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陰謀
白仙閣內。
阿睿坐在大廳裏低聲抽泣,時不時用手抹着眼淚。上官月在一旁道,“好了,輸了就輸了,說明那個肅羽确實和你無緣,別再難過了。”
聽她這麽一說,阿睿非但沒止住哭聲,反倒嘴巴一撇,嚎啕大哭起來。
這時,一個清朗的男聲從門外傳來,“呵呵,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阿睿弟弟這是嘗到失戀的苦楚了,就讓他好好哭哭吧。”
姐弟倆擡頭,就見端木述一手勾着一個小酒罐走了進來。
“誰、誰要哭了!”阿睿趕忙擡起衣袖胡亂擦了擦臉。
“端木長老,你怎麽來了?”上官月問。
“我這不是來看看上官小少爺怎麽樣了麽,順便把剛才剩下的桃花酒帶回來了。”端木述說着,把手中的酒罐往桌上一放。
“紫鳶呢?”
“她還想在春祭上玩一會兒。”
兩人正說着,阿睿忽然沖到桌前,舉起酒罐作勢就要砸向地下,沒待兩人阻止,他又自己停下手來,一把掀開酒罐上的塞子,對着罐口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噗——!”阿睿猛地把酒從口中噴了出來。
“阿睿,你怎麽回事?”上官月皺眉,伸手去拍弟弟的後背。
“這酒好甜!”阿睿捂着嘴道。
“呵呵,難道不應該是酒入愁腸苦上加苦嗎?”端木述有些忍俊不禁,他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接過酒罐倒了些酒進去,呷了一口,眉頭微蹙起來,“确實有點甜,這味道……紫鳶是放了多少‘骈當歸’進去啊?”
“骈當歸?”阿睿剛想問個究竟,忽見一道人影一閃而至,迅如鬼魅,帶着濃濃的殺氣,阿睿只覺肩上一痛,人便被那道人影一把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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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解藥交出來!”冷冽的聲音對着阿睿響起,不帶一絲一毫波瀾,卻讓人寒到心底。
“肅羽哥哥?”/“肅公子?!”幾人這時才看清來人,不由心中一驚,青年仍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整個人卻仿佛從冰山變成了烈焰,任誰都能感到他渾身壓抑着的怒意。
“肅羽哥哥,你抓的我好疼啊,你快放手。”阿睿掙紮起來。
“快放了阿睿!”上官月叫道。
“肅公子,你這是幹什麽?!”端木述問。
兩人想要上前,肅羽拉着阿睿立刻後退了兩步。
“說!你在剛才的酒裏下了什麽藥?快把解藥拿來。”肅羽拽着阿睿問道。
“什麽解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阿睿伸手去掰肅羽的手,卻好似掰到一副鐵鉗,紋絲不動。
“肅公子,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剛才的酒,我和阿睿都才喝過,并沒有什麽問題啊。”端木述微微聽出了門道,指向桌上道。
肅羽的視線掃向桌上,眸中略顯猶疑。
“是風公子出什麽事了嗎?他現在人在哪裏?我略通醫術,讓我幫他瞧一瞧,再下結論也不遲。”端木述趁熱打鐵道。
……
片刻後,肅羽從門外将洛尋風背了進來。
此時的洛尋風眼睛半閉半阖,眸中早已不複清明,他滿臉緋紅,脖上青筋綻起,汗水順着他的臉不斷滑落,喘/息粗重灼/熱,看起來非常痛苦。
端木述趕忙抓起洛尋風的手腕探起脈來。
“少爺吃完竹蟲沒多久,便成了這樣。我試了他的脈搏,心跳過快、血流加速,是中了藥性的脈象,但我不知是何藥性,只得先點了少爺的穴道減緩發作。今晚我一直跟在他身邊,除了那碗桃花酒,所有他碰過吃過的東西,都不止一人碰過吃過,只有那碗酒……”肅羽看向阿睿,阿睿朝上官月身後瑟縮了一下。
“阿睿,你若想騙我整我,都沒關系,但你絕不能傷害少爺!”
“我哪有!”阿睿叫道,脖根都漲紅了起來,“我什麽都沒做!肅羽哥哥,我在你心裏,難道就是個卑鄙小人嗎?!”
“……”看着阿睿眼眶泛紅、又氣又急的樣子,肅羽心中其實有些動搖,他不是沒在江湖上見過小小年紀便心狠手辣的角色,那些人的眼神,不會像阿睿那麽單純……
這時,端木述放下了洛尋風的手腕,肅羽忙問,“端木長老,少爺到底怎麽了?”
端木述面上微露尴尬之色,“這恐怕,是個意外。”
“意外?”
“我問你,你家少爺,今晚是否有接觸過一種叫‘鹿頸草’的植物?”
肅羽略一思索,“我們在春祭上吃了一種紫色的糕點,叫‘鹿頸糕’,難道是‘鹿頸糕’有毒?!”
端木述搖了搖頭,“鹿頸草、骈當歸、酒和大量的肉,還有特定的體質,是造成風公子情況的綜合原因。”他進一步解釋道,“鹿頸糕由鹿頸草做成,鹿頸草是出雲寨附近特有的植物,是一種紫色的花草,可以活血通脈,骈當歸也是附近山裏特有,一般當歸味苦,骈當歸味甜,放于桃花酒中,既能調味,又能增加活血藥效。而最近我發現,鹿頸草、骈當歸泡酒而食,同時吃下大量的肉,尤其是雞肉、魚蝦之類,會讓一些試藥的動物異常起興,但同一種動物卻不是每個都會起反應,這中間的緣由,我還在進一步研究中。平日裏恰巧吃全這些東西,尤其是肉食夠量的,恐怕沒有多少人。我看風公子的脈象,确實只是熱/ /yu難疏,并非中毒症狀。”
“什麽!所以風大哥是……?”阿睿吃驚。
“你說的這些,無憑無據,如何可信?”肅羽蹙眉問。
“我做的實驗都有記錄,肅公子若是不信,可與我回家,尋我之前筆記一看。只是風公子的情況,再耽擱下去,恐怕會有損身體,很可能給男子帶來不可逆的損傷。”
“……”肅羽眼眸微動,終是化作一片焦急,對幾人抱拳道,“請端木長老盡快幫我家少爺解除藥/性,剛才得罪之處,待我家少爺康複,肅羽定當向幾位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就不必了,只是……”端木述面帶難色,“這藥性恐怕只能由肅公子來解了。”
“需要我做什麽?”肅羽忙問。
“此番情況無藥可解,唯有讓風公子盡/興之後才可疏解,你和風公子在春祭上即成一對,由你來幫風公子,是再合适不過了,只是風公子現在中的藥性頗/深,只怕今晚要苦了你了。”
“……”肅羽怔了片刻,才完全理解了端木述的意思,耳朵瞬間紅了,眼中卻閃過一抹糾結的痛色。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帶風大哥去山下ji//院呢?”阿睿在一旁問道。
“哎,”端木述睨了阿睿一眼,“下山得一天多的時間,等不了那麽久。”他又對肅羽道,“肅公子,盡快解了風公子的穴道吧,血氣阻滞,對他現在有害無益。”
“肅羽明白了。”青年點了點頭,再度背起洛尋風,足下一點,起落間便離開了白仙閣。
“肅羽哥哥——”阿睿在後面喊着,便要追去。
“你追去做甚?”上官月一把拉住他。
“我……”阿睿抿了抿嘴,沖上官月和端木述道,“你們又沒喜歡過人,你們不會懂的!”說着,他甩開上官月的手,向外跑了出去。
“阿睿——”上官月想追,卻被端木述攔下。
“外面天太黑了,你留在這等他,我去追吧。”
上官月蹙着眉點了點頭。
端木述出了白仙閣,他站在門前,腳步微頓,回頭向廳裏那道白色倩影看了一眼,臉上浮現一絲苦笑。
……
肅羽背着洛尋風快步而行,背上之人比來時情況更加嚴重了,體溫高得吓人。
“放我……下來……”洛尋風的聲音在他肩頭響起,每個字都像從嗓子裏奮力擠出,沙啞發顫。
“少爺,我帶您回住處,您再堅持一下。”肅羽加快腳步,眸中的糾結漸漸堅定下來。
“不要回……”洛尋風道。
肅羽遙望上官家屋院,主院與偏院相鄰,主屋正亮着燈光。他想,少爺定是不想這幅模樣被人有意無意見了去。
眼前出現了山路小道,肅羽縱身奔進山中。
……
洛尋風痛苦的喘/息着,熱///浪簡直把他逼瘋。身體被放在了一片草地之上,穴道也被解開,一聲聲的呼喚仿佛隔着萬千距離,唯有那撫上臉畔的手指,給了他真實的冰涼觸感。
洛尋風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只冰冷的手,他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仔細辨認着眼前的青年,青年那不斷顫動的羽睫刺痛了他的心。
“滾……”洛尋風勉力咬牙說出一個字,用手推向青年胸前。
他的手軟弱無力,但這一下卻讓青年如遭重創,僵在當場。
洛尋風翻身撐起身體,向前挪了兩步,卻很快脫力摔向地上。
可惡……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讓青年為了自己,發生這樣的事情,明明……最不想強//迫青年的就是這件事情,想要讓他明白以後……讓他絕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感到折//辱……
“滾……快滾……”他吐字艱難,只希望青年可以因為自己強硬的話語而離開。
他身後,肅羽眸中黯然無光,臉色蒼白。
洛尋風的話仿若一根根鋼針,紮在他的胸口。
少爺即使痛苦成這樣,也不想要我……
“喜歡一個人,自然會有情有欲”——阿睿說。
“別碰我!”——少爺在河邊推開自己。
“滾……快滾……”——少爺再次揮手推開自己。
之前那幾次吻,都是形勢使然,并不是什麽。
“對男子動情并不是世間常态。”——自己都對阿睿這麽說了,為什麽還會抱有妄想……
心仿佛被剜去了一大塊,從內而外的發着痛。
可是,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救少爺……
洛尋風感到自己被人扶起,他靠向身旁,是沁涼不設防的體溫,理智燃燒殆盡……
“少爺,對不起……”青年的聲音如從雲端傳來,此時的洛尋風已難解其意……
陌生而劇烈的疼痛仿佛要穿//透肅羽的頭顱,而他的內心如同被荊棘纏//縛,流淌出充滿罪孽感的鮮血,等少爺清醒過來,自己會被深深的厭惡吧……
唯一讓他安慰的是,洛尋風痛苦的神情随着兇悍的動作漸漸緩解。
不知持續了多久,肅羽的頭發已被汗水完全打濕,臉上混雜着痛楚和疲憊,意識開始渙散。
就在這時,窸窣的腳步聲卻由遠及近。
有人要過來了!
——肅羽心髒倏然一跳,瞪大了眼睛。
不能讓人看到少爺和自己這樣,肅羽的右手在身邊摸索,從地上摳起了兩顆小石子,置于手中,如果來人再靠近,他便搶先出手将人擊暈。
不料,上方的洛尋風忽然調整了角度,俯身扣住了他的右腕。
這一變化不僅讓他石子脫手,連壓抑在嗓中的聲音也細碎的溢出口中。
腳步聲漸近,肅羽慌忙左手握拳,擡起咬住,堵在自己嘴前,一縷殷紅自他左手淌下。
洛尋風忽然放慢了動作,他眸中出現困惑之色,神智仍然混沌,仿佛不能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麽。
就在肅羽緊張萬分的時候,洛尋風突然拉開他的左手,低頭吻了下去。
一直默默承受的青年,眼角在此時劃過淚痕,一滴剔透的淚珠劃入了他淩亂的發間。
靠近的腳步聲停了下來,隐隐的交談聲傳入肅羽耳中——
“沒想到那人這麽狠,被人看到和我們會面,就直接把人推了下去。老爺,明天的事你覺得靠譜嗎?”
“哼,看那人這副狠樣,我倒是真有些相信了。明天我們就靜觀其變。”
“是。”
聲音漸漸遠去,說話的兩人離開了此地。
可那段交談卻讓肅羽心生疑慮,被稱作“老爺”的那人,聲音非常熟悉,肅羽在腦中搜索着答案,意識卻事與願違的開始消逝,眼前漸漸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