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2)

襲而至。

藍玉瓊一口氣尚未吸完,陡然驚覺,氣息中香氣甚濃,知道不妙,再想運功迫出,已然不及。

但覺得一陣頭暈,雙腿一軟,就欲向地上摔去。

李玉琪立在藍玉瓊背後,瞥見勞山毒叟大吼追來,藍玉瓊嬌軀搖搖欲倒,心中一驚。

清叱一聲,快似風馳電掣,搶上前去,左手一把扶住藍玉瓊,右掌一揮,對着勞山毒叟推出的雙掌擊去。

兩下裏發動均快,但聞得雷聲暴響,勞山毒叟未等腳落實地,陡然間擰腳退掠,厲嘯連連,向谷外逃去,眨眼間轉入彎處不見。

李玉琪神力如電,知道适才對了一掌,雖然将那勞山毒叟震退,但是卻未将他震傷。

他之所以慘叫飛逃,乃是被小藍蛇出其不意咬了一口之故!

原來,适才藍玉瓊飄身後退,正落在小蛇前面,那小蛇嗅着藍玉瓊身染香毒,立即昂首狂吸。

若那時藍玉瓊開竅慢些,毒氣被它吸盡,必可無事,卻不想,開竅稍早,陰陽之毒吸入少許,立即暈厥。

那小蛇報複之心極重。

它一見勞山毒叟欺近,悄無聲息地游到藍玉瓊身邊,驀地一彈,一口正咬在勞山毒叟的小腿之上。

勞山毒叟深知那小蛇身蘊奇毒,腿上一瘸一麻,心知不妙,急切間猛然收勁,藉着李玉琪擊出之力,引身後退慘號逃去,尋地趕緊醫傷!

這也是勞山毒叟命不應絕。

若非是蛇咬他一口,迫使他收回力道,雙掌之力,與李玉琪單掌一接,李玉琪體內的兩儀降魔神功自生妙用,非把他震成重傷不可!

李玉琪瞧見勞山毒叟逃去,也不追趕,低頭一看,懷中的藍玉瓊,面泛桃紅,雙目微閉,氣吸急促,已然神智暈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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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見那小蛇适才吸收毒氣,知它必具有去毒之功,因此,對正在昂首得意的小蛇叫道:“喂!小藍兒,你快來為我姐姐吸吸毒氣好嗎?”

這話若有第三人在旁邊,必會“嗤嗤”笑出聲來。

皆因,那小蛇終是異類,雖稍具靈性,卻不能懂得人言,何況,李玉琪還向它商量,叫它為藍玉瓊醫毒!

哪知,天下之事,往往不能以常理論斷,那小蛇不但似懂人語,聞言還将頭連點,陡地一彈,躍到李玉琪臂上,迅速游到藍玉瓊胸口,盤作一團,昂頭對着藍玉瓊的鼻孔,張口猛吸起來。

李玉琪兩臂環抱着藍玉瓊,雙目盡力注視着她的玉蔥似的鼻孔。

不多會工夫,果然見兩縷淡極的紅煙,自鼻孔中逸出,投入小蛇口中,不多時,紅煙逸盡。

小蛇閉嘴不吸,轉首對李玉琪一眨火紅的眼睛,嗖的一聲,彈入空中,複一轉折,落在七八丈外的清潭之畔。

只見它咬住潭邊粉紅色小花之莖,用力一拔,立即拔出一支清香撲鼻、雪白的根狀之物!

藍玉瓊自鼻中紅煙逸盡,微呻吟一聲,立即醒轉。

她睜眼一看,發現自己在李玉琪懷內,李玉琪懷關注之色,目光炯炯地盯住自己。

藍玉瓊芳心大慰,嫣然一笑,道:“弟弟,那個毒老頭呢?被你打跑了嗎?”

李玉琪見她醒轉,心頭大喜,癡癡一笑,一手抄住她的玉腿,抱着她走向潭邊,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一邊答非所問地道:“姐姐,你好了嗎?身上還有什麽不舒服嗎?”

藍玉瓊的個性雖有點怪誕不經,但卻是冰雪玉潔。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情郎抱着行走,芳心雖極愛悅,卻不好意思。

她早想下地,哪知進一使勁,只覺得渾身酸軟,竟無一絲力氣。

此刻聞言.羞紅着雙頰,似嗔似喜,白了他一眼,将面孔埋在他的懷內,婉聲道:“我只覺得有些乏力,休息一陣,或許會好。那毒老頭真的厲害,弟弟你是怎麽打發他的呢?”

李玉琪瞥見她嬌羞欲滴之狀,另具一種動人的姿态,不由得心中一動,癡笑着,将适才的經過說出。

藍玉瓊聽見那小蛇這般靈異,正想詢問小蛇去處。陡見空中藍影一閃。那小蛇口中咬着一條白白的東西,已然落在她的胸上。

藍玉瓊驟然一驚,鼻中已嗅到一縷清香之氣。

李玉琪手撫弄着小蛇的身子,道:“小藍兒,這是什麽呀?”

那小蛇将口中東西,送到李玉琪手上。

李玉琪接來一看,只見那個白白的東西,長有五寸,粗有兩指,驟看似是白色蘿蔔。

細審則見那形狀,宛如是個小老頭兒,有手有足,連眉目須發俱全,像是以蘿蔔雕刻而成的一般。

李玉琪喪失記憶,對過去所學“靈物異藥草木集全”了無印象,故此不識得這是何物。

但藍玉瓊瞧見,卻驚喜得“啊了一聲,道:“弟弟,這是百年參王呀,此地怎會有呢?”

須知,那“參王”多産于寒帶,生長于人跡罕至的冰天雪地之中。

這一帶峽谷,雖說少有人跡,卻不是終年冰凍,參王怎能生長?難怪藍玉瓊見面驚訝了!

李玉琪在杭州時,曾再次閱讀典籍,亦知參王是難得的靈藥補品,聞育先不去查尋生長原因,卻将之送至藍玉瓊唇邊,道:“這東西既是參王,必有治毒補氣之功,小藍兒找來,想必是要姐姐吃的,姐姐就吃下去試試吧。”

藍玉瓊方想表示意見,櫻唇一張,李玉琪乘機把參王塞在她的口內。

藍玉瓊又感激又好笑,白了他一眼,試一咀嚼,竟真個又甜又脆的,實在好吃至極!

她一氣将參王吃下,但覺腹內熱氣驟盛,體力真氣果然恢複不少。

藍玉瓊挺腰下地,舒展了一下筋骨,雖感腰眼仍有點酸軟,但卻已無妨,李玉琪見她好轉,放下心詢問小蛇道:“小藍兒,這參王從哪裏找來的呀?”

小蛇嗖的一跳,複又躍落潭邊,一陣游走,在花叢中咬住一株花色淡紅,葉色翠碧,莖高一尺的花莖,往上一拔,立即又拔出一只參王來!

李玉琪見狀,一聲歡呼,接過來送到藍玉瓊面前,又要她吃下,藍玉瓊卻是不肯,轉令李玉琪自食。

她自己則蹲在潭邊,細察那一圈粉紅小花,竟均是異種人參,只不過大小不一,年代不同而已。

她覺得奇怪,怎的這并不寒冷的谷內,會出産這種珍物?無意間纖指一摸潭水,“哎呀”一聲,驚叫了起來!

李玉琪正在一旁食用參王,聽她一叫,吓了一跳,急忙過去問道:“姐姐,你怎麽啦!”

藍玉瓊蹲在潭邊,回眸一笑,指指潭水,道:“弟弟,你摸摸!”

李玉琪疑惑地一皺劍眉,依言探手入水,哪知方一觸着,也“哎呀”一聲,跳起來嚷道:“姐姐,這水好涼!”

藍玉瓊見狀,“哈哈”脆笑連連,笑得李玉琪玉臉一赤道:“姐姐,這水怎的這般涼法?”

藍玉瓊半晌止住笑聲,猜想地道:“這大概便是這參王何以能成長于此的原因吧!因為,這泉奇寒,必是地府寒泉之一,參王生長于此,受寒泉潤育.以致長成……”

其實,藍玉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原來,這清潭果然是一處寒泉,其水奇冷徹骨,任何物體,一入水中,均必被奇寒之氣,凍僵而化。

只是,這泉的寒氣,并不外洩,若不接觸,卻不易令人得知。

當年,宋末元初,栖霞人邱處機習道于此,發現此潭奇異,便自大雪山中,移植來若幹人參。

邱處機幼習道術,自號長春子,武功稱絕當時,元太祖遣使召見,邱處機避往雪山,因乃将此地洞府,設法封閉。

後來,元太祖親往雪山,相見時,邱處機以不嗜殺人,敬天勤民,清心寡欲為言,深得太祖器重,贈封長春演道主教真人。

邱處機當時,已然是玄功通神,深知蒙元氣數未盡,故此與太祖一會,進言勸殺之後,但即埋首深山,不再出世。

而其一脈武學,也随之湮沒,無聞于世。

實則,邱處機既能玄功通神,蔔算過去未來,歷歷如繪,則豈又不為他自己一脈,預留傳人?

只不過,時機未至,時人未興而已!李玉琪、藍玉瓊兩人,雖然算得上福緣深厚,但卻與邱處機無緣。

故此,藍玉瓊雖然猜對了泉之名稱,卻未曾進一步去設想,那參王為何能夠生長的緣故!

李玉琪重心猶存,卻也未往深處猜想。

他在谷中巡回了趟,發覺猴兒均已潛逃,徑去那存于猴兒酒的洞內,取出來三只大酒葫蘆。

藍玉瓊看在眼裏,秀眉只皺,但卻也無可奈何。

只見他天真地對小蛇兒招了招手,道:“喂!小藍兒,你願意跟我們到長白山玩玩嗎?”

那小蛇似乎對李玉琪異常的馴服,只見它在地上霍地彈跳,躍落李玉琪袖上,将頭連點。

李玉琪睹狀,喜道:“好,好,我知道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不是嗎?你看,我為你準備了住處,你就住在這葫蘆好嗎?”

小蛇探頭對李玉琪手中的葫蘆瞧瞧,作狀示可,卻霍又跳落在青潭水邊。

藍玉瓊見這一人一蛇,心意相通,李玉琪天真無邪之狀,不由得令她“嗤”地脆笑出聲。

李玉琪可不管這些,他徑自解下腰間軟帶,将鬥大的葫蘆,縛在一起,卻見那小藍兒,在潭邊花間,己拔出四五只長大的參王來!

小蛇将參王含在一起,同時昂着對李玉琪亂吐紅舌,那對火紅雙睛,亦連連地眨動。

李玉琪緩步走進,卻扭頭對藍玉瓊笑道:“哈哈,姐姐,你看這小家夥多精,臨走時還要帶些幹糧呢?”

說着,将手中葫蘆放在小蛇面前,道:“好,你自己鑽進去吧!”

小蛇後尾一盤,昂頭豎起尺半,張口将三只葫蘆的蓋兒咬了下來。

李玉琪好奇地伸手接過,那小蛇探頭對三只葫蘆瞧瞧,回頭咬住參莖,将參王分別放入那有酒的葫蘆之中。

放完之後,擡頭對李玉琪眨眨火紅的眼睛,嗖的一聲,竟鑽入另一只空葫蘆中去了!

李玉琪兩人都頗覺意外,料不到小蛇拔那參王,并非是為它自己,李玉琪哈哈一笑,道:“姐姐,你看小藍兒體貼得緊呢?不過,這樣一來可等于如封了這兩葫蘆好酒,使我也不能随意亂吃了呢!”

藍玉瓊聞言,心知他知道參王為難得罕世異藥,日子一久,便使得那酒也變成無上滋補妙品。

李玉琪不願任意用錢這等靈藥.自然舍不得随意亂吃了!

女兒家大多不願心上人飲得過量,藍玉瓊方才瞥見他攜取了三只酒葫蘆,芳心裏便有點不大樂意。這時聞得李玉琪這般說法,正中下懷,道:“是呀,這酒泡入參王,無異已變成靈藥,胡亂吃掉,确實可借,還是留着以備不時之需吧。”

李玉琪點點頭,将酒葫蘆蓋好,卻棄掉那只小蛇所居的葫蘆蓋子。

藍玉瓊看看天色,又道:“現在天已不早,咱們也休息夠啦,快起身走吧!”

李玉琪點頭同意,将三只葫蘆,斜挂背上。藍玉瓊捏唇一嘯,聲音清朗,響徹雲霄,只震得谷中回聲如雷。

剎那間,兩留之間,峭壁蘿蔓垂處,吱吱喳喳,鑽出一群猴兒,紛紛向谷頂攀登逃逸。

李玉琪一見,哈哈大笑,身形一動正欲去追。

藍玉瓊一把将他拉住,道:“別頑皮!咱們不是就要走了嗎?還捉猴兒怎的?”

說着,半空中一聲鶴鳴,谷頂一陰,瞬息間已降下一只極大的白鶴。

李玉琪依依不舍地流盼谷中,被藍玉瓊拉着,踱到巨鶴身畔。

藍玉瓊又喚道:“走啦!傻弟弟,長白回來,咱們再經過時,不會再來嗎?”

李玉琪聞言,歡生雙頰道:“好,好,咱們回來時再來!”

說着,與藍玉瓊攜手,掠上鶴背,又道:“姐姐,你坐在前面吧,我背上背着東西,坐在前邊可不方便!”

藍玉瓊此際,深知他這位遺忘往事的弟弟,看上去有點兒傻氣,實則潛在功力仍在,竟比自己苦習的玄門先天罡氣,只強不差。

故此,聞言使依言跨坐在鶴背前端,李玉琪跟着坐下,雙手伸出,扣住藍玉瓊纖纖細腰。

藍玉瓊一拍鶴頭,嬌喝道:“走。”

只見巨鶴白兒,伸頸一聲長鳴,雙翼一展,猛地一扇,立即騰空而起,掠空飛去。

這昆侖山乃是在山東半島前端,自此往東,便是茫茫無涯的一片滄海。

藍玉瓊控鶴直飛東北,片刻工夫,便已飛臨大海之上。

李玉琪放眼四眺,但見腳下一片汪洋,波濤翻騰,巨浪如山。

西下夕照,自背後映射到海面之上,反射出萬道霞彩,閃閃生輝!偶爾,巨浪中出現帆影。

白鶴背高空,俯視下望,卻見那片片白帆,小如巴掌,直似敵不住巨浪掀擊,飄飄搖搖,危險至極!

李玉琪不由得為那船上之人,擔起了心事,他告訴藍姐姐玉瓊,她卻笑他是少見多怪,道:“傻弟弟,俗話說:‘海上無風三尺浪’,今天可正是風平浪靜的最佳天氣,若真遇風暴,那聲勢可真吓煞人呢!”

說着,她就勢偎在李玉琪的懷內,講述着假如在海上遇到危險的那種可怕情況。

李玉琪瞪大兩眼,靜靜地聆聽着,心中不由更加為駛船之人擔心緊張。

藍玉瓊自幼被鐵面道婆育養,深受鐵面道婆影響,常以己是為是,己非為非,甚少考慮到別人的感覺與感情。

但此際瞥見李玉琪的模樣,初初甚覺好笑,但往深處一想,卻不由深深感動,忖道:

“玉弟弟竟會為一些毫無幹系的人如此擔心,由此一點,便可看出,則若是與他稍有牽連的人,豈非更易獲得關心嗎?”

藍玉瓊思及此點,深深感覺到自己,實在是萬分幸運,不是嗎?得夫如此,複何苛求?

想着,藍玉瓊不由轉變話題道:“弟弟,你……你真的太好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贊語,立時沖淡了李玉琪緊張的情緒,他莞爾一笑,一時猜不透藍玉瓊何以贊他。

俯首一瞥,只見藍玉瓊豔容若花,唇角合春,那一雙深湛的藍眸,若似腳下的無涯大海。

此際,卻也正盯視着他,目光中,透出一片柔情,與無限真摯,四目一觸,藍玉瓊嫣然而笑,煞是動人!

李玉琪心頭不由得一跳,舒掌摟住了藍玉瓊的玉頰,用手指輕輕撫慰着她的紅唇道:

“姐姐,你好美!”

藍玉瓊似嗔似喜,皺鼻兒“哼”了一聲,芳心中,驟覺其甜如密,頰上的笑意因之更濃!

李玉琪夾了夾藍玉瓊蔥似的鼻子,盯視着她的眼珠,問道:“姐姐。你的眼珠怎的這麽藍呢?為什麽和我們的不同呢?”

藍玉瓊聞言,笑容驟止,面呈幽怨,深深嘆息一聲,雙目之中,竟突然間流出兩行清淚來。

李玉琪見狀,不由得大吃一驚,惶急地拿出了手帕,為她擦淚,卻又不解地勸說道:

“姐姐,你怎麽啦?你怎麽好端端地流淚起來?”

藍玉瓊身受情郎的溫柔撫問,她的芳心中似乎稍覺寬慰不少,聞言不由得幽幽一嘆,道:“弟弟,這不關你的事,是……是我一時想起了自己心頭隐事,突然傷懷,便不由流下淚來……”

李玉琪聞言,真誠地打斷藍玉瓊的說話,接口道:“姐姐你有什麽心事?可以說給我聽嗎?我雖然不大懂事,卻十分願意為姐姐分憂的……”

藍玉瓊見他認真之态,心中着實感動,雙眸一酸,眼淚又複滾滾而下,語聲嗚咽道:

“弟弟,你真好,我想,我終究是要告訴你的,不過,我也怕你曉得之後,會看不起我……”

李玉琪一邊為她擦淚,一邊接口道:“不會,不會,姐姐你待我這麽好,我怎會看不起姐姐呢?姐姐要不相信,我發誓好啦!”

藍玉瓊伸手捂住李玉琪蠕動的雙唇,阻他起誓,道:“弟弟,我曉得你是個君子,你這麽一說,我已相信,又何必發誓呢?”

說着,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微微一頓,繼續道:“不過,在我說出以前,我希望弟弟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李玉琪連連點頭答應,道:“好,好,姐姐放心,我不會對別人說的,如果你不許我說,就是環妹妹我都不講!”

藍玉瓊聞他提及葛玉環,沒來由秀眉微皺,芳心泛酸,旋即強行忍住,道:“我倒不怕被別人曉得,別人,任何人對我都不重要,因為,除掉恩師,我根本沒有一個親人,所以,我期望,你曉得了我的心事之後,不僅不要看不起我,同時我更希望你……你能夠永遠不離開我……”

藍玉瓊深受其師鐵面道婆的影響,性情頗為怪誕。

但當她親口提出這個問題,卻仍然止不住少女應有的嬌羞,溢上雙頰,直羞得不得不閉起眼睛來!

李玉琪驟聞此言,心頭不由一震,過去與葛玉環的信約誓言,剎時盡皆兜上了心頭!

雖然,如今他心智尚未恢複正常,不能體會出藍玉瓊言中要與他永偕白首之意,但也直覺地感到不妥!

故此,他一時怔怔地盯着藍玉瓊的嬌羞面頰,實在不知應該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藍玉瓊等了半晌,不聞李玉琪答複,忍不住睜目而視。

她瞥見李玉琪失措的神态,驀覺心頭悲戚,如墜入無底深淵,纖腰一挺,欲要坐起,同時口中更幽然嗚咽,道:“弟弟……你……不能……答應……”

李玉琪見狀,心頭一驚,雙臂一緊,止住她欲起之勢,道:“姐姐……我怎能不答應呢?你……待我這麽好,我哪會不願和你在一起啊……”

藍玉瓊聞言,芳心中的憂郁稍解,就勢又倒在李玉琪的懷內,閉目長嘆了一聲,道:

“弟弟你既然如此他說,做姐姐的雖死無憾了!同時,我還要告訴你,姐姐絕對不會妨礙你與葛玉環的好事,我只求……唉,這些話,,以後再說,如今,我要說的是……”

說至此處,仰頭看了李玉琪一眼,凄婉無限地道:“我,我是個私生子,我是個孤兒,我沒有親人,我自小便被恩師收養在她的身畔……”

李玉琪“啊”了一聲,想像這藍玉瓊姐姐的身世,果然凄涼,不由得萬分同情,竟而也流出淚來,滴在藍玉瓊的面頰之上。

藍玉瓊說着,驟覺得頰上一涼,張目一瞧,瞥見李玉琪落淚神态,芳心中一陣激動,舒臂摟住他的頭頸,竟嗚咽不能成聲。

兩人在鶴背上忘情地相擁而位,半晌方才被一聲鶴鳴驚醒。兩人睜眼相看,互相為對方擦抹頰上淚痕。

藍玉瓊經過一番盡情的嬌啼,激動漸漸平靜,悲傷的情緒,同時也被這眼前的幸福代替。

她嬌柔地依偎在情郎懷中,螓首枕着李玉琪的右肩,同時也在他耳邊娓娓訴說,道:

“弟弟,姐姐我自小不但不識爹娘是誰,也從來不曾享受過親情的溫暖,在我的記憶裏,最早與最深的,也便是恩師了!”

李玉琪緊緊地擁抱她的纖腰,心中充滿了同情與憐愛,他覺得瓊姐姐真的可憐,竟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未曾見過。

雖然,如今李玉琪亦不知自己的身世與過去,但他卻天真地确信着,自己是一個幸福而有許多親人的人。

何況,那忘憂木本來便具有使人忘卻憂傷,重獲新生之樂的功效。

那麽,李玉琪在未恢複之前,便不會再有太大的憂慮,那一定是為着本身而發的了。

其實,在人生漫長的過程之中,不如意的事常占十之七人。

李玉琪若非有許多艱巨的任務,等他去完成,則如此保持着天真的赤子之心,長樂無憂,豈非是幸福得很嗎?

藍玉瓊倚在情郎懷中,芳心中如飲蜜漿,其甜無比,過去的暗傷,似乎已離她而去了。

如今,她覺得再沒有值得她悲戚的事情了。

她的前途,即使仍存有些許的障礙,但,只要有這知心的人兒,相伴身畔,一切也都将是微不足道的了!

因此,藍玉瓊不再悲傷,她以一種極其平和的脆聲,緩緩地繼續述說她的身世:“我的恩師,是有名的鐵面道婆,只是,對于我這唯一的徒兒,卻是十分的愛護。”

“在我極小的時候,恩師她老人家自瓊州遷入閩南,為我雇了媽媽,直到我斷了奶,方才又遷回去!”

“那時,我也不過一歲多點,恩師帶着我,獨居在五指山巅,一切飲食起居,全由她老人家親自照顧。”

“後來,當我初通人事,恩師開始教我練武,同時,也為我撷集了許多靈草異藥,配治服用。”

“因此,到十一歲時,我的武功,便薄具基礎了!”

“那時,我已經懂事,便問起師父關于我的父母方面的問題,但恩師卻不肯告訴我,只說要等我長大,方才可以對我說。”

李玉琪靜靜地聆聽,一掌撫摸着她那平滑的背部,似在表示安慰,藍玉瓊停了一停,似在體會着這種撫慰,半晌方繼續道:“後來,我發現自己的睛珠大異于所有的人,便也提出來詢問恩師,但每次得到的答複都是要等我長大再說。”

“十八歲,我開始出道閩南,不多久便贏得九天藍鳳的綽號。”

說到此處,藍玉瓊微微一頓,又道:“弟弟,在未遇你以前,我不得不承認,我的性情确有些怪僻之處,因為我深受師父熏雜,便早已存心,出家參修上乘的玄門神功。”

“所以,出道之後,許多好色之徒,垂涎于我的美色,時常追随在我的左右,想得到我的垂青!”

李玉琪嘻嘻一笑,輕拍着她的脊背,道:“那不最好嗎?姐姐正可以給我選個姐夫啊!”

藍玉瓊作狀狠狠看了他一眼,嬌嗔“啐”道:“啐,人家說正經的,你卻來取笑人家,那我不說啦!”

李玉琪連忙央求、道歉,藍玉瓊方才又道:“哼,除了對你,任何一個男人家,也別想看我有半點好顏色,當時那些人,凡有敢對我稍有無禮的,如今都無不去見閻王了!”

李玉琪“哎呀”一聲,并未多嘴,遂又聽藍玉瓊道:“後來,我走遍閩南一帶,想方設法尋自己的親人,但不料連早年帶我的奶娘,都不曾找着!”

“我失望灰心,又跑回山上,追問恩師,恩師受不了我的纏磨,才原原地将事情的發展情況告訴我!”

原來,到十一年以前,藍玉瓊的恩師鐵面道婆初隐瓊州五指山巅!

一日,鐵面道婆面對大海,修練先天玄門罡氣,忽然瞥見大海中,正有一只巨大的盜船,劫掠另一只商船。

那時節,鐵面道婆己然是功參造化,位列武林三仙,武功已至化境。

她當時看見那商船起火,火光中人影幢幢,刀光閃閃,一時氣憤,立即奔馳下山,劃了條備用的小船。

哪知,自山巅望去雖覺頗近,但真個行來,卻費去一個多時辰。

這還是鐵面道婆的功力深厚,不時地行功催舟,否則,便劃上三四個時辰,亦不見得能夠到達。

但,即使如此,鐵面道婆已然到晚了一步,盜船飽掠遠遁,商船卻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堪堪即将沉沒。

鐵面道婆心中不由一陣恻然,冒險躍入船中,只見那船上面屍體縱橫,不下數百十人。

奇怪的是,死者多數是黃發白膚,竟非是中原人士。

不過,無論他們是何族類,人終是人,鐵面道婆雖稱鐵面,但看見這麽多死人,也不由十分不忍!

她冒險将諸屍一一視察,果然發現了一個活人。

那活人,竟然是一個金發藍睛的妙齡女子,只是,此際,衣衫盡除,下體鮮血崩流不止,已然暈死多時。

不用說,這女子顯然是被海盜們輪奸一陣,方始保下性命,只不過,若不急救也會失血而亡。

鐵面道婆見狀不敢怠慢,立即找了點衣服,将少女包上,然後抱下小船去急救了。

只是,她來得匆忙,未帶任何藥品,雖暫時以截脈手法,止住流血,卻無法使少女好轉。

因此,鐵面道婆趕忙将小船劃回,将少女攜回居處醫治。

但經過這往返兩個時辰的耽擱,那少女失血已多,鐵面道婆雖細心為她調治,無奈良藥難求,竟不能使那少女完全複原。

另一方面,鐵面道婆竟對那少女十分愛惜。

雖然在少女回醒之後,彼此發覺,竟然是言語不通,卻并不能絲毫影響到她們的感情。

那少女對于鐵面道婆十分感激,綿纏病榻,一晃數月,雙方已經可以用手式來表達心意。

那少女表示,她并非中原人士,她與她父母羨慕中華文化,于是參加商隊,乘船遠航半年,方始接近到中華的疆域!

不幸,尚未及登岸,在外海便遭遇了一群海盜,奸淫燒殺,一時竟将那數百名商人屠殺殆盡。

她雖然幸免于死,卻更不幸地發現她自己,暗懷盜幫孽種,因此,那少女幾次都想自殺,均被鐵面道婆發覺救下。

鐵面道婆一生孤獨自處,無世無牽,卻不料竟對那少女愛惜異常。

只是,言語不通,好多話都不能對她勸說,無可奈何只得時常陪伴着她,防備她尋死自殺。

一晃十月過去了,那位異國的少女,懷孕已經足月,一舉竟産下了一個美麗的女娃兒。

那女娃模樣兒像煞母親,眸珠也與其母一樣,呈湛藍色,只有頭發漆黑,顯示着父系的血統。

鐵面道婆對這個新生的小生命更加喜愛,但是她母親認為她正是代表着過去的屈辱與悲痛,說什麽也不肯養活。

鐵面道婆無法可想,只得将她送到山下,托養在漁樵家中。

哪知,就在她離開一日光景,那位苦命的母親,卻就乘這一段時間,偷偷地跳崖自殺了!

鐵面道婆歸來發現,自然是萬分傷痛,傷痛之餘,便遷怒到一群時常在海上出沒的海盜身上。

因此,她獨駕孤舟,在海上搜殺海盜,不出數月,死在她一雙肉掌下的人數,足足有四五千名。

直到附近的海盜盡皆遁走,而她也覺得那死亡的數目,足以抵得上那只商船上死亡的人數,她方始罷手歸來。

歸來之後,那女娃半年不見,長得更美麗動人,只是那漁樵人家吃食不良,營養不足,顯得十分瘦弱,鐵面道婆自己又從未帶過孩子。

無奈地只得帶着她離開瓊州,遠遷閩南,蔔居于人口較密的鄉村之中,雇人代為育養。

同時,鐵面道婆不知道那女孩父母的姓名,只因她眸子藍得有趣,使命她姓藍。

為着紀念她的出生地點,又取名玉瓊,同時,也是形容她的美貌,若同瓊花美玉一般。

藍玉瓊幽幽道出自己的身世,不由淚濕衣裳,李玉琪聞得瓊姐姐身世這等凄涼,也忍不住為她流出同情之淚!

兩人相擁,倒是藍玉斌吐出了積壓心關多年的悲愁,同時又新獲情郎愛憐,心情恢複得快些。

她先是噓了一口長氣,然後方脆聲道:“玉弟弟,你不會看不起我吧?”

李玉琪雙臂一緊,柔情地輕聲道:“姐姐,我怎麽會呢?說實話,既然姐姐舉目無親,方才我想,今後正可以與我和環妹妹長久在一起,我們誰也不離開誰,日後,等我的病好了,找一個風景山美的地方……”

藍玉瓊雙臂緊緊得環抱着他的頭頸,聽他這般的說法,芳心中不由得充滿了甜蜜與溫馨。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腦海中幻想着将來的美好日子。

李玉琪的話未說完,突然座下巨鶴白兒,驀地伸頸長鳴,緊接着半空中響起脆聲,與鶴鳴相互應和。

李玉琪兩人被這兩陣鳴聲,拉回到現實,都不由放眼四眺。

只見那四周暮色四合,新月一彎,已冉冉升起,腳下是蒼海茫茫,左方卻隐約可以看到,連綿不斷的陸地影子。

霍然間,兩人頭頂又是一聲脆鳴,擡頭一瞧,卻見有一只蒼鷹般大小的雪白鳥兒,飛撲下來。

李玉琪只覺得那烏幾十分的眼熟,藍玉瓊卻已認出,正是李玉琪過去所養的靈鳥雪兒。

她十分喜歡此鳥的靈慧,一見便立即出聲招呼道:“雪兒啊!你怎的不跟着玉弟弟!這陣子飛到哪兒去了呀?”

李玉琪這時已認出那鳥正是昨夜所見的那只,一聽藍玉瓊所言,不禁疑惑地問道:“姐姐,你認得它嗎?玉弟弟是誰呀?”

藍玉瓊“嗤嗤”一笑,旋即想到,他已然喪卻記憶,方欲回答,那雪兒己束翼落在她的膝上,接口叫道:“玉哥兒呀?你連我都不認得了嗎?唉!也難怪你,實在說,這可真是你命中的磨難啊!”

李玉琪似懂非懂地聽着,他伸出手來,愛憐地擾弄着雪兒的羽毛,似悲似喜地說道:

“鳥兒,你真好,你認得我嗎?唉!怎麽我一點也認不得你呢?……”

藍玉瓊瞥見他那付苦思之狀,心頭恻然,勸道:“弟弟,你現在有病未好,當然不認得它,等病好了,過去的一切,自然會一一記起,現在先不要想吧!”

靈鳥雪兒似也有傷感,用鋼喙啄了啄鐵爪,道:“藍姑娘,這兒有二封信,勞駕取下給玉哥兒看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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