麽的“從善如流”,簡直讓齊銳驚喜,他轉身看着李嬌鸾纖瘦的後背,拉了拉被了幫她掖了掖,見她僵着都不敢動,不由失笑,阖眼睡了。
……
護公國府晴明院裏,世子夫人梁沅君冷冷的看着跪在她腳邊的通房靜夜,“這些年我真是待你們太好了,你不會真的以為咱們就是表姐妹了吧?”
之前為了能給簡宗頤當通房,靜夜只差沒有在梁沅君跟前寫血書表忠心了,可現在呢,一着上了簡宗頤的床,又趁他正貪新鮮的時候,就開始在自己跟前耍滑頭了。
梁沅君不屑的看着一身新衣,滿頭青絲梳成彎月髻,低頭不語的靜夜,“這些年世子身邊的通房丫鬟,來來去去的有多少,你沒打聽打聽?”
靜夜絞着手指,她現在腸子都要悔青了,當初不好好的呆在家裏當田家姑娘,然後找個讀書人嫁了,以後說不定還能得個诰命當官太太呢,可現在,好好的良民成了奴婢,還要跪在自己的親表姐跟前,聽她的訓斥。
怪只怪自己年紀小,被奶奶撺掇着簽了賣身契,進了廣寧侯府,成了梁家大小姐的陪嫁丫頭。
沒給簡世子當通房的時候,靜夜也以為,只要她當了姨娘,跟梁沅君就可以姐妹相稱了,有個出身高貴人品俊雅的丈夫,正室夫人又是表姐,她也算是飛上枝頭了。
可真成了通房靜夜才發現,她在梁沅君眼裏,就是個連人都不是的玩意兒,表姐妹的身份,并不是她的護身符,甚至在這深宅大院裏,梁沅君把她整治死,她連個信兒都休想送出去。
“不是的,夫人,您誤會了,以前在家的時候,奴婢真的不知道有齊家這門親戚,”靜夜一臉恭順的跪在梁沅君跟前,什麽表姐表妹,她現在是一點兒這樣的念頭都不敢有了,“奴婢這就叫奴婢奶奶進來,回夫人的話。”
梁沅君不屑的一笑,這樣的假話能騙得了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拿這個秘密當把柄,一家子跟吸血蟲一樣撲過來,靜夜能不知道還有一個梁家的兒子?
不過就是現在的齊秀才跟齊銳,跟田家人非親非故,他們從齊家又占不到便宜,幹脆就躲的遠遠的不願意來往罷了。
田嬷嬷當初或許是為了女兒,也為了她,但現在那死老婆子眼裏只有她的兒孫們,想的就是怎麽從她身上多撕下肉來。
梁沅君輕嘆一聲,“原來是這樣的,那倒是我冤枉你了,起來吧,別跪着了,一會兒世子回來了,還以為我怎麽苛待你了呢。”
跟豔麗無匹的梁沅君比起來,靜夜一如她的名字,長的溫柔乖順,是梁沅君最不喜歡的小白花模樣,但她心裏也知道,簡宗頤偏偏很吃靜夜這一套,“你去跟你奶奶說,齊秀才是她的女婿,齊家過的不好,她這個當岳母的不心疼女婿,也要心疼心疼外孫不是?何況這次,你的表兄齊銳,可是過了鄉試,中了舉人的!而且還是第五名,将來春闱的時候,中個進士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靜夜沒想到那個齊銳居然有這樣的出息,但她更吃驚的是原來梁沅君一直在關注着齊銳,“夫人怎麽知道的?”看來她也是心裏存着鬼呢,也是,占了人家的身份,享着人家的榮華富貴,是個人就不能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