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同年
小說裏根本沒有齊銳中舉之後這些描寫,齊銳也不知道什麽符提學是哪路神仙,但豐居安說的次輔,齊銳卻是知道的,書裏的三皇子周世嘉,就是得到了次輔宋應昌的支持,跟四皇子鬥了個如火如荼。
看過小說的齊銳知道,不論是老三,還是老四,都不是最終的勝利者,真正笑到最後的是一直默默無聞,看似不得皇帝喜歡,其實卻是皇帝愛情結晶的大皇子周世澤。
所以什麽次輔不次輔的,齊銳不打算去抱大腿,“退之兄也知道我的性子,萬一說了什麽不合适的話,還不如在一旁聽韓解元跟符提學說話呢!”
看着齊銳一臉赧然之色,豐居安想到他的年紀跟出身,也不好再怪他,“你呀,真是個沒嘴的葫蘆,為兄已經跟家人商量了,不再參加明年的春闱了,直接去吏部候缺,依省吾賢弟的文章,明年高中是必然的,但你也要為以後想想,這仕途将來怎麽個走法?”
這官場講的就是人脈,而師生就是一條牢不可破的人脈,傻子才不緊緊抓住呢,別人不說,就看解元韓元輝,在符提學跟前,跟兒子一樣。
怎麽個走法?這個齊銳沒有具體的計劃,但也絕不會是抱什麽符提學的大腿,“我想如果能留在京城是最好了。”先入翰林院做個庶吉士,然後再慢慢尋找機會,當然,對付梁家也是首要任務。
“上一科一共二十八名庶吉士,”豐居安沒想到齊銳看着話不多心還挺大,不過他是順天府會試第五,進前三十也是有可能的,這大漢非翰林不能入閣,齊銳要是改改性子,以後還真會有遠大前程的。
想到這兒豐居安撚着不長的小胡子道,“我聽何員外說,你把他送給你的兩個丫頭退回去了?”
何員外這些鄉紳,世世代代住在延平,跟豐家一樣,算得上延平的地頭蛇了,“是啊,我家跟何家素無來往,突然收到那樣的賀禮,受之有愧。”
豐居安一直關注着齊銳這個新舉人的動向呢,知道他收禮極為講究,銀子不超過五兩,田産跟宅子一概不收,何員外也是發現了齊銳這個規矩,才送了兩個美人過去。
“不過是兩個伺候人,紅袖添香是我等讀書人的情趣,難不成弟妹連這兩個丫頭都容不得?”其實豐居安覺得齊銳成親成的太早了,以他的相貌,如果等中了進士,尚書的女兒也娶得,有了老泰山的照拂,即便是性子木讷一些,前程也是有保障的。
齊銳搖搖頭,“退之兄誤會內子了,我家裏的情況退之兄也是知道的,何員外的那兩個丫鬟,比我母親跟妹妹還嬌貴,難不成把人留在家裏,當小姐敬着麽?”
豐居安嘆了口氣,如果齊銳肯收下大家送的賀儀,別說兩個丫鬟,就算再加兩個小厮,也養得起,“改天我送一個書童給你吧,你以後也是要時常出門的人,總不能身邊連個跑腿傳話的人都沒有。”
這個齊銳已經想好了,與其用外人送的,倒不如自己直接買呢,至于再私密一些的事,他就交給金娃去做,別看自己那個小堂弟才八歲,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心眼兒多着呢,“我有個堂弟在家裏,家父的意思是讓他跟着我讀書,以後閑了給我跑跑腿也是可以的。”
原來什麽都準備好了,豐居安一笑,他也看出來了,齊銳看上去木讷,卻是個極執拗的性子,只要打定了主意,任誰都勸不動他,“那好吧,咱們如親兄弟一般,以後有什麽事,別跟哥哥客氣,延平今年只有咱們兩個舉子,更該和睦才是。”
齊銳連連點頭,如果不是要維持老實人的形象,他都可以随口向豐居安表達一番自己對他這個兄長的感激之情,再讴歌一下他們兩個之間的美好友誼了。
不管豐居安跟他交好的目的裏有多少功利的成分,他得到的幫助是實打實的,就沖這一點,齊銳對豐居安就挺感激的。
……
兩人到了客棧,洗漱更衣之後,豐居安便來叫齊銳,他們跟同年們約好了今天要到京城最大的青樓莳花閣會文去,豐居安不打算再考了,但他一定要跟幾個前程似錦的同年維系好關系。
莳花閣不是普通的青樓,裏頭的頭牌花魁女校書更不是什麽人都能随便見到的,別說是舉人,就是新科進士,文章不出彩,風姿不悅人,也很可能被女校書們拒之門外。
今天的文會是豐居安前些日子就叫人下貼子來莳花閣定下來的,也是拿着順天府會試五經魁的名頭,才請動了莳花閣裏的姑娘們,還不是幾位當紅頭牌,就這,已經很讓豐居安得意了。
齊銳也聽說過莳花閣的名聲,書裏梁沅君的胭脂水粉賣的特別好,還有莳花閣花魁林白卿的一份功勞,甚至在林白卿自贖自身之後,梁沅君私下裏甚至跟林白卿一起悄悄的做起了成衣跟化妝品生意,兩個美女守望互助,成就了各自的幸福。
沒想到才穿過來沒多久就能夠親眼見一見京城最美的女人,齊銳想想還有些小激動,收拾停當,跟着豐居安去韓解元他們住的客棧彙合,一行人談談笑笑,安步當車,往莳花閣而去。
五經魁裏齊銳最年輕,解元韓元輝也已經年過三十,第三名蘇栩年少一些,也有二十多歲了,大家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對年紀小又愛“害羞”的齊銳都頗為照顧。
蘇栩是工部尚書蘇新德的孫子,家中顯赫,人也生的風流倜傥,直接壓倒了一臉敦厚相的韓解元,成了大家的中心。他一路上侃侃而談,跟大家科普莳花閣各種有據無據的秘聞內幕,而齊銳,則在一旁不露痕跡的當個捧場王,适時的提出一兩句質疑,讓蘇栩把話題進行下去。
相對于其他舉子只聞莳花閣的名聲,蘇栩這種去過幾次的,自然是老司機了,對閣裏幾位正當紅的女校書更是如數家珍,“其實不只是蘇卿,就是樂如雪,琴無聲幾個,不說琴棋書畫,就是詩詞文章,也不比咱們差到哪裏去,蘇樂兩位,更是不問貧富只看文章,”
他沖身邊的齊銳笑道,“省吾賢弟到時候不妨一試,憑你的文章跟相貌,說不定就能得了哪位佳人的青眼,成就一段佳話呢!”
他去見識見識可以,成什麽佳話還是算了吧,齊銳笑道,“我除了四書五經之外,再無所長,想來幾位大家也未必願意看我的八股文,至于相貌什麽的,維寬兄你這等京城有名的清雅公子,是在取笑我這鄉巴佬麽?”
蘇栩對自己的長相風儀還是很有信心的,也不覺得齊銳是在說違心話,哈哈一笑,“省吾真是太實誠了。”
大漢朝讀書人的地位很高,對他們的約束也少,讀書人還都挺樂意博一些“風流”名聲,今天豐居安邀的這些人,對秦樓楚館都不陌生,聽見齊銳的話,也都是哈哈一樂,唯有豐居安笑道,“諸位不知,省吾賢弟前年才成的親,跟家中娘子還是新婚燕爾之時……”
“原來家中嬌妻啊……”
雖然心裏不以為然,但大家都做恍然大悟狀,算是信了豐居安的解釋。
“走走走,這裏封路了,”衆人才拐進莳花閣所在的紅衣巷,就被幾個兇悍的侍衛攔住了去了。
蘇栩合上扇子,“你們是哪家的?敢攔小爺的去路?你知道我是誰嗎?”
攔路的侍衛顯然并不買蘇栩的賬,“幾位公子失敬,今天我們安王殿下包了莳花閣,幾位還是請回吧。”
“可我已經定好了,”為了搶到莳花閣的花貼,豐居安可沒少付定金。
“怎麽?你們還敢跟安王搶人不成?”
一旁已經有莳花閣的龜公出來,看見豐居安,嘴裏說着賠禮的話,又把定金雙手奉上,可是神情間,卻一副沒有把這群舉子放在眼裏的意思。
“算了算了,”韓元輝也是頭一次到莳花閣來,沒想到卻撞上了安王宴客,心裏不免掃興,口氣裏也透着不善,“安王殿下來了,咱們這些讀書人還是退避三舍的好。”
齊銳暗笑一聲,小說裏倒是有這樣的描述,安王周世潤小的時候,性子暴戾,還鬧出過杖斃太監的事。
堂堂皇子打死個把太監宮人,并不是什麽大事,但他當時才八歲,就親口下令将自己宮裏的太監杖斃于廷下,後來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在士林引起一片嘩然,許多言官都上書要永元帝對皇子嚴加管教,甚至要追究幾位皇子師傅的責任。
永元帝倒也給言官們面子,從周世潤到教他讀書的翰林侍講罰了一遍,但暴虐成性的帽子算是扣在周世潤頭上了,而且一戴還十幾年,随時都會被閑的無卿的科道言官拿出來罵上兩句,偏這事還已經被皇帝給定了性了,他想反擊報複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