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3)

越過大江,越過大湖,直至日暮時分,方驟然為眼景色吓陰了興頭,竟然望不着邊際。

那景色原來是一片瞻望無邊的藍藍大水(海),以李玉琪的目力之佳,竟然望不着邊際。

因此,他不敢貿然飛渡過去,害怕萬一飛不到彼岸,便逞自跌落下去,可得活活地被淹死。

他落在一片樹林之中,漫無目的地,信步而行,由于服食過大多的靈果奇珍,雖然一天一夜未進飲食,卻并不感覺饑餓,同時,他此時也不知道饑餓是什麽?餓了應該如何辦理?

芽出樹林,行不一刻,迎面遇着好多不荷鋤的農大,他們都詫異地打量李玉琪,就如同李玉琪詫異地打量別人一般。

李玉琪很想同他們說話,因為那些人畢竟是自己的同類呀,他們生得不是與自己一樣嗎?

兩手、兩腳、眼睛、鼻子、嘴,甚至還有耳朵呀?

只是打扮可不同,李玉琪心裏想,為什麽他們把耳朵藏起來了呢?他想問問究竟,可被他們眼光中一股奇怪驚訝的神色,給擋住了,他沒有問,竟随着他們的目光,低頭向自己身上看看。

他的身上,可不也穿着衣衫嗎?

雖然,那衣衫薄如蟬翼,藍中泛亮,不同子別人的棉褲棉襖,外表的樣式,也總是差不我呀?

他十分不解地搖搖頭,與那批農人擦肩而過,順着大道,漫步前行,心中尋思着一些奇怪的問題。

其實,難怪別人詫異,李玉琪卻是與衆不同。

他的玉貌朱顏,無異于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自不必說,但只是一身穿着,已經夠令人奇怪的了。

因為,現在所穿的,乃是一身短打天蠶絲織就的衫褲,其薄如綢,淡藍泛光,腳下是同樣質料的鞋襪,頭上卻是一頂文士儒巾。

在那是,文人書生,均極其自矜,講究穿着儀态。

李玉琪長得極像不白面書生,頭上也頂着儒中,卻不着儒服長衫,自然會令人看來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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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十二月大寒天天,衣單衫薄,又不濕絲毫冷凍畏縮之态,怎不令人看着叫“怪!”

只是,李玉琪本人,己不但不了解這些,反而百思莫解,何以這些同類會如此地看他?

行不一刻,李玉琪走完小徑,接着轉入一條宮道,官道上過往的旅客甚衆,乘馬坐車的都有,均紛紛詫異的目光投向李玉琪,使得他混身感覺不自在,不由得暗在心裏想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不大會工夫,這思想便被目見的新奇事物代替,使得他興奮好奇地審察別人。

他不再理會,徑自高高興興,随在路人之後,往官道盡頭一處城池走去。

漸漸地那城池近了,高大的城門樓上,橫雕着兩上大字“杭州”。

原來,李玉琪在不知小覺間,己然越過了“長江”“太湖”,飛臨到浙江地面,非是大海吓阻,還不知他會飛到哪裏去呢?

俗語人“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自古以來杭州便是我國之名城勝地,多少個文人騷客,颠倒于杭州景色,流連終年,不忍言歸。

李玉琪自幼熟通曲籍,對此城當然是早有印象。

若在他記憶未失之前,驟臨斯景,不知會有多少的驚喜歡悅,說不定也勃發豪性靈機,吟詠一番呢!

只是,他此時往事皆忘,心靈間茫然一片空內,雖對一切所見,也感覺新鮮刺激,其心情有與歡悅,不但非過去可比。

甚至連這“杭州”兩字,也不認得!

他翩然踱人城門,觸目處街道市連,列肆如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雖然薄暮時分,己然是萬家燈火了!

李玉琪不禁瞪大了俊目,心頭“怦怦”而動,像一個初臨街市的孩童,人目一切都覺得新鮮與難解。

他心裏暗叫聲“乖乖”,忖道:“這裏怎會有這麽多人呀?可好玩得緊呢!”

在街上游蕩一匝,瞥見很多人走進一所兩戾的大屋子,那大屋子裏,燈火輝烽,人聲嗡嗡,傳出來老遠,陣陣的香氣也四散飄逸。

李玉琪可不知道那就是座飯店酒樓,他覺得奇怪,不禁走過去伸頭向裏面張望一翻呢。

裏面是一間大廳,擺着幾十桌方桌,桌邊滿坐着各色人物,猜拳行令,伏案大嚼,不一而足。

李玉琪一天一夜,點水未進,雖然說功力深奧,已可斷絕人間煙火,可也不能任什麽不吃呀。

故此,他一見別人吃得津津有味,一陣陣飯菜香氣,不時地撲鼻鑽心,便不禁色動了他的食欲,也想過去嘗嘗別人吃的東西。

他方在意動猶疑,店裏的夥計,瞥見有顧客上門,立即迎了過來,哈腰施禮,恭謹地請道:“大爺,裏面請,小店裏吃住齊全,住店有上房,吃飯有雅座,雞鴨魚翅齊備,随點随到,迅速可口,包君滿意,你老要什麽?請到時面吩咐吧!”

那夥洲,滿口南音,說得又急又快,李玉琪用心心思,也只聽懂了“吃”“住”兩字。

不過,他見那夥計态度和善,笑臉相迎,認為他頗為不錯,便道:“我要吃飯!”

夥計一聽,便立即領着他人近樓梯,一邊伸下啃李玉琪上樓,一邊擡頭大聲喝道:“貴客一位,樓頂看座哪!”

其聲宏亮,尾音甚長,猛不下把李玉琪吓了一跳,他不由停步回頭,注意看着那夥計。

那夥計露齒一笑,拱手道:“大爺請上樓吧!”

李玉琪點點頭,舉步登樓,方到梯口,上面早已等候了一名夥計,也對他拱手送笑,躬身帶路,客氣十分。

李玉琪掃目環視,只見樓上亦極寬敞,只不過被一扇扇一人多高的木牆(屏風)隔成了許多小間。

小間裏,燈火通明,猜拳、笑語、竹絲之聲交雜傳出,十分熱鬧。

李玉琪經過之時,好奇地透過布簾一間間小房子裏窺視,只見裏面,男女老少皆有,饒酒吃菜,姿态各異。

更有一點可怪,就是有很多女人,僅只是坐在一邊,彈弄懷中抱着的東西,發出好聽的聲音,地都不吃東西。

他心裏暗暗存疑,足下停,随着夥計走進一個單間落坐。

那個夥計立即報出一串名菜酒譜,請他點菜,弄得李玉琪十分尴尬,不知如何應付。

那夥計瞥見李玉琪玉面紗紅,目瞪口呆的樣子,當他是個雛兒,便代他出主意,點了最貴的佳醒名萊,想乘機敲記竹杠。

李玉琪可不曉得,吃東西還要付錢,當然點頭應好,夥計見狀,怦然色喜,侍候得更加恭謹,不大一會酒茶到齊,那夥計又出主意道:“大爺一個人饒這悶酒,沒有什麽意思,依小的來看,叫兩個陪酒唱曲的,為大爺解悶如何!”

李玉琪不懂地問說:“什麽陪酒唱曲的呀!”

夥計一聽,差點使笑掉大牙,蛐:“這可真是一個冤大頭呀,連這不都不懂,還上什麽館子,我看哪,這大爺滿口北音,多半是府臺衙裏哪位大人的少爺,偷溜出來玩的,要不怎麽連衣服都沒有穿齊啊!”

他這一猜疑,竟愈想愈覺有理。

因為剛巧這兩天,杭州府臺大人,調換了一位新人,那府臺上任不久,也正是北方人,兩下裏一湊合,夥計心裏不由“哎呀”叫道:“哎呀,這位爺別就是府臺大人的公子吧,我這記竹稈不能敲啊,萬一給府裏曉得了,我還會有命嗎?”

他想到這裏,不禁被自己吓怔了。

李玉琪連問了兩遍,只見他仍在發怔着,不聽他回答,他忍不住捏住他手腕搖搖他,道:“喂,怎麽不說話呢!”

夥計被他一捏,“哎呀”一聲,直痛得兩眼流淚,汗如雨下,怔愣間還當真個被抓到府臺衙門,上了大刑。

只吓得“噗随”一聲跪倒樓板上,叩頭道:“大人,饒命,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求大人開恩!”

莫名其妙,不由松手,抓了抓脖于,自語道:“大人開思?……誰是大人呀!”

夥計回過神來,一看自己哪裏是在什麽衙門,敢情是神經發作,迅速爬起來,瞪了李玉淇一個白眼。

一下摸着疼痛的腕子,方想發作,一想這仿爺的來歷,又複咽了回去,只得苦着臉埋怨說:“大爺,你是怎麽了!……”

他的意思,是怨李玉琪為何用這般勁力捏他,只不過不敢把話太過說明!

李玉琪聞言,卻當他問自己造才說的什麽,便說:“喂,我問你什麽是陪酒唱曲的,你怎的不說呀!”

夥計忍痛皺眉,心頭暗罵,嘴上可不敢再小回答,立刻接口道:“呵,大爺你不知道,咱們杭州的歌妓,聞名天下,凡到此游玩的爺們,沒有不叫來玩玩的,咱這店裏,最近來了一位,月琴彈得妙絕了,長得更猶如天仙下凡一般,尤其是唱起曲來,嬌聲滴滴,真是繞梁八天的味道,大爺你若有興,小的叫她過來,侍候爺一段如何?”

夥計這一提到店裏的歌妓,頓時像忘了痛苦,手舞足蹈,口沫亂飛,竟還引用由故,将“繞梁三日”,加上五天,神态煞是好笑,可仍然未将何為“陪酒唱曲”述說明白。

李玉琪雖然依就不懂陪酒唱曲折目的安在,見他說得十分有趣,卻知道必是很好玩的事物。

他此時心明如紙,天真好玩,好奇之心立被勾動,因道:“好啊,你去叫來,給我玩玩!”

那夥計應是退去,到後同叫人,心裏可在想:“哼,這小子好大口氣,給你玩玩,你當那姑娘是玩得的,如果等一下你不老實,看她不打破你的腦袋,我就不姓‘朱’了!”

原來,那姑娘姓葛,剛由外地來到杭州不過一月。

孤身一人,寄居在這座“杭興老店”之中,平時裏依靠弱曲賣唱度日,卻從來不賣身。

半月前西湖上一不地痞,聞說杭興老店,寄居着一位賣唱的姑娘,生長得美如大仙,立即帶着兒位同黨,上門生事。

那地痞在西湖一帶,小有名號,綽號“西湖牛”一般在西湖畫肋裏賣唱的姑娘,都得向這條“西湖牛”交納規費。

若被他看中,還得要義務陪宿,否則,雖不致将人填入西湖,卻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端的難纏。

但是,在杭州城裏,官延之力壓制較嚴,西湖牛不敢橫行,打架滋事,仗着與衙門裏差頭,有些個交情,這倒也無妨。

故此,西湖牛在杭州裏外,無異是第二個府臺大人,任誰輕易也都不敢随便地招惹他。

那日,西湖牛來到這杭興老店酒樓之上,老板帳房,一見是煞星臨門,心裏雖然發毛,一有面上更是竭城招街,不敢稍有怠慢之處。

西湖牛到樓上大馬金馬地落坐,一開口就叫葛姑娘前來陪酒。

夥計飛奔知會,老板親自相陪,賬房卻招呼廚房,去整辦一桌上等酒席。

小一刻,酒菜與葛姑娘一齊來到,西湖牛一見,驚為仙姬臨塵,點曲一唱,更加是玉潤珠圓,無一不美。

西湖牛酒興之餘,那有閑心去吃菜,他立即毛手毛腳,風言挑逗,要葛姑娘下嫁于他。

葛姑娘心有苦衷,初初尚婉言拒絕,到後來一瞧,西湖牛粗魯莽漢,不識擡舉,立即翻臉嬌叱,三把二下,将西湖牛等人,打了不落花流水。

擲出樓外,到今天那西湖牛尚還在家中養傷,未得痊愈,而葛姑娘之名,更由此不勝而走。

使許多想吃天鵝肉的富商大賈,只敢在葛姑娘高興之時,點上兩曲聽聽,卻再也不敢起什麽安念了!

因此,那夥計一聽李玉琪要找葛姑娘玩玩,可會錯了意思。

口雖不言,心裏頭卻一個勁地噴咕,同時也希望葛姑娘打他一頓,代他出出方才那捏腕劇痛之氣。

且說李玉琪,等夥計退去之後,自己立即倒出一杯酒出來,他可不曉得,這是什麽東西,只見那酒,色作碧綠,濃酸雨香氣撲鼻,就口一嘗,甜味中還微含酸味,頗為開口。

一口氣欽下一杯,卻不料酒到腹中,立化成一團暖氣,散發四肢百骸,俊面立刻熱紅了起來。

他于是又斟一杯,舉筷逐一品嘗各盤名菜,但覺得又香又美,好吃至極,不禁暗贊适才那夥計真是和善,不像別人一樣,光只拿詫異的目光瞪他。

方在尋思,布帝一掀,陡覺得眼前一亮,門外走進一位身着翠綠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盡翠,披散肩頭,膚色晶瑩勝雪,瓜了臉,柳眉瑤鼻,粉頰桃腮。

剪水雙眸,又黑又大,亮如曉月寒星,卻似隐含有抹淡淡的哀愁神色。

李玉琪一見,不但覺得她美麗十分,卻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在哪裏見過。

那姑娘本非是職業賣唱的下賤女子,芳心裏別有苦衷,雖然是下海多日,心頭終是郁郁寡歡,難得言笑。

今日,天方人暮,尚未出門,夥計來喚,說有位相公喚她,她賣唱別有目的,可不願多接觸與目的無關的讀書人,本來不願來,不知怎的,芳心裏忽然一動,若有所感,方才無可奈何地上了酒樓。

這一掀簾,與李玉琪打不照面,猛瞥見李玉琪豐神玉貌,俊絕飄逸,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及至與李玉琪閃電骰一雙神目,雙雙一觸,立覺得一陣羞怯,鹿撞心頭,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靈深處,混身一顫,如沐春風。

粉頰上春暈梨渦,一齊湧現,更不由嫣然綻唇,垂目下視,慌不疊懷抱蒼古月琴,撿在施禮,鴛聲開言道:“小女子參見公子!”

李玉琪聞言,“呵”“呵”兩聲,也慌忙站起來,說道:“請坐!請坐!”

說着,他拉開右下一張椅了,請那個女子坐下,心中可真不了解,她是來這裏做什麽的。

葛姑娘坐下之後,閑目向桌上一瞥,又轉到李玉琪面上,旋又垂下頭去,李玉琪恍然若悟,心道:“好呀,原來你也是來吃飯的呀,那可好,我一個人正無聊得很呢!”

想着,立即揚聲喚:“嗯!”

葛姑娘聞聲擡頭,門外店夥走進,兩人兩只眼睛,盯視着李玉琪,不知他在叫誰呢。

李應區指着桌上的杯蓋碗筷,對夥計道:“喂,你再拿些這個來好嗎?”

原來他不知道那些叫什麽,也不知該怎樣稱呼夥計與姑娘,這一個名詞,在他的心中,已沒有一絲印象,使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夥計看了葛姑娘一眼,應聲退去,片刻送進來一付碗盞,擺放在姑娘面前,複又退去。

李玉琪執壺為姑娘斟上一杯佳釀,舉杯邀飲。

姑娘自坐下之後,一直是垂頭靜坐,一反過去豪邁不讓須眉的作風。

忸怩之态畢現,頰上的紅暈也一自不曾退盡,只是,那眉梢唇角,隐含笑意,心情似頗愉快。

此時,一見李玉琪邀她飲酒,也未曾想到,別人是否另有用心要加以提防,更不曾考慮自己是否善飲,竟自端杯一飲而盡。

李玉琪見狀,也不遲疑,自然是口到杯幹,飲畢舉筷,又邀姑娘,一同吃菜,根本不提唱曲之事。

葛姑娘一杯下肚,周身立起作用,兩頰上紅暈更濃,大眼裏閃泛水波,已有了幾分醉意。

醉酒的人,膽識往往較平常壯些,葛姑娘雖有幾分醉意,态度己較前略有不同,她不再感覺忸怩羞怯。

她大膽地擡起螓首,對李玉琪觀視。

李玉琪亦不善飲,兩杯下腹,比姑娘的酒意更濃,只見他玉頰漲紅,俊目放光,舉筷緩食,動作溫文優雅,令人怦然心動。

葛姑娘不禁芳心暗動,情絲偷擊,忍不住輕啓朱唇,徐吐茸聲,問道:“公子貴姓大名,仙鄉何處?能否見告小女子嗎?”

李玉琪聞言不由一怔,曉得姑娘是在問他叫什麽名字,但用盡心思,也想不起來。

他呆呆盯住葛姑娘粉頰,不知所答,好半晌方才反問一句,說:“我叫什麽名字?人都要有什麽名字嗎?”

似自語,似詢問,葛姑娘聞方,芳心一震,還當他輕視自己,故意汗這玩笑,四目一觸,瞥見李玉琪純真,誠摯又茫然的目光,卻不暗暗奇怪道:“看他這模樣,像真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曉得,豈非怪事,那他怎會跑到此地來找我呢?”

原來,她不知叫她乃是夥計的主意,方有此想。

不過,她心裏不但未因此厭惡于他,反更允滿了無窮的憐惜與同情。

她瞥見他茫然尋思之狀,立即伸出纖手,輕撫在李玉琪手掌之上,似安慰似詢問說:

“公子!你真想不起叫什麽嗎?……那就要想了!”

李玉琪搖搖頭,果然不再去想,反掌握住葛姑娘素手,展顏笑道:“啊,我真是不知道呢,人非有個名字不行嗎?……那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

那年代,男女授受不親,閨女的纖纖素下,豈可任人握的,葛姑娘雖不幸淪落賣唱女,卻素來潔身自好,不曾讓任何人摸過一把。

如今,驟然被李玉攝握住纖手,起初頗咳,用力一掙,竟未掙脫,便是一驚,及至目光一觸到李玉琪天真的笑容,嗔驚立如那冰雪向火。

瞬息間溶化個一幹二淨,代之而起,卻是情窦初開的少女愉悅,與如沐春風的舒服感覺。

同時,她覺得對面這人,己不再陌生,他已在轉瞬間化成為她的夢裏情郎——她渴望已久的情郎。

因此,外形的忸怩與腼腆,己随之消失殆盡,她像對一個熟悉的愛人一般,情致纏綿的喁喁細語,道:“我可沒有見過像你這樣,連個名兒都沒有的人,人,誰無姓名呢,拿我說吧,名兒就有兩個,一個是在外面跑碼頭用的化名,叫做葛月琴,另一個是葛玉環才是真名,不過,現在反而不常用了!”

說到這裏,葛玉環感懷身世,神色頗為黯然李玉琪正在吃食并未看占,聞言沖她癡癡一笑,道:“那可是真不公平,我一個名兒沒有,你卻藏着一個不用,為什麽呢?讓給我一個可好?”

這話可真天真得緊,怎的名兒也能夠随便出讓得的?

本來葛玉環有一些傷心的,聞聽他這般說法,禁不住燦然“哧”地一笑,邊笑邊說他道:“看你文質彬彬?怎麽這般天真,名兒是父母起的,怎能讓給啊……”

李玉琪眨眨大眼睛,追問什麽是“父母”?告訴他“父母”乃昨一身之人,他卻問怎麽“生”法?

一連串可笑又天真的問題,循環而出,甚至連桌椅、酒菜等用器食具之名稱,也不曉得。

葛玉環被他這一串詢問,弄得啼笑皆非,頭暈腦漲。卻因之斷定,他必是受了什麽刺激,打擊或是驚吓,失去了記憶力,否則,怎麽連“父”“母”兩樣,代表的意義都不了解呢?

她對他一見鐘情,既發覺此種病症,更加憐惜百倍,不幾時暗自決定,想法子為他醫治。

故此,他不但耐心地答覆李玉棋那一大堆十分可笑的詢問,還細心垂詢他的過去與遭遇。

李玉琪由于葛玉環細心的解答,心中疑惑與不解清楚了很多。

她十分高興,覺得葛玉環不但長得美貌好看,知識也異常廣闊,心頭不由對她産生了依戀與佩服。

只是,當他被問到由何而來之時,苦思半晌,方道:“過去的事,我都己尼記不起了,真奇怪,我怎麽會被人縛住呢?那是什麽地方啊?”

葛玉環要他講出來,他便述說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何處,大約是在一座山頂上吧,不知道被什麽人,将我綁在一不由洞裏,當我醒來之後,任什也想不起了,于是,我便想法弄破了三不門,逃了出來,當時我看見很多人,都帶着兇器,向我圍攏,我可不怕他們,只不過覺得弄壞了人家的東西,不好意思,立即沉了出來,當時,我上跳,辇一點撞到房子上,心裏一急,不知怎地,突然飛了起來,哈,可好玩得很,飛起來又快又高,像是駕雲一般,一口氣飛到這裏,若不是臆而有片大水,伯會掉下去淹死,我還要飛呢!”

說着,李玉琪高興得哈哈大笑,了無半點愁緒。

相反地,葛玉環見他如此,可委愁得緊。

不是嘛,聽他前面所言,顯然他是被匪徒所擒,方始失去了記憶,那後半段自言自語。

若非是發了神經,普天之下以葛玉環所知,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三伯五妖,功達爐火純青之境,尚未達虛空飛行。何況這位文質彬彬,弱不禁風的書生呢?這不明明是說胡話嗎?

不過,由于知道他喪失記憶,神經失常,葛玉環卻也不加反駁,默默尋思一刻,問道:

“公子,你打算到什麽地方去呀?”

李玉琪心靈一片空白,哪裏有地方可去,他搖頭表示不知道,葛玉環便複又細聲道:

“那麽,你同我在一起好嗎?”

這句話,說得極其艱難,說完了粉頰也立即漲成赤紅。

本來嘛,別說那年頭,就是目今,也未有一個女子要求一個神經失常的陌生男子與她同往的事情。

否則,即使不被人視為神經病,便也得被人罵一聲“淫蕩”。

幸虧李玉琪記憶喪失,心靈中一片純真,了無世俗之心,否則,任憑他過去如何天真,也不能不疑惑葛玉環的人品。

此時,李玉淇不但無甚懷疑,反十分歡喜地道:“真的嗎?葛玉環,你願意要我嗎?”

葛玉環芳心一喜,卻也一羞,聞言紅透玉頸,細聲說:“當然我要你啊,不過……你以後可不準叫我葛玉環,提名道姓的,那有多難聽呀!”

李玉琪奇道:“那我叫你什麽?”

葛玉環垂首答道:“以後我叫你哥哥,你叫我妹妹,這樣別人不會懷疑!”

這樣明明是親熱些,葛玉環卻偏說讓別人不會起疑,這李玉琪不懂別人會懷疑什麽?也不懂這兩個名詞,是什麽意思?

不過,“哥哥”“妹妹”,在他的腦海裏,似乎是十分的熟悉,像是人家用過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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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the 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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