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輾轉的我們
一年後,卡卡西十六歲,帶土十九歲。
雨隐城區街頭。
回家的途中已是滿天星光。卡卡西捂着流血的額頭,拖着全身酸痛的身體,呵着霧白的冷氣,踏在無人的街道上。他常常在揍人或者被揍的時候反反複複的回憶起與帶土的點點滴滴,冰冷漆黑如夜又血紅滴血的異瞳,只是遠遠看着就會讓人覺得心魂俱碎,始終覺得胸口心髒的位置,被他那若隐若現的幻影盯得酸酸脹脹。
帶着墨鏡穿着黑色風衣的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跟了他一路,直至卡卡西到家。
離家近了的時候,黑衣人原地撥通了帶土的手機。
“二少爺,小少爺已安全護送到家。”
“嗯,查到最近晚歸理由?”
“卡卡西少爺他”黑衣人開始吞吐起來,支支吾吾停頓了半天。
然而電話那頭并沒有沒有催促,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仿佛早已猜到答案。電話這頭的帶土合上了電腦,閉上了雙眼。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卡卡西,你不會知道,你每次晚歸,我都會點着客廳裏的燈等着,怕你迷迷糊糊地看不清回家的路,可是你從來沒有留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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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大宅。
客廳窗戶透着明黃的光,卡卡西在外面胡鬧鬼混,每每帶土都會坐在客廳裏等他。
餐廳裏一桌早已準備好又涼透了的晚飯,已經被管家熱了又熱,失去了原本應該有的食欲和顏色。
沙發邊一盞落地小燈,閃耀着昏暗的暖光。帶土靠在沙發扶手的位置,雙眼微閉,單手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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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扶着牆壁,偷偷摸摸的想要從客廳的窗戶裏爬進來。可雙腳還沒落地,就被帶土抓了個正着,卡卡西被拎着衣領,連掐帶拖的拽到了沙發前。
這天晚上,帶土爆發出平生最大的怒火。
“你又跟人打架?誰把你的頭弄破了?”卡卡西滿臉的鮮血仿佛是從他胸口流出來,痛得鑽心。
家裏所有的下人都知趣從客廳裏離開了,向來沉默寡言的帶土少爺,發火的氣勢比斑老爺還可怕。
卡卡西目光閃爍,他拒絕回答帶土的問題。
“□□拳?你很缺錢?卡卡西?”帶土心疼的盯着卡卡西額上滲血的傷口。
卡卡西他并不在乎錢。
他需要的是一個能讓自己肆無忌憚發洩的方式,一個非打個你死我活的對手,一場生死後果無需付出代價的決鬥。
“現在是不缺,可我要為以後着想啊。誰知道指不定哪天你就抛棄我了”卡卡西攤開一只手,戲弄式的反駁。
“就算我不在你身邊,”帶土不擡頭,他掐斷了茶幾上茶杯旁的瓷勺,頓時鮮紅的液體從手裏流出,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面不改色,“好好讀書不行嗎?”卡卡西,你這麽聰明,将來一定會有所作為,不用像自己一樣,掙紮穿梭于人心叵測的白道和殘忍無情的黑道之間。
望着帶土手指,被利器劃開流出的鮮血,卡卡西開始發呆,帶土在生氣?帶土在生自己的氣?他想要自己好好讀書?努力學好?
“關你什麽事!”未經大腦,脫口而出。
怒極反笑,帶土點點頭,開始微笑。
卡卡西的寒毛突地豎起,身上發冷。眼前的帶土一身淩利的殺氣,眼神炙熱得燙人。
卡卡西本能地退了一步,與帶土保持在安全距離,被沙發絆到,他跌進柔軟無比的沙發裏,帶土站在他面前,咄咄逼人,居高臨下的架勢令卡卡西自知處于劣勢,剛想站起,又被帶土推回沙發。
卡卡西擡頭,嘴唇上有個柔軟的東西貼過來,惡狠狠的,像是要吃人。
帶土吻了他!
卡卡西清楚地看到,咫尺處,帶土右臉的傷痕輕柔的摩挲着他的臉,長長的眼睫毛半掩着深邃的異眸。
唇與唇的親密接觸,帶土的唇有淡淡紅豆糕的香甜,那是他愛吃的食物。很好聞,它們點綴在帶土身上男孩子特有的陽剛氣息中,有令人怦然心動的感覺。
“你”一張嘴,帶土的舌便乘虛而入,攻城掠地,絕對強勢。
并未得到來自被侵方的抵抗,卡卡西的節節敗退更像屈服。他退一步,帶土進一步,榨幹他肺裏所有空氣。
帶土,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每當我試圖走進你的時候,會被你毫不留情的推開,卻在我萬念俱灰等待淩遲的時刻,卻給我意想不到最渴望的甜蜜。卡卡西迷迷糊糊地想。頭昏沉沉地,血沖上頭頂,胸口處長久一來積悶的東西一掃而空,心裏透明透亮一片澄清。他主動伸手攬住了帶土的脖子,加深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這樣,一直,就算窒息死去也無所謂吧!
卡卡西邀請性的舉動令帶土瘋狂,抱緊毫無反抗的纖瘦身體,欲望蠢蠢欲動。
他想要的,不僅僅只是吻。
如果他真的掠奪,他相信卡卡西絕對不會拒絕。
卡卡西額頭上又開始流血,讓這個吻帶上鹹腥的血氣 。血線順着臉頰滑至下巴,再到精致的鎖骨,畫出一道凄豔絕倫的半弧。
不能再這麽下去,是錯的!帶土的理智告訴自己。混于黑道,禁忌之戀又加上不倫,他與他,都背負不起的沉重。
帶土松開了卡卡西的唇,開始默默地為卡卡西包紮傷口。剛才,他差一點就強要了卡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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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被包紮清理傷口完畢後的卡卡西沒有下樓吃飯。
他把臉埋在枕頭裏,動也不動,卡卡西心房某個地方好像被人拿刀紮了一下,又甜又腥的東西汩汩流出,他眼前的天堂與地獄,血紅一片。
地下娛樂會所黑拳的決鬥現場,卡卡西就是帶着這種幾近暴戾的淩利之氣上的場,暴怒的眼裏藏着兩記冰刀,被刺到的人莫不體無完膚。
他和帶土之間到底算什麽他無從得知。
門沒有鎖,也沒有敲門聲,帶土直接推開了卡卡西的房門,他靠在門口的位置,盯着趴在床上的卡卡西,目光擔憂又難過。
“以後不要去□□拳了?”
“你養我一輩子?”卡卡西趴在枕頭上悶哼。
“能不能不要這樣。”帶土深深的嘆氣,為什麽卡卡西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這種問題。
“”
卡卡西無視帶土的追問,趴在床上就睡,他,很累,真的很累。
散落在雪白床褥上濕濕的銀發,略顯蒼白的側臉,緊抿的薄唇,半露的肩頸白玉無瑕,結實又修長的腿。
帶土猜肯定他睡袍下什麽也沒穿。
口幹舌燥,心跳得出奇的快,理智告訴他應該馬上離開,身體卻誠實地讓他接近,擁抱。
卡卡西低垂着白月光般修長的睫毛,似睡非睡。
誘惑,有意無意故意。
腳不聽使喚,靠近,卡卡西是一輪會發光的明月,照耀着他睜不開眼。
臉埋進卡卡西的肩窩裏,呼吸着卡卡西發間洗發水的香氣和皮膚裏散發出的紅豆的香甜。
淡淡的,很好聞。卡卡西他什麽時候換口味了呢?
無語,氣氛變得模糊而暧昧,單純又複雜。躁動沉澱下來,無止盡的悲傷在漫延。
窗外,紅豆花靜悄悄的開了,無風自落,飄飄蕩蕩,一抹嫣紅承認,它的戀,失了根,沒了靈魂。
卡卡西,喜歡,真的喜歡你,守望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帶土,你為什麽永遠不敢面對自己的心,你的逃避讓我覺得我付出的感情荒唐可笑,沒有價值。
“卡卡西——”
“帶土——”
同時開口,同時欲言又止。
“你先說。”帶土說。
“帶土,将來會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卡卡西的聲音清冷而堅定,多少無奈,只有他自己懂。
他和帶土之間,好像永遠隔着一層紗,只能看到模糊的幻影,虛無缥缈。
等得太久,人會累。
我已經累了,我想飛,碧海藍天,有我的天空。
帶土終于明白卡卡西的意思,他微笑,笑得溫暖而凄涼。
“你想說什麽?”卡卡西問。
“沒什麽,我只是想說,也許你是對的。”帶土俯下頭,輕輕吻了卡卡西的額頭,“卡卡西”
身體震顫一拍,心跳停止半拍,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可是在帶土叫他名字的時候,仍然忍不住想要回頭,忍不住想要抓住,永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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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卡卡西每天上學放學都由帶土親自接送。兩人所到之處,都投來其他學生羨慕的目光和奮力的吞咽聲。
雨隐城區高中。
教師辦公室內。
“請問你是?”說話的老師一頭金發碧眼,看起來像極了外國人,卻說着一口流利的國語。
帶土微微低頭示意,“我是卡卡西的家長。”
水門老師怔在原地沒有話語,沒有動作。
卡卡西的家長?波風水門老師疑惑頓生,進學校一年多了,從未從卡卡西那個孩子口裏聽到有關于家長這回事,家長會什麽的卡卡西的位置也從來都是缺席。況且這個家長?看上去有些年輕啊。
“你好,你是卡卡西的哥哥嗎?”水門老師收起了疑惑的眼神,朝帶土伸出手,“我是卡卡西班主任,波風水門。”
“你好。”
“是這樣的,家長會卡卡西一直以來都說自己是孤兒,沒有親人。所以剛才抱歉了”水門老師不好意思的摸着腦袋解釋。
帶土徑自坐在了水門老師辦公室的沙發上,回想着水門老師說的話,他細心打量着這個自己第一次來的地方。是嗎?大家都認為卡卡西是沒有家屬的。長久以來,自己未免也有點太不關心這個總是令人擔心的死小孩了吧。帶土深深的嘆氣,他有些自責。
“卡卡西最近在學校表現怎麽樣?有沒有到處惹事。”
“很棒的,最近卡卡西的成績突飛猛進。他的成績無人可超越,簡直就是天才一樣的存在,這樣的人才應該進木葉城區的高校才對呢。”
木葉城區的高校?帶土心想,也許把卡卡西送到身邊都是好學生的學校,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不過這樣一來,木葉城區離雨隐城區有些遠,自己就無法親自接送他上學放學了。不然,讓管家去做吧,卡卡西也這麽大了,嗯
帶土點點頭,“我也覺得。”
“卡卡西的哥哥也這樣認為嗎?那我立馬去給卡卡西寫申請了。”水門老師點頭朝着帶土微笑。
帶土黑線了一下,這動作未免也有點太迅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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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下課鈴聲一響,卡卡西就急着收拾東西,匆匆跑出學校往家裏趕。
他知道,他的帶土在等他。
剛進家門。
沙發上傳來了帶土低沉沙啞的聲音,“卡卡西,我給你換學校了。”
“換學校?為什麽。我在這裏好好的為什麽要換?”倔強的小孩把書包随手一扔,雙手抱胸的搖着頭拒絕。
“那邊環境更好,對你的成長更有利。”雨隐城區高校的小孩大多不愛讀書,成群結隊的打架鬥毆。
“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接送我嗎?”
“那所學校太遠了,管家會”
還沒等帶土說完,卡卡西便打斷了他,“不去!”
帶土把手裏的一疊申請書重重的摔在了沙發上,“不去也得去,申請已經寫好了,卡卡西你沒有選擇的權力。”
“那辍學好了!”卡卡西不願意,他以為放聲大吼似的胡鬧,帶土就會聽他的話回心轉意。
“卡卡西,乖,聽哥哥的話。” 帶土伸手抱住了卡卡西,“如果嫌遠不想回家,我可以讓水門老師幫你申請住校。”
住校?帶土,你就這麽急着把我往外推嗎?卡卡西用力推開了抱着自己的帶土。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卡卡西吼了出來,暴力的提起書包撕開,把裏面的書本稀裏嘩啦的灑落一地。
此時,帶土手機鈴聲驟響,帶土接起。
“什麽?”
“我知道了。”
“一切後果我負責。”
接聽結束。
啪————
帶土把電話往地上一摔,手機的碎片殘骸瞬間散落滿地。
卡卡西被吓得一時說不出話。
帶土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已然顯得有些猙獰。
“卡卡西,你想挨揍嗎?”
“什什麽”
“說,誰給你的?”
“什麽誰給我?”卡卡西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誰教你學會氪藥的?”帶土起身揪起了卡卡西的銀發,“給你十秒的時間來考慮你的回答。”
柔軟的銀發被拽的生疼。
沉默良久。
卡卡西低着頭,緩緩說出了理由,“那個吸完以後很舒服,甚至出現幻覺,只有這樣我才能安然入睡。”
帶土,你知道嗎?我已經受不了了,受不了這種愛你想你,又得不到回應的日以繼夜的煎熬。我想要解脫,你可以給我嗎?
卡卡西按住了帶土胸口心髒搏動的位置。
“帶土,你愛我嗎?”我指的是什麽樣的愛,帶土你心裏清楚。
回答愛或是不愛。
簡單明了,讓我死心。
“”
不,不愛。
帶土的沉默讓卡卡西頓時恍然大悟。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們是兄弟,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弟弟,再無其他的感情。
太好了,卡卡西你今天終于開竅了。
“什麽都不要說了,卡卡西,收拾好東西,明天開始做好住校的覺悟。”帶土沉沉的坐回沙發,“生活費我會按時給你打。”
卡卡西怔怔的站在原地,溫熱的眼淚從眼眶劃出一道晶體剔透的光。
“帶土,我以後要當警察。”
“怎麽?當警察來抓我?”
“一白一黑,從此再無交集。”
“那你可要好好學習,考上了警校才有權力說話。”
“聊不下去了,帶土,真的,別聊了。”
卡卡西冷笑,他氣憤的扭頭離開了客廳。
回到房間後的他發瘋一般的捶打着的牆壁,直至溫熱的血液染紅了雪白牆壁的一片。
卡卡西,你終于承認你只是個凡人,到達不了永遠的天堂。被惡魔引誘,吞食了禁果,我們,從天堂到人間,再也回不去,而我卻堕落到去相信永遠。
那晚,沒有人看見,帶土打開手機備忘錄,在裏面寫下———對不起。
愛你,所以欺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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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木葉城區高校新生接待室。
卡卡西默默地走到帶土身邊。
帶土辦完了手續,牽着卡卡西的手。
“走。”手上的力量突然加到無限重,卡卡西痛得皺起眉,望向施力者,帶土,微笑喪失了餘溫,眼底一片荒冷的地獄。
地獄,與天堂其實只隔了淺淺一層。
卡卡西卻又擡眼,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帶土,他明明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也沒有說,僅只是一個眼神,被看者的心已無法平靜,像起風的沙漠,狂嚣着。
就算會被刺得體無完膚,仍然企圖接近,像兩只刺猬,相擁取暖只是神話,當他們終于不顧淋漓的鮮血,緊緊抱在一起,無限近的時候,利刺還是會無情的刺穿彼此心髒。
“卡卡西,在這裏好好學習,好好照顧自己。”帶土的聲音悶悶的。
對面的卡卡西低着頭,沒有說話,他全身冰冷,原來是他的心的溫度。
卡卡西接過教導員遞過來的學生證,拾起書包,毅然跨出了接待室。
沒有再見,沒有回頭。
只剩帶土獨自站着,痛着,胸口,停滞了呼吸,酸甜苦辣澀,雜揉成個不規距的形狀。
望着卡卡西離開的方向,帶土的思緒像斷了線的風筝。
卡卡西?
卡卡西!
青蔥校園的街道,悖離光明,善良,潔淨,争開惡之花。
帶土站在街口,高大的身影,張揚的黑發,像一道正午的陽光,溫暖又鋒利,幸福又悲傷。
街口那頭的銀發少年準備逃走,帶土卻放聲大吼,“卡卡西,電話要接,放假必須回家。”
還有記得要想我。
帶土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抹淺笑帶着淡淡的憂傷。
街頭那邊的銀發背影黯然淡去。
半年匆匆而逝。
卡卡西按時歸家的生活一晃而過,他來到了他的新學校,他變成了新校區的住校生,他需要放長假才能回一次家,他要很久很久都不能見到帶土。一氣之下,卡卡西又回到了之前堕落混亂不堪,又自暴自棄的生活。
人,不都是自私自利的為自己而活嗎?
人,不是一種用殼保護着自己,用尖刺傷害別人的動物嗎?
人的一生,不顧一切去愛的自己還剩下什麽?朝對方敞開心門的自己又得到了什麽?不過是人世間輾轉我們的罪與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