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
衣坐起,方想出去查看,卻又聞得那水聲未襲向自己的坐船,因此便也懶得過問。
一坐兒工夫,他聽到前後巨船上,皆起響起,漿聲與帆索滑落之聲交作,十分嘈雜。
再等一會,那前後兩只巨船,竟各向後方倒退回去!
于是,他放心地重新睡倒,不料在微風中竟送來幾聲凄絕的嬌聲和唉聲悄語,道:
“唉!狠心的冤家呀!我婁飛燕當真是不值一顧嗎?”
李玉琪陡然一驚,心中十分愧疚,不過他可不知道類飛燕言中的冤家是他,否則,非追出去解釋清楚不可!
此際,他聽見兩船漸漸去遠,複又重新睡去,其實,這都是陰差陽錯,無論是誰,都不須愧疚于心!
冷面玉女婁飛燕一念所及,只考慮背叛師門,事非武林所許,卻未曾想到大義滅親正是正宗俠義道義之所在。
當然,這并非她的錯誤,因為她生長邪門中,雖說是出于污泥,不雜其穢,卻多少受了黑道人觀念的影響!
否則,她當時若按其師叔所作所為,生出‘大義滅親’的正義感,從此斷絕家門,跟着李玉琪兩人,則不但将來,能償她完美心願,甚至還可在李玉琪掃蕩魔窟時,救出其父之性命呢!
但當時,婁飛燕思未及此,誤會李玉琪故意相欺,傷心遁去。
只是她匆匆遁走,下得帆船,心中又突然覺得不舍,她盼望着李玉琪能夠追出來尋她。
偏偏陰差陽錯,葛玉環就在這節骨眼上醒轉,使得李玉琪急于探視他的環妹妹,而未能出艙!
婁飛燕在岸邊躊躇等待,半晌也望不見李玉琪半絲人影因之熱熾的希望竟被潑上一盆冷水,傷心幽怨,一時齊集,慢慢一跺蠻靴,方才失望而去。
那南七省黑道被婁立威組織得極為嚴密,到處都有設秘密分站,婁飛燕貴為盟主愛女,當然清楚她父親各處的布署。
故此,她并未走出多遠,便在太湖處找着了一所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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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際,天色已經人夜,她經過一陣感情上的折磨,不但心情上心灰意冷,而且身體也十分疲倦。
因此,她僅吩咐站主持人,乘夜将阻住李玉琪坐船的兩只巨船撤走,将斷魂煞狄福的屍體收回,便自在分站中一所靜室內休息下來!
但實際上她怎能睡得安穩?想前想後,腦海中盡是李玉琪的潇灑身影。
她又恨又愛,一方面為他的薄幸傷感,一方面又放心不下他的安危,因為那分站已曉得下午李玉琪殺傷狄福及一幹太湖水路兄弟之事。
均憤憤欲為這些人報仇,他們雖未向婁飛燕說明,但她卻能夠從他們面帶怒色的表情裏視察出來。
因此,當午夜來臨,她忍不住心底的那一股關注之情,起身重行召集分站上數位黑道人物,對他們道:“現在各位分成兩批,随我去弄開那兩只巨船,以免明早被葛家兄妹破壞,對于其他的事,想來黑煞手羅巡察,早已經飛鴿幕阜,禀報家父請示機宜了,所以我們暫時都不須過問,家父必會為我狄師叔報仇的,再說,憑我等數人之力,不但無能奈何葛氏兄妹,反會多陪上幾條性命呢!”
人類本多貪生怕死,尤其黑道中宵小之輩更是如此,他們聽得冷面玉女這麽憚忌那葛氏兄妹,哪還敢放肆?
故此,衆人果分成兩批,只悄悄收起狄福的屍體,将兩只巨船撤走,并不曾令人去鑿李玉琪所乘的坐船。
而冷面玉女婁飛燕一想自己既然在此地安心不下,便也随着一只巨船,航入太湖了。
她凝立船首,閃閃雙眸,注視着無燈火聲息的兩桅帆船,悶想着那邊正熟睡着的心頭愛寵,對自己卻偏是薄幸無情,不由得泣然悲嘆,喃喃地自語起來!
李玉琪在艙內,耳靈目聰,聽得是十分清晰,雖不了然于意之何指,卻被那凄絕的音調感動得一凜。
同時,自覺受婁飛燕贈藥指導之恩,無以為報,心中更十分愧疚!暗決定,将來再遇着她時,必将好好地報答一番!
一宵無話,次日清晨,船家醒來,不見前後阻路的兩只大船,興奮奇怪,趕緊向李玉琪報告!
李玉琪淡淡一笑,使吩咐船家,調轉船頭,再按照原訂航程,循運河轉入長江,直溯上行,趕弛漢水。
不多時又複轉入運河,揚帆向鎮江方向駛去,艙中,葛玉環也已醒來,只是仍覺得渾身乏力!
李玉琪天生情種,體貼溫柔,目下因被那忘憂木氣熏得人顯得有些兒天真稚氣,反更因具有癡憨之氣,而逗人憐愛了!
他對于葛玉環已深具依賴親切之心,目前瞥見她卧床不起,病态嬌弱,便不禁心中發慌,恨不得以身代替。
當然,事實上并不能盡如理想,葛玉環不但不能起床,甚至連擡臂轉身,都覺得勞累無力。
李玉琪看在眼裏,痛在心頭,勤快地為她擦臉喂食,作盡了一切雜事不算,還從早到晚一直陪伴在她的榻邊。
葛玉環身受情郎照顧,心間喜煞,也悲煞!她是喜歡情郎的情重如山,但卻悲自己命運多麥,不久人世。
她對于自己的病體,實在無什麽希望,原因不僅是冰毒難醫,使體內真氣凝滞,而且腹中穴脈阻塞的情形,亦是練武之人生平大忌!
她知道,這種情形若繼續到數日以上,便要身體癱瘓,永不得愈。
她既然深愛上眼前人兒,暗拆以終身相許,卻怎肯以這等可怕的殘廢之軀,誤他終生呢?
所以,到那時候瘟瘤已成,即使自己能夠不死,她也不忍再與李玉琪相處下去了!
葛玉環私心中如此忖度,怎能不暗裏垂泣,傷心欲絕呢?
因此之故,一連三天,她雖然強顏歡笑,以避免令李玉琪看穿傷心,暗中卻早就柔腸寸斷,芳心碎裂了!
李玉琪玲攏心竅,雖不知環妹妹暗中的思想,卻了解她的不歡,只是,他卻不敢當面提及,怕觸動了她的悲懷。
三日後,船抵鎮江,鎮江雖然是個十分熱鬧的城市,但李玉琪卻也無心再登岸去玩耍了!
故此,翌日清晨,帆船又揚帆再發,徑駛入滾滾的長江而去!
長江,乃我國第一大江,又名揚子江,長約九千九百六十餘裏,曲折雄偉,水勢滔滔,波浪滾滾,舟行其中,颠波起伏。
李玉琪坐船雖不算小,挂滿雙帆,逆水而行,卻仍是速度大減,而且還時常搖蕩不定。
葛玉環從熟睡中被搖醒過來,一睜眼正瞥見李玉琪坐在身畔,雙目呆呆注視着窗外出神,雪白俊秀的顏面上,卻同時表露着數種新奇、驚訝、焦急、慮愁等不同的情緒!
葛玉環驟見李玉琪面上,流露出各種不同的情緒,知道他一半是被那長江的景物吸引而發,另一半則是為自己的病體而擔心!
她瞑目思忖:“他過去是何等的天真與無憂啊?雖然他不幸遺忘了過去,但卻并無損于他的快樂,為了我這該死的無能,受到了致命的重傷,竟将他那唯一的快樂都剝奪了!
我……我該怎麽辦呢?”
她惶惑地想不出頭緒,再睜開眼來,看見李玉琪仍然在凝目出神,一動也不動,活像是一具玉雕的塑像!
這一種情形,如同是一方巨石,擊中了她的心房,使她的心頭巨痛不已。
而一種深厚真摯的愛憐,也自巨痛中升起,使她頓時忘記世間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病體。
她激動地悲喚一聲“哥哥”,嬌弱綿軟的身體中,不知從何處騰生起一股力量,使她随着那一聲呼喚,将李玉琪抱摟在懷裏,悲戚戚地垂起淚來了!
李玉琪正在出神,被這個突來的聲音與動作吓了一跳,直到他倒在環妹妹的懷中,才弄清是怎麽回事。
他星目一轉,陡地掙出葛玉環的情抱,哈哈一笑,道:“哈哈,環妹妹,你好了嗎?哪來這麽大的力氣呀?”
說着,眼光在葛玉環周身一轉,趕緊取過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肩上,繼續道:“你看你,也不穿件衣服就起來,當心着了涼可怎麽辦啊!”
葛玉環一時激動,抱着李玉琪暗中垂淚,雖被他掙出懷抱,心中卻仍在悲傷,所以,李玉琪說的第一句話并未聽清。
乃至李玉琪持衣披在肩上,方才驚覺,聞言顧盼懷中,果然只穿着一件輕薄綢質的睡衫。
那綢衫極薄,一點也掩不住巍巍酥胸與那似雪白的粉頸。
故此,她不由覺得羞郝異常,紅暈泛起,趕緊拉棉被掩住胸前,擡螓首白了李玉琪一眼!
但目光一觸李玉琪開心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
李玉琪星目電閃,瞥見她的雙頰緋紅,淚痕滿頰,心頭一驚,急急收起了笑容,問道:
“環妹妹,好端端的你怎麽哭了呢?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那,那快點躺下來再睡會兒吧!”
葛玉環素手擦去臉上的淚痕,笑着道:“誰說我哭了?我……”
一句未畢,陡然周身打個寒戰,立即覺得小腹下有一股冷冷的氣流,循着血脈向四肢逸散。
葛玉環芳心一沉,知道是冰毒發作,趕緊卧下,蓋上棉被住口不言。
冰毒好生厲害,這會兒,還不過剛剛發作,葛玉環頰上的兩朵羞紅,立即被凍成了蒼白!
李玉琪一見環妹妹的神色有異,更是吃驚,伸手一摸薪,她的頭臉,竟然是觸手冰涼無比!
李玉琪“哎呀”一聲,問道:“環妹妹,你覺得冷嗎?是不是冰毒發作了呀?”
葛玉環此時,只覺周身如入冰窟,兩排玉齒不由自主捉對兒厮打,連話都說不出來,而只剩下點頭的份了。
李玉琪又痛又憐,一腳跨到榻裏,把窗子緊緊關上,然後又盤膝坐下,将雙手伸入被裏,說道:“環妹妹,來,我給你在傷處按摩一下,那個婁姑娘不是說過,只要每天四次按摩,七七四十九天一過,就能好的嗎?”
說完,被中雙手已撫在葛玉環的小腹之上,隔着一層輕綢睡褲,上下左右,按摩了起來!
葛玉環雖然明知是被迫無奈,卻仍然“嘤咛”一聲,羞怯難安,迅速地閉起眼來,不好意思再睜。
李玉琪可不知她是怕羞,聞聲直當她冷得難受,心裏大急,同時,手底下一層衣服極為滑溜,按摩起來頗為礙事,一生氣不管三七二十一,竟将手探入衣裏,直接在小腹之上撫動。
葛玉環因之更是怕羞,一縮身鑽入被裏,連螓首也藏了起來!
只是,她卻覺得,李玉琪一雙手掌,掌心如兩團火炭一般,在傷處按摩一陣,身上的寒意,立即褪去不少。
更奇怪的是腹中那一團冷氣,此時竟不再四散竄逸,反而又凝在一處,似有靈性般與那外來的熱氣對抗。
一盞熱茶工夫,葛玉環周身寒氣盡除,痛苦全失,自覺腹中那一團冷氣,似化成一方硬塊,潛伏在腹內。
顯然那冷氣的力量,已被李玉琪火熱地按摩,消去了不少!
李玉琪卻不知環妹妹感覺如何,雙掌因之不敢停止,仍在那方滑溜細膩的小腹上,上下交馳。
他一心只為環妹妹醫病,再加人本天真,倒無任何雜念欲念!
只是,那葛玉環寒痛一退,卻忍不住面紅心痛,嬌喘氣促了起來!
一會兒工夫,葛玉環忍不住呻吟出聲,嬌軀緊跟着抖動了一下,纖手無力地捉住李玉琪的雙手,示意他不要再動!
李玉琪覺得十分奇怪,拉開棉被一角,向裏面探視,只見她雙頰徘紅如火,嬌喘促急,櫻唇含笑,鳳目微閉,不但了無病容,更另具一種說不出來的媚态,李玉琪心中不解,忍不住問道:“環妹妹,你好些了嗎?”
葛玉環“嗯”了一聲,鳳目一啓,瞥見李玉琪那滿面關注之情,她不由嫣然一笑,道:
“我已經好了,謝謝哥哥替我……”
那“按摩”兩字,未說出口,便自咽回,自覺得萬分羞郝,便立即又閉住雙目,繼續道:“哥哥,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出去玩吧。”
李玉琪心中稍寬,果然依言,為她蓋好棉被,踱出艙外!
此際,坐船早已轉入長江,李玉琪初睹這多滾滾江水,浩渺煙波,便自在船頭上搖頭晃腦,吟哦徘徊了起來。
正在此時,李玉琪舟船之分,突然追上來一只異樣快船,那部形似一梭,長有三丈,寬僅十尺,比平常常見之船,窄了一半。
最奇的是船身自上而下,漆成兩色,前半部其紅似火,後半部卻是其白勝雪,真是奇怪!
自桅杆上中分為二,便連那一片孤帆,亦是如此!
那時節,江船海舟,油漆多用原色,似這種采用紅白兩色的漆法,可以說是決無僅有的。
故此,那只船馳行江上,醒目異常,任何人看了,都不由打量上幾眼!
李玉琪童心特勝,瞥見那船漆得有趣,更加不肯放過,而留神仔細打量。
但見那只船,挂滿獨帆,雖然也是上行逆水,速度卻并不慢,剎那,竟爾越過李玉琪兩桅坐船,向前馳去。
李玉琪神目如電,銳利異常,早已把那船上的一切,看了個清楚,而更加稱奇不止。
原來,那怪船的掌舵者,并非人類,卻是一個巨大的黑猩猩,那猩猩周身黑毛,油光滑亮,因為是坐着,看不出高度。
但從那一顆如鬥的大頭上推測,最少比人類高過一頭,只見它一臂掌舵,意态悠閑,似乎對操舟十分熟練。
李玉琪覺得好玩,正準備進艙去告訴環妹妹,突瞥見那怪船船艙之內,走出來兩個一紅一白的絕色女子。
李玉琪目力明察秋毫,兩船雖然愈距愈遠,但那兩個女子的臉目,他卻仍然看得清楚!
故此,他目光一觸到那兩個絕色面孔,心頭不由自主猛地一震,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之感,陡然升起。
也不知站立了多少時候,李玉琪仍然想不起半點線索,再擡頭看時,前面那船,已不見半點蹤影了。
他悵然地在船首徘徊,腦海裏漫無目的地回憶過去。
但是任憑他絞盡腦汁,除卻自杭州迄今的一段生活事跡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了!
此時,天已近午,船家來請他用飯,李玉琪漫應一聲,踱進艙房,意外的,葛玉環已然起身,正在端整桌上的菜飯呢!
李玉琪驚喜參半,跳過去擁住葛玉環,無限關懷地問道:“環妹妹,你可是全好了嗎,怎麽一下子就起來了呢?小心再受了寒,可不是玩的啊!”
葛玉環淺笑盈盈,瞪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旋即伏首将王頰貼在他的懷中,溫柔地道:“哥哥,我覺得好多了,所以才起來洗了一個澡,你不知道,好多天不曾洗澡,身上膩得要命,我想,現在我覺得有力氣啦,只要能每天……按摩幾次,一定會把冰毒迫出來的!”
李玉琪見她粉臉上通泛紅暈,顯得更是美豔異常,尤其因兩人貼身相擁,那自葛玉環衣領中,透出的陣陣幽香,撲鼻而入,十分醉人,使他忍不住猛嗅了幾下,笑着道:“剛才我摸着你身上一點也不膩嘛,怎麽你……”
葛玉環聞言,雙須更紅,她連忙舉手捂住他的嘴唇,一嘟紅唇,佯嗔白了他一眼,道:
“哥哥壞死啦!再說我可不依你,啊,你敢咬我,看我不擰你。”
原來,李玉琪被她的纖手捂住,頑皮地在她手上輕咬了一下,瞥見葛玉環欲擰他的臉頰,雙手一松,倒退三步,嘻笑着辯白道:“誰叫你不讓人家說話,捂人家的嘴嘛!你擰我,我可不怕!”
葛玉環瞥見他一付賴皮的天真之态,不由故意逗他說道:“不怕還跑?過來乖乖讓我擰一下,算是沒事,否則我可不依!”
李玉琪接口道:“好,好,讓你擰,不過我可有條件,否則我也不依。”
葛玉環眨眨大眼睛,道:“你想怎麽樣?”
李玉琪故意刁難小說,走上前湊過臉去,道:“嗯,你要擰就擰吧,擰完了咱們再說條件。”
葛玉環故意一豎柳眉,狠狠作勢,卻是輕輕地擰了一下李玉琪的面頰,同時邊擰邊道:
“哼,我有什麽不敢,怕你會吃人嗎?”
李玉琪“哎呀”一聲,伸臂圈住葛玉環纖纖細腰,苦臉皺眉,道:“你好狠心,擰得人家痛死了。不行,我還得咬一口才夠本!”
說着,也不等她答應,驟然間雙臂一緊,将環妹妹拉入懷內,閃電般對準葛玉環鮮紅的櫻唇咬下。
葛玉環一閃未曾閃開,雙唇立被咬住,起初,她尚在故意掙紮,漸漸地,不但不掙紮,反緊緊向李玉琪懷內偎去。
也不知經過多久,李玉琪放松了已然綿軟得幾乎溶化的葛玉環,望着那被咬得有一圈白痕的櫻唇,得意一笑,引得環妹妹送他個白眼,又羞又喜地推他坐下,恨恨地道:“你呀!
真壞極啦!就是不肯吃半點虧,也不看看是什麽時候,就要……好啦!飯都快涼了,快吃吧!”
李玉琪劍眉一揚,又是得意一笑,方才舉筷。
飯後,兩人回到中艙,李玉琪便将方才所見,全部告訴了葛玉環,她聞聲亦自稱奇道:
“這是什麽人物?竟能役使野獸,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呢!真奇怪。”
李玉琪興趣盎然地道:“環妹妹,終南山有大猴子嗎?如果有,咱們将來也可以去捉一頭來養養,豈不很好玩嗎?”
葛玉環白了他一眼,佯嗔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好玩,真沒辦法,我……我,哎呀,不好,那冰毒又發作了,哥哥,我好冷啊!”
李玉琪聞言,霍然而起,先去關上門窗,再将她抱到榻上卧倒,邊為她脫去繡鞋,邊怨她道:“都是你,好端端地偏要洗澡,才又引起的嘛,快讓我再按摩一下吧!哎,真急人!”
說着,早已将她的羅裳解開,而葛玉環卻也只剩下發抖的份兒了!
李玉琪為她蓋上棉被,複又盤膝坐好,用雙手在傷處,急急按摩。不一刻鐘又将冰毒壓伏下去!
葛玉環有過了一次經驗,倒不再覺得十分害羞了,她乖乖地閉目讓他按摩,一覺得寒氣消去,立即睜眼止住道:“好啦!哥哥,我已經不覺冷啦!你……也躺下睡會兒吧!”
“下次可不許随便起床啦!否則我可不再給你按摩了。”
葛玉環寒意既失,人已恢複正常,因見他說得認真,便道:“是,大夫,下次不敢啦!”
說着,笑了起來,逗得李玉琪也跟着哈哈朗笑不止。
其實,他倆均不知道,那冰毒複發實與起身洗澡無關,它每隔六個時辰發作一次,如不醫治,一個時辰之後,也便會自動止住。
只是,那滋味卻不好受,周身不但是如墜冰窟,血脈也因之漸被凍凝,使血管漸趨硬化。
七七四十九日之後,硬化的血管破裂,便是仙丹也難再醫了!
葛玉環初中冰寒,前三日因不發作,寒氣緊集下腹部,侵壓血脈,故爾才使她感覺血脈淤滞,運氣不暢,周身乏力。
三日之後,冰毒全部侵入,按時循血脈串行周身,腹部這壓力一減,血脈暢通,自然便有了力氣,而在冰毒不發作時,如同好人一般。
只是,在此四十九日之內,冰毒未除之時,卻不能随意提運真氣,因為,她那傷處距丹田氣海甚近,只一提運,冰毒必被觸發,随真氣而行,不但使運氣者周身發冷,還會自速其死!
若按李玉琪一身功力,只須将本身三昧真火,輸入葛玉環體內,何消半盞茶時,必能将這冰毒全部煉化。
只是,李玉琪蒙受忘優本之害,遺忘往事,過去所學一點也記不起來,空放着一身絕學施展不出。
其實,若換上別人,或李玉琪所學非是兩儀降魔神功,則雖然按時按摩,亦無半點用處。
否則,若僅藉按摩之法便能濟事,那冰毒掌也稱不上是武林人人懼怕的絕活了。
而只有長白神醫公孫愚所制“火陽丸”,或是雙首老怪的“亢火丸”,堪能解救的了。
故此可見,那按摩必須具有絕頂的內家神功,将自身三昧真火,迫入掌心,方能濟事。
李玉琪不懂此理,只知按摩,本來無效,只因他心急環妹妹病體不痊,又知道火能克寒這個道理,故此在他行使按摩之時,心中自然恨不得集聚全身熱力,去溶化他環妹妹身上的寒氣。
偏偏所練的兩儀降魔禪功,有異于一般武學,不須要調神提氣,只此一念方動,體內之陰神,立即将其本身的三昧真人,導入掌心之中,以為環妹妹卸寒,故而方才有效。
若換上別人,或李玉琪過去所練非此禪功,那便是整日按摩,亦是只有看着葛玉環受凍苦挨的份兒了。
這是題外之言,暫且不提,且說李玉琪兩人,在榻上并頭而卧,談談笑笑,時光過得很快,不知小覺天已入暮。
李玉琪不明冰毒發作之理,硬不準環妹妹起床,親自将飯菜搬來,喂她食下,飯後閑談一會,葛玉環寒冷又己發作。
李玉琪急急按摩,将之壓下,誰知午夜與次日淩晨卻又發作了起來。
這時,李玉琪有了些經驗,才知道那冰毒乃是按時而發,并非受外界影響!故此,也不再堅持不讓葛玉環起床了!
因此,在按摩之後,葛玉環起身下榻,先為李玉琪束發結巾,方自慢慢地梳洗一番!
李玉琪因覺得環妹妹病情已趨明朗,果如那婁飛燕所言,自己可以制住冰毒,但等四十九日之期一滿,便可痊愈。
因此他的心情十分開朗了,一等葛玉環為他整好頭發,立即踱出艙去,眺望江上景色!
哪知,方一到船頭之上,立即便望見昨日那一只怪舟,自後方疾逾奔馬般飛馳追來。
李玉琪心中奇怪,皺眉一想,卻又恍悟道:“昨夜那船必是停在某處未走,而我們這船,因為一夜未停,故才趕過他去的吧!”
他自言自語,一句方盡,身後立即響起串銀鈴兒笑聲,道:“哥,一大早你獨個念什麽咒啊!”
李玉琪回身一看,可不是葛玉環正站艙邊,對着他盈盈送笑嗎?
李玉琪哈哈一笑,指着後方,道:“環妹妹你看,昨天我對你說的那只怪船,正在追我們呢。”
葛玉環聞言,踱至船頭,纖手挽住他的右臂,順着李玉琪的手指處望去,果見一只半紅半白的怪艇,風馳電掣般追了上來。
葛玉環秀屆一颦,轉頭望了李玉琪一眼,道:“你怎知人家是追我們啊!是不是昨天看到可疑之處嗎?”
李玉琪聞言愣了一下,方道:“對啊?我怎麽知道是追咱們呢!除了那大猩猩吧!”
說着,轉頭再望,見那船就在這一剎時間,已然落後不及三丈,船上人物,也已經可以看見了!
李玉琪此時,向那船後艄望去,但不料想,掌舵的不但不是好玩的大猩猩,反而是一個身材削瘦,面目焦黃的青年。
他失望之下,唉嘆了一聲,雖然兩船相距三丈,但那掌舵的青年,可能因處于下風之故,竟能夠聽見。
眨眨眼,兩船已成為平行并進,那青年似有意若無心,竟将舵輕輕一推,斜斜欺進丈許。
更同時,還瞪起一雙精光四溢的大圓眼睛,一個勁向兩人打量不休。
葛玉環被人看得粉面一紅,垂首對李玉琪低聲道:“這人好沒規矩呀!怎麽可以這麽看人呢?哥哥,咱們回去吧,我的身上覺得有些冷呢!”
李玉琪趕緊扶着她回艙,邊走邊低聲道:“奇怪,這只船不是昨大的那一只吧,怎麽不但猩猩不見了,連船主也換了個小子呢?”
葛玉環見他念念不忘猩猩,心中既好笑又好氣,正欲回答,眼角掃處,卻瞥見鄰部青年,不知何故!他們那船突然将船帆落下一半,而船速頓時慢下一半,與自已坐船速度相等,并行前駛。
并從艙中另喚出一個與他面貌相同,一色打扮,面目同樣焦黃怕人的青年出來,對這邊指指點點,低聲談論個不休!
葛玉環此時,雖知自己的身體未曾複原,不能與他人動手過招,卻有恃身畔哥哥的神功妙絕,不但無所畏懼,而且瞥見那兩人所謀的樣子,反而是氣往上沖,不想進艙去了!
她低聲對李玉琪一說,兩人也徑自凝立艙前,對那方望去!
鄰船後出來的那個青年,瞥見李玉琪轉過身來,驚訝得啊了一聲,瞪着一雙黑白分明與他的面目極不相襯的大圓眼睛。
怔怔地盯在李玉琪面上,眨也不眨,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對艙中一聲低嘯,立即有一只巨大的黑貍猩,蹒跚鑽出。
李玉琪一見,笑顏遂開,立即指着葛玉環道:“環妹妹,快看,那不是只大猩猩嗎?”
其實,葛玉環早已看清,那大猩猩果然高大,比他身畔的一對怪青年,幾乎高出兩個頭來,雙目深陷,鼻孔翻天,口大如盆,耳大如箕,一點也不好玩,反覺得獰惡得有點怕人!
那猩猩來至後艄,伸出巨掌,接過船舵,輕輕向外一推,那快艇立即斜擠過來,堪堪便擠到李玉琪船上。
葛玉環與後艙船家望見,一起驚呼,方欲喝止,那猩猩将舵往裏一拉,那只船亦即又正過方向,緊靠着李玉琪的坐船,平行并馳起來。
這一下操舟功夫,确是獨到,船家雖覺得那猩猩獰惡怕人,卻又不禁都佩服它的靈慧與熟練。
李玉琪更樂得拍掌叫好,為猩猩喝采。
這幾個動作,在那時一連串發生,為時極暫,鄰船兩個青年,一等兩船靠近,對望了一眼,立即一同施展身法,飄越而登上李玉琪坐船的船頭,停立在李玉琪兩人五尺之前。
那兩人這一露功夫,李玉琪倒不覺得如何,但葛玉環卻陡然吃了一驚,同時心中暗忖道:“看不出這兩人其貌不揚,一身輕功,分明已達淩空步虛至高之境,比婁飛燕還要高出幾分呢!若兩人是南七省黑道人物,奉命前來尋仇,憑哥哥一人,怕也擋不住人家的聯手合擊吧!”
她想着,不禁有些兒緊張,不由得緊緊握住了李玉琪的左手,暗自示意留神!
其實,她也實在不了解李玉琪到底會多少武功,雖然那兩人的輕功,果已達到了淩空步虛之境,堪飛縱一十二丈,功力已具有非數十年不能練達的純青火候,但如果比起李玉琪來,卻仍是小巫見大巫。
此時,李玉琪雖已不能主動的施展出他過去所練的至高武學、掌法、劍術,但卻耳靈目聰,反應佳絕。
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能看出敵人攻來的路數,而自然的、有效的、毫無意識使出過去所習絕學,趨避反擊。
故此,在目前他這種真靈蔽塞的情形下,卻仍能應付一切強敵,而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唯一不同的就是有時候他使出某一招式,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罷了!
其實,那兩人并非是來找仇,他們之所以縱上船來,只不過另有隐衷而已。
那兩人在李玉琪面前五尺處站住,先不開口,一直上下打量李玉琪。
他們那四只與面貌不襯的黑而圓且靈活的大眼睛裏,充滿了驚喜、訝異、嫉怒等複雜的表情。
只是,那兩張不堪恭維的焦黃面目,不但是絲毫不變顏色,更甚至可以說連一根毫毛,都不曾抖動過一下。
李玉琪心無城府,潔似白紙,目睹這兩人奇怪的行徑,倒不驚懼,也一直好奇地打量着這兩人!
倒是葛玉環沉不住氣,她只覺得面前的空氣,似突然凝固得使人窒息。
目睹那兩人奇異不動生色的面孔,頭皮發炸,疑是惡鬼臨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嬌聲叱道:“兩位驟臨鄙船,所為何事,請速言明,免生誤會,否則,別怪我哥哥不客氣,要下逐客令了!”
那兩人聞言,霍然而驚,大眼睛裏,各掠出一絲訝異之色,對望一眼,右邊一人突然拱手為禮,發話道:“請問見臺,高姓大名,仙鄉何處?能見告在下……兄弟嗎?”
那語聲清脆圓潤,極為好聽,不類男子,更不類似他那長相之人所發,且不知何故,語音中略帶顫抖,激動異常。
令人聞之,自然有一種凄楚憐惜之感,若非四人對面而立,李玉琪兩人幾乎懷疑非他所說!
葛玉環聞言,心中喊糟,只當又是黑道中找那什麽藍衫神龍,故不等李玉琪開口,立即接言道:“他是我哥哥,姓葛名大智,祖居終南葛家堡,年前晉京省親,目前正欲回裏,兩位好漢登臨鄙舟,就為着這個嗎?”
那兩人聞言,眼神中掠過一絲失望的光芒,瞬即略帶厭惡地看了葛玉環一眼,徑又直視着李玉琪,另一人意猶未盡地問道:“那位姑娘所言,可是真的嗎?”
語聲同樣圓潤清脆。
但葛玉環見他竟不信自己所言,頓時大怒,正待發作,突又忍下,忿忿轉頭他視,不再理會兩人,耳中卻聽李玉琪敞聲一笑,道:“閣下既不信舍妹所言,就煩閣下替小生起個名字吧!”
那兩人聞官,眼中忽顯出不安之意,右邊一人急忙解釋道:“兄臺請勿誤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