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

村外河邊,水流潺潺。

潮濕的青草被踩出沙沙的聲響。

洛尋風一路跑來,左看右看,終于在石灘旁找到了趴着的肅羽。

他沖過去,把人翻過來,只見肅羽緊閉雙眼,面色發青,滿頭都是汗水,正死咬嘴唇粗重的喘息着,下唇被他咬得鮮血直流,他整個人抖若篩糠,身體痛苦的抽搐着,已然神智不清。

“喂,肅羽!”洛尋風拍了拍他的臉,手下一片冰涼,他拿起肅羽的一只手,探了探脈搏,卻發現肅羽的掌心、指尖都是血跡。

洛尋風想了想,一手把肅羽摟進懷裏,張嘴咬破自己另一只手的食指,把指尖放在肅羽唇間往裏探去。

“唔……”嘴唇剛被撬開,痛苦的呻/吟便自肅羽口中流瀉了出來,他無意識間又想咬緊牙關,卻正巧咬在洛尋風的手指上。

洛尋風皺了下眉,沒有抽手,而是用拇指輕輕摩挲着肅羽的下巴。

指上的鮮血流進肅羽的口腔,他顫動着緊閉的眼睫,舌頭掃着洛尋風的指尖,傳來癢癢的感覺,洛尋風忽然有些心猿意馬。

他閉了閉眼,再去探肅羽的脈搏,眼看着懷裏的人痛苦的扭動着,從額頭到脖子條條青筋綻出,洛尋風皺起眉,抽出放在肅羽嘴裏的手指,從懷中抽出匕首,揮手割開了手腕,鮮血頓時從傷口處汩汩冒出。

洛尋風将手腕放到肅羽唇邊,道,“快喝,喝下便不痛了。”

可是已經神智不清的人毫無動作,鮮血貼着肅羽的臉頰流了下來。

洛尋風咒了一聲,擡腕用嘴猛吸了一口血,對着肅羽的嘴便吻了下去。

洛尋風用唇撬開肅羽滿是傷口的幹裂嘴唇,将血渡到他的口中。他的舌頭不斷的深入,想要刺激肅羽吞咽的動作,感到肅羽慢慢咽下了口中的血,洛尋風微微舒了口氣,一口渡完,又再次從手腕吸入一大口血,故技重施的吻了下去。

腥甜的味道蔓延在兩人的口腔裏,讓唇舌相接的感覺帶上了一種詭異而刺激的色彩。懷裏的人身體漸漸松弛了下來,鼻腔中發出輕哼,眼睫顫動起來。

“……”肅羽覺得自己一定身在夢中,夜空遼闊,月色溫柔,遙不可及的大少爺就近在眼前,蹙着濃黑的眉,閉着深邃的眼,和自己唇齒相接。

自己被他的體溫包圍,身體的疼痛漸漸淡去……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枯草黃了又綠,鮮花謝了再開,時光退回到八年前。

血腥的氣味萦繞鼻尖,倒下的屍體躺滿了山谷。

馬車旁的黑衣少年渾身浴血、墨發已亂,終是堅持不住,反手将劍插入地上,單膝跪了下來。

“喂,小子,放棄抵抗,乖乖把貨物交出來吧!”手持刀劍的賊匪再次圍了過來,忌憚少年不要命的打法,試探着小步上前。

少年咬破舌尖,一手從地上拔出劍來,顫抖着身體,艱難的站起,目光中卻是毫無畏懼的堅毅。

“小子,這山谷的進路已經被我們炸死了,你們山莊也就剩下你一個人,救兵肯定是進不來了,現在投降,說不定還能死得痛快些!”為首的賊匪恫吓道。

少年把劍一橫,咬牙道,“想要搶奪鑄戎山莊的貨物,除非我死!”

“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上啊!剁了這個黃毛小子!”賊匪們一邊大喊一邊蜂擁着向少年沖了過去。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少年如同瀕死的野獸,揮劍成了他的本能,哪怕燃盡最後的力量,也不退讓分毫。

賊匪們殺紅了眼,左右突破,上下齊攻。少年剛把劍身刺進一個賊匪的身體,還未來得及抽劍,側腹已被砍了一刀,緊接着小腿也中了一劍,頭頂又是一斧劈下。

少年怒吼一聲,拔劍一挑,頂住頭頂一擊,受傷的那條腿卻支撐不住一下跪了下去,頓時破綻全開。

賊匪們見機會來了,幾柄刀劍齊齊砍下,眼見着少年就要命喪當場。

就在這時,碎石崩塌的聲音響起,地面也顫抖起來,賊匪們刀劍一滞,就聽嗖嗖之聲穿雲破空,幾發利箭飛射而至,穿透幾人胸口,無一落空。

馬蹄聲由遠及近,少年循聲看去,只見進谷之路已被炸開,一個身影一馬當先,穿過未散的硝煙,飛馳而來。那人手持弓箭,一弦三箭,拉弓放弦,行雲流水,利箭就像長了眼般,百發百中,轉眼間包圍他的賊匪已經死傷大半。

駿馬奔至身前,馬上的少年伸出手來,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年擡手,下一瞬已被拉上馬背,被人環在身前。

“大……大、大少爺?”

結實的懷抱,溫暖的體溫,略帶着點兒硝煙味的氣息,少年扭頭看清馬上的白衣少年,驚訝萬分。

緊随白衣少年的援兵也已趕到,瞬間将谷內殘餘賊匪殺了個片甲不留。

“哎呀,我莫不是救了個小結巴。”輕笑聲從身後傳來,黑衣少年頓覺窘迫,繼而頭腦一昏,便因重傷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黑衣少年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影堂的住處。

本以為傷重至此,會被影堂放棄,沒想到身上的傷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療,修養了一段時間也沒留下什麽不便。

這一日,是黑衣少年傷好後的首次訓練。

“都停下!”訓練開始沒多久,影堂掌事便叫停了衆人,“大少爺來巡視了,大家集合聽他訓話!”

編號十七的黑衣少年心中一動,趕忙站進了集合的隊伍。

一襲箭袖白衫的洛尋風走進場地,他腰間綴玉,頭發高束,俊朗的面容還帶着點兒青澀,長相相較謹行乖巧的二公子,多了幾分張揚。他放眼在影衛的隊伍裏看了一圈,十七追随着他的目光,卻在視線相觸的那一瞬低下了頭去。

“很好,”大少爺的聲音響起,“我今天來,就是代我爹随便看看,吳掌事不用緊張,大家按原計劃練習便好。”

“是!”吳掌事應道,對衆影衛下令,“你們兩人一組,繼續練習拆招。”

“是!”衆人于是成對散開,開始了練習。

十七記得,那一日,他表現的尤為出色,同組的十九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往往被他一招擒翻;他還記得,他一招制勝之後,看向場地前方的高臺,正巧撞上了洛尋風的目光,那目光中含着的溫溫笑意……

半年後的一天。

“出事了,出事了,”十九壓低對十七說道,“大少爺被莊主逐出家門了!”

“你說什麽?!”十七一下抓住了十九的衣領。

“喂,你輕點兒。”十九不滿的撥開他的手,“聽說,是因為大少爺和老爺搶女人,老爺一怒之下和他斷絕父子關系了。”

“怎麽會的?”十七皺着眉道。

“我也是道聽途說的,具體我也不知道,”十九小聲道,“哎,對了,山莊下了封口令,不許大家再提此事,你可不要亂說,不然可就沒命了。”

“……”

那一日,一向嚴守影堂紀律的十七在訓練時消失了半天,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就在影堂就要以為他是叛逃,準備下追殺令的時候,他人卻又回來了。

“逛街?”刑堂的人揮起鞭子,不停的抽在少年身上,濺起一道道血霧,“十七,我還以為你會找個更好點的理由解釋!”

十七被反綁雙手吊在刑堂,身體被抽得來回晃動,渾身已布滿交錯的鞭痕,這樣的鞭笞還要持續五日,才能結束對他擅自消失的懲戒。鮮血混着冷汗,順着他勁瘦的肌理蜿蜒而下,少年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始終不肯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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