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莳花鳳鳴
等周世潤大了一些,知道那把椅子的寶貴跟重要的時候,名聲已經壞的差不多了,他倒也不傻,立馬招兵買馬延攬人才,在幕僚的建議下,約束舅家延恩侯府,籠絡勳貴,積蓄自己力量,幾年下來,已經形成一股可以跟敏王周世嘉一較高低的力量。
做為皇帝的外家,延恩侯府劉家對皇帝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知道他雖然面上敬重文臣,但內裏卻是個不拘小節的散漫性子,因此周世潤也不學周世嘉那樣,恨不得把自己扮成一個完人,而是依仗王爺的身份,縱橫恣意,言行大膽,頗有一副皇帝第一我第二的氣勢,反被皇帝稱贊肖父,這下周世潤覺得自己找到了方向,明面上更加的肆無忌憚起來。
但齊銳也知道,周世潤并不是真的蠢貨,雖然時不時的來個城裏騎烈馬,城外練府兵的光輝事跡,但涉及人命的事是絕不再做的,并且還在暗地裏,對文臣們十分的敬重,每年往閣臣們家裏的節禮是樣樣不缺,尤其是翰林院裏幾位教導皇子們讀書的大儒,更是視如長輩。
周世潤雖然狂傲但并不會對讀書人動真格的風格,蘇栩是知道的,因此并不将幾個侍衛看在眼裏,也是有意在同年跟前顯擺自己不畏權貴的風骨,大聲斥道,“安王殿下來了,我等自當避讓,但殿下可交待了你們,讓你們在這裏耀武揚威了?”
“诶~你這殺才,”侍衛們跟着安王殿下驕縱慣了,雖然蘇栩的穿着一看就是這幾個人裏最富貴的,但做為皇子侍衛,再富貴他們也不放在眼裏,當下就撸了袖子準備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蘇兄,豐兄,那邊來人了,咱們走吧,”跟這些人起沖突就是在讨打,齊銳轉頭看見一輛氣派的馬車過來,忙拉住蘇栩,“這京城也不只是莳花閣,咱們換個地方也是一樣的。”
蘇栩回頭,一眼看見馬車上的徵記,“是護國公府,走吧,那邊鳳鳴樓也是不錯的,咱們到那邊去。”
護國公府?那過來的肯定是簡宗頤了,護國公府可是鐵杆的安王黨,齊銳退到一側,看着安王殿下的侍衛快步過去,從馬車裏迎出一位身形颀長的貴公子。
書裏說過,簡宗頤是京城貴公子之首,齊銳一眼望去,上挑的桃花眉,挺直的鼻梁,薄而飽滿的唇,身上的石青錦袍在腰間收緊,勾勒出窄窄的腰身,挺拔的身姿跟豔麗的五官和諧的融合在一個人身上,将這個人勾畫的如寒夜的明珠,甫一出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愧是娶了女主的男人啊,就看這氣質皮囊,也是妥妥的男主配置。
簡宗頤皺眉從車裏出來,餘光掃過巷口站的一群身着斓衫的書生,“怎麽回事?這是王爺請的客人?”
他們今天宴請的可是兵部的幾位主事跟從大同回來的總兵朱廷,怎麽還請了這麽一群過來?
“世子誤會了,這幾個之前收到了莳花閣丁香姑娘跟水蓮姑娘的貼子,今天過來赴約,嘿嘿,小的已經跟他們說了,叫他們改日再來,”打頭的侍衛斜了齊銳他們一眼,陪笑跟簡宗頤解釋。
豐居安沒本事請得到林白卿樂如雪這樣的頭牌,他定下的是十二花時裏的丁香跟水蓮兩位,除了幾位頭牌,莳花閣裏的十二花時十二位姑娘,也是各有特色,放在外頭任何一間花樓,都可以坐穩頭牌之位的。
簡宗頤還沒說話,蘇栩冷笑一聲,“沒想到在這兒也能遇到簡世子,倒真是失敬,”別人可能把周世潤當王爺敬,做為工部尚書蘇新德的親孫子,蘇栩卻是知道,安王私下裏對六部堂官們是極為恭敬的,而護國公府,也正在想辦法跟士林打好關系,前陣子簡宗頤的庶妹,就嫁給了吏部侍郎的幼子為妻。
這一文一武突然結了兒女親家,為的是什麽,明眼人都知道。
簡宗頤沒想到在這兒居然會遇到蘇栩,心裏訝異,面上卻堆出大喜之色,“原來是維寬賢弟,之前聽說賢弟高中,還沒有恭喜呢,相請不如偶遇,”他沖莳花閣一伸手,“不如就由愚兄借花獻佛,請賢弟跟貴同年們進去一敘。”
他自信這些舉子肯定都願意跟他進去見一見安王,“殿下見到諸位俊彥,肯定也會大為高興。”
豐居安頓時意動,他不打算再考下去,如果能攀上安王或者是護國公府,那可是給他的将來搭上了一條通天路。
齊銳卻不并想現在就出現在簡宗頤面前,立即開始想怎麽找一個合适的理由脫身。
蘇新德能走到工部尚書的位置,靠的就是謹言慎行審時度勢,做為他的孫子,蘇栩又怎麽會不谙其中道理?“世子太客氣了,不過是鄉試得中,算不得什麽喜事,哪裏當得世子親賀?”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幾位同年,“殿下包下莳花閣,肯定是有要事,學生們就不打擾了,我們剛才已經商量好了,改到鳳鳴樓小聚,”他再次向簡宗頤抱拳,“世子快進去吧,不好讓殿下久候的。”
想到今天要請的客人,也确實不太方便讓蘇栩他們過去,簡宗頤客客氣氣的沖韓元輝幾位拱手一禮,“那我就不耽誤大家了,待到明年春闱之時,鄙人定親自包下莳花閣為各位先生致賀!”
……
韓元輝年紀大心思也細膩,一出巷子,就笑道,“幸虧維寬賢弟替我們推了,不然傳出去,人家還不定怎麽議論咱們這些順天府的舉子呢!”
就算是渾身是嘴,“攀附”兩個字也是擺脫不掉了,他可是盯着明年的一甲呢,不能壞了聲譽。
齊銳也道,“可不是麽,我這種鄉下來的,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符提學了,要是進去有什麽禮儀不周的地方,再挨一通老拳,臉可就丢大了。”
豐居安這才想起來剛才那幾個侍衛的跋扈,火炭般的心思登時涼了,“咱們算哪牌名上的,唉,去了給人當清客相公麽?”
蘇栩見大家對自己的拒絕都沒有異議,笑指不遠處挂着兩排紅燈籠的鳳鳴樓道,“走吧,見不着十二朵嬌花,咱們就去鳳鳴樓聽曲兒去,”
他看向令狐初,“令狐兄寫的一手絕妙好詞,定能獨得泉音姑娘的青睐。”
令狐初雖然在這群人裏鄉試排名也不算很靠前,但因為他頗有些風流才名,豐居安特意把他也給請來了,為的就是在莳花閣的姑娘跟前不那麽沒面子
令狐初笑着擺手,“蘇兄過獎了,在韓兄跟蘇兄跟前,哪有我說話的份兒啊,自古姐兒愛俏,若是像維寬跟省吾賢弟這等芝蘭玉樹般的人物,便是什麽也不會,那樓裏的姑娘也是趨之若鹜。”
男人雖然不比相貌,但大家還是不得不承認,只論五官眉眼,便是剛才的簡宗頤,也不比齊銳俊秀多少,至于蘇栩,就沖出身,也得跟着誇一誇的,“是啊是啊,尤其是鳳鳴樓的湖光姑娘,更是只愛俏郎君。”
我去,這是什麽地方啊,大家可都夠開放的,齊銳咧咧嘴,“幾位兄長就不要取笑了,一會兒要是在裏頭出了醜,你們可得替我兜着些。”
……
這是齊銳活了兩世,頭一次進風月場所,不過鳳鳴樓可一點兒也不像不正經的地方,但比起剛才莳花閣附近的幽靜,鳳鳴樓要熱鬧的多,看起來也更接地氣一些。
蘇栩幾個一到,早有龜公迎了出來,張嘴就是舉人老爺,也不用蘇栩吩咐,直接将人引到後院一處小樓,又賠禮說泉音跟湖光兩位姑娘前頭有客,請他們稍等,這便去将人請來。
“看來我們還是托了蘇兄的福了,”大家都不傻,龜公的熱情明顯是沖着蘇栩這個尚書公子來的,不然也不會直接就要祭出兩位頭牌姑娘。
蘇栩自矜的搖搖手裏的泥金折扇,“我極喜這裏泉音姑娘的好歌喉,并不覺得比什麽古筝琵琶的差到哪裏去?要我說,就憑泉音的歌聲,放在莳花閣也可與樂如雪琴無聲一較長短。”
這個倒是真的,金嗓子可不是靠後天苦練能成的,可因為鳳鳴樓被莳花閣壓了一頭,泉音這身價就比不上那邊的幾位頭牌了,齊銳颔首道,“昔韓娥東之齊,匮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左右以其人弗去。”
“其實在愚弟看來,只憑一條肉嗓便能達到讓人久久不忘的效果,才更難能可貴,”齊銳前世是唱戲的,嗓子自然沒得說,而且為了能把戲唱好,也不是光靠天資的,其中也是狠下過苦功,所以他并不認同挑琴撫筝就比唱曲兒要高雅的看法。
泉音跟湖光已經得了信,說是尚書家的公子來了,便想了借口推了正在陪着的客人,相攜往後院的竹樓來,沒想到廳外,正聽見齊銳這番言論,湖光拿手指捅了捅泉音,“姐姐,你的知音到了。”
泉音抿嘴一笑,鳳鳴樓跟莳花閣打對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而且她們樓裏也頗有幾位才女,但莳花閣女先生的名聲早就傳遍京城,鳳鳴樓再想壓倒那邊,不是一般的艱難,就像她,明明生的不比林白卿跟樂如雪差,琴藝上頭也下過苦功,可就是不如那幾位身價高,樓裏頭這幾個,聽說也是從莳花閣那邊過來的,“且看看吧,沒準兒是你最喜歡的俊秀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