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屁颠屁颠跑到隔壁大學去找周家北,說要拜師學藝。周家北每次都無視他。可是時間長了也招架不住。
如果你身後有只很可愛的小狗一直沖你搖尾巴,我覺得你也會有想把他抱回家的沖動。
說實話,陳績跟着周家北真的沒學到什麽,每天早上起大早跑到隔壁學校,在樓下等周家北,然後一起去操場跑五圈,一起去吃早飯,沒課的時候一起泡圖書館,有課的時候就各自上課。除了睡覺,上課的時間,基本上都形影不離。這個看起來有點像男女朋友。
像很多言情小說的發展,日久生情了。感情這樣東西沒有界定年紀和性別,就是從心底裏自發産生的從低溫到高溫的一個不可逆膨脹變化過程。于是乎,這朵禁斷之花就在陳績的心裏生根發芽,但是不開花,因為見不得光。
許姍姍的出現,讓這份感情見光,然後開花。許姍姍是陳績的小青梅,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耍。在少女天真的夢想裏,童年的玩伴長大以後會騎着白馬來迎娶她。許姍姍也是這麽想的。陳績比許姍姍大兩歲,這個女生高三卯足了勁兒才考到了陳績的學校,學美術專業。
許姍姍的出現分攤了一點陳績的時間,除了睡覺,上課還有陪着許姍姍的時候,他們兩個才在一起。但有時候陳績也帶着許姍姍去找周家北玩。許姍姍個性外向活波,所以即使周家北寡言少語,氣氛也不會尴尬。
許姍姍出入陳績的宿舍幫他洗衣服,歸置東西,添生活用品。陳績的朋友都默認許姍姍是陳績的女友,陳績本人對這些事情一直沒有回應,也沒有反對。
陳績二十一歲的生日,許姍姍辦得很隆重。她定了兩桌酒菜,邀請了陳績的好哥們和自己的好姐妹,打算借此表明心聲。周家北當然也在場。席間,許姍姍俨然已是陳績女友的身份在招呼大家。酒過三巡,大家都有點朦胧的時候,許姍姍借酒壯膽向陳績表白。因為這麽多年她等不到陳績的表示,只能自己先捅破這層窗戶紙。
大家都起哄,希望促成一段美好姻緣。周家北還是一派淡然的樣子。但是陳績卻落荒而逃。許姍姍從他逃跑的行為裏看出來他的回應,淡淡地笑了笑。獨自解散了聚會,獨自回學校,夜裏窩在被窩裏哭得撕心裂肺。原來所有的美好都是她的想象,所有的溫柔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陳績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學校,窩在周家北那裏。周家北以為他是不敢面對許姍姍的感情,也就由了他幾日。
過了幾天,學校裏傳出才子周家北與法學系花的戀情。陳績覺得腦袋都要炸了。當他親眼目睹周家北和那個系花在一起之後,他又落荒而逃。他從未覺得這世上竟有兩個人會如此般配。
那個時候酒吧街和迪廳都是剛剛開始流行。陳績一個人跑到酒吧裏買醉,喝得一塌糊塗。正巧被朋友看見了,他死賴在那裏不走,朋友沒辦法只好找了許姍姍來。
許姍姍看着這個爛醉如泥的人,嘴裏還在碎碎念。她嘆了口氣,走過去一把拉起他,陳績也沒反抗,就乖乖跟着許姍姍走。
許姍姍把他安置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賓館,他挨着枕頭就呼呼大睡。許姍姍給他打水擦身。但是陳績卻突然翻身壓住許姍姍,胡亂地親下去。許姍姍拼命反抗,陳績卻好像着了魔一樣。
第二天陳績醒來,頭疼欲裂。許姍姍坐在窗邊,衣服淩亂。天已經大亮,但是沒拉開窗簾,只是隐約有些光投射進來勾勒出許姍姍模糊的輪廓。
陳績搖搖腦袋,卻似乎很快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說話。
Advertisement
許姍姍看着他。“你昨晚一整晚只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然後許姍姍在陳績錯愕的眼神中離開了賓館。陳績不是個混小子,他找到許姍姍,說想跟她在一起,會對她負責。但是許姍姍都一笑置之。
陳績沒有放棄,做了很多男生追女生會做的事情。許姍姍被他弄得煩了就朝他吼。
“陳績,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我們在一起。”
這一刻許姍姍再也沒忍住,哭得一塌糊塗。陳績上前抱着她,緩緩拍她的背。
“姍姍,我們在一起吧。”
許姍姍使勁兒點頭。陳績對她很好,很溫柔,很細心,很周到,很體貼。但是許姍姍感覺不到愛情。他們之間的互動僅止于牽手,擁抱,連接吻的次數都很少。
陳績是個一百分的體貼好男友,但這種體貼更像愛護家人而不是情人。陳績和許姍姍交往的期間,陳績和周家北幾乎是沒有來往。兩個人各自過着自己的生活。
一個月之後許姍姍發現自己懷孕了。兩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陳績一咬牙說生下來,他快畢業了,等畢業就結婚。那一刻,許姍姍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人生好圓滿。
可惜福禍相依。那天他們一行人約好要出游,十幾個人包了輛大巴車去野外露營。許姍姍和陳績住同一個帳篷,周家北和系花一起住。晚上,許姍姍因為懷孕初期的反應睡得不安穩,連帶着陳績也沒睡好。後來許姍姍睡着了,陳績就出了帳篷,正好趕上日出,逆着光看到站在前方的周家北。
“怎麽你也沒睡嗎?”
周家北回頭看是陳績,又轉回去。
“我想看看日出。”
“你女朋友很漂亮。”陳績說。
“謝謝,姍姍也很活潑。”
“恩……,我畢業就要結婚了。”
周家北的眼神暗了暗。“那恭喜你了。”
“陽光很燦爛啊。今天天氣一定很好。你看太陽一出來,周圍就暖暖的。”陳績深吸一口氣說道。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丢盔卸甲
“幹什麽要說這麽深奧的話,我挺不懂。我先回去了。”陳績朝周家北揮揮手。
許姍姍還在睡,她最近特別嗜睡。等到八點多鐘,陽光正好的時候,大家才都起來洗漱,一副慵懶的樣子。今日的安排是野炊,鄰近有條河,幾個男生說要下去抓魚,重溫童年快樂時光。
陳績當年也去,許姍姍在河邊看着。幾個大男生在河裏掀起一陣陣水花,但也抓到了幾條魚。
忽然岸上有人在喊:“出事了,周家北被蛇咬了。”
陳績一聽,拔腿就往岸上跑。許姍姍也跟着站起來,想跟他說別着急。但是陳績直直地擦過許姍姍身邊像風一樣過去了。
“終究還是他。”許姍姍嘴裏說着這句話,腳步踉跄,踩空了一腳,往河裏滾去。她在最後的意識裏聽見陳績在喊她的名字。
許姍姍的生命危在旦夕,手術同意書上需要簽字。陳績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精神恍惚,腦海裏都是許姍姍渾身是血的模樣。他以許姍姍丈夫的身份簽了字,醫生告訴他要做最壞的打算。
咬周家北的那條蛇是無毒的,他沒有什麽事。陳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着急要過去,他懊惱自己沒有顧及到許姍姍。在衆人的驚呼聲中,他只看到許姍姍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墜落。
手術長達八個小時,許姍姍被推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如紙。陳績東拼西湊借夠了手術費和住院費。麻藥持續的時間比較長,許姍姍還在昏睡。醫生告訴陳績,這次刮宮清理對許姍姍的傷害非常大,以後再懷孕的機會比較小。
這個消息就像一個大雷,把陳績炸得四分五裂。他走進病房的時候,許姍姍已經醒了,她扭過頭不願意看他,腹部的疼痛在提醒她,她已經失去了。
“姍姍,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想不想喝水?”陳績走到她跟前,輕聲詢問。
許姍姍搖搖頭。“讓我室友給我父母打個電話,就說我在外寫生兩個星期,回來以後再聯系他們,讓他們別擔心。”
“好。你還想吃些什麽嗎?”
“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恩,我就在外面,你有什麽事情就叫我。”陳績走過來許姍姍掖掖被角,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裏。“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受涼。”
許姍姍看着陳績離開的背影。這個男人,她從小愛到大,在最美的年華将最好的自己交付給他。雖然他愛的不是她,可是他想負責,他的溫柔令她動容。這一切不是她的強求,可是她也覺得這一路走來,好辛苦。許姍姍閉了閉眼睛,淚水滑落在枕頭上。畢竟愛情靠緣分,死撐沒有結果。
陳績,我比他先認識你,也比他先失去你。
有人說,一個女人只會為自己愛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哭一次,一個男人也只能這麽一次機會讓愛他的女人這樣歇斯底裏。許姍姍沒有撕心裂肺地哭,但是卻知道是時候該結束了。
陳績走出病房遇上來探望許姍姍的周家北和他女朋友。兩個人的眼神一對上,陳績就低下頭。
“她想一個人靜一靜。”陳績說。
“那我們就不進去了,這些補品你幫我們拿給她。好好照顧她。”系花讓周家北把手裏的補品遞給陳績。陳績接過來。
“我們就不久留了,改天再過來看她。你也照顧好自己。”
陳績目送周家北和系花離開,心中的酸澀感更加強烈。“如果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是我,該有多好。”
許姍姍并沒有表現出很大的情緒波動,一如平常。但是陳績寧願她大聲哭叫一次,好過這樣讓他更加內疚。在醫院的兩個星期,陳績從早到晚都陪着她,學校的課程請假了,他們的事情在學校也傳開了。兩個星期以後,許姍姍出院,陳績還是随侍在側。
他們像以前一樣,但又和以前不一樣。許姍姍說,她需要自己獨處的空間。陳績就沒天天去找她,想等她心情平和一點再說。沒想到他等來的是許姍姍轉學的消息。他不知道許姍姍怎麽辦到的,他只能天天在許姍姍宿舍樓下守着她。
許姍姍只是叫宿舍遞話給他,讓他走,自己從來都沒露面。
陳績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等着,到底是想等什麽。天空烏雲密布,不一會兒就開始下起了傾盆大雨。可是有一把傘為陳績僻出一塊晴空。陳績回頭,看到周家北。他一下子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這個人。
“你走開,我不要傘。”陳績一把推開周家北。
周家北又回來為他撐傘。整把傘只遮住了陳績一個人,他的衣服都被大雨淋濕。
“我讓你走開,你他媽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陳績朝他吼。
周家北一句話都不說,陳績卻接近崩潰的邊緣。他愛上了這個男人,傷害了一個愛了他很多年,懷了自己孩子的女人。他覺得自己他媽就不是人。
“陳績,你什麽時候才敢直視你自己的心?”
陳績猛然擡頭,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陳績像一頭憤怒的豹子一樣撲過去結結實實地咬在周家北的肩膀上,周家北悶哼一聲,默默受着,慢慢吻上他的臉頰。
這段異于世俗的感情,終究是沒能經得起世人的編排。他們分分合合多年,糾糾纏纏數載。
陳績說:“先來撩撥我心弦的是他,先轉身離開的也是他,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後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我不清楚了。只知道周家北結了婚,有了個女兒,但後來妻子在意外中喪生,他就自己一個人帶着女兒。”
這些當年的故事,許姍姍說起來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雲淡風輕。
“你還是喜歡陳績的對不對?”顧惜看着她的眼睛,裏面盛滿了憂傷。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問那麽多大人的事情。”
“姍姍,你知道你和他沒有結果的。”顧惜說。
“恩,我知道。我上個月在愛爾蘭結婚了,婚期是一百年喔。”許姍姍向顧惜眨眨眼睛。
“恭喜你。但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我來看你啊,我這輩子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但是我好想有件貼心小棉襖,小惜,要不你做我女兒吧。”
“不要,我跟你年紀相差不大。”
“哎,拒絕得那麽直白,我好傷心啊。”許姍姍埋頭做傷心狀。
顧惜嘆了口氣。女人最害怕就是遇到錯誤的緣分,一顆癡心錯付了人。
“姍姍,你要幸福。要很幸福。”顧惜走過去抱抱她。
“恩,你答應做我女兒我就幸福了。”許姍姍還在開玩笑。
夜裏風很大,吹得窗戶嘩嘩作響。許姍姍說周家北後來結婚了,有了個女兒,那應該就是周小白。可是周小白在哪裏呢?那個活潑的女生,笑容裏帶着悲傷的暗影。
命運的齒輪各自咬合屬于自己的印記,不曾偏離了軌道。注定要相遇要糾纏的人生還是會糾纏,會相遇。他們幾個人的姻緣線,被月老打了好幾個結。
許姍姍過了兩日就離開了,說是要陪自家老公浪漫去。走的時候囑咐顧惜要好好照顧自己,她會再回來看她的。
顧惜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一個女人要經歷多少傷痛,笑容才能如此精致優雅,像一幅無懈可擊的盔甲。
你是我的軟肋,也是我的盔甲。盔甲要卸掉很容易,可是拿掉軟肋,那是骨肉分離的痛苦。
顧惜開始正常上課,晚上下了課回家的時候偶爾會遇見陳績。他的心情似乎不錯,他說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跟他說。顧惜只是應着,卻從來也沒提過什麽要求。
如果周家北在法國,那周小白是不是也在法國?她好想念那個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女生。
浪漫的法國人喜歡開派對,但顧惜一次都沒去過,因為都跟她打工的時間相撞。她每周打一次國際長途回家,電話裏李芬都會叮囑她千千萬萬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情要跟家裏說。顧止安上學很乖,他學東西很快,但是有些偏科。語文一點也不好。
顧惜說,男孩子偏科是正常現象,讓李芬別着急。他才剛開始上學,慢慢就會好了。
家裏的情況一切都好。李芬讓顧惜安心學習。
餐廳裏來了個中國女生,指明要吃地道的中國菜,豪擲千金。大家都好奇是誰這麽大手筆。結果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她帶着鴨舌帽,把小臉遮去了一大半。顧惜連日來工作和學習都很辛苦,每天像個陀螺,不停地旋轉。沒有功夫去注意這些。
上了菜之後她就要走,卻被小姑娘一把拉住。
“顧惜,不認識我啦?”
女孩子摘掉帽子,俨然就是大了幾個號的周小白。
作者有話要說:
☆、千載難逢
“小白。”顧惜驚呼。
“嘻嘻。”面前的女子笑得眉目彎彎,眼睛裏像盛了一汪清泉映着滿天星光,晶亮晶亮的。
“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我吧。我都來好幾次了,每次都偷偷看你,想你什麽時候能發現我,結果你反應好遲鈍耶。”周小白有點幽怨。
“抱歉啦,我觀察力不好,嘿嘿。”顧惜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是有顧客要點單,兩人就約好等顧惜下班。
顧惜今晚本來有課,但是教授請了假,課被調到明天白天。所以今晚下班以後顧惜是自由身。
顧惜換完衣服從店裏出來的時候,周小白正靠着牆,用腳踢着地板,動作跟她第一次來找她的時候一樣。顧惜這樣看着,仿佛時間又回到了從前。
“小惜。”周小白擡頭看見顧惜,就笑着蹦跶過來挽着她的胳膊。
“等很久了嗎?抱歉啦。”顧惜表示歉意。
“不用對不起,現在罰你陪我去玩。”周小白說完就拉着顧惜瘋跑,也不給顧惜說話的機會。
顧惜覺得周小白就像風一樣,每一次都突然出現,然後突然消失,給人留下一種飄渺的感覺。這一次她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什麽在法國,過去的那幾年去了哪裏,為什麽突然不辭而別,就被她牽着走。
周小白很熟悉巴黎,她拉着顧惜大街小巷亂竄,領略巴黎的人文風情。來巴黎這麽久,顧惜一直沒有好好游玩過這裏。她只知道自己所居住的第二十區是住宅區,周六日會有跳騷市場,熱鬧得不得了。陳績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每次回來見面都不超過三分鐘,但是對她的課業要求并未放松。
瘋跑到最後,兩個人都倚靠在賽納河邊的欄杆上大口喘着氣,然後相視大笑。塞納河堤長而寬闊,三十幾座精美的橋梁橫跨塞納河,兩邊的大廈到映入河水裏,霓虹閃爍,波光粼粼,好不氣派繁華。
“小白,你怎麽會在這裏?”
周小白擡頭看看天空,然後輕聲說,“來巴黎找我的夢。”
顧惜猜分開的這些年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情,周小白成長得更堅韌,也更令人看不透。
“小惜,這些年你過得好嗎總感覺你比以前更加消瘦,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周小白一邊說,一邊用手摸摸顧惜的臉。“感覺你的骨頭好紮人。”周小白一臉嫌棄。
“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顧惜把周小白的手扒下來。”你倒是說說你這幾年去哪兒了?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不給我打。而且一走就是好幾年,一點音訊都沒有。“
顧惜捏着周小白的臉皮,周小白哇哇直叫。
“大人饒命,小的這就從實招來。”
兩個人在公園挑了一張長椅,對面是清淩淩的河水,各種顏色的霓虹的燈光星星點點灑在河面上,像細碎閃亮的金子一樣。
“老周一直在外面跑,我不管他,他也不怎麽管我。只要我不給他惹事,怎樣都好。有一天,他發現我跟子軒哥哥在一起,就把我揪回家,大發雷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生氣什麽,他只說讓我跟沈子軒斷了聯系,我不依,他就把我關在家裏,不讓我出門。三天之後,他一張機票把我送到了法國。
我一直不喜歡他的安排,在這裏不安分,總是給他惹事。他後來煩了,就說只要我安分到十八歲以後,我的人生可以由我自己做主,但是有一點,絕對不能接近子軒哥哥。我佯裝答應,獲得了自由。
老周總是早出晚歸,我知道他去見誰,我跟着他去過,卻沒想到在那裏見到了你。我開始不知道你和那個人的關系,偷偷跟蹤過你。确認你跟那個人沒有什麽深厚的關系,才出來聯系你。“
周小白說的那個人正是陳績。對于周小白來說,父親愛上其他的男人是一件很難以接受的事情吧。
“小白,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姻緣和命運,你父親和陳績也許就是一輩子也解不開的死結。如果能成全,你何不放下呢?”
周小白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些哽咽。“小惜,你不懂。我恨的是他不愛我母親,卻因為父母之命而結婚。從我記事開始,母親都是憂郁的,她經常在客廳一坐一下午,默默流淚,有時候陽光打在她的側臉,顯出幾近透明的膚色。母親從來不跟他吵,他也很少回家,有一次母親用打碎的瓷片把我割傷了,父親一氣之下把她送到了精神療養院。但是那個地方怎麽能是人待的,沒多久就傳來母親失足墜樓死亡的消息。
他平靜地處理好母親的後事,更少回家。我起初不明白,後來長大些,在鏡子裏看到我與母親越來越相似的臉,才明白他是在躲着我,不想看見我這張與母親相似的臉。或許他的內心對母親還有那麽一絲愧疚。
關于那個男人我也有一些了解。他本來是時尚圈意氣風發的設計大師,卻也因為求之不得的愛情落到這步田地,真是可悲。“
顧惜看着身邊的這個女孩,歲月已經在她身上留下太多成長的痕跡。
“小白,人都有自己的執念。你也有。但凡事看得太重,抓得太緊反而會使自己難過,我不想你難過。你還小,擁有美麗青春大好年華,何必要因為他人的恩怨糾纏而束縛自己的腳步呢?”
周小白看着顧惜,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小惜,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是無法原諒的。我如果原諒他們,誰來原諒我母親,她什麽都沒有做錯,唯一錯的就是稼給老周,毀了她一輩子的幸福。”
顧惜伸手抱着周小白,把她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佛家說,貪嗔癡恨愛惡欲是人的劣根性,想要四方清明,六根清淨,要戒貪,戒嗔,戒癡。但這世上癡心人何其多,哪裏能有人真能超脫世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顧惜陪着周小白游走在巴黎的各個角落,周小白說,她們腳下的石子路是十九世紀修建的。巴黎所有的人文歷史,文化瑰寶,在周小白的口中被演繹得極致浪漫。
深夜的盧浮宮前,玻璃金字塔被燈光映照得熠熠生輝。這座打破傳統美學和建築思維的标志性建築是美籍華裔設計師貝律銘的作品。這個作品的問世,打了那些自以為是嘲笑東方沒有藝術細胞,浪漫情懷的人一個響亮的耳光。
周小白定定站在金字塔前,說:“小惜,有朝一日我也一定會設計出這樣華麗壯觀的作品。”
顧惜看見周小白的眼裏閃着堅定的光芒。
“恩,有朝一日我們的夢想終會成為現實。”
世人都告訴自己,夢想一定要有,萬一實現了呢。但詩人北島也說,多年以後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顧惜一早回到家的時候,院子裏燈火通明,她走到陳績的房間,發現空無一人,而工作室的燈光亮着。
顧惜敲門,裏面回應說請進。顧惜一開門,滿地都是服裝設計稿,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
“沒事,你過來吧,那些稿子沒用的。”
顧惜拾起一些設計稿,一邊走一邊看。陳績顯然很興奮,手裏不停地忙活,卻很煩躁,每一張成品圖都被他大手一揚,扔掉了。
“小惜,我好開心,Celine邀請我參加下一年的春秋巴黎時尚發布會。”陳績激動地握着顧惜的手。顧惜一下子震驚了,就是傳說中天後王菲一直鐘愛的那個Celine嗎?腦海裏所有關于這個品牌的信息迅速浮現。二零零四年Celine參予了”France celebrates China”,找來中國設計帥Fanfan Li創作了Boogie Bonheur的手袋系列。然後女裝設計這塊是要找陳績來負責嗎?顧惜記得于一九九七年加盟的設計總監,美國設計師Michael Kors,把Celine的時裝重新改造,注入了Kors本人簡潔柔和瑰麗的風格,令一度于時裝界沉寂的Celine重新成為品味的象征。雖然Michael Kors于完成○三年秋冬季的第十三個系列後便離開了Celine自立門戶,但Celine于二零零四年便找來充滿浪漫情懷的Roberto Menichetti接手,繼續創造一份無拘無束及脫俗的現代生活态度。
這一次是要讓陳績和Roberto Menichetti聯手共同創作現代女性自信,獨立,高貴,優雅的形象嗎?
說起來陳績已經很久沒有參與這類大型的時裝秀了,他出櫃的事情,時尚圈人盡皆知。這次Celine起用陳績是為什麽呢?顧惜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真心地為陳績感到高興,一個設計師,一生都向往着能參與這種大型的時裝發布會。
顧惜不知道這将是陳績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場秀,他将星火傳遞給顧惜,希望顧惜帶着他未完成的夙願和希望在設計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時尚是傳承和創新,顧惜傳承的是陳績的設計理念,也需要創新自己的風格,獨立一體,自成一派。
顧惜不知道,這場時裝發布會将會把她推到時尚的風口浪尖,世界衆人的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資料來源于百度,關于陳績和顧惜的情節乃是杜撰,考據黨切勿當真!!!
☆、枯枝敗葉
顧惜在學校裏的課程還只是進行到素描基礎訓練,但是這些,陳績在她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教過她了,包括服飾手工藝制作。陳績對顧惜說,這次的大部分作品将會由顧惜來完成。顧惜剛開始很震驚,如果一開始沒有跟主辦方商量過的話,這對于陳績和顧惜來說都是一次大冒險。設計師最重要的是名譽,陳績是賭上了自己的名譽為她開路,但是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這麽着急?
顧惜去學校補上了昨天的課程,餐廳的打工請了假。回來的時候陳績卻告訴她,不用再去打工,他已經幫她辭職了。他說,這種小孩家的生活該結束了。
至此以後經常可以看見陳績家裏燈火通明,他們兩個人不停地畫稿,不停尋找布料制作成衣,效果不佳的會舍棄重新創作。周小白不喜歡陳績,但是很樂意幫顧惜的忙。她帶顧惜去各個地方游玩,平複心情,尋找創作靈感,尋找各種各樣的布料,飾品。
陳績的身體在高強度的工作下開始虛弱,有幾天一直咳個不停。顧惜以為他是太累,幾次三番勸說他休息,他卻好像着了魔一樣,根本停不下來。有一天,當陳績暈倒在顧惜面前的時候,顧惜慌了神。她叫了傭人打電話叫私人醫生過來,自己守在陳績床前一步也不曾離開。
二十分鐘後,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顧惜以為是醫生到了,但結果來的人是周家北。
他比幾年前見面的時候更添一分滄桑。他的眼睛掠過顧惜,落在躺在床上的陳績的臉上。
他走到床前,顧惜自動地給他讓開位置。陳績當好醒來,看見周家北,虛弱一笑。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周家北的臉上隐隐有怒色,卻隐忍不發。“你這個笨蛋,是要把自己折磨死嗎?”
陳績笑了笑,“不要生氣,會老得更快的。我的身體我很清楚,有些事情我怕現在不做,将來就沒有時間了。”
“你在胡說什麽,你會好起來的。”這句話竟帶有小孩特有的執拗。
陳績搖搖頭,對顧惜說:“小惜,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周叔叔說兩句話。”
顧惜點頭,然後輕聲緩步地走了出去。
陳績看一眼關掉的房門,一滴眼淚至眼角滑落沒入枕頭。
“家北,我也曾經以為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陪在你身邊。但是現在好像不可能了。我們都兜兜轉轉了大半輩子,也曾經失去過彼此。我很感謝上天讓我重新遇見你,可是這次遇見似乎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我再沒有剩餘的福氣和你在一起了。”
“別說了,都別說了,你的身體到底怎麽了?”周家北看着陳績,眼睛一眨都不眨。
“胃癌,晚期。”
周家北像被閃電擊中一樣,倒退了幾步。嘴裏喃喃說道,“怎麽會這樣?”
“家北,我很開心我最後的時光是和你一起度過的。我的心願和夢想交給顧惜來完成。姍姍有了自己的好歸宿,我很替她開心。我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遺憾了,我只是難過不能和你一起變老。”
“對不起。”周家北眼中有深深的悲痛。“這麽多年來,你應該受了很多委屈,獨自承擔了很多痛苦,對不起,我愛你,卻沒能給你保護自己的能力。在所有人都議論你的時候沒能将你納在我的羽翼之下。在所有人背棄你的時候也沒能陪在你身邊。”
“所有的痛苦和難過都過去了,有你這句話,什麽都是值得的。”
一室的靜谧,兩個大男人都暗自垂淚。情深不受,慧極必傷。
私人醫生來幫陳績做了簡單的治療,埋怨他:“早叫你住院治療,你就是不肯,非要把自己折騰成這個鬼樣子,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阿南。”陳績叫他。“我沒事,你看我還好好地躺在床上嘛。大醫生你看我還能活多久呢?”陳績笑着,但屋子裏的每一個人心裏都不好受。
“具體的情況要到醫院做了檢查才知道,你這幾天好好休息吧。我回醫院安排一下,到時候通知你過來做檢查。”
陳績也許是真的很累了,阿南走了以後就陷入沉睡。顧惜和周家北兩個人坐在客廳,大眼瞪小眼。
“你是小白的朋友對吧”周家北先開了口。
“恩。”顧惜低低地應。
“小白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情?”
顧惜點點頭。“說了一點點。”
“那個孩子,是我對不起她。如果可以就請你多陪陪她。我和她之間的那條鴻溝可能這輩子也修複不回來了。”
顧惜看着周家北,這個時候,他的臉上顯現的是一個父親的悔過和內疚。
“恕我冒昧。如果你當初是不喜歡小白的媽媽,為什麽要和他結婚呢?”
周家北苦笑。“當年我和陳績在一起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父親用手段把我騙回去,然後又在我意識不清楚的情況下讓我跟小白的媽媽發生了關系。我清醒以後跪着求她原諒,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