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思
因為兩位産婦同時難産,別院裏人手又少,給了田嬷嬷可乘之機。而心中存疑的産婆,因為拿不到實證,又覺得将侯府世子換成奴才之女的做法太過匪夷所思,也只是将疑惑藏在心。
但叫田定山驚訝的是,廣寧侯府如今的世子爺梁锟,居然會出手将當年的收生婆給結果了!
田定山是什麽樣人,不論是在侯府當管事,還是給梁沅君打理生意,都是在跟各樣人打交道,梁沅君跟廣寧侯府世子梁锟的關系,在他聽說收生婆失足落水的時候,就啧摸出不對來了。
就算是梁锟怕自己的世子之位旁落,但在滅了收生婆口之後,梁锟要對付的,不應該是同樣知情的田家嗎?
可田家不但安然無事,梁锟還對他們多方照顧,更是一直幫着自己那個漂亮的出奇的外甥女,照看着她悄悄在外頭經營的生意,能讓連親哥都不願意相認的梁世子這麽做,這裏頭的原因就耐人尋味了。
“娘您只管放心,齊雲峰也不是傻子,就算是他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就憑他一個秀才,敢跟侯府跟國公府對上?而且齊銳中了舉人,他舍不舍得不要舉人兒子?”田定山以己度人,如果是他,左右親生女兒也不會認他,還不如抓緊手裏這個舉人兒子呢,照樣榮華富貴。
田嬷嬷想想也是,如果把女兒換回來,齊秀才跟孟氏那個年紀,可就真絕了後了,倒不如把齊銳留在身邊,“嗯,是這個道理,那這事回去就別告訴大小姐了,反正她在內宅裏,輕易不得出來。”
田定山點點頭,他就沒有見過梁沅君那麽不好糊弄又愛攬權的女人,當初幫林夫人打理嫁妝,還不是他報多少就是多少?
本以為跟着梁沅君了,油水會更厚一些,沒想到這丫頭事無巨細,恨不得什麽都抓在手裏,還弄了新式的賬本,一筆筆叫你記的清清楚楚,敢少一錢銀子,就把人叫進來一通指責,根本不替下頭人考慮一點!
……
齊銳的馬車到了村口,人剛露頭,就有頑童大喊,“舉人老爺回來了,舉人老爺回來了!”
齊銳聽說過一家中舉,全村狂歡的事,沒想到這種事也叫他趕上了,他忙整了整衣衫,快步往家走。
孟氏跟李嬌鸾已經多人堆裏擠出來了,“銳哥兒,你說的沒錯,田家人還真的來了!”
自己熟讀了全文,還能記錯了?原文裏田嬷嬷過來一痛好哭,就将齊家父子給哭軟了心腸,認下了田家那群中山狼。
可惜田家再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母親已經将人打發走了?”
孟氏點點頭,“我把你以前跟我說的話,都跟姓田的說了,不過那些人臉皮厚的很,最後還是你爹把人攆走的,唉,你先去看看你爹吧,從田家人走後,他就鑽屋子裏不知道幹什麽呢,連飯都不好好吃,連客人上門都不願意出來見一見。”
肯定是心裏難過呗,齊秀才迂腐單純但并不傻,見到了田家人,恐怕什麽都看清楚了。
兒子不是自己的骨血,親女兒面都沒見過,就被心愛的妻子給送走了,這樣的打擊,齊秀才一時難以轉彎也是常情,“我去看看父親。”
“你叫他趕緊出來啊,族長還等着他呢,你中了舉人,族長說了,要開祠堂,還要辦上三天流水席,對了,剛才還有人來送禮了,我不敢收,但族長說收了沒事,我就放堂屋了,”在孟氏眼裏,齊銳已經打敗自己,成了真正的一家之主。
齊銳點點頭,沖迎出來的族長齊廣田行了個禮,被他拉着誇了又誇,才掙出道賀的人群,去房裏找齊秀才。
齊家破屋淺院兒的,齊秀才在屋裏已經聽見齊銳回來了。見齊銳推門進來,他忙用面巾把臉擦了,赧然道,“回來了?”
齊銳點點頭,“我聽母親說田家人來了,您還好吧?”
哭過之後,齊秀才心裏舒服了一些,他強扯嘴唇,“你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他擡眼看着劍眉朗目的齊銳,之前齊秀才就有過疑惑,為什麽兒子竟然跟自己全無相像之處,後來他自己也想通了,如果田家幾個舅兄瘦下來,兒子應該是像舅舅們的。
現在他才知道,齊銳根本跟齊田兩家沒有任何關系,他是貴人家的孩子!
“銳哥兒,你真的沒想過去認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要是知道了親生兒子流落在外,不知道會多傷心,”齊秀才設身處地的為梁家想想,如果自己的女兒生在朝不保夕的人家,他也會痛徹心扉,覺得愧對親生骨肉。
齊秀才把人想的太好了,齊銳搖搖頭,“我這兩天在京城的時候,又将廣寧侯府仔細打聽了一番,廣寧侯府極為看重跟護國公府的親事,而且五年前已經立了嫡子梁锟為世子,我去了,他們的處境更尴尬。”
跟齊秀才講什麽會被謀害這些他根本不會相信的,倒不如也聖父一些,擺出為人着想的姿态來,他更好接受,“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梁家人蒙在鼓裏,反而更快樂一些。”
“你這個孩子,倒真能想的開,你別以為你中了舉人了就萬事不愁,這一輩子止步會試的數不勝數,”齊秀才沒想到兒子這麽仁厚,想到已經成了護國公世子夫人的親生女兒,心裏越發覺得對不起齊銳,“不如這樣,我親自去見廣寧侯,要殺要罰我都認了,就是世子夫人她……”
不論見沒見過,知道了真相,齊秀才本能的就對梁沅君生出了舐犢之情,想到自己去了,女兒的身世就被會揭出來,她在護國公府的日子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齊秀才有些遲疑。
齊銳知道自己所謂的親生父母,把利益看的比親情重的多,再加上一個視他如攔路虎的梁锟,“真的不要了,這樣除了徒增大家的煩惱,再無一點兒益處,倒不如維持現狀的好,而且在我眼裏,”
齊銳這幾天把自己的未來細細想了一遍,中了舉人,一家子衣食無憂是一定的了,但想發家致富,光靠寄田跟別人的孝敬怎麽可能?
就算是自己寫戲的事情順利,可掙幾筆活錢容易,富貴到可以跟廣寧侯府抗衡,在護國公府前自保,是不能夠的。
要鬥倒廣寧侯府,保證自己不再落入原身的境遇,似乎只有走仕途,才是最直接可行的辦法,“父親,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想好了,等家裏一切都安穩之後,我還得潛心讀書,為明年的春闱做準備。”
雖然舉人也可以當官,但上升空間有限,在這個大漢,奉行的也跟明清相近的一套,沒有個進士起步,你的仕途就走不遠。
“明年春闱?”說起齊銳的前程,齊秀才把骨肉不骨肉的立馬抛在腦後,“我以為你會再等三年,不過這次你能名列五經魁,說明你的文章已經小有所成,倒不是不能一試。”只是齊銳的年紀,萬一遇到個喜歡壓人的主考,黜落也是常有的。
三年齊銳可等不及,“不妨事的,我就當下場歷練一下,考不中也無所謂,”他有原身的記憶之後,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還有“過目不忘”之能,這可是小說裏沒有寫明的,齊銳打算剩下的時間,專注研究時文策論,争取能一擊得中,只有讓自己先強大起來,才有跟廣寧侯府和護國公府一拼之力。
知道齊銳并非自己的親骨肉之後,齊秀才在齊銳跟前,沒有半分底氣,“既是這樣,那外頭的事你就別管了,有我跟你母親呢,你只管靜心讀書,為來年的春闱做準備吧。”
……
從齊銳中了舉人之後,家裏每天迎來送往就沒有停過,齊秀才雖然木讷了些,但也不是一點兒人情世故也不通,加上清水村民風淳樸,住的大多是齊氏一族,一家有事,舉村幫忙,三天流水席辦的有聲有色,四鄰八鄉難得出一個舉人,沾親帶故的沒有不來恭賀的,加上延平縣裏那些讀書人跟鄉紳財主,硬是又熱鬧了好幾天,村裏才算是漸漸安靜下來。
短短幾日功夫,齊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只是孟氏跟齊巧蕊,李嬌鸾也覺得這幾天如在夢中一般,族長拿了一摞田契送到齊秀才手裏,因為齊銳一人,齊氏一族跟着會少交許多賦稅,大家親兄弟明算賬,齊廣田給的有大家的田契,還有将來給齊家的租子。
除了這些,鎮上的富戶們,更是送宅子的送宅子,送銀子的送銀子,準備就把跟齊家的關系走動起來,畢竟山水有相逢,誰知道哪天能用上這層關系?而且對于延平來說,縣裏舉人進士出的多,也是文風興盛的表現,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
田契是歷來的規矩,也算是齊家對族裏的回報,雖然覺得這樣有些挖公家牆角的感覺,齊銳還是随大流的收下來了。
至于宅子跟銀子,齊銳堅信拿人手軟,有些東西現在收下了,送禮的人将來總有一天會來收取回報的,到那個時候,沒準兒還得連本帶利一起還。所以他對送禮的人言語都十分客氣,心意領了,禮物原封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