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鄉試
謝軒和沈家人目送着沈長念并周慕禮、謝勉等生員進入貢院,準備考試。
隐瞞科考時間,這件事并非謝軒一個人的主意,他是和沈重商量後才想出這麽個法子。
畢竟科考考的不僅是能力,更是心态。
備考階段如果心态不好,要麽自暴自棄,要麽焦慮不安。在這種情況之下,倘或一味地強調時間,只會加重考生的精神負擔。
所以謝軒幹脆隐瞞時間,讓沈長念能夠以平和的心态複習。
至于上考場時會不會手足無措…
謝軒凝視着自己兩位徒弟的背影,捋了捋胡須,低喃道:“全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跨過貢院的高門檻後,沈長念和謝勉等人都在庭院內等候,提調官員看時辰已到,便展開名卷,告知各考生的考場,而考生則依照點名的順序,依次進入考場。
沈長念也是如此,只是念到他的名字時,提調極隐晦地望去一眼,随後又低頭,念起之後的名單。
他踏入考場後便開始尋找自己的位置,為了保持公平,所有的座位都是按照天幹地支排好編號。
沈長念依着編號,坐在自己的座位後就将沈重交給他的竹籃放在一邊,等候同考的檢查。
準備事務完畢後,主考官員莊嚴地向各位生員宣讀考場紀律,并且和四名同考官員共同承諾保持公正。
沈長念掃過整個考場,看着一張張或是嚴肅,或是緊張的面容,心底陡然産生敬意,之前的措手不及逐漸轉為堅定。
主考官依次分發試卷,其他諸多學子拿起筆便開始作答。
而沈長念接過後輕聲道謝,倒叫考官多看幾眼,暗自覺得這秀才是個懂事的。
但是此時沈長念可沒有心思去猜測主考官的想法,他手執狼毫,粗略地浏覽過每個題目,大致拟出答題思路後,便迅速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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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考場之內鴉雀無聲,只殘留着輕微的呼吸聲和毛筆筆頭滑過宣紙的摩擦聲。
主考官陳道新眼見着太陽打東邊兒跑到了西邊兒,晚霞漸漸熏染整個天空後,漆黑的夜色開始吞噬光明。
原本守在庭院裏的幾位提調官看着天色,連忙向各考場的考官通告時辰。
“第一日子時”陳道新也就按着規矩,向諸位考生通告時辰。
夜色已經很深,但是沒有考生會在此刻休息,因為誰都知道,這還只是開始。
鄉試一共分為三場,每場的時間限定都是三晝夜,考生們都想抓緊時間多寫些內容,誰都沒有心思安睡。
沈長念亦是如此,他聽見考官報時辰,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沒有進食,不慌不忙地結束筆下這句話後,匆匆把竹籃裏的炊餅拿出,随意咬過幾口後就又開始答卷。
雄雞報曉,清晨到來,沈長念覺得自己還不是特別疲憊,所以放棄了小憩的念頭,仍舊埋頭答題。
等他感受到右手酸痛,難以提筆之時,他望了望門外暗淡無光的天色,約莫着已經是戌時,所以他放下毛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将考卷安置好後便伏在桌案上休息。
他沒心思去想累不累,一心只希望快些入眠。
或許是太過疲憊,一刻鐘左右他就已經睡過去,只是睡得不深,聽見陳道新高喊“第二日子時”的那刻,他幾乎是從桌案上彈起,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勉強往自己嘴裏塞進幾口饅頭後又開始答卷。
等到第三次雄雞唱白的時候,沈長念除去覺得自己頭昏腦漲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感覺,好在他早就答完了考卷,所以這種疲憊感沒有影響到他的發揮。
主考和同考見時辰已到,勒令考生停筆後即刻收取試卷,有幾個年輕的考生長嘆一口氣,好似已經放松下來。
可沈長念卻知曉,這場戰役還遠沒有結束,他們被安排在號舍裏休息,還沒完全睡夠,當天卻又被叫醒進行換場。
沈長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意志力強迫自己起身,然後依照主考官的指令進行換場。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直至最後一場科考的第一天,沈長念正是犯暈之時,坐在他旁邊的男子搖搖晃晃地起身後,徑直摔倒在地面。
沈長念正準備起身攙扶,但是兩位同考官員已經率先将他擡出考場,送往醫館。
之後的兩天裏,考場內接連有人昏倒,但是主考官方明輝卻始終沒有暫停科考,即便他眼見着諸多學子昏迷,總是嘆氣。
現在看上去病倒的學子很多,可再倒退十年,科考時的情況比這更加慘烈,或是中暑昏迷,或是食物中毒,甚至因為相互擁擠,導致考生跌落清池而被溺死。
以往的學子在科考時都是“自求多福”,一旦暈倒或是因食物腐爛而中毒,基本就只有等待死亡,并不是生員和考官的冷漠無情,而是因為醫館距離太過遙遠,等人送到時絕大多數都已經命喪黃泉了,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刻意去送昏倒者,最多只是聯系幾位大夫在旁等候。
但祁學謙卻特意撥款,在所有貢院附近設置專門的醫館,并且嚴格規定考生的入場制度,這些措施看似微不足道,實則卻挽救了許多考生的性命。
即便方明輝堅定地反對祁學謙,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選才這一方面,變法的确是有益的。
黎明劃破天際,提調再次跑進貢院,沈長念便知曉時間到了,果然,他剛放下狼毫,主考官就高聲宣布:“時辰已到,諸位生員停筆。”
還在考場上堅持的諸生這才停筆,起伏的長嘆聲沉重地仿若滾石落地的聲響。
沈長念搖搖晃晃地起身,在庭院裏等待提調開門,沒過多久,貢院的主側門紛紛敞開,他也就随着人流,暈頭轉向地走出門,正是在尋找沈家馬車之時,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直直地向前砸去。
沈長念此刻,根本沒有力氣穩住身形,他甚至任性地想着,如果自己摔倒,幹脆就在原地睡覺,反正瑞祥和師傅會找到他。
被人扶住了。
沈長念昏睡前腦中只滑過這樣一句話。
祁學謙蹙眉看向昏倒而來的人,滿心不愉,但也不能丢在原地不管,只能把他抱上自己的馬車。
車夫看見自家主子抱着個男兒,心底雖然疑惑,但也不敢胡亂猜測,只能拿着馬鞭安靜地站在牆邊,等待主子的命令。
本身跟着祁學謙的譚宸卻是擠眉弄眼,笑得促狹:“以往讓你抱姑娘,你不願意;現在好了,第一次就獻給了個大老爺們兒。”
“去告訴謝軒,就說沈長念睡過去了,我先送他回府”祁學謙沒理會他的調笑,直接把他當小厮使喚。
這下譚宸的擠眉弄眼就變成了白眼,他嫌棄地笑道:“得了,大爺。”
說完也就信步去尋覓謝軒及沈家仆人。
馬車內布置簡單,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燃着氣味辛溫的白旃檀。
祁學謙不喜歡各種脂粉散發的香氣,卻獨獨喜歡白檀香,只因為這種香氣能讓他安眠。
他看着身旁安睡的人兒,心緒微動,忽然起意地靠近聞了聞。
一股子香氣,他心想,全然忘卻了自己的熏香。
馬夫是個機靈的,考慮到車內的人,所以驅趕的速度極慢,馬車平穩地走在坦蕩的車道上,順暢地抵達沈府。
瑞祥早早地在門外等候,而剛下早朝的沈重,聽見院外的動靜,不慌不忙地走出府門,恰巧看見祁學謙讓瑞祥和全安好好攙扶沈長念的情形。
他立刻上前囑咐瑞祥好好照看少爺,又因為不想落人話柄,所以和祁學謙攀談幾句後才離開。
祁學謙看着先帝親賜的牌匾,長時間地一言不發,惹得車夫都忍不住想出聲詢問。
這時,他才終于說話。
"走吧“他即刻轉身進入馬車,依舊是少言寡語的模樣。
車夫上馬,揮舞的馬鞭把駿馬刺激得飛奔,随着沈府的逐漸遠去,淡紫色的車簾方被放下。
作者有話要說:
正常來說,科考時有脫衣搜身...
但是劇情需要,請讓我編造編造....(不能拒絕,否則超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